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
"HI.."
我用手指在鍵盤敲出聲音,一邊盯著螢幕上的字。
不敢相信我遇到了消失兩年的人,在我心裡,我以為你已經移民到外星球去了。
兩年多來,我不斷揣測若是有一天再遇到你,我要跟你說什麼話,而你會用什麼話來回答我。
其實想起來一切都很難,做起來卻又很簡單。就像兩年前一樣的場景,
一樣的對話,不一樣的心情..。彷彿回到兩年前的一聲Hi開始,
只是不同的是,當時是你主動說聲HI,現在是我主動向你說聲Hi..。
"你在哪裡.."
"我在大陸呀.."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你在哪裡並不重要。
然後呢?要說些什麼..
我的手不由自主,螢幕上竟然出現
"我很想念你..你呢"
"你這樣問,叫我怎麼回答.."
是呀,一切都跟兩年前不一樣了..。
兩年前,你在遙遠的海洋的另一端,我在太平洋的小島上,
隔著大半個地球,我們對著電腦,猜測彼此在對方心中的份量。
那時我們的身邊都有一個人,談著人家口中所謂的網戀,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談網戀,甚至也不認為會在網路上認識什麼特別的朋友。
直到有天,你對我說聲Hi..,並且給了我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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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過的不算差,身邊有一個愛我,我也愛她的人,是在我的生命中第一個讓我真正感受到愛的人,
她愛我,我也真的愛她。
只是,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真正了解另一個人,我和她在一起兩年多,她是一個很重朋友的人,
在她觀念裡,朋友和情人,是不能拿來比較的,不是放在第一位的問題,
而是根本沒什麼好拿來比較的,兩個都是第一。她說的沒錯。
只是我還是莫名奇妙喜歡上了你,不是因為寂寞才愛上你的,我確定。
可是我愛她,也愛你,怎麼會這樣複雜的情況?
我記得,你那時說你也是,當時你和她在一起已經4年了。
那年,你嘗試著告訴我一件事,我愛你是我愛你,我愛她是我愛她,這是兩件不一樣的事呀,
這是兩件分開的事,沒有相關連呀。
那是我有生以來,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聽起來很有道理,
當時,我試著用另一種角度出發來看這種它人眼中所謂荒謬的愛情論點。
後來,有人說,我在強暴自己的思想。
我們認識後半年,你回到台灣,來到淡水,我們見了一面。
我仔細的打扮自己,那種興奮自是無可比擬,雖然後來你說我當時的裝扮真是糟的可以。
出了淡水捷運站,站在天橋上,你指著淡水的麥當勞說,"我夢過這裡.."
那晚,夜色很美,我們在海邊,看到圓圓的月亮掛在天邊,月光灑在河面上,很溫柔的感覺,
我還記得我說過"以後每次月圓,我們就見面喔.."。
那晚,我的她死call我都沒回電,我的室友被電話吵的不能睡覺,雖然三個室友都知道我跑去哪了,
但她們都沒說,回到我住所,一開門,所有人都站在門口等我。
那晚,我們上床了。
之後,我還找過你一次,在台南,當時想不到那是最後的的一次會面。我很天真的帶了一些衣服給你,
結果到了那裡,情況是,我和你,和你的她,三個人坐在咖啡店裡。
那天,你說你來不及阻止我南下。
隔天,你趕我回台北,放我在車站,逼我上車(當時是真有被逼上梁山的感覺),
我把我的call機強塞在你手中,我回頭看你騎車離去,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你在我腦海中的印象,
從此,你像斷了線的風箏,消失了。
我很蠢,我連日期都記在記事本裡,沒多久,她就發現了,你那邊也沒好到哪去。
你選擇了她,她選擇了跟我分開,她說的是要跟我分開一陣子,想不到這一陣子就是永遠了。
我還記得,她離開我時對我說的一句話,她說"你寧願在她身邊做小的,也不願在我身邊做大的..?",
我和她都精疲力竭,我留不住她,只留下我自己。
之後,我的世界只有我自己,其實說穿了,我的世界只從我的床到房間門口的距離,
一間八坪大的房間,已經裝了滿滿的回憶,
超出我所能承受的範圍,
我不知道,一間八坪大的空間,竟然可以塞滿那麼多的東西。
1997年的12月31日,我一個人在房間了,哭的心碎,嘶聲力竭,在12點鐘聲敲響前,
我對電話中的另一個朋友說,我不要再掉眼淚了..就到今天為止。
之後,我搬離了那房間,徹底離開台北,到新竹開始我的新生活,開始學遺忘。
我不再選擇愛人,選擇了被愛,進入睡眠期。
我知道,她很愛我,就夠了。
畢業了,我和她回到台北,我也開始上班族日復一日的生活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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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的怎麼樣.."
你很急切的想知道,這兩年來,我過的如何,你曾經用匿名帳號寫信問候我,,
你後來的解釋是,你沒有申請帳號,
我知道那是你,而你是不是躲著我,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我就是接到你的第二封問候信,是用真實ID的,就是一直在想該怎麼回信給你,
一封mail被我delete又重寫,又delete,
我嘆了一口氣,實在不知道怎麼回信給一個以為已經消失卻又突然出現的人。
所以那天我就在網上閒晃,無意間就看到你。
"我前一陣子有回大陸探親,還到杭州請人幫我畫了一張畫,
可惜我不知道你在那裡,否則可以順便去看看你.."我東扯西扯的說了一堆
"是喔,那麼好,到處玩呀.."你還以為我真的跑去玩
"沒啦,奶奶去逝呀,奔喪順便到處看一看.."
"嗯..怎麼沒聽你說過大陸有親戚..?"你不太記得我說過的話吧..
"你怎麼會記得我說過的話,你連你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
你都沒跟我聯絡,一直躲著我,怕我吃了你嗎.."我不自覺話中帶刺
"哇..你變得好偏激的感覺...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那我們可以下次再聊."
你覺得氣氛不對吧
"我沒心情不好呀,不準走喔,你每次都當縮頭烏龜…."
我很怕你又突然消失
"你這樣講話,我會很害怕跟你說話耶.."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樣子說話的…."我意識到自己講話真有些不對勁,
可是我很難控制自己激動的心情,
兩年了,我找不到你,得不到你的任何消息,全世界的人都覺得我們不該在一起,再有任何接觸。
"你住那習慣嗎?吃的,住的…?"
"我在我爸公司上班,在深土川,才剛來不久呢.."
"那你女朋友呢.."我又開始問無聊的問題
"你又要問尷尬的問題了.."你回答
"好嘛,那我不問啦,反正又不一定問的出來,問出來也不一定是真的.."
我又開始尖酸刻薄的說話
"我從來沒對你說過謊吧,只是有些事一定要說出來嗎?如果你想知道我就說呀.."
"別說那些事了.."我開始退縮,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任何事
"你說不說的喔,我可沒騙你喔,等你想知道或該知道的時後,我就跟你說.."
"那你呢,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呢?"關於以前的事,我害怕知道
"我一直問你你過的好不好呀,你沒回答,或許你不想說吧..我也不好勉強你.."
回到原點,你還是很想知道我過的好不好..
"我最不好的時後已經過了,我一直在新竹,到今年3月才回來.."
對於好不好的問題,我只想回答到這裡,那段最黑暗的時期,我不想再提起。
"是喔,你不用上學嗎?在新竹做什麼..?"
"我今年就畢業啦,你又不記得啦,我在新竹上班打工,修身養性呀.."
說穿了是躲在新竹療傷。
講了一堆拉哩拉雜的,時鐘很快指到六點了,你說你要去吃飯了,
其實我早就可以下班了,只是想多留下來跟你說說話,你說你每天都會在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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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早.."
一大早有你跟我說早安,心裡很高興。我們繼續閒聊著,反正我也沒什麼特別的事要做。
慢慢的開始談到一些核心了。
你說我變了很多, 說話的口氣都不一樣了,可能兩年來經歷了太多事了吧,是呀,總要經歷一些事,才會成長。
變悲觀了,什麼事都裝成不在乎的樣子。
"我常在想,會在那一天,什麼地點,什麼情況會再遇到你,會對你說什麼話.."
"有時,我很難控制自己說出的話,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昨天會這樣遇到你"
自從沒有你的消息後,我常常這樣問自己,尤其是在一個人的深夜,聽著你當時送我的一片CD,靜靜的想你。
"那你會對我說什麼?我也曾經想過呀..
我想過或許有一天去淡水,會在路上遇見你..然後你會不說一句話的賞我一巴掌.."
你真那麼害怕我喔,我沒那麼兇吧..,更不可能那樣做。兩年多了,
我想過很多次,心裡也準備好若有一天遇到你要對你說的話,
可是偏偏遇到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還好,最起碼說出了一句 - 我很想念你。這是心裡面最想對你說的話。
"哈.. 沒那麼兇吧,頂多叫咪咪把你踹到淡水河裡去…"
"那還不是差不多.."
"不會啦..我是說真的.."我從沒做過打人一巴掌這種事。
我昨晚有夢到你耶,你說那是因為我昨天下午跟你聊了一下午的緣故。
可能吧,我以為你從此不會再出現,天南地北的,兩個世界的人,
我真的以為我們這一生都不可能再見的到面了。
"我週末會去香港晃晃,順便採購一些東西,你要去香港玩嗎?"你試探性的問問,我不知道你是無意的問問還是真的試探我,想知道我的回答。
"你想見我嗎?"我的回答一樣很直接,心裡知道,若你回答想見我,我一定會去的,因為我一直想見你。
"ㄟ..老實說,我現在有點怕你,總覺得不像以前認識的你,有點陌生當然會怕啦.."
"還不是你害的.."我半開玩笑的說
"我害的..是喔..我最怕的就是這樣..這樣我一看到你我就會有很深的罪惡感..
這樣我根本不敢面對你..我本來就沒什麼膽..現在更更怕了.."
"那遇到我之前呢,有想過要見我嗎?.."我知道你不敢面對我,我想知道,兩年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想過要再見到我。
"有吧.."你有點不確定的回答
"你不要這樣想,其實是我自己的關係,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樣喜歡你,就算過了兩年 我遇到你還是心臟跳的不停,臉紅心熱,好奇怪.."
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心裡的確還有那些感覺,好像被呼喚,某個沉睡的部份被叫醒。
"或許因為我們沒有真的相處..距離會美化一切..或許以為從地球上消失的人又再度出現..總是會嚇一跳嘛.."
是呀,有距離才有美感。雖然大家都說遺憾最美,可是,我總不希望我的愛情中有遺憾存在,
我要確確實實走過,不想這樣糊理糊塗遺憾一輩子。
"是我的錯,我想做你的朋友,想彌補些什麼,但或許我又錯了"
"有些事是沒辦法彌補的.."
你突然對當年的事道歉,可是我覺得那是蠢話。於是我們又開始轉移話題,你怕提起當年的事,我更怕。
"你幾號要去香港呀?"我心裡已經打算要去了。
"嗯..中秋節那時吧…."
"喔..那我也要去喔.."我說出了就會做到
"你不用陪你爸媽嗎?"
"不了,爸媽每天都可以見到,我卻可能只有這次機會可以見到你.."
於是,我們開始談起機票,酒店,東扯西扯,好像老朋友相約去香港見面。我也不敢抱太大的期望,我想就當做一次普通的會面。
"JE..其實我剛寫信給妳的時候的確是很害怕..因為我不知道妳會怎麼回答我..
但是寫完過了1天2天沒有回應的時候,我心裡反而安定,
因為起碼我知道妳還恨我..我反而心安..可是現在,我反而混亂了..唉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用你曾給我的名字稱呼我,感覺好熟悉,好像小時後,媽媽呼喚我的小名。久違了- JE,
只有一個人給妳存在的意義,卻又遺忘妳 。
"我沒怪你..,我心裡明白,我沒辦法忘記你,你一直在我心裡,只是我不願想起,不敢想起..我知道你可能曾經自責,
或許我們這一生都不會再相遇,
可是我一直把你放在心底,從沒忘記,可是我一遇見你,就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怕再給你困擾.."
這些都是我這兩年一直想,若有一天再遇到你,會跟你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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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都一邊上班,一邊線上聊天,聊很多有的沒的,就是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從前,以後,和愛情。
我們只聊現在,以後只聊到香港吃喝玩樂的事。然後,你開始打電話給我,
一開始,都是你打電話給我,像兩年前一樣,不願意給我你那邊的電話,怕我打太多,花太多電話費,
一分鐘要26元呢,不算便宜,跟打到加拿大差不多。
漸漸的,你熬不住我的撒嬌耍賴,給了我電話號碼,從此我的電話費飛漲。
機票酒店也都訂好了,中秋節假期,我要去香港,與舊情人一起共渡。
那一兩個星期,我每天上班下班都掛在線上,跟她聊天說話,我幾乎忘記身邊還有一個人,
我只想跟AMO說話,只想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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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1 大地震,整個台灣幾乎翻過來。電話到處都打不通。前一晚一直被震醒,接著停電。
我在身邊的她懷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心裡想著,死就死吧,我要睡覺。
隔天一早,好沉靜的早晨,全省都沒電,台灣很難得安靜。
我迷迷糊糊起床後,才發現不用上班,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正要走到廁所,就接到你的電話
"你沒事吧?啊?你有沒事呀?.."你的聲音很哽咽,很著急
"啊..?"我完全反應不過來,我才剛睡醒,只知道昨晚震的很厲害,又停電..。
"你等一下.."你開始哭, 嘴裡不停的說,等一下.等一下..喃喃自語..。
"我打了一百多通電話,我急死啦,你有沒有事..我好不容易打進來.."
"我沒事呀..你別哭,我好好的,我沒事..我還活著呀.."我被突然其來的哭泣嚇一大跳,我從來沒看你哭過,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為了擔心我而哭,我當做你是。我拿起手機衝出門外。
因為我身邊的她還在睡。
你說你一大早就被爸爸挖起床,告知台灣有大地震,死了很多人,
看來,國外的消息比台灣還靈通,我還以為只是單純的地震,然後停電,不用上班。
講沒多久,就斷線了,電話中,你說,好想快點見到我,恨不得馬上見到我,可惜機票已經訂了,9/24,星期五。
港簽過期,我還花了兩倍的錢才趕辦出來。還好,一切都算順利。
我恨不得能馬上見到你,一刻也不想再等。
接下來幾天,還是停電,電話打不出去也打不進來,好不容易打進來也一下子就斷線。
我到公司,發現我的位子身後的兩個大鐵櫃整個倒下來,玻璃,牆壁磁磚碎了一地,
電腦掉在地上,街上紅綠燈不亮,到處都亂糟糟,
收音機裡不斷傳來中南部傷亡的消息。
還好, 我還活著,我們還可以見到面。
9/23還是輪流限電,我要下班時,準備去買你曾拜託我買的東西,你叫我快回家,
別買了,那時心裡很高興,你還是有點在乎我吧..。
可是我還是走過長長的街,幫你買了好多好多東西,心想,真好,明天就見得到你了。
9/24 我騙所有人說我要去出差,不知道為什麼,連身邊的她都沒起疑。
前一晚我們講電話講到兩三點,我很期盼今天的到來,你變成什麼樣子了呢?
一大早,我就叫了計程車出門,比預定的時間早一點,希望能坐到早一班的飛機。預定的時間是12:20分,
訂的旅館是城市花園,我沒有太多的錢,付不起太貴的酒店。
10:30就到機場,還是趕不上早一班的飛機。無所謂,我在機場晃呀晃,希望快點可以登機。
帶著一堆行李,其實都是你的泡麵呀, 書呀, 芳香劑呀..有的沒的,很重,但覺得很值得,反正有手推車嘛!!
終於到了登機的時間,安檢時,卻很不幸的,被海關收走一瓶鐵罐裝的芳香劑。
我忘了,那是不能帶到飛機上的,不過,無所謂,那不減我的興奮之情,
我在登機前,撥了個電話給玉芳,我很好的大學同學,跟她說一聲,
總得有個人知道我去了哪裡,以免萬一發生了什麼事…,
那時中秋節,機位很滿,只訂得到華航的機票,我想,若老天不留人,要留也留不住的,
不過,上機前,還是加保了保險,保單寄到公司去,我學聰明了,或許是變狡猾了,
不像兩年前,傻傻的寫在記事本裡。
我早就兩週前決定要去看你的時後,就將護照機票帶在身邊了。
飛機緩緩的起飛了,我離開了太平洋上一個小小的島,出發到另一個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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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在香港的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