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公關一九九九
「現在開始選舉幹部,由班代開始,有人自願嗎??」
一個身穿軍服,肩上掛著兩顆梅花的教官在台上說著。
我是一個剛下成功嶺的大一新鮮人,對於軍服仍然有些敏感...
此時台下一片寂靜,我從小學開始就一直無緣見到有人自願當班長呀幹部之類的,小學的時候大部分是老師指定(意思是說你想自願還得看老師那天的心情好不好),後來到了國高中慢慢進化成同學互相陷害,那時就算想自願也因為怕被同學笑而不敢作聲,現在進了大學,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形??
有個同學舉了手,舉得很快舉的很直,這個舉動令我驚訝,真有人自願耶,大學生果然不一樣,教官顯然很高興,用讚許的眼神對那個同學說:
「這位同學,你自願當班代嗎?真是精神可嘉,同學幫他鼓勵鼓勵...」
不由分說,一陣歡聲雷動之後,那同學很有禮貌的向我們笑了一笑。
「謝謝你們的掌聲...不過我是因為想上廁所才舉手的。」
我笑得很響亮,不過有個同學笑得更用力,我相信他一定用盡全身的力量在笑,當大家都往他那方向看過去的時候,他就成了班代...我猜他心裡一定覺得他自己很倒楣,因為看他上台時那張臉有夠臭,我從來不知道居然有人的臉可以臭成這個程度的,我實在是個有同情心的人,不過看到他的表情,我卻不能忍住不笑,當他發表「就職演說」時,我因為忍不住笑了出來使他注意到我。他問了在座的學長哪一個幹部最重要,學長想了一下,說是公關,於是規律化的又一陣掌聲響起,我戲劇性的成了班上公關,還附贈一個體育股長。理由是我看起來很會打球。
當我發表「就職演說」時,我只說了一句話:
「很高興今天能擔任班上公關,我一定會堅守崗位把工作做好,不過可以告訴我...公關是幹嘛用的?」
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擔任這莫名其妙的股長,一開始也不知道要做啥?後來才知道原來我身上繫著班上三十幾人的幸福,公關的職責就是幫助大家修戀愛學分,由我從中「穿針引線」,讓大家多認識一些異性朋友,剎那間,我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所以我決定要做一番大事業...
首先,我從校內女孩子比較多的系先下手(在此我必須向班上少數成為犧牲品的女同學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因為每次聯誼和學伴我總是「忘了」她們,不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啦!!)。
「喂....請問中文系公關在嗎?」
我必須先聯絡各系公關,由於我就讀的大學男女比例懸殊,所以向中文外文之類的系相當搶手,動作太慢就得等到二十一世紀.....
「嗯.....我就是,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很好聽的聲音,果然適合當公關。
我表示我們系想找她們系辦學伴兼聯誼活動,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而且還不只一個,我心裡不禁在想,原來大學和戀愛學府劃上等號果然不是隨便說說。每個系的動作居然都如此迅速。於是她向我表示最近業務非常繁忙,可能吃不下我們這個case。我向她表示沒關係,可以先配學伴名單,聯誼等到她們的業務進入「淡季」再說,她想了一想,用很好聽的聲音跟我說「好」。
現在中原標準時間12:15分,我手裡拿著班上的「名冊」,頂著大太陽已經在她說的郵筒旁等了十五分鐘了。今天出門前我還特意打理了自己一番,好歹我也算班上門面,早上剛起床冷了些,所以我穿了一件套頭高領藍色上衣,加上一件藍白條紋相間的襯衫,海水藍中直筒牛仔褲,在現在攝氏28度的氣溫下,熱的直冒汗.......
12:20了,她仍然沒有出現,我開始考慮是否該回去換套衣服,可是又怕她剛好在我回去的換衣服時來,所以我正面臨了一個重大的抉擇,一邊是自己的健康,一邊是同學的幸福,左右都不是,為難了自己。
正當我天人交戰之際,有個看來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女孩向我這看來,我立刻恢復平常溫文儒雅,玉樹臨風,再加上點瀟灑的樣子,兩手放在胸前,背靠著郵筒,頭微仰,我表示自己正在享受10月的豔陽...
她走到我的面前,先向我笑了笑,當然帶著三分歉意,接著對我說:
「對不起,有點事擔誤了,等很久了嗎?」
我心想,廢言,當然等很久了,妳沒看見現在幾點了,可是口中說出的卻是:
「還好啦!!也沒多久...」
我告訴自己不能生氣,我代表班上,我要表現的向是一個謙謙君子,不然人家會想,連他們班公關都是守交通規則而又心胸狹窄,班上的男生恐怕凶多吉少。不過要對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孩生氣也真是不容易,聲音也好聽,又很有氣質,正是她們班門面的不二人選,我多看了她幾眼,隨即意識到我還有任務在身,不能被美色所迷,正事要緊,這是當公關的職業道德,在我草擬的公關五大守則中,就有一條:
「不可有見到漂亮的自己先暗槓起來之行為」
「妳有帶妳們班的名單來嗎?我有帶喔!」
我一邊拿出機密文件「黨員名冊」一邊跟她說。
「有呀!在這兒,一共女生45人,男生八人....」
她左手喝著我請她的柳橙汁,右手拿她們班的名單給我看。我也喝了一口我自己點的咖啡接著對她說:
「啊?我們班上只有二十幾個男生耶,女生倒是差不多....」
「嗯...沒關係呀...就抽籤,抽到的配兩個女生就好了。」
她不加思索的說。
我想她一定很習慣這些業務了,聽到什麼樣的問題就立刻反射似的回答什麼答案,說不定還不用經過大腦。而後我們決定學伴名單由她抽籤來分配,因為如此才能表示我的清白,絕對沒有黑箱作業,把好的都配給自己。
接下來為了讓她對本班有良好印象,我讚美她漂亮迷人,可愛大方,不過我也沒說謊,我心裡就是這麼覺得的。我在想假如他們系上的素質都這麼優的話,那同學可能就會搶得頭破血流,哀鴻遍野,鬼哭神號了。而且她也有禮貌的稱讚我,可是這並不一件容易的事,我看見了她臉上為難的神色,然後她對我說:
「你蠻會穿衣服的....而且你的大拇指很漂亮.....」
其實我很同情她的處境,很顯然的她很用心的在我身上找尋可以稱讚的地方,除了衣服就是大拇指了。我想也許我走路時得隨時把大拇指擺在胸前或是臉上等明顯的地方才能吸引女孩子,不過我還爬人家說我上了大學壓力太大以致於精神發生異常,所以我打消了這個念頭,那幾天我常看著我的大拇指發呆。
就這樣,我們班上第一份學伴名單出爐了,接著我以相同的模式繼續捕捉獵物,不,應該說是為同學捕捉幸福,我感覺到公關的工作恰如一種慈善事業,我想盡辦法為同學製造認識異性朋友的機會,就像沙林傑在他麥田捕手一書中所說的,為人們捕捉象徵幸福的陽光,於是我喜歡上這份工作。
短短的兩個星期之中,已經有五份名單出爐,本班的勢力範圍從北部一直往南部延伸,創造校史上最大的公關帝國,其他系的男公關紛紛前來表示關心,顯然他們不能對我的豐功偉業視而不見,我雖然起步較晚,可是卻能後來居上,被校內譽為奇蹟開拓者,一個有能力完成「不可能任務」的男人。於是旁人希望我發表關於我成功的公關經驗,我並不是一個吝嗇的人,不過我強調這只是「有限的」公關經驗。有人問我如何辦到的?我回答.....正如我國外交政策一樣,一定得走出去,校內資源畢竟有限,而且大家都爭相使用,與其在校內你爭我奪,不如走出校外,找那些女生居多而乏人問津的學校,成功機率還來得大一點,說完大家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其實我沒說我還考慮到國外發展姊妹校或姊妹系.......
後來有一個傢伙說話太實在,居然直接問我:
「請問你長的.....如此其貌不揚......如何吸引人家跟你們辦學伴呢?」
我仔細一瞧發問的人,果然是個帥哥,難怪會這樣問了,不過帥是你的幸運,就算我長的乏善可陳,那也是我家的事呀!那時我心裡有點氣,所以就問他:
「那我問你,假如你現在走在校園內或在街上閒逛,有人知道你是公關嗎?」
他稍微想了一下,搖搖頭表示:
「應該不會,除了我們班上的同學之外。」
「所以囉....這時候帥不帥就不是重點了,大部分女生公關不會自己去找你,還有假如你看到對方公關很抱歉,你就會因此放棄嗎?」
「我想不會...因為....」
我搶了他的話:
「因為你會想她們班上的女孩不會都像她那樣,對吧?」
他點點頭,笑了一笑。有限的公關經驗發表會就在這個問題之後落幕。
「嘿,dj,為什麼我每份學伴名單都只有一個學伴,jojo都有兩個,太不公平了...」
我的熟人都會叫我dj,來跟我抱怨的是班上男生精銳部隊之一,聯誼時我很需要他的支援,通常他到哪兒,哪兒都會有女孩子以欣賞加愛慕的眼光默默的注視著他,據他本人表示,平均每個禮拜約有2.7個女孩子會向他表白,像這樣的狠角色,聯誼時絕對不能失去他,所以我得安撫他的情緒:
「我說阿Ken呀!配學伴只是讓大家有藉口接近而已,適合那些「庸俗之才」,像你這種這種「出類拔萃」不世出的泡妞奇才,還需要這些嗎?你只需要在聯誼時,放出你那電力公司都難以抗衡的的高壓電,哪一個女孩不是手到擒來?」
我猛灌阿Ken
dj特製的烈性迷湯,於是他笑著離開,準備在下禮拜的聯誼大開殺戒。
而jojo(因為他喜歡看jojo冒險野郎,所以我們叫他jojo)他則是另外一種類型的人,他一個禮拜可以失戀3次,目前是班上記錄保持人,不過他魔鬼般的失戀恢復力,我想校內應該無人能出其左右,常會聽到jojo說:
「dj,我想我喜歡上那個中文系的女孩了...」
我跟他說加油,過了兩天...
「dj,我...失戀了,她說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好痛苦....」
我為了安慰他,只好晚上帶他出去玩玩,沒想到他又立刻喜歡上在我們隔壁道打保齡球的女孩,阿Ken為了幫他,只好去向那女孩搭訕,要她的電話聯絡方式之類的,結果人家又表示對阿Ken注意已久,希望跟他作朋友,jojo又失戀了,隔天早上又說昨日的jojo有如昨日死,今日的jojo有如今日生,他決定要追外文系的系花,我們都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像阿Ken這種狠角色班上還不只一個,我原本以為阿Ken已經夠犀利了,認識流川(因為他的籃球很強,所以叫他流川,本班是全校新生盃籃球冠軍,他一個人就得了一半以上的分數)之後,才知道人外有人。當新生盃結束之後,他已經成為一種傳奇,風雲人物不用講,連學姐們都爭相一賭他的風采,聽說還有女孩子因為見到他太興奮而昏倒就醫的,不過我並沒有親眼所見。相較於阿Ken的帥勁,流川他還多了一股酷勁,也難怪阿Ken要常感嘆道「既生瑜,何生亮」了。
另外還有長的一副娃娃臉,幾乎比大部分女生都還漂亮的Boy,高大壯碩的肌肉型帥哥阿諾,和斯斯文文帶著一副無框眼鏡,全身充滿氣質和書卷氣的的Writer。以上五人都是我想網羅的人才,藉此打響名號,讓大家知道本班什麼沒有就是帥哥多,不過像流川和阿Ken這種富有強烈攻擊性的帥哥,我事先就跟他們約法三章,最好只瞄準一個,頂多不要超過兩個,因為我還得替班上其他同學著想。
就這樣在抽到兩個學伴的同學洋洋得意,只有一個的垂頭喪氣的的氣氛中,聯誼的日子近了......
這兩天我一直忙著調查班上參加這次聯誼的人數,還有和對方公關聯絡以確定她們的人數,出乎意料之外的,班上大部分的男孩居然寧願禮拜六去打籃球也不想參加聯誼,我只好對他們動之以情,曉以大義,可是人數還是不足二十人,人家有30多個要參加耶!人太少有點小丟臉...幸好我事先早有準備,拿出她們公關的個人生活照讓她們瞄一瞄,很快的人數就達到了我的標準了。
「dj,我們女生也可以去嗎?」
班上的女生代表「系花」小姐來向我詢問。為什麼要叫他系花呢?因為有一天她興高采烈的來跟我說:
「嘿...dj,昨天舞會有男生來向我搭訕耶!」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那時我心想,這個男的怎麼...這麼糊塗!不過我口中說出的是:
「真的喔!真是可喜可賀...」
她更加高興接著又說:
「他還問我是不是我們系的系花呢!」
這這這.....太扯了吧!!天呀!!我要怎麼說才能讓她認清楚一個殘酷的事實,在舞會那種昏暗的燈光下,以及熱烈的氣氛中,是很容易讓一個大男生神智不清的,不過我一直就很欣賞她這種有什麼說什麼大而化之的個性,所以我最後決定讓她留有這麼一個美好的回憶。
「當然可以呀!!不過我不曉得她們會不會有男生來耶?」
我心理想著九成應該不會有,所以我極力想勸她打消想去的念頭,當我說到她們男生大部分都跟我差不多時,她立即就表示她祝福我們有次愉快的聯誼。
聯誼前一天晚上,我特別三令五申,告訴同學們一定得細心打扮,不得有誤,這是我們班上的第一戰,假如一戰成名,將可能會媲美中途島戰役,果然這一戰的確驚天動地,可歌可泣,同學們私底下評為「最長的一日」..
那天豔陽高照,天氣晴朗,攝氏23度,正是個適合出遊的好日子,我率領本班聯誼軍團浩浩蕩蕩的往集合地點進軍,看她們個個意氣風發的樣子,我自己也覺得很高興,尤其能網羅到班上的眾帥哥,使我更加肯定自己的能力。
「ㄟ....妳們班上的女孩呢?怎麼只有妳一個?」
到了集合地點,我只看見小盈(後來聯絡蠻多次之後,她說叫她小盈就好了...)一個人美美的站在那兒,心裡覺得很奇怪,所以才問她。
「她們說太陽太大了,怕曬黑了,所以就在裡面等,我看時間快到了,怕你找不到我們,就出來等...」
她說完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我們沒有遲到喔...不過還是要向你們說聲抱歉,現在去請她們出來第一類接觸吧!」
我還記得當她們三三兩兩的在我眼前出現時,我真是驚為天人,同時冷汗直流,我總把希望放在後面,可是一再地失望使我幾乎承受不住如此的打擊,天呀!她們的出現就有如電影「酷斯拉」,當酷斯拉現身時帶給人們的震撼以及衝擊,我彷若看見一群侏羅紀公園的拍攝班底,完全不需經由電腦動畫及特效,一切都是如此的渾然天成,雖然一次見到這麼多自己的同類感到很溫馨,可是我怎麼對得起我那些親愛的同學們,此時我才能體會到當時項羽烏江自刎的心情,我....中計了,高明如我竟會如此大易失荊州,她們就利用小盈來當誘餌,讓我們不自覺的落入圈套,我不禁要感嘆善良可愛如小盈為何助紂為孽,陷我於不義呀!現在我就像是一個牧羊少年,我的正前方有一群飢餓已久的猛獸正對我身後的小羊兒猛吞口水,我該如何能保護我的羊群呢?
我可以感受到我身後怨氣沖天,一雙雙冷峻而怨毒的目光讓我直打冷顫,雖然這一切的確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可是我又何嘗願意如此呢?錯就錯在小盈實在太優秀了,居然使我忘記先去看「貨色」,唉...一失足成千古恨...
「dj,我突然身體不舒服,我想先走了。」
阿諾這傢伙,一見到她們就開始了落跑的預備動作,看他的樣子還真的臉色發白,不曉得怎麼辦到的。此時此刻,我方人人自危,尚未開戰已經折損了一員大將,我卻還胡思亂想著原來恐龍也怕曬太陽這個問題。其實本來我為了表示對這次的事變負責,準備以自己來抵擋她們有如洪水猛獸般的侵襲,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反的決心,可是偏偏人家都對我沒興趣(我又學到一件事,恐龍也會挑食的..),再加上她們數目龐大,我實在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同學飽受摧殘,她們盡情肆虐,這情境真令我心痛,我轉頭看了看坐在我身旁的小盈,無奈的發出一聲長嘆,小盈她倒是對我笑得很開心,她可真是一笑傾「班」,就是她的笑容和我的糊塗使同學陷於水生火熱當中,我終究還是被美色所迷了,耳邊響起了同學絕望的哀嚎聲,我想到這是我公關事業的第一次失敗。
人類無窮盡的潛力會在最危急的時候被激發出來,在那天我就親眼看到了許多例子....
理所當然恐龍軍團們的頭號狙擊對象就是阿Ken和流川,只見她們「龍心大悅」,過半的女孩就往流川和阿Ken那邊進軍,只聽見她們急著對阿Ken和流川作自我介紹,相當的自動自發......
「你好,我是『酷斯拉』,我的興趣是在體育館產卵...」
「你好,我是『哥吉拉』,我最喜歡到日本旅行...」
我當時在想就算流川和阿Ken他們這種狠角色,如今這局面,只怕也插翅難飛了,不過我並沒有聽到他們兩個絕望的哀嚎聲,而是看到了兩個原本相互競爭的對手首次攜手合作演出一齣超越性別的愛情文藝片,相信以他們的演技,一定可以問鼎明年的奧斯卡金像獎,只見他們深情款款的看著對方,小手牽小手,肩並著肩,似乎鼓足了勇氣向龍群們承認他們早已深愛對方,平常追女孩子只是做個樣子,今天終於領悟他們兩不能沒有對方。那演出劇情之感人,連我都偷偷的掉下感動的眼淚,幾乎要祝福他們這段異色戀情能開花結果了。
而當阿Ken和流川巧妙的擺脫了龍群之後,她們立即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獵物上,Boy和Writer相當幸運的雀屏中選。Boy看到阿Ken和流川已經順利脫離險境,更覺得自己不能萌生放棄的念頭,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一刻,眼看著對方的攻擊已經向怒海狂濤般不可扼抑,原本皮膚就皮膚白晰的Boy更是嚇得花容失色,於是急中生智,頭一仰就這麼「昏」過去了,可是他萬萬想不到龍群中有一隻據我估計至少是霸王龍級的兇惡恐龍正想趁Boy昏迷之際想強行佔有他,已經準備要幫他做人工呼吸了,情勢相當十萬火急,幸好我眼明手快,一個箭步跨出,一瞬間閃到她的面前,然後向同學使眼色要他們先把Boy移送到後方安全地帶,我才能專心對付這種地球上有史以來陸地上最殘暴也最碩大的動物:
「ㄟ......Boy好像中暑了,有沒有人要送他去醫護站看看的?」
此時我感覺到班上濃厚的同學愛,只見同學個個奮勇爭先要為同學出力,我相當「感動」,開放了4個名額讓他們去爭取,我不曉得最後他們是怎麼決定的,不過我也從來沒見過要送同學去看病會這麼高興的。
就只剩Writer了,他原本就不善於言詞,而且對愛情這方面也不怎麼感興趣,只因為我跟他很熟,受到我死纏爛打的請求他才來的,所以我覺得自己有責任,我要Writer不要離我太遠,我才能多少照顧他。感覺上有點像完老鷹捉小雞的遊戲,比較不同的是覬覦Writer這隻小雞的老鷹數目很多,當沒有其他人分散龍群的注意力之後,我,Writer,小盈,和jojo四人被她們團團圍住,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漸漸感到力不從心,不曉得自己還能撐多久,最後她們實在餓得受不了,連我也想下毒手,Writer只能蜷縮在我的身旁顫抖著,可恨的jojo居然絲毫不管我和Writer的死活,只顧著找小盈聊天,當我的額頭上滲出涔涔得汗水,我知道自己已經快達到極限,這時小盈她救了我一命:
「嘿....時間也差不多了,今天看大家都玩得蠻高興,希望以後有機會再出來玩....」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得很燦爛,我想他真是天真的可愛,她難道沒有看見本班同學為了自保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有裝瘋賣傻的,有滿口髒話的,有叫朋友打手機給他說家裡的狗狗生病需要他馬上回家去處理的,不過我依然感謝他在這麼關鍵的時刻說這句話。
"嗯..那今天就到這兒了,相信你們都玩得很愉快!!」
注意到我並沒有說有空常聯絡或是我們今天玩得很愉快之類的話,因為我不喜歡說謊。倒是她們臨走前小盈過來跟我說:
「dj....可以叫你dj吧!我們有空要常常聯絡喔!」接著又是嫣然一笑。
我們私下把這一天訂為班上的一個紀念日,以紀念這天不幸犧牲的罹難者,我知道我回去一定會受到嚴厲的審判,所以我必須先做好心理準備,這時候只聽到jojo又在說:
「dj,我想我喜歡上她們系上的公關了,dj...你要幫幫我...」
其實jojo長得也還不錯,身高也夠,不是傳說中的殘障或是重度殘障,照理說是不會太容易成為失戀記錄保持人的,只是他每次都越級挑戰,而且人家都還不認識他,他就急著獻上滿腔熱情,難怪追求失敗會像喝水一樣容易,不過我佩服jojo的勇氣,至少我不敢遇上喜歡的就追,所以我決定幫jojo,雖然我還不知道能幫上他什麼忙。
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我的失敗的確讓同學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承受極大的痛苦,甚至在精神層面上,有幾個同學私底向下我表示,他們自此之後對「聯誼」這兩個字有著深層的恐懼感,每每午夜夢迴總在被恐龍追逐的夢魘下驚醒,醒來時冷汗濕透了全身。
「太不夠意思了,dj,我這麼相信你,你居然找了個史上最強恐龍聯軍來,幸好我反應夠快,不然這會兒你準看到她們享用完大餐一手摸肚子一手剔牙的樣子了。」
阿Ken嘴裡雖然這樣說,可是表情和語氣上似乎都不像是有怪我的意思,所以我只是對阿Ken無奈的笑了笑,腦中正想像著恐龍剔牙的樣子...
"對呀!我還差一點被她們其中一隻給...不過幸好dj你有挺身而出,不然我就...算了!我不敢再去想了,一功一過就算相抵了。」
看來Boy應該也不怪我了。
「早知道就去打球了,還好玩的多,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去的說。」
流川顯然有種得不償失的感覺,因為假如他到球場上的話一定會吸引附近方圓十里內身心正常喜歡看帥哥的女孩,而不是被恐龍圍剿,不過流川這麼看重我使我很高興。
「其實你們不應該怪dj的,dj也不想這樣呀!他很努力辦活動了,只是運氣不好罷了。」
終於有人替我說話了,是聯誼那天我全心全力護航的Writer,他到現在還以感激的眼光看著我,彷彿我是救世主一樣,我想Writer真是個善良的人,他沒怪我使他陷入那樣的境地。
我等到大家牢騷發的差不多了,我笑了笑,不疾不徐用相當平和的口吻對他們說:
「我瞭解到大家受委屈了,但這實在非我所願,我承認我的確疏忽了,但是我想任何人在見到她們班公關之後都會不自覺的美化她們班的形象,我就是犯了這個錯誤,請大家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相信下一次我一定會不辱使命的!」
我說到後來變的慷慨激昂,頗有革命加演說的氣氛,不過我並不想像革命一樣失敗十次,我的修養還不夠那麼好。
「我有同感,她們公關真的很漂亮.....」
jojo在一旁搭腔,還露出一臉深深著迷的表情。很明顯的他們對我說的話深表贊同,立刻詢問小盈的學伴是誰?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的學伴是誰?我想我太忙於我的公關事業了。所以我們去把學伴名單找了來,當名單在我們面前攤開的同時,氣氛立刻凝重了起來,一道道銳利的目光刮的我滿臉生疼,是我,小盈的學伴是我,幸好我一再強調過所有的名單都不是我「經手」的,不然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我監守自盜的嫌疑了。不過我承認這真是個令人愉快的巧合。
我開始著手於下一次聯誼的進行,揮別了上次失敗在我心中留下的陰影,我這次格外的小心謹慎,絕不容許自己再犯相同的錯誤,除了check時間地點人數之外,我沒忘了去check她們這次要參加的女孩,我相信那些有聯誼恐懼症的同學沒來參加一定會很後悔,我並無意使同學們一下子近場天堂與地獄的滋味,可是事情就是這麼巧。
在第二次聯誼的籌備過程中,小盈常打電話來,原本我是很高興聽到她的聲音,可是當她說到:
「dj,我們什麼時候再辦一次聯誼呀?」
她的聲音聽來誠摯而感人,我直覺的毛骨悚然,每次我都很巧妙的迴避過她的問題,總說再過些時候吧!因為假如她真的要問我再過多久,我會說再過個無限大的時間之後。現在我知道恐龍也是種貪心的動物,居然還想有第二次,我想假如有一天她們也遇上個青蛙軍團的話,那勢必是龍爭虎鬥,精彩的很,是恐龍會把青蛙吃了,還是青蛙會把恐龍吞了,這問題頗耐人尋味...
有時候我會有意無意的向小盈提起jojo,因為我已經決定要幫jojo了,雖然表面上並沒有直接答應他,小盈表示她知道jojo這個人,啊?就這樣?小盈說是的,就這樣了,她似乎不想再有關jojo的話題,從此之後,她除了打對話來的開場白是問我什麼時候要辦聯誼之外,就很少在提聯誼的事了,於是我總是聊得很開心,不過我總覺得小盈她好像總有心事的樣子...
另外jojo也宣布他的第30次失戀,刷新個人紀錄...
經歷過一次的失敗之後,人們對你的信任度總會降低,所以我必須花費更大的努力才能使同學再相信我一次,最後除了幾個患有中度聯誼恐懼症(其病徵是聽到聯誼兩次立即雙手抱頭,渾身顫抖,甚至痙攣而神智不清語無倫次)的患者之外,其他同學還是都參加了。當然這次聯誼並沒有讓他們失望,我們一到那家餐廳時,以為是到了美少女選拔的會場,又或者是以校園美少女為主題的主題餐廳,同學們個個終於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不過我不知道在那微笑的背後隱藏了多少個邪惡的念頭。
不過比起來本班也是精銳盡出,陣容堅強,絲毫不比他們遜色,而在那環境之下,我和對方的公關就成了場中不可多得的異類,只好兩人相依為命,其實跟她聊天也是很愉快的,至少感覺很自然,我並不特別喜歡接近那些漂亮的女孩,因為她們總認為自己比較高檔,有時候真令人不敢恭維,雖然我也喜歡看漂亮女孩,不過我通常不太會接近她們這種「優越民族」。不過也有些女孩長得很漂亮又完全不帶任何驕氣的,像坐在我斜對面的那個女孩就是,還有小盈也是。假如我說小盈是漂亮到了極點,那麼那個女孩就是可愛到極點了,不過她正如坐在我身旁的Writer一樣害羞,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很久了,一個總是低頭,一個盡是臉紅,看的我是又好氣又好笑,我正想著該怎麼幫他們找話題時,對方公關已經先我一步行動了:
「小君,跟人家介紹一下妳自己呀!今天不是來這邊靜坐修身養性的。」
果然高招,又帶點幽默,讓小君不得不開口說話,真是個聰明的女孩。
「我叫小君,我.......」只見她轉頭迷惑的看著她們公關接著說:
「我還要說什麼?」
那害羞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連一直低著頭的Writer也忍不住偷看了小君一眼。我是那種自己沒有談過戀愛卻喜歡看人家談戀愛的人,所以我很想撮合他們兩個,基於身上某種細胞的作用:
「Writer,你也要跟人家女孩子聊聊天呀!別在低頭沈思了...」
Writer聽完我的話雖然努力的想講一兩句話,可是看他臉色煞白,嘴唇顫抖的樣子,我真希望他不會緊張到昏厥過去,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像是一個剛克服語言溝通障礙的病人一樣很吃力的說出一句話來:
「小君....妳..喜歡...村上春樹的作品嗎?」
雖然說出這句話對Writer來說是一種自我的突破,可是通常這樣開場白的對話十來句就很了不起了,所以我馬上思考下一步我該採取什麼行動...不過事實證明是我多慮了,小君顯然也是個愛書人,於是他們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令人嘆為觀止,從村上春樹到彼德.梅爾,從文化苦旅到蘇菲的世界,我第一次發現當Writer談到文學方面時的神情是如此熱烈而迷人,他們一直談著就好像已經熟識的朋友一樣,我很替Writer高興。
接著我看見談笑風生的阿Ken正對女孩子們講述他家裡那三隻黑白相間的的小狗狗如何可愛。流川正強調自己真的能雙手反扣籃框。阿諾則向女孩子表示自己都很注重飲食健康,並常上健身房。Boy被迫承認他有用保養品保養皮膚的習慣(其實他並沒有,可是在一群女孩希望你承認一件事的時候,夠聰明的男孩最好不要違背她們的意思......)jojo又望著一個長的像蘇慧倫的女孩傻笑。
那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聯誼,我想再也沒那麼成功過了。後來所辦的聯誼大概可以媲美中十世紀的十字軍東征,本班南征北討的,大半個台灣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喜歡到處旅行的我在這段期間可是玩得不亦樂乎,但當我發現班上獨身軍團的人數漸漸減少的時候,很快的我感受到了孤獨...
我並不是個怕孤獨的人,我還以能享受孤獨這一點而自鳴得意,可是當我知道Writer和小君現在很要好,阿Ken每天晚上不見人影,流川跟某系系花走的很近,阿諾已經向我們宣布他和那個外文系女孩的事情,Boy成天有接不完的電話,連百戰百敗的jojo也告訴我他已經找到了他生命中的天使,我問他:
「你生命中的天使像什麼樣子?」
「像蘇慧倫...」
我的確感到了孤獨...真正的孤獨...
其實我常常感到孤獨,也不曉得為什麼?有人說一個人若老是沈浸在回憶裡的話那表示他已經開始老化了,照這個定義來看,我想我已經非常非常老了,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排遣孤獨寂寞的方法是不斷的回想以前的事,一直回想著...
我一直相信人愈長大就愈不快樂這句話,小時候的我不曉得什麼叫做煩惱,天天放學回來把功課胡亂的寫了一寫,就跑出去玩了,吃晚飯的時候才會回來,什麼都不擔心,我只在乎明天要到哪探險,和晚飯吃什麼...不過當我發現我開始注意鄰家的一個小女孩的時候,我漸漸發現自己沒有以前那麼快樂,我總在想她為什麼都不來和我們一起玩...那個紮著兩個可愛辮子的女孩,她總是躲在他們家那個高大森嚴門後用羨慕的眼光看著我們,我很想邀她來加入我們,可是她媽媽說我們是野孩子,不許她跟我們玩,我常常聽到她家裡傳出小提琴和鋼琴的聲音,而我家傳出的只是無敵鐵金剛和霹靂貓,我聽她媽媽說小孩子要從小開始訓練藝術的氣息,所以要學音樂和繪畫,我雖然不會覺得自己沒有藝術氣息,不過我還是為了去學畫畫跟爸爸媽媽又吵又鬧。
有一次當我又看到她那種欣羨的目光投向我們這邊,我向她笑了一笑,又招了招手,要她過來跟我們一起玩,她也向我笑了笑,不過她並沒有過來,隔天,我又向她招了招手,她還是沒有過來,不過她從門後走了出來也向我揮了揮手,又隔了一天,我放棄了向她招手,而直接走向她家,邀她跟我們一起玩...
從那天開始我們就加入了個新伙伴,多了個女生就可以多玩好多遊戲了,譬如新郎和新娘,我是她的第一個新郎,我們用路邊的野花當新娘的捧花,用易開罐的拉環當定情的戒指,用大垃圾袋當新娘的婚紗,就這樣舉行了一個盛大而隆重的婚禮,有主婚人,也有兩個見證人,只是雙方家長都在上班...
我們玩得很快樂,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家裡的情況,原來她只有媽媽,沒有爸爸,八歲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沒有爸爸,所以跟她說我把爸爸分一點給妳妳就有爸爸了,她只是笑,她還說她一天到晚要上好多才藝班,回家還要練習很久,很辛苦,也沒有朋友,我跟她說我可以永遠當他的朋友,八歲的我不曉得永遠的意義,顯然她也不明白,所以我們很高興的打了勾勾,約定要作永遠的朋友。
那天的情形有如一場暴風雨席捲我家和她家,從此對於她我只能回憶...
我們正在玩騎馬打仗,每個人都很快樂,每個人的身上都很髒,但沒人在意,唯一在意的人出現了,她媽媽氣急敗壞的向我們這邊走來,一分鐘之內賞了我們幾個巴掌,除了我以外其他的小朋友都哭了,我很怕但是我沒有哭,因為我不喜歡她媽媽,所以我不想屈服,我從小就如此倔強,正因為我沒哭所以她一狀告到我家去,說我帶壞她的小孩,還說我的家庭沒教養,父母沒修養,我爸媽都是很有很有修養的人,所以對於她媽媽這樣說,我感到很憤怒,又很羞愧,我爸爸只是不停的跟對方道歉,但是神色卻沒有絲毫的屈服和羞愧,我媽媽一直安慰我,說我沒有錯,我記得我還是哭了,畢竟一個八歲小孩的情緒是無法壓抑太久的,當我哭累了沈沈睡去,隔天起來就看見她們大門深鎖,過了幾天,媽媽跟我說她們已經搬家了,我就再也沒有玩過新郎和新娘的遊戲了...
就因為如此我才喜歡看見大家都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喜歡有情人終成眷屬,有時我會停止回憶,然後想像她現在的模樣,似乎一直是如此的,現在我已經不是當年她媽媽所說的野孩子了,但我卻愈來愈孤獨愈來愈不快樂...
其實到了下學期的現在我公關的工作已經呈現半休業狀態了,因為該有女朋友的早就有了,有的同學還已經續ㄊㄨㄚ了,換女朋友就像在換衣服,而沒有的同學也不是我能幫的上忙的,所以一連休息了好多天都沒有業務可以跑,阿Ken和流川都勸我自己也應該找一個,還主動要幫我介紹,其實我只要常跟他們出去玩就會認識很多不錯的女孩,而且認識這麼多女孩總會有一兩個不怎麼挑食的看上我吧,這進入了有關機率的問題,可是我總會找藉口拒絕阿Ken和流川,他們一直不瞭解,還以為我不喜歡女孩,很是擔心,其實他們不知道我心裡一直有一個綁著兩條可愛辮子的女孩,後來我才發現現在的女孩好像都不綁辮子了。
我跟小盈是愈來愈熟了,一個禮拜總會出去個一兩次,每次好像都沒目的,小盈的說法是要學伴聯絡感情,而且她要我幫她組電腦,可是她好像沒有買電腦的打算,總說再等一陣子,我這個人原本就有點懶散,所以也不在意,倒是旁邊的同學在意的很,一直用種無法相信又有點羨慕的眼光關懷著我,他們說總說我的電腦不太行,還是他們幫小盈組比較好,其實我也這樣覺得,我不明白象小盈這種走在校內隨時都會有人衝過來獻花表白的殺手級人物,為什麼這麼喜歡跟我出去玩,難道我的大拇指的吸引力對她如此致命嗎?
我一直不懂...但是其實我早就應該懂的...
我從來沒有告訴別人綁辮子小女孩的故事,我卻告訴了小盈。
「你覺得剛才的電影怎麼樣?」
我剛剛和小盈看完一場電影,找了家露天式的飲茶店一坐下來小盈就迫不急待的問我,我們甚至都還沒點東西呢!!
「嗯...先讓我整理一下思緒再告訴妳...」
看完這部電影的確令我心中感動和哀傷都是滿滿的,那天我們看的是鐵達尼號的首映。
「那我先說我的想法好了。」小盈說。
她覺得這個故事太美了,美的簡直根本不是真實而接近夢想,我提醒她好萊塢是夢想製造工廠,而且在製造夢想方面好萊塢很盡責。我們不停的表示對這部片子的看法,發現我和小盈兩個人居然都還活在夢幻的世界裡,兩個人都覺得對方還沒長大,的確...我自己並不喜歡長大。
最後她問了一個問題,假如我是Rose,我會殉情嗎?
我想了幾分鐘,想要開口,又沈默了一會兒。
我開始向她訴說那個綁辮子小女孩的故事,從開始到結束,我的敘述一直很順暢,因為我早已經在腦海裡練習過很多次,而小盈她也像在聽自己的故事一樣,很安靜的當一個好聽眾,沒有說任何一句話打斷我的敘述。
「你很喜歡那小女孩囉?」
小盈聽完我的故事,這樣問我。
「我不知道,八歲的小孩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喜歡或愛,我只知道我跟她在一起時比什麼都要快樂,知道她離開時,我難過的幾乎不想起床上學,對一個八歲的小孩現在想起來可以算是喜歡吧!!」我很認真的回答...
"那你一直希望她有一天還會出在你面前嗎??"小盈又問.....
「小女孩已經長大了,跟我一樣長大了,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和小男孩,我想她也不會記得了吧?就算她出現在我的面前也許我也認不得了。」我幽幽的說道。
「也就是說你還想見到她,是不是?」
不曉得小盈為什麼對這個故事這麼感興趣,好像是在逼問我一樣。
「可以這樣說吧!我想也許我可以看看她,問她的近況如何?假如她還記得我的話。」
「那你現在還會喜歡她嗎?我是說現在的你假如再遇見她的話。」
這實在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所以我別過臉去,正好迎向一陣沁涼如水的晚風,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一個原因,我已經漸漸背叛那個綁辮子的女孩了,因為我發現自己已經逐漸喜歡上小盈,我彷彿看見那個明眸皓齒綁著辮子的女孩生氣的用手指著我怪我不應該違背我們的承諾,我說我會當她永遠的朋友,我不應該違背諾言,可是我竟然喜歡上小盈...
後來我們什麼都沒說,我送小盈回去女生宿舍,我在想事情所以沒說話,顯然她也在思考某些事情,我向她說了聲晚安,她向我笑了笑。
那天晚上那個女孩又出現在我夢中,可是她的身形已經長大了,我看不清楚她的樣子,我想看清楚她的樣子,她卻轉身就跑,我快步追上,當快追上她時,醒了過來...
我的那群死黨除了我之外已經全部脫離了獨身軍團了,全班剩下的倖存者也所剩不多,物以稀為貴,班上的同學都很佩服我高尚的情操,和寧缺勿濫的精神,他們不知道其實我就算要「濫」也是不得其門而入,所以只好「缺」了,這並不是我所願意的,就像一個單選題,別人都有好多個選項可以選,而我只有一個選項。
日子依然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突然發現大學生活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有趣而且愜意,有時甚至有點無趣,我不曉得為什麼?我試著思考,一段時間過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忘了幫自己的大學生活增添一些色彩,愛情是一抹最鮮豔的顏色。
我對小盈的喜歡愈來愈甚,但我一直極力壓抑,為了什麼?是為了表示對那女孩的承諾嗎?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對一個虛幻的影像用情如此之深,但每次見到小盈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為什麼喜歡人總是需要如此辛苦,八歲的我不明白,十九歲的我一樣也不瞭解,愛情真是難以理解的東西...
因為如此我開始隨著阿Ken南征北討,到處認識女孩子,阿Ken很高興因為他確定我不是喜歡男孩的人,我原本想也許能藉此沖淡那種不安的感覺,不過似乎沒什麼用,見面次數雖然少了,思念卻愈來愈濃。阿Ken是個好朋友,他看了出來,他跟我說喜歡就去追吧!!沒有嘗試就不會有成功。
我很謝謝阿Ken...不過他不知道我的矛盾在哪...像他這種不會為一棵樹而放棄整個森林的人,是不很容易明白我的難題在哪的?所以我沒有告訴他。
「嗨...dj,你的生日要到了,準備怎麼慶祝呀?」
jojo興高采烈的跟我說,好像是他自己的生日一樣,我總覺得jojo自從跟像蘇慧倫的女孩在一起之後變得帥多了,也有自信多了,好像全身都會發光一樣,真不敢相信他半年之前還是全班失戀記錄保持人。
「對呀!!二十歲耶!是個新的開始喔!」Writer也附和的說,我知道Writer現在跟小君已經算是情侶了,只是他們臉皮薄,說到他和小君的事,Writer還會臉紅。
「趁著這次生日幫你沖沖喜,讓你愛情夢想妄想症趕快好起來,然後找個女朋友。」阿Ken老是想把我這個滯銷品銷售出去,很可惜他都沒能成功。
「反正就給他狂歡一下,二十歲的生日不能馬虎。」阿諾拍拍我的肩膀,我雖然不算高大,但也是中等身材,但阿諾這幾下實在拍的很重,假如我脫下衣服來看,身上一定會有幾個紅紅的大手印,不過這代表了阿諾的熱情。
「要不要我call幾個妹妹來助陣?一來比較熱鬧,二來也幫大家介紹介紹。」流川說要幫大家介紹介紹,其實在場的缺的只有我一個人,我知道他的好意,所以向他笑了一笑。
「dj,我看我們幾個來搞個party好了...反正大家認識的人都不少,全叫過來應該會蠻熱鬧的。」Boy是個公子哥,所以他只想到這種有錢人家才辦的到的事情,不過看他熱心計畫的樣子,我覺得很高興。
「生日party呀!我也想去說。」系花同學也來了。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班上幫我辦了個小型的生日Party當作是班上的活動之一,我真是受寵若驚,每個同學都邀了幾個朋友來,我想了想,還是邀請小盈來參加。
我們在系館大廳舉行Party,同學們準備了很多吃的點心和雞尾酒,那是小芳(系花)同學在飲品社學的,我喝了一下,還真不錯呢!她果然還是有她自傲的本錢,而今天的音樂則是由壽星的我負責,不然我dj叫假的,我喜歡音樂,特別為Party選了些不錯的音樂來跟大家分享。
7點還沒到就看見阿Ken跟著一群女孩邊走邊聊的向我們這走來,他說為了怕Party冷場所以他用盡所有辦法把他認識的男男女女都給邀請來,不過很奇怪,我並沒有看到半個男孩。阿Ken向我詭異的笑了校,然後指指他帶來的那幾個女孩,一副要我馬上行動的樣子,我只好假裝沒看懂。
另外流川也不落人後,除了找了人數足以跟阿Ken匹敵的女孩子之外,還把他一些打籃球的朋友也找了來,阿Ken和流川什麼都要比連我的生日Party都還要暗中較勁,在加上其他人找來的朋友,系館雖大卻也被擠的水洩不通,於是乎我的生日Party變成我有始以來辦過做大型的聯誼,耗費也最巨,Boy從他家和社團弄來幾個水銀燈搞氣氛,jojo帶著那個像蘇慧倫的女孩來了,而Writer和小君正在吵雜的人群中談小王子。阿諾從外面扛進來一箱的啤酒,說今天不醉不歸。所以在場的人隨著我播放的音樂而翩然起舞,有的舞的渾然忘我,有人跳的興致淋漓,等我播放慢舞的時候,神奇的發現,今天男女比剛好一模一樣(我都會注意到場的男生女生有多少人,這可能是當公關造成的職業病),所以每個人都有一個舞伴,我替大家感到很高興,想著這才是我所想像的大學生活呀!
正當我高興之餘,突然注意到還是有一個人還沒有伴,那就是正在播放音樂的我,小盈失約了,她沒能來,也難怪她不想來,畢竟我對她不是很重要的。
正當大家都還沈浸在婆娑的舞步中,我走出了系館大廳,想出去透透氣。
「dj,你怎麼跑出來了?這是你的Party,不應該離開喔!」小盈突然在我背後冒出說了這麼一句話。
「ㄟ....小盈妳來了....怎麼不進去呢?」我心裡很高興,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心情,不過我並沒有流露出太高興的表情。
「我在想一件事情呀!想著應不應該告訴你...」
小盈她故作神秘,我開始觀察小盈,我發現她今天比往常更漂亮,好像化了點妝,她是為了我的生日Party打扮的嗎?我很希望這樣,不過機率上來說很小,最重要的是,她紮了兩根辮子,我驚訝的指著她的辮子。
「小盈,妳....紮辮子....為什麼?」
我幾乎無法思考了.....對於小盈的舉動....
「先別管辮子了,先看我送你的禮物.....」
小盈她拿出一個十公分見方的藍色小盒子,上面有著桃紅色鍛帶,包裝得非常漂亮。
我看了看禮物,看了看滿天星斗,又看了看小盈,實在搞不懂小盈究竟在想什麼?所以我照她說的把禮物拆開,我拆的很小心,怕裡面的東西掉了出來...
禮物拆開了,裡面靜靜躺著一片壓花,和一個易開罐拉環,我一見到那拉環便想起那綁辮子的女孩,拉環上面還鏽刻著一個愛心,雖然年代已經久遠依然看得很清楚,因為保存得很好,那壓花就是當時新娘子的捧花,我不瞭解為什麼小盈會有這些東西,應該說是我已經激動的失去思考的能力,我只是楞楞的望著紮著辮子的小盈,覺得小盈很像那個綁辮子的女孩,可是...小盈不可能會是那女孩的,因為...可是她又怎麼會有這些東西...是了...小盈一定認識那個綁辮子的女孩!
我急忙的抓住小盈的手,問她說:
「她在哪?她在哪?」
我簡直已經語無倫次,可是小盈還聽的懂。小盈只是笑笑的跟我說:
「她就在妳眼前,我就是那個綁辮子的女孩。」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麼可能?
「怎麼會呢??妳跟她的名字連姓都不一樣,怎麼可能會是她?」
我雖然很希望小盈就是那女孩,不過我不能欺騙自己。
「我媽媽改嫁,後來我又改了名字想要過新的生活。」
那...這是真的了...那個綁辮子的女孩真的出現了,我又再度的喜歡上她,只是小盈她為什麼遲了半年才說呢?我心中充滿疑問。
「我想你一定在想為什麼我一開始不說呢?因為八歲的我們只相處了短短的兩個禮拜,你甚至沒告訴我你的名字,我的印象中八歲那一年有一個男孩把陽光帶進了我的生命,那是一個愛笑的男孩,雖然只是短短的兩個禮拜,卻讓我有了勇氣...」
她停了一下繼續說道:
「那一天我被媽媽罰跪了一整天,一直沒哭,因為我看你沒哭,可是當我知道媽媽去你們家罵人時,我感到很抱歉,因為你爸爸媽媽和你都那麼好.......所以我還是哭了,後來媽媽說繼續住在這裡會被你帶壞,所以就帶我搬家,後來認識了現在的叔叔,就結婚,叔叔對我們很好.......」
「其實我從來沒有想到還能遇見你,所以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只是感覺很相像,所以我一直找機會求證,直到說出那個綁辮子女孩的故事,我才確定了,那個愛笑的陽光男孩是你...」
她說完望向遙遠的那一端...我也不曉得應該說些什麼才好,所以也保持沈默...
她把目光收回來,看著我說: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還喜歡那個綁辮子的女孩嗎?」
「可以的,那個愛笑的陽光男孩八歲就喜歡上那個綁辮子的女孩,愛笑的男孩長大了更是喜歡長大之後綁辮子的女孩!」
我望著她娓娓道出...
「其實那個綁辮子的女孩還來不及跟那個愛笑的陽光男孩說一句話就離開了,你想知道是甚麼話嗎?」小盈又來故做神秘這一招。
「其實她只喜歡那男孩做她的新郎,別人都不喜歡,永遠的朋友只是藉口喔!」小盈笑的很燦爛,這是我見過她最美的一刻,接下來我和她肩並肩坐在系館草地上看星星,談著彼此最近的事,以綁辮子女孩的身份和愛笑的陽光男孩的身份...
「dj,切蛋糕囉!!ㄟ...小盈也來了......一起進來呀!要關燈囉!」
阿Ken正叫我進去切蛋糕,關燈前我看著小盈的臉,笑了一笑,我想辦完這次使上最大最耗資本的聯誼之後,我可以功成身退了,我的公關事業就這樣劃下休止符吧!我不想再讓一份遲來十二年的感情繼續等待.....
非常公關一九九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