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碩專欄》困惑之網 何懷碩
當代社會急遽變遷，兩性關係舊的制度、觀念與模式已無法適應新形勢的需要，也不能有效運作，因而喪失了提供每個人賴以安身立命的功能。而異化的情色與色情在書刊、傳播媒體與社會生活中氾濫成災，興風作浪，更加速摧毀了人倫社會原有的價值判斷的準繩，也干擾、阻礙新的價值規範的建立。


最近我思考有關愛慾、愛情、婚姻、性的自由自主、兩性關係中的道德原則等人生根本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在當代確越來越令人困惑；各種主張與行徑也各是其是，令人無所適從，很值得反思。因此，我在這個專欄裡連這一次共發表了四篇短文，略表我的淺見。


有關人類情、慾、性的學術性著述，從心理、社會、法律等不同層面的探討，中外可謂汗牛充棟。但人生處境實際的問題，從來不可能仰賴專家學者訂立規範為天下法，還得在人生的實踐中，經過摸索、探險、試驗，歷盡痛苦與磨難，才可能找到較佳的人生之路。這裡面固然有一個時代普遍認同的規則，也有不同社會環境，不同個體特殊的形態與處理方式。


沒有相當的人生體驗，沒有見過滄海桑田必不會有深切的思考。不過，這是很艱難的大問題，即使略具這方面的思考能力，也依然深感惶惑與迷茫。


湊巧正在最近，有一本由美國兩位女作家合寫的新書：《道德浪女——開放式性關係的無限可能》（Ethical Slut，副題是中譯本加上的。張娟芬譯，智慧事業體出版社）。出版社邀請我寫了一篇序。我對這本書很有興趣，但我不想寫評介性質的序，於是我對這個令人惶惑迷茫的人生大問題的想法寫出來。


該書非常坦誠、大膽、驚爆，類似「教戰手冊」，我恐怕它會被先入為主的成見所誤導，以為它是一本教唆浪子蕩婦離經叛道，專為誨淫誨盜的色情讀物。儘管我們對它的主張不一定都認同，也不能否認它確戳破人生社會長久以來的虛假與懦怯，直視真實的人性，探索本能解除束縛的途徑，追求有限的人生所可能有最大的歡愉。它充滿實踐的勇氣，在努力克服來自主觀的人的缺陷、客觀的社會的限制的謀略上有不尋常的膽識。她們的人生信條與大膽的方略，在實行中豐富的經驗、發見與心得，對於在愛與慾中困惑徬徨、杌隉不安的男女，不無借鑑之用。


我不是研究這個問題的專家；我與大多數人一樣是在人性、本能、慾望與制度、習俗、社會意志種種矛盾與困惑中思考、求索。既然人人都逃不開人生這個困惑之網，便都有面對它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