从基因层面看，日本民族有自己的特点，不同于亚洲其他种族，而且也不同于日本原住民，是当今世界上最封闭、纯粹的基因群之一。作为移民到小岛上的外来族群，经济上几百年开放发达，文化上两千年以外族（唐）文化为根，而又能维持自己的基因特征，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其他所有如此封闭、纯粹的基因群都是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

我从基因入手，不是宣扬种族主义或民族仇恨，而是做个引子，说明日本民族的特殊和奇异。

日本民族何以能够维持这样的纯粹基因？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从文化潜意识层面上有很强的自我意识。不是个人主义意义上的自我，个人主义者是想跟谁生孩子跟谁生孩子，结果是必然基因进出口事业兴旺发达，比如现今美国。日本人的自我意识是族群层面上的。换句话说，所有事情，从日本心理定势里反射出来，都是在“一方面是日本民族，另一方面是其他人”这个框架之下。

美国人在9/11之后爱国主义热情高涨，但跟民族无关。中国社会从表面上看好像民族主义很热门，但仔细分析之下，中国人更关心的其实是“国家”。洋洋五千年历史，除了抗金、抗元、反清复明、义和团和抗日等屈指可数的几次特殊环境之外（那都是方便的政治工具），中国人对民族一直不大在意。所谓“汉族”从来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尤其从基因层面上看。

强烈的民族自我意识，对弱势民族的生存很重要。但放在强势民族身上就成了邻居们后脊梁若隐若现但永不消逝的冷风。这种源于深层社会心理的的威胁不同于基于现时实力的威胁，因为现时实力可以改变，所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等你超过他了就不用担心了；而一个具有强烈民族自我意识的民族，他永远不会同化，永远不会与你真心和睦，因为在他心里世界永远是“我们对他们。”金人、元人、满人可以与汉族同化融合，日本人就永远不会。

也惟其如此，日本人才能够抵御中国两千年的威胁。我曾经认识一个日本人，博士生，挺理性开放，但有一点，他永远忍不住跟我一遍又一遍讲中国如何屡次进攻日本而神风如何屡次把中国舰队卷入海底的故事。作为一个岛国民族，来自毗邻大陆（中国）的威胁已经成了日本民族心理永远的阴影。

但是，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已经在经济军事政治文化等各方面远远超过中国。如果说甲午海战和满洲国还不够的话，八年中日战争中国方面以十挡一而不堪一击，应该已经足以让日本人消除这种不安全感了。

可惜，二战之后，日本接受了美国的民主政治，却至今拒绝西方的人文文化和个人主义价值观，在文化、社会心理等方面没有进行任何可观的反思。因此，二战期间日本军队的绝对优势带来的不是像欧洲殖民者那样的自信和（有条件的）优雅，而是（无条件的）傲慢、不把其他民族当人看以及由此而来的残暴。日本军队的暴行带来的不是像德国那样的忏悔，而是对今后遭到报复的恐惧。

也因为日本民族这种民族自我意识和危机感，日本人才能够如此残暴，不但对其他民族残暴，而且也对“自己人”残暴。

日本人在二战期间对亚洲其他民族的暴行，平心而论不一定是史无前例，中国军队两千年间积累的对外国人的暴行不一定比他们少。但是，日本军队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占领中国八年、满洲国十数年，仍然暴行不绝，则实在令中国的官兵草寇义和拳、国军共军志愿军瞠乎其后。

说起对“自己人”残暴，中国的文革足以傲视日本。但是，文革是当时特殊的历史和政治环境使然，纵观中国历史，尤其是相对于其他民族、国家而言，中国人很少陷入意识形态的狂热（如欧洲的圣战、中世纪） -- 中国老百姓很可能是世界上最实用主义的民族。而日本人对“自己人”的残暴由来已久，直到成为世界强国一个世纪之后的今天。我这里说的日本人对“自己人”的残暴，指的是诸如老板扇手下人的耳光、新员工被要求站在闹市街头对着空气大声演讲之类的恶习。

我经常批评中国儒家文化对人性的忽视、摧残，与西方人文文化和个人主义价值观在哲学层面上不兼容。但是，与日本相比之下，中国文化对个人、人性简直是太宽容仁慈了。

在表象层面上，日本民族的异数就更多了。日本存款利率一直极低，社会福利又不错，但人均储蓄率一直很高，给日本财团提供了世界范围内无与伦比的廉价资本。日本产品从来是国内价高于国外价，而且总是在国内市场前期试销、发现问题，对此日本民众在民主政治之下几十年毫无怨言，给日本公司提供利润丰厚的市场后盾和不但免费而且可以赚钱的试验基地。从个人层面看，这些都是毫无疑问的非理性行为。

以日本社会的教育程度、市场经济成熟程度，民众怎么可能如此“愚昧”？

所以这不是愚昧，而是一种无言的、默契的、甚至是下意识的对民族的牺牲和奉献。

这样的民族，令自己人窒息，令他人不寒而栗。

化外
4/17/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