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貴州鎮寧縣鎮寧民族中學的初三生,將會於今年九月原校升讀高中。

還記得七月初,當我還在享受我的暑假時,我校的一位老師告訴我們班,於七月末將會有一群從香港來的學生到鎮寧民族中學充當我們的英文老師,為我們上三天的英語課。對於香港我所知不多,就是知道她是沿海比較發達的城市,人們的生活富裕。此外我也知道香港經常跟外國進行經濟貿易,固此英語在香港佔著很重要的地位;孩子們小時候便開始在學校唸英語了。

我報名參加暑期英語班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我很喜歡英語。爸媽常對我說要我學好英語,好等他日長大成人,可以出外打工,幫助國家發展,多賺點錢回家。誰料我在學習英語的同時,漸漸愛上這科目,英語科的成績也往往是班中的前列名次。這樣的佳績確是給我不少鼓舞,使我更想學好這國際語言。如今有這樣的一個機會讓我參加由香港人授課的暑假英語班,又怎不教我雀躍無比?

七月三十日的清晨,我如常的返回學校。從老師的口中得知那些香港老師將要給我們所有報讀暑期英語班的學生一個「簡單」的評估。那時我的內心真的有點發毛:「什麼評估?還不是考試!」那些還沒有跟我見面的香港老師在我心目中頓時幻化成一副嚇人的嘴臉。但我還是按照老師的吩咐,跑到我們日常上課的教室,與其他同學靜靜的等待著。

未幾我們一直期待而又懼怕的時刻終於來臨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逐漸接近我們的班房。兩位年輕漂亮,衣著光鮮的女孩子緩步踱進班房。她們的年紀可完全不像是我們的老師呀!她們帶點羞澀地站在講台上,向我們派發試題。看樣子她們比我們還要緊張害怕呢。

試題的題目很是古怪,第一題只是簡單的要求列出二十六個英文字,但最後一道題可是要求寫作一篇短文章。整份試題我可是半懂不識的完成了,幸而兩位老師一再強調評估的成績不重要,我才放下心頭大石。兩位老師的面上常掛著笑容,跟我們學校嚴肅的老師可是兩回事。

評估完畢後,另一位少年老師跑了進來。他和其他兩位老師便開始自我介紹。三位老師分別叫阿濤、Polly和Regina。未己他們跟我們大玩遊戲,什麼「火燒屁股」、「收買先生」等,大家都玩得不亦樂乎。我自己也玩得相當高興,只是我內心暗自嘀咕:大家來這兒都是想學好英語…那我們玩這些遊戲幹啥?

午飯後我們一眾暑期班學生走到禮堂參加一個簡單的暑期班開幕典禮。原來那些香港老師都是屬於「獅子會」這個團體的。然而這個開幕典禮實在是太悶了,我完全沒有留心聽講;反而使我留心的是開幕典禮完畢後我們被告知我們一眾學生已被編成六班。當我知道我跟我的好友被編成兩班後,內心確是有一點點不高興,但我很快便跟新的同班同學混熟了。我被編入第五班;而我們的老師有Plateau;也就是剛才的阿濤;另一位漂亮的姊姊Angel和一位粗豪的哥哥Brian。他們在我班上一再強調他們不是我們的老師,是我們的「朋友」,又說我們要用大家的英文姓名亙相稱呼。他們給了我一個英文名字:「Jason」

在接下來的三天,我們都是在學習和談話中渡過。我們三位新朋友也很愛笑,上課時的氣氛總是很輕鬆的。要是我們上課上得累了,三位朋友總會跟我們玩一些比較輕鬆的遊戲,諸如「I love You」和「眼明手快」等,都是我們沒有玩過而又是異常刺激的。他們也教我們唱一些簡單的英語歌如「Leo Song」和「Optimist」等。雖然我自身不大喜歡唱歌,但我也很努力的嘗試去唱;這全因是他們的熱誠感動了我。他們說今次他們到我們的鎮寧縣,是要自己掏錢包的,但他們還是如此用心的教導我們,願意每日早上和午飯時候提早回校解答我們在英語上的問題。他們三人當中有兩人的普通話不是太流利,但他們還是很努力的跟我們閒聊,談談他們的老家香港,又談談我們的事情。還記得有一次我的同班同學Andy跟Plateau談起香港的樂隊Beyond,Plateau立刻跟Brian一起唱出Beyond的名曲Amani。他們兩人甫開口,便示意我們跟他們一塊兒唱。就這樣我們一班人約十把嗓子就這樣豁了出去,班房中洋溢著愉快的歌聲。我想這個情境我一輩子也難忘。

的確我們之間有著太多愉快的時刻-無論我們是在學習生字,在玩遊戲還是在唱歌。但這些愉快的日子也得有一個終結;我們每一個人都清楚知道他們只會在鎮寧縣逗留五天,無論誰也沒法把我們遠道而來的貴客留下來。就在最後一個上課天,也就是八月三日的下午,班上的氣氛出奇的安靜,每個人都像有默契似的毫不作聲。

「大家是不是太累了?」Plateau以為我們是對他們所教的感到煩悶。

全班同學還是默不作聲。

「那大家為何不高興呀?」Angel問道。還是女孩子慎密的心思洞悉了我們的心事。

「因為你們快要走了。」就是因為同班同學Sandy的這一句話,Angel的眼睛立刻滲出淚光,她立即轉過身去,背對著我們。就是平時多說話的Brian此刻也沉默無語。一時間班房內的氣氛變成一片死寂。

就在這沉默的關頭,Plateau把身上的白襯衣脫了下來,又遞給我們兩枝粗頭水筆。「大家在這兒簽上自己的名字吧。明天你們考試時我會穿著這襯衣鼓勵大家的。」

「明天的考試」其實就是另一次評估。Brian說我們完全不應擔心這個考試,千萬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因為這個考試只是給他們看看我們的英語水平跟三天前相比是否有了明顯的進步,我們考試的成績只是讓他們檢討他們的教學方式。

最後一天,也就是八月四日,我們回到班房。此時班房的桌子椅子都搬回原來的整齊模樣,跟我們平日上課桌椅的擺設逕不相像。那時我方真切的感覺到我們這三天以來快樂的日子即將要離去了。我默然不語,安靜的找了一個空位子坐下來。今次的試題內容都是課堂上學過的,所以問題也不大,只是最後一道試題-也就是要求我們寫一篇短文-使我倍感吃力。

考試於一小時三十分鐘過後便結束了。我們很高興又能跟他們三位開開心心的談天說地。他們面上的笑容,告訴了我他們的內心也是很愉快的。這天他們收到很多同學的禮物,而我也送了三條鍊子給我的三位新朋友。大家都在談天玩遊戲,Plateau和Brian更和我班的男孩子拗手呢!

下午我們在Plateau和Brian的帶領下步入禮堂,參加閉幕典禮。今次的閉幕典禮比開幕典禮可有趣多了,緣因Plateau和Brian教我們大玩打氣遊戲。在他們的帶領下我們邊拍手,邊大喊:「We are the best」和「Don’t be silly」等口號,大家玩得不亦樂乎!我可從來沒有想過一大群人喊口號原來是這麼有趣的一回事。所謂有緣千里能相會,從大家不停喊口號的過程中,我突然感到我們第五班跟三位千里而來的香港人能夠聚在一起,已經是一種奇妙的緣份;更何況現在我們正在同心做著一件相同的事情,大家也有著共同的目標!

閉幕典禮的尾聲是每班表演節目,我們第五班將跟第四班合唱「Optimist」。我們第五班決定遵照Angel所說的,用心唱好這首歌,作為送給我們三位「老師朋友」的禮物。在第四班的某同學指揮下,每一個人大大的張開嗓子,將我們花了兩天時間練習的歌好好的唱了一遍。在場的聽眾也彷似受到感染似的,齊用掌聲為我們打拍子。那一刻我內心的感受,我想沒有多少人能夠明白。

「I hope this song will never ends.」。

閉幕典禮終究是要完結的,閉幕典禮的完結也意味著我們的離別。同學們先自行回到班房,每個人都找好了位置坐下來。

「很多謝你們送了這麼多的禮物給我們。我們也為大家準備好送給大家的禮物,也就是我面前的筆記本子…每人也有一本。本子裡寫上了我們三個人想對你們每一個人說的一點話,希望你們用心的看。」

說罷Plateau便將本子分發給我們。每一個人都默然收下自己的本子。

「好了…這個暑期英語課結束了…Dismiss!你們可以離去了…」

然而沒有一個同學站起身來,每一個人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靜靜的看著三位即將離開鎮寧,回歸老家的香港人。

「你們不先走,教我們怎好意思先行呀?我們很忙…很趕時間…你們快回家去…」Plateau說話時,聲音也有點啞了。

此時Brian突然繃著臉,背對著我們,走近Plateau。Plateau只是直瞪著Brian,眼睛變得更紅了;Angel更加哭了出來。Brian突然轉過身來,我但見他淚眼泱然。就是平常粗豪不堪的Brian此刻也哭得像個淚人兒!那麼嬌弱的Angel就更加不用說了。

那時候我的腦袋一片混亂;「一定要給我寫信!」、「別哭了」、「再見!」等說話和哭泣聲充斥著整個班房,我整個人也異常心煩意亂。大家不是早就該想到我們總要有離別的一天嗎?為何這天來臨時,我們卻又情不自禁的…

他們終究是要離開了。他們跟一同從香港來的老師朋友會在一起,從我們鎮寧民族中學的大門口離去。我們就團團圍在那大門口,向他們揮手,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

我沒有哭,儘管我心裡清清楚楚的明白他們明年是不會再來的了…但願「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