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莎園」記趣  

●說起喬園,江蘇泰州人家喻戶曉地引以榮。有人曾經打過這樣一個比方,說揚州城裡的園林好比一盤光輝燦爛的珍珠,可惜不小心讓其中兩顆極富特色的珠子向著東方的太陽飛奔而去了。一顆落在如屆,就成了水繪園,一顆落在泰州,就成了喬園。

 喬園起初其實不叫喬園。明朝萬曆年間,太僕陳應芳由福州布政司參政卸任榮歸故里,參照自己在閩浙所見的自然山水,命工匠建造了一座園林。他取陶淵明《歸去來辭》中「園日涉以成趣」之意,命名為「日涉園」。到了清朝道光年間,園為兩淮鹽運使喬松年所有,「日涉園」就被老百姓俗稱為喬園。

 十多年前,我從喬園招待所裡信步走進了日涉園。小小一座園林,外以花牆相隔,裡面青竹萬竿出牆來,不知底細的人決不會想到在竹影搖曳之中,還有這麼一個寧靜幽遠的所在。一進小園,隨著亂石鋪成的小路,在園內周遊一圈,不過個把小時。可是既見其小,可小並不代表一覽無遺,恰恰相反,日涉園小巧玲瓏,特色鮮明。園以三峰堂為中心,堂前水池如帶,蜿蜒曲折,山石環抱,樹木崢嶸,雖沒有一馬平川的開闊,卻匯聚山光水色的芳姿,可謂一步一景,引人入勝。山坡上,三塊大石筍佇立如峰,所以堂名三峰堂,園亦有人名之為三峰園。山麓西首,壁間嵌鑲著一塊湖石,宛如漏窗。池上橫架著小環洞橋及石梁,把「小橋流水人家」的意境微縮在方寸之間。最奇特的是山上的一株古柏,離地一米多高處,分成左右二枝,成一個「V」字型。古柏向東不遠,有亭翼然臨於水池之畔,名「數魚亭」。三峰堂後,一段花牆為隔,又是一個境界。日涉園中,山坳水曲多植天竹,庭前多栽蠟梅,整個布局緊湊自然,錯落有致,顯得幽雅清淡。與那些讓人一跑半天氣喘吁吁而不得細觀其詳的以大取勝的園林相比,日涉園勝過多矣!鄭板橋有云:「少少許勝多多許」。此園庶幾得之。

 站在三峰堂前,不由得你不聯想起陳應芳當初建造此園時的心情。陳應芳高官卸任,有錢營造私家花園,足見官薪豐厚,在泰州城裡算是屈指一數的大富之家。他既不學前代的石崇斗富,也不像後代的大款擺闊,而是傾其歷年積蓄建此名園,讓自己有一個「日涉以成趣」的天地。這種精神消費的客觀成果,就是給後人留下了一個極有特色的園林。可見他的這種「趣」,與石崇斗富大款擺闊相異,卻與千百萬「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的普通人相近。這種情趣,真使天下肆意揮霍者相形見絀!

 回來急著查明清二史,又有新的認識。陳應芳為史家所稱的政績,是治水。他因為講求水道源流與河之利害。而後來的喬松年亦以治水著名,官至東河總督。曾建議築堤東水,順黃北趨入海,為一勞永逸之計。陳喬二家也可以算是隔世知音。而二者又相繼居,並成守此園,「日涉以成趣」,豈其「趣」何其相似乃爾!是為記以彰其「趣」耳! (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