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色的記憶盒子

  < 第35集 >
    「真是非常抱歉,能不能麻煩您,把這個交給我們當家大老爺。」

    「大老爺是指,堯宗氏吧?」

    「是的,他就在從一樓走廊走到最裡面的正廳,請以演奏當中舞臺上的要
  領交給他。」

    「不要引起別人注意對吧?OK,這可是我的絕技。」

    目送羽住拿著自己交給他的紙片走出房門,伊澤重三郎回頭呼叫著飯田的
  名字,請他看住一旁的羽津。

    萬萬也沒有想到,羽津會潛入圭少爺的房間刺傷守村先生。看圭少爺臉色
  蒼白,心急如焚的樣子,伊澤心有萬般不忍;然而多年執事經驗與人生經歷
  ,讓他練就泰山崩於前亦面不改色的定力。

    一旁的羽津眼神渙散,仍喃喃自語,飯田忍不住拿手指在腦袋附近畫圈圈
  ,意思是問:這位老太太,腦袋有問題嗎?

    伊澤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事隔多年,真理子夫人早已作古,羽津的怨恨
  卻依然鮮明強烈。她是把守村先生的形象與哥哥重疊了吧?光一郎死後五年
  ,重三郎再度踏進成城桐院家大門;從那時起,羽津就把御前與夫人之間的
  冷漠關係算在自己身上,因為他與哥哥酷似的面容,因為…如今,圭少爺與
  守村先生的關係,在桐院家已是公開的秘密;圭少爺與御前同樣選擇男性作
  為愛戀的對象,也莫怪羽津會痛恨守村先生讓圭少爺「重蹈覆轍」。自然,
  她也會將今日局面歸罪於伊澤的錯誤教養。

    雖然在理智上,伊澤完全可以理解羽津的反應,但在情感上自然而然偏向
  圭那邊。不但因為圭少爺是他一手照顧到大,不但因為他完全瞭解少爺心中
  的孤獨與痛苦,更是因為他從守村的善良溫柔中見到哥哥的身影;還有御前…

    御前於他是有恩的。光一郎死後數月,美國在長崎與廣島投下兩顆原子彈
  ,結束了世界大戰,也毀去伊澤家的家業,帶走他的父母,二哥清次郎始終
  杳無音訊;重三郎頓失依靠,是堯宗負起照顧他的責任,待重三郎國中卒業
  ,便將他送往英國求學,並虛懸總裁秘書一位,等待他回來接替光一郎的職
  務。同時,他買下位於富士見三丁目的洋館,派專人悉心照顧,無微不至。
  但,是因為怕觸景傷情麼?將哥哥的肖像畫置於玄關後,堯宗沒有再踏進洋
  館半步。

    重三郎卻無法忘記那一天的情景;堯宗看著工人將哥哥的畫像掛上玄關處
  的三合土牆,自始至終沒有移開雙目;在工人離去後,仍然注視畫中人良久
  。他瞥見堯宗一向冰冷如假面的表情中,眼角竟隱隱泛起晶瑩。

    於是他明白,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分開這兩個人,即使是死亡。

    「容我為各位介紹,這幾位是我的工作兼音樂伙伴,MHK 交響樂團諸君。
  曲目是由我作曲的《二月十一日》,希望您能喜歡。」桐院本家的長孫圭媲
  美歌劇演員的男中音迴響在大廳中,伊澤重三郎順著他的眼光,望向坐在台
  下的桐院堯宗;老人乾枯的面頰威嚴不減,細長的眼中卻有溫柔一閃即逝。

    他此刻在想些什麼呢?卡農風的四重奏娓娓細語,濃郁巴洛克香氣繚繞;
  這是圭少爺為守村先生所作,傾盡全心的愛之曲。跟了堯宗這麼多年,伊澤
  的耳朵早被訓練得頗具靈敏,曲中的蜜意濃情逃不過他的鼓膜。但在堯宗耳
  中聽來,又是怎樣一個光景?他與光哥未竟的情緣,是否已在這一刻得到補
  償、得到昇華?

    攙扶著長孫的手走上舞臺的桐院堯宗,此刻,他的身份不是桐院家前任當
  主,而是一位老大提琴家,他一一與第二小提琴的羽住、中提琴的橋爪,以
  及第一小提琴的守村握手:「多指教,請各位盡興。」與年輕的守村相視一
  笑。

    外表看似貧弱纖細,實際上卻堅強過人,年輕的守村即使被刺,也要賭上
  音樂家的意氣及人的尊嚴,上台演奏出足以說服人心的音樂。伊澤不禁在心
  中暗暗為他喝采,圭少爺所愛的,應該也就是這份不尋常的柔韌吧?

    大提琴的通奏低音穩穩響起,其他三聲部如彩蝶之翼,乘風於帕海貝爾《
  卡農》燦爛的旋律中翩然飛舞,繁複的對位法編織出斑斕瑰麗的音響,愛的
  天使以歌聲祈禱。人世中縱有苦痛,但我們可以將夢之花徑採摘而來的花朵
  ,種植在崎嶇的生之路上,才能繼續勇敢地生活下去,才能相信永恆…

    堯宗老人雙眼微闔,神情是如此神聖安詳,竟隱約散發淡淡光輝。重三郎
  幾乎看見哥哥就坐在台下,隻手支頤,唇邊含笑,目不轉睛凝視舞臺上,眼
  底是不盡的溫柔愛戀;不但是聆聽著,更好說是看顧著、守護著。「形體雖
  不存,魂夢必來相依」,人死後若有知,哥哥是不是真的實現自己的遺言,
  時時與他所愛的人常相左右?

    低沈的琴音如廣袤展開的海天一色,戀人喁喁低語愛意纏綿;晴天,岩岸
  邊平靜,起些微波濤的海……粼粼波光流轉,粲然織出霞紅色的記憶;大吉
  嶺茶、英式奶油烤餅、蕭邦、雅典的少女、東京的初雪、猶帶淚痕的絕美微
  笑。愛情永不褪色,只會經過時間的琢磨拂拭,在心深處的盒子裡結晶,成
  為最光輝鮮明的一瞥,而那一瞥即是永恆。

    絕對的瞬間。一隻白波斯躡手躡足,撩動心弦的一縷旋律;些許好奇、些
  許膽怯,在門扉後究竟是誰將與之相遇?在深秋,陽光輕籠如霧的午前……

                                                 《全文完》


< 後記 >

    套一句小N的話:「バザギウ,バザギウ。」(笑)

    「霞色」的結局,自然要回到原作上。我選擇回到的點是:「灰姑娘戰爭」
  中悠季被刺的那一段,接到堯宗以82歲高齡上台表演。這一集剛開始時伊澤與
  羽住的對話;以及請飯田看著羽津,還有飯田的可愛反應、圭的台詞、堯宗登
  台的台詞,都是秋月老師的原作中有的。

    現在大家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伊澤的生日,故意設定得和悠季同一天了吧(這
  純粹是作者的惡趣味^^)?對圭來說,這是他獻給悠季的愛之曲;對堯宗來說
  ,他從這首曲子中聽見伊澤,這也算是他愛情的紀念吧?

    有些人跟我要過續集,但是我如果寫續集,定會引起另外一部份人的抗議:
  「怎麼可以這樣?我不要啦!哇哇∼∼」有人還問我:「『一個屋簷下男女四
  人的愛憎劇』是什麼意思?」這嘛……嗯嗯……這要問秋月老師了,我只是有
  「某種」不祥的預感而已……

    關於「願意接替你哥哥的位置嗎?重三郎。」這句話,基本上是為了要照顧
  情人留下的弟弟沒錯;但為何會引起某些網友的誤會呢?嗯嗯,我有一半是故
  意用這種曖昧不明的語氣的……因為就作者的立場來說,是很有可能會……連
  秋月老師都這麼暗示了,我的不祥預感不知是否會成真……

    所以我才說,「霞色」的續集不太可能誕生;因為越寫到後來,我就越背脊
  發涼,真的寫成「那樣」,可就不得了了……

    是的,「愛情永不褪色」。我仍然要說:若是任何一人從「霞色的記憶盒子
  」得到一點點的感動與思考,我都要為此深深感激。

                                            Miyako

                                            1999.4.18pm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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