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
時間: Tue Sep 30 01:43:00 1997
星史郎爸爸和雪華媽媽系列第四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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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問您的名字嗎?..」
「星史郎。」
★ ★ ★
原來,他的名字叫星史郎啊..我服侍的那個人。
雖然我只是個小小的侍女,但在這棟豪宅裡,恐怕是少數得以親近他的人罷。
並不是因為他長得很嚇人,或是性格很粗暴..相反的,星史郎「少爺」(這也是後來我從*
其他人的耳語中悄悄聽來的)(事實上一開始我還認為他是個囚犯呢。)儒雅斯文,並沒有
什麼讓人感到害怕而不敢親近的原因。只是,少爺的名字和身份,確是這個大家族中的禁
忌。
我並不瞭解這個禁忌背後所牽涉到的複雜因素。我不過是個小小的侍女,探究的太深對我
不但一點好處也沒有,還可能引來殺身之禍,這可不是說著玩玩的呢。
被買進這棟大宅時,我才十歲。由於生性怯懦,時常受到一些同輩的欺侮,夜晚泣不成眠
是常有的事。後來不知怎麼的,就被指派去服侍星史郎少爺。暗自思量,也許是「膽小怕
事」這個性格會降低我與少爺「勾結」的機會,所以才派我去的吧。
第一次與少爺見面是十一歲..季節..我想..是初春吧。
★ ★ ★
沈重的紙門被拉開了。
「您好,我..我是新來的侍女。」
微顫的聲音流露不可抑制的恐懼,小女孩伏身低頭,汗如雨下。
等了半晌,門裡頭的人沒有反應。
女孩感到疑惑,偷偷抬起頭望向室內。
空無一人。
原來「主人」並不在這兒....那..在哪兒呢?
通往庭園的紙門半開著,想必..是在庭園裡吧。
女孩起身,推開半開的紙門。才一推開,就看見走廊上有人坐在那兒。
女孩忙不迭的跪下,把剛才的話重覆一遍。
「嗯,你起來吧。」淡淡的聲音飄了過來,語調輕緩,若有似無。
女孩斂眉垂首,輕聲道:「可有需要服侍之處?」
又是半晌靜默。
女孩忍不住抬眼偷覷。這個主人安靜得過分了,令人好生奇怪。
才一抬頭----
嚇!
那男子注視著她,嘴角牽起一絲微笑。
「我正在猜你什麼時候會抬頭看我呢。」
女孩嚇得馬上低下頭去。
「對..對不起..對不起..我..」手足無措。
「雪,去跟那位小姑娘親近親近,要他別那麼害怕。」
雪?
女孩還來不及思考,一隻雪色朱喙的小鳥就掠到女孩的肩頭,清脆地鳴叫了一聲。
「啊?!」女孩驚呼,直起身來。
鳥兒倒是不怕生,歪著頭,又叫了一聲,才飛回男子手上。
「啊?..是您的鳥?」女孩說完才發現自己太多嘴了。
「呵。」男子側身,望著庭院:「鳥屬於自然,不屬於任何人。我跟牠,也纔剛認識而已
呢。」
「呃..」女孩本來還想問些什麼,卻懼怕上級「不准多話」的禁令,便強自壓抑下來了。
男子把手一揚:「去吧,雪。」
鳥兒順勢飛離男子的手臂,剎那間沒入樹林。
「你叫什麼名字?」男子摘下樹叢中的一片嫩葉,置於鼻前嗅著。
「啊..我..我叫彌生翠。」翠慌忙答道。
男子不作聲,只是聞著嫩葉。好一會兒,他才悠悠地說道:「翠,好名字。」
一陣風來,庭園嘩啦啦地滿溢著枝葉交互摩挲的細碎聲響,夾雜著吱喳啁啾的清脆
鳥鳴。清晨方下小雨,此際金光初露。映著朝陽的水珠璨然生光..
翠望著這片充滿生機的風景,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是哪兒不對勁呢?
這庭園的景緻是如此美麗啊。旭日,早春,和風,新葉..四周盈滿新綠..有如置身畫境。
而..那位畫中人卻..?
他明明動著,明明笑著,卻像是這片生意盎然的反襯..
太....
太淡漠,太安靜了。
翠搜索枯腸,找不到言語可形容,只能勉強尋得兩個詞彙。
淡漠得..像是一個不注意就會消失於這片風景中了..
男子玩弄著嫩葉。
「春天啊,是充滿生機的季節呢。翠,你說是嗎?」
翠抬起頭來注視著男子。她從來不認為自己具有存在感,可是與眼前的男子相較,翠第一
感覺自己真真實實的存在著,是一個能哭能笑,能跑能跳的「活人」。而那個人,沒有存
在感,沒有生命感,既不死又不活,像魅影般游移在這世界。
對了,就像是----
活著的鬼魅。
難道..他真的是鬼..??
翠背脊一陣發涼,卻依舊強自忍耐。
男子把嫩葉揉碎,將手指移到翠的身前。
「聞聞看。」他輕笑著說:「這就是生命的氣味。」
★ ★ ★
我一直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做,更不明白的是他接下來那句話。
「我就是這片葉子。總有一天,『那個人』會使我成為這片葉子。」
老實說,我並不太瞭解他大部份的話。少爺是極少說話的,就算有,也常是喃喃自語,要
不,就是深奧難解。
然而我永遠記得那片被揉碎的葉子的氣味:酸澀、甚至有點嗆鼻。但是它卻化為一顆記憶
的種子,在心版萌芽,經過時間的洗鍊,蔚然成林....
(待續)
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二)
時間: Wed Oct 1 16:45:04 1997
今天,我遇見了少爺。
正確的說,是長得極像少爺的男子。
戴著眼鏡,手裡抱著一大紙袋零食,和一位少年在陽光大廈附近漫步著。
修長的身材,臉上的笑容,走路的姿態,簡直和少爺一模一樣。
有說有笑的,看著少年的溫和神情,令我不禁震攝。記憶中,少爺不曾有過和朋友這樣談
笑的機會,更不要說有什麼戀人了。
看到他,彷彿看到少爺復活般,使得我的步履艱難----
★ ★ ★
「太太,小心!」
昴流一個箭步飛身竄過數人扶起將要跌倒的中年婦人。
「啊..謝謝..謝謝你..」婦人微笑道謝。
「沒事吧?..有沒有扭到呢?我剛好是醫生,可以為您效勞!」星史郎跟了過去,殷勤地
笑著問。
「啊..沒..沒事的..」婦人抬頭望向星史郎,眼中流露難以理解的神色。
「星史郎..你..」昴流把「你不是獸醫嗎..」幾個字勉強吞了進去。
「有什麼關係?人也是動物啊!」星史郎替自己辯解道。
「可是..」昴流還想爭辯。
「啊?!..您怎麼了..?」星史郎急忙攙扶住臉色更加蒼白的婦人,那婦人聽到「星史郎*
」的名字後神色變得驚惶,訝異,搖搖欲墜。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我送您去醫院好嗎?」
昴流急忙詢問婦人,臉上寫滿擔心的神色。
「啊..」婦人苦笑:「可以扶我到那邊坐坐嗎?我只是有點貧血..」
休息了半晌,婦人抬頭凝望星史郎。
星史郎一臉微笑,問道:「太太曾和我有一面之緣嗎?這樣盯著我瞧,真讓我不好意思。
」
「你..也叫星史郎啊..真是好名字。」婦人仍然直鉤鉤地審視著星史郎:「我有個..有個
..朋友也叫星史郎呢。」
「真的啊?」昴流插了嘴:「是『星史郎』喔!」邊說邊拿出紙筆寫給婦人看。
「啊..一模一樣呢..真的是一模一樣..」婦人嘆了口氣:「太巧了..太巧了..你的名字是
誰取的呢?..爸爸?媽媽?」
星史郎從紙袋裡拿出甜甜圈。
「太太,來一個?」將甜甜圈遞給昴流和婦人。
「對啊..星史郎,你的名字是誰取的啊?」
昴流很有興趣地問道。
「啊哈哈..我不知道耶..也許是自己取的呦。」
星史郎打著哈哈,扶正眼鏡,神色絲毫未變。
「你的父母還在人世嗎?」婦人問道。
「很遺憾,都早已過世了。」
「喔..是嗎?..」婦人嘆息著:「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星史郎又拿出一個甜甜圈塞進自己的嘴巴裡
。
「唔,太太,那個『星史郎』長什麼樣子呢?跟阿星像不像?」昴流還不肯放棄這個話題
。
婦人的神情變得悲傷:「啊..長得就跟他..」
「跟星史郎很像?」昴流睜大眼睛。
「跟----」欲言又止。
「天氣真熱啊。」星史郎摘下眼鏡,拿出手帕揩了揩臉上的汗水。
「嗶嗶嗶嗶嗶~~~~」
昴流身上的呼叫器響了。
「是北都----又有新工作了吧?」
昴流無奈的搖搖頭。
「星史郎——?」
星史郎傾身整理著紙袋,婦人的身軀擋住了星史郎的臉。
「啊!昴流。」星史郎直起身來,戴上眼鏡:「什麼事?」
「我要去回電話....」昴流不放心婦人:「你留在這兒照顧太太好嗎?」
婦人神色蒼白,卻仍努力堆起一臉笑容。
「你真是個好孩子。不過我還有事,要先走了。」拿起皮包,深深地望了星史郎一眼。
「幸會了,可愛的『昴流』,」伸手摸了摸昴流的頭。
「以及『星史郎』先生——」
婦人走後,昴流快步衝進公用電話亭。
星史郎躺在椅背上,看著天空。
「呼——熟人呢,呵呵。」
★ ★ ★
「你是『櫻塚』的孩子吧?」
趁那少年被呼叫器分了心,我輕聲地問了正在整理紙袋的男子。
他沒有說話,斜視著我,然後露出笑容。
「我——是一個獸醫。」
雖然他沒有承認,但我並不在乎。他確是少爺的孩子無疑。
他看著我的眼神,跟那個女子一模一樣。
他是少爺和那個女子的孩子。有著少爺的外貌,和那女子的眼神。
似寒冰,如利刃,清冷徹骨,深沈絕然。
(待續)
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三)
時間: Sun Oct 5 11:09:56 1997
我總是在想,「櫻塚護」,為何是那樣的一個女子。
更不明白的是,知道了這個秘密的我,為何能苟活到現在。
那樣纖細的少女,如何能是令人人聞而色變的「陰陽術暗殺集團」?
是呵,那樣纖細的手腕如何能洞穿人的胸膛,如此俐落自然,行若無事——
★ ★ ★
這是什麼?........茶花?
翠拾起星史郎桌上的畫紙。一蕊妖妍怒放的山茶,血色四濺,似要破紙而出。
少爺平常有畫畫的嗜好嗎?難道..是最近才開始的?
翠收拾好少爺的書桌,起身回廚房去端少爺的晚膳。經過走廊的轉角,星史郎迎面而來。
「翠,」笑容自面上泛開:「今晚帶杯酒給我吧。」
「少爺?....」翠詫異:「老太爺方纔過世,您..怎麼..」
「....」星史郎傾身向翠:「慶祝。一個生命的將是一個生命的開始。更何況,有人要和
我共襄盛舉呢。」
翠只覺得面紅耳赤,退了一步拉開自己與星史郎的距離。
「少爺..,喝酒....不太好..」她微弱地抗議。
「麻煩你了。」星史郎丟下四個字,往書房走去。
臉紅心跳了一陣,翠才由緊張的情緒放鬆下來,然而疑問卻接踵而至。
慶祝?和誰一起慶祝?少爺有朋友嗎?
雖然疑竇四起,卻仍按照星史郎的吩咐,替他置酒來了。
少爺沒有留她侍候,翠只好乖乖退下,前往自己的休息別室。在太老爺暴殂之後,整個大
宅為了喪事和一些糾纏不清的權力問題忙得人仰馬翻,整日人來人往,弔喪之人雖多,面
有哀容者甚少。而下人們更是忙得分不開身。翠是專司照顧少爺的下人,因此免了這場災
劫,心下雖然暗自慶幸,卻又不免揣揣,怕又被派去做什麼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在自己房間待了幾刻,百無聊賴。雖然與幾個同齡的下人尚有交情,但自從服侍少爺後,
他們便同自己疏遠了。閒著沒事,不如去看看開得正好的櫻花吧。
也有好一陣子沒心情去賞花了。翠邁開腳步往櫻園而去,此時落櫻勝雪,別是一番美景,
尤其是少爺房外的櫻林,更是難得一見的盛放。
「咦?」翠低呼一聲。自己走著走著,竟然走到少爺房外的窗下了。
少爺雖沒交代她不可靠近,但....
「星史郎,你可別不識好歹!....」帶點怒氣的嘶啞男聲自少爺房中傳出。
唔?是個男客人?....從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年紀,但也不能算太老。
沈默了一會,才聽到少爺不急不徐的話聲:「我不曉得。」
「你對他沒有一點感情?他可是你——!」男子剎住話尾。
彷彿聽到少爺長長地一聲嘆息,過了半晌,幽幽的話語飄出窗外:「夠了,辛苦了這麼多
年,讓他好好去吧。」
「哼,你倒是置身事外!」男子因氣憤而拉高音量:「這般橫死,如何是『好好去』?」
又是好長一陣沈默。
隨著時間流逝,翠逐漸感到不安。
難道那個男子傷害了少爺?....要是少爺有了三長兩短——
翠鼓起勇氣戳破窗紙,往內偷瞧。
男子背對著翠,而星史郎面對著男子,手中把玩著酒杯。
神情仍是一如往常的淡漠,與男子的忿怒成了強烈的對比。
「就算是我殺的———」
「不可能!」男子疾聲打斷星史郎的話:「你沒有動機,也沒有能力!」
「是嗎?」星史郎替自己斟了一杯。
「沒有動機?....,呵呵,」淺笑一聲:「說到動機..誰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你!——你到底在掩護誰?!」男子站了起來,氣勢洶洶。
星史郎閉上眼睛:「不要再利用他的死了。夠了,請你出去吧。」
男子握拳,神情激動,星史郎依舊無動於衷。
好一會兒,男子拿起手邊的外衣,戴上帽子,越過星史郎,拉開了紙門。
「你得參加喪禮。」男子背對著星史郎:「就算你是——」
關上紙門,男子離去了。
翠匆匆地趕回房間,準備了一壺熱茶,趕往少爺的居室。
「少爺——,」拉開紙門,裝作若無其事:「需要醒酒茶嗎?」
星史郎按著額頭,回過身來,臉上的表情疲倦。
「謝謝你,翠,」接過茶水:「妳真是善體人意。」
翠收拾桌子,星史郎拉開面對庭園的紙門,坐在走廊上。
「也許我今天真的是醉了。」星史郎凝望著櫻林。
「少爺....?」翠輕聲問道:「您累了嗎?..請早點安歇吧。」
星史郎默然無語。一陣風來,櫻林的枝葉騷動著,數點花瓣飄至廊下,一輪月華隱然浮現
。
翠望著沐於月華下的星史郎,只覺一陣心痛,卻莫名所以。
星史郎安靜地坐著,月影交疊在沈寂的面容上,半垂著眼簾,呼吸徐緩而深沈。
半晌,星史郎撿起落在足邊的櫻花。
「那個人,終於出現了呢。」
翠起了一身寒顫。櫻飛似雪,在月光偏映之下,竟如..血華四濺....
(待續)
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四)
時間: Sun Oct 12 22:14:11 1997
鴉雀無聲的斗室裡,翠忙碌地替星史郎整理著儀容。距出殯的時刻只剩一個小時,在此之
前,星史郎仍被限制著行動。
既然是親屬,為何只有出殯的時候才獲准出席觀禮?
翠雖然滿腹疑惑,卻聰明地不向任何人提出詢問,反正也是徒勞無功。更何況房門外虎視
眈眈地站著五個準備「保護」少爺在葬禮上安全的安全人員呢。
替少爺換上了整潔而合身的西服,整理額前稍嫌散亂的瀏海..少爺閉著眼睛,神色沈靜安
詳,在翠耳邊的呼吸均勻和緩..
似乎將要參加的,是一個陌生人的喪禮。翠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少爺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
呢?..
「少爺,完成了。我想您也該出發了。」翠輕聲說道,仔細端詳自己的工作成果。
「嗯。」星史郎應了聲,翠替他打開房門。五名安全人員幾乎是立即向星史郎行禮,其中
一位恭謹而客氣的發言:「請跟我來。」
「啊,少爺!」翠突然想起,最近少爺的身體微恙,應該替他多加件外衣——
「我替您換件較溫暖的外套....」
星史郎回過身來,摸摸翠的頭,漾開笑容。
「只要心還是熱的,就能抵抗一切寒冷喔。」
「啊..?..少爺..?」
「不要緊的。」星史郎轉身,向翠揮揮手。
安全人員迅速地簇擁著星史郎離開了。
心....還是熱的...?
翠嘆了口氣,為什麼少爺老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呢?
★ ★ ★
「先生,這是您的位置。」
星史郎沈默地就坐了。他的位置並不是直系近親,而是屬於旁系遠親的座位。然而這個座
位的視野卻異常的好,整個出殯的行列一覽無遺。
喪禮進行著。老太爺的死因是「心肌梗塞」,這也是一般老年人常見的猝死原因。因此縱
然是突發身亡,也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懷疑老太爺是「死於非命」。
落雪了。
星史郎抬起頭來,望著飛舞的殘雪。
「我的心還是熱的嗎?」自言自語:「真不可思議。」
靈車移動了。
星史郎漠然地站在人群裡,身旁的人們有的拿著手帕拭著眼角;有的緊抿著嘴,神色凝重*
;有的垂首合掌,似為往生者祈福。然而大多數的表情還是屬於恭謹神色下掩飾不了的不
安與煩躁——
靈車駛過眼前,星史郎的眼光卻留駐在對街的人群裡。
女子仍是身著素雅和服,一頭烏髮妥貼地盤在頭上,幾綹微亂的髮絲在雪色的面頰上遊蕩
著。
兩人四目交會。
女子朝他綻出一朵微笑,朱唇微微地動了一下。
送靈的人群陸續經過星史郎眼前,才一會兒,對街女子就已杳然無跡..
「嫵媚的人兒啊,如殘雪般的消逝了。」星史郎輕聲自語著:「如椿般清豔的人兒呢。」
「先生,該走了。」安全人員仍一絲不苟地執行自己的任務:「老爺交代過,您的身子差
,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星史郎不搭腔,默然起身。
「走吧。」
★ ★ ★
原本就安靜的少爺,自喪禮回來後就更沈默了。然而他的沈默,翠直覺地感到,和老太爺
的死一點關係也沒有。
雖說是沈默,精神看起來卻好了一些。今早還種起花來了,這樣的改變令翠感到訝異。
「茶花。」星史郎彷彿察覺了翠的疑問:「血一般的椿。當她落在雪地上時,那個人就會
來。」
翠心頭打了個突。少爺種的是....血一般的茶花..?
還有..那個人..會來..??
哪個人?
星史郎摩挲著茶花的枝葉,臉上浮現難以捉摸的笑容。這樣的笑容蘊含著怎樣的意味呢?
對當時的翠來說,是一個謎。
★ ★ ★
後來我才知道,少爺所等待的『那個人』,是怎樣的一位少女。
難以形容第一眼見到她的感覺。想來,與少爺竟有幾分神似。
如煙縹緲的一位少女,不屬於塵世的幽靈。
令人難以忘懷的回眸。攝住了我全身的血液———
(待續)
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五)
時間: Tue Oct 14 11:35:45 1997
THE DEATH (死神)
一股不祥的力量逐漸接近,一切生機終將歸於死神,但無須畏懼,
當生命走到盡頭,一切歸於平靜。結束已經開始,象徵改革的力量
冉冉上升,陳舊腐敗的觀念已經走到末路,該是重新出發的時候。
死亡只是生者必須走過的路。
關鍵字---結束
□□□□□□□□□□□□□□□□□□□□□□□□□□□□□□□□□□
死神。
對於這個家族而言,『櫻塚護』是死神。
與一年前如出一轍,老爺暴斃於書齋。
「官方說法」依舊是「心肌梗塞」,然而流言已經四散於惶惶的人群。
是『櫻塚護』下的手。
是『櫻塚護』哪....
翠沈默地整理少爺的居室。老太爺和老爺在一年內相繼謝世了,而且竟然在同一天..這種
巧合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以及徹骨的恐懼。
「只有櫻塚護才下得了手?」翠喃喃自語著。櫻塚護是誰呢?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
又為什麼要殺老太爺和老爺呢?
..難道....是..她..?
「你說..『櫻塚護』?」星史郎拉開紙門走進居室。
「啊,少爺..您賞完花了嗎?..」翠盯著少爺手上一蕊血色山茶。
「今年的花開得真好。」星史郎傾身靠著紙門坐下:「彷彿..是用血澆灌而成的哪。」
黃昏的空氣有些寒涼,晚風流入漸暗的居室。翠微微地打了個冷顫,主屋的方向已經有了
燈光。
夜色漫進了室內,殘留在地板末端的夕陽餘光無聲無息地消逝了....
「櫻塚護就是她。」星史郎嗅著血椿:「昨夜的那個少女。」
「妳也看到她了,不是嗎?」
與星史郎對視著,翠心口一陣亂跳。
少爺....知道了?..
★ ★ ★
真是一個狂亂的夜。
忽大忽小的旋風颳得滿地櫻瓣,整個櫻園冥氣森森,猶如鬼域。
翠揣著少爺的外套,埋怨著少爺不按牌理的舉動。
身子明明就單薄,為什麼還要選著半夜去賞櫻花?萬一著涼,不就麻煩了?又不帶外套—
——!!
子夜的櫻園闇昧難明,只能靠些微的月光來認路。翠跌跌撞撞走著,口中不停呼叫著:「
少爺!您在哪兒?」....
因狂風而亂舞的枝葉,嘩啦嘩啦地淹沒了翠的聲音。翠頹然地放棄了呼喊,靠著一棵巨大
的櫻樹稍事休息。
風驟止,櫻園剎時萬籟岑寂....
樹後傳來話聲。
是少爺!在跟誰說話呢?
翠決定不去打擾少爺。說不定對方是主屋來的人,正與少爺商討要事。若是偷聽被逮個正
著,後果不堪設想。
「埋在山茶底下的,是心。」
少爺的嗓音雖是優雅悅耳,然而此時此刻,這樣的話題卻啟人疑竇。
「鮮紅的、熾熱的、火炙般的,」停頓了一下:「心。」
「那..你的心呢?」纖柔的話聲流入耳鼓,翠的第一個反應是驚詫。
是個女子!
深吸一口氣,朝樹後偷看,卻正巧迎上女子的目光——!
極其清麗的面龐上如寒冰般的眼神,使翠全身發冷。瞬間無法思考,甚至無法移動半步—
—
脣角微微揚起,勾起一朵笑意,視線若有似無地在翠面上一陣逡巡..
「早就埋在山茶底下了。」星史郎輕笑著回答。
翠猛地回身按住心口,劇烈的心跳聲使得翠一時恍惚起來。
她看見我了!她看見我了!
交雜著混亂的思緒與恐懼,一口氣差點緩不過來——翠狠狠地按住嘴巴,努力不使自己發
出聲音——
「如果說..我要你的心呢?」女子話音才落,遠方主屋傳來異常的呼喊聲。翠回頭望向主
屋,只見燈火已一盞盞亮起。
出事了!!
少爺向主屋的方向望了一眼,女子輕笑起來。
「那....一年後,我會來取走你的心呦。」
一陣寒意竄入翠的心臟。
她要殺少爺?!
翠只覺得步履虛浮,一個踉蹌坐倒在地,連女子何時離去都渾然未知。
狂風又起,點點櫻花落在面頰上,翠纔如夢初醒。
「啊,少爺呢?!」
急急奔向樹後,早就沒了少爺和女子的蹤影。
翠四處喊了一陣,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沒有人回答。
★ ★ ★
是了,就像個夢境。
那天夜裡,我確實做了個夢。
櫻瓣成了血紅色,而少爺和那女子被血紅的櫻雨吞噬了。
何者為真,何者是幻,我一直都難以分辨。
★ ★ ★
原來,那個少女的存在並不是個夢境。
翠將思緒拉回,星史郎早已移至廊下,神情是輕鬆愉快的。
「她要殺您,」翠深吸一口氣:「少爺,她真的會殺您——!」
天空有了幾點星光,墨沈的夜色,將星子襯的有如璀鑽。星史郎默然無語,只是出神地望
著夜空。
「少爺!」翠又叫了一聲。
「別說出去,翠,」星史郎側過頭來:「就讓昨夜成為一場夢境吧。」
「如果她是櫻塚護,」翠絞緊雙手:「她就是殺老爺和老太爺的兇手!」
星史郎對翠義憤填膺的反應微有詫異,沈吟了半晌。
「他們的死因是『心肌梗塞』,知道嗎?」
星史郎移步上了走廊,在翠對面坐了下來。
「為了維護家族的名譽,就算你告發了那位少女,情況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嘆了口氣:
「而妳呢,知道了太多內情,反而會成為他們第一個想要『處理』掉的對象。」
我———會被滅口?
翠臉色煞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星史郎拍拍翠的肩膀,露出溫暖的笑容。
「傻瓜,不說不就成了?」
「可是,」翠猛然抬頭,對上星史郎的視線:「她說要殺您哪!..老太爺和老爺我都可以
不管,可是——少爺....,我....」
星史郎愣了一下,微笑著嘆了口氣:「傻孩子,她沒有說要殺我啊。」
「真的嗎?..那..她..」
「她只是來跟我要個東西。」星史郎神情愉快:「不過這個東西我剛好沒有。」
「什麼東西?」翠一點不放鬆的追問。
「櫛。」星史郎歪著頭,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偏偏我已經答應要給她了。」
少爺....會說謊嗎?
翠望著星史郎微笑的眼睛,流露出異樣神彩的眼眸,毫無由來的懷疑起來。
「翠,如果妳有的話,可以給我嗎?」
「我..我回去找找..我娘..應該有留下一個讓我帶來這裡。」翠站起身來。
「謝謝妳。」星史郎微笑道謝。
★ ★ ★
一直後悔著,痛恨著,為什麼我不能立即察覺少爺的謊言。
那樣完美無瑕的笑容,那樣異常的誠摯動人的眼神,竟不能讓我有所警覺。
少爺騙了我。
(待續)
◎◎◎◎◎◎◎◎◎◎◎◎◎◎◎◎◎◎◎◎◎◎◎◎◎◎◎◎◎◎◎◎◎◎◎◎◎
最近重聽了一次昴流翻譯的 x character file星史郎的那一部份,覺得雪華又是咬星史
郎手指,又是要星史郎吻她,種種曖昧的表現,莫非是一種移情作用?
如果星史郎真的長得像爸爸的話。
呵呵呵,想起來還真的蠻有趣的。當初我在設計星爸爸的模樣時,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不過,兒子長的像爸爸,也無可厚非嘛!
劇情「快要」進入高潮了,可能還會有一點小波折吧。「氣味」這一系列大多由翠的觀點*
著手,跟「血色櫻華」「賭局」「櫻雨」這三篇雪華媽媽的語氣不太一樣,..會有人..覺
得不習慣嗎?^^;
希望大家能給我些建議^_^
對了,我的本尊MOKONA說,「伊集院家的婆媳戰爭」續集再等一下下..^^;如果有人在等
的話,啊..真的很抱歉,我會努力的^-^
最近跟昴流討論了很多設定方面的事,覺得昴流點子真的很多。果然是一個可愛的孩子
*^_^*
我也很期待各位的作品喔,大家真的很喜歡clamp呢。
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六)
時間: Sat Oct 18 15:06:52 1997
少爺....幸福嗎?
什麼叫做「幸福」呢?
不期而遇的,少爺和那女子的孩子....
幸福嗎?
★ ★ ★
翠在抽屜深處找到了母親的遺物。陳舊的,絳紅色的櫛。
記憶很模糊了,包括母親悲傷的臉,以及一些陳年往事,那些....已經很遙遠的,像是自
己刻意要忘記的....往事..
「翠?!」
抬起頭來,發現一張帶著詫異表情的臉孔正注視著自己。
「綾姐...?」
約莫二十來歲的女子,是翠的「上級」,也是翠剛進大宅時,負責「教育」翠的人。
「你怎麼哭了呢?」綾望著翠手上的櫛,略略沈吟了一會:「你母親的遺物?」
翠趕忙拭去眼角的淚,勉強擠出笑臉:「啊,綾姐,有事情要交代下來嗎?」
「忘記過去吧。」綾端詳著翠的臉,聲音裡有一絲強硬:「妳已經不再需要『過去』了,
知道嗎?」
「是....」翠囁嚅著答應,低下了頭。
綾的臉上有著陰鬱的表情,沈默了一下。
「情況怎麼樣?『他』的身體還好吧?」
「是,沒什麼特殊的情況,身子也還好。」翠依舊低著頭。
「是嗎?」綾直視著翠:「抬起頭來看著我,翠。」
翠怯生生地抬頭,綾嚴厲地望著翠,使得翠又瑟縮了一下。
「妳也知道,老爺不幸過世了,最近這一陣子不太平靜。」綾的聲音有著異常的堅定:「
『他』的身份特殊,隨時有可能....」
頓了一下,又加重了語氣:「隨時有可能....『發生不測』。」
翠心頭微震,莫名地想起名為「櫻塚護」的少女。
「綾姐,....」翠抬起臉,「是真的嗎?是『櫻塚護』殺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綾嚴厲的眼神瞪了回去。
「不准提起這三個字。」綾板著臉,「我不曉得妳從哪兒聽來這些胡言亂語。老爺是因為
『心肌梗塞』過世的,知道嗎?」
「是....」翠應聲點頭。
「總之,最近要多注意點。有什麼不尋常的事,一定要向我報告。知道嗎?」
綾命令著。
「是。」
綾站起身來,環視著翠的房間。
「妳最近怎樣,身體還好吧?」語調放柔,注視著跪坐的翠。
「啊,很好,請您別擔心。」
「那就好。」綾臉上浮起微笑:「那,一切麻煩妳了,少爺..」
綾對自己脫口而出「少爺」兩個字,有些驚訝地愣了一下,隨即改口:「嗯..『他』....
一切都拜託妳了。」
翠默默地點頭。客氣的要求往往是更嚴厲的指示。進入大宅已六年的翠,不可能不明白這
句話的嚴重性。
綾拉開紙門,準備離去。翠靜靜地注視著綾的背影。
「..您服侍過『他』嗎?」突然地,衝口而出。
綾似乎是愣了一下,卻沒有回頭。輕輕地,關上了紙門,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翠呆了半晌,才默默站起身來。天色已經暗了,明兒又是老爺的喪禮,今晚得讓少爺早點
歇息才行。
眼光落到小桌上,紅色的櫛靜靜的躺著。
跟椿的顏色有點像呢,血紅的椿。
★ ★ ★
儘管是陳舊了,如血樣的殷紅卻相當適合那位少女。
血紅的櫛,血紅的椿,帶著血味的脣。
那位少女,以「櫻塚護」之名,結束了少爺短暫的,二十五歲的,生命。
她,....幸福嗎?
帶著寧靜笑顏,蒼白一如幽靈的少女,幸福嗎?
她知道有「幸福」的存在嗎?....
★ ★ ★
走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紙門「嘩啦」一聲被迅速打開了。
「綾姐?!」翠猛然回頭:「怎麼了?」
綾擰著眉頭,疾言厲色:「『他』呢?有沒有回來?!」
翠著實嚇了一跳,綾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憤怒焦急。
「怎麼了?少爺..他一早就被帶去參加喪禮..了呀..」翠意識到事情的不尋常:「他出了
什麼事?」
綾狠狠地咬了下嘴脣,瞪著翠:「少爺..『他』,真的沒有回來?」
「沒有....」翠被綾的視線盯的有些六神無主,顫聲回答:「少爺..他..怎麼了?沒去參
加喪禮嗎?....可是——!」
「該死!」綾恨聲詛咒了一句,走進少爺的居室,四下搜尋著什麼。
翠慌忙跟了進去:「綾姐....」
綾不理翠,又轉到另一個房間搜尋,拋下一句:「別進來!去外面等!」
翠銜命退出房間,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擔心,難道..少爺出事了!?..
綾搜完房間,鐵青著臉走到翠身前。
「『他』被綁架了!」聲音裡有著難以言喻的憤怒:「不是交代妳好好注意他的嗎?!今
早安全人員來時,有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啊!」翠驚呼一聲。
少爺被綁架——!!
「有沒有?!」綾又疾聲追問。
「沒有異狀啊..很正常....」翠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少爺..居然被綁架?!....」
綾深深吸了幾口氣,努力維持語調的鎮靜:「或許不是,或許是。——妳先別亂講,這可
是很嚴重的事,知道嗎?!」
翠唯唯,心中浮起一絲希望。或許少爺只是偷偷離開安全人員的視線吧?只是想出去玩玩
,是吧?
綾又瞪著翠:「妳可千萬別騙我。如果他被綁架而發生不測,我們都會被『制裁』的,妳
知道嗎?!」
翠打了個寒噤。「制裁」意謂著死。以這個家的勢力,一二個下女的生命根本不算什麼。
難道是....「櫻塚護」擄走了少爺?....
「綾姐,會不會是『櫻塚護』?」翠鼓起勇氣說道。
「我說過不准提那三個字!!」綾憤怒地責備著。
「可是....」翠仍然堅持:「說不定——」
「閉嘴!!」綾狠狠地瞪視著翠:「『它』要殺人根本不需要綁架!否則,老爺——」綾
剎住話尾,咬住嘴脣。
翠被綾的模樣嚇著了,心頭撲撲亂跳。
「等一下我會帶人來搜屋子和庭院,妳——最好不要騙我。」
綾的聲音冰冷無情地在翠耳邊響著。翠絞緊雙手,默默地低下頭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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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六)是KANA上站一百次達成的紀念文喔。*^_^*
嗯,什麼人有能耐綁走星爸爸呢?呵呵呵....
期待下集吧。
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七)
時間: Sun Nov 23 15:12:22 1997
「想要我的命?」
男子開口了。然而面對著眼前的凶神惡煞,那樣不急不徐的語氣卻寧靜得出奇。
簡潔的和室裡,陽光斜入,看來已近黃昏了..
戴著面具的壯漢四人,或坐或站,與男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看不見他們的神情,然而
緊握著的雙拳與防備的架勢,凝聚著空間裡濃厚的殺意。
男子打量著眼前的索命者,沒由來地揚起嘴角。
「喔,這可是以下犯上呢!?」
索命者的肩膀微震,顯然是受到了衝擊。然而面具擋住了臉上該有的情緒波動,索命者
的意志並未動搖。
「是他要你們來殺我?」男子維持著寧靜的笑顏:「真是多慮了,我不會與他為敵的。
」
空間陷入了沈默,突然,左首的人發話了。
「你的存在,就是個錯誤。」略顯滄桑的聲音帶著堅定的意志。
「嗯,你說的也對。」男子竟然笑著點頭稱是:「我一直等著他來殺我———等得真久
....」
群鴉掠過天邊,晚霞流動著奇異的顏色。
血紅,像是在宣告什麼的,血紅。
★ ★ ★
搜尋的結果仍是一場空。
翠默默地注視眼前的人來人往。少爺居住的屋子是第一次同時存在這麼多人。
說是多,也不過八個。
誰擄走了少爺?要殺他嗎?要索取贖金嗎?要用來要脅嗎?要....
什麼都好,為什麼不趕快提出條件?
不要這樣無聲無息......
「答!」一聲,豆大的淚珠落在交握的手上。
心痛。翠初次瞭解「心痛」是這樣這樣摧人肝腸..
無能為力!無能為力啊....在他可能遭人毒手的時候,自己卻只能默默等待,一點辦法
也沒有!
一點辦法也沒有!
翠咬著嘴唇,交握的雙手緊得像要握碎了。
「不要哭!」綾命令著,儘管神情與翠一般的凝重痛苦。
「現在老爺剛剛過世,繼承儀式也還沒舉行,本家沒有人可以作主——我們只能等了。
」
「等有人作主嗎?」翠一反常態的反駁:「等到那時少爺早就遭到不測了!!」
綾有些吃驚地望著激動的翠:「翠,妳..?」
「我沒辦法等!..我..我,」像是下了決心似的:「我不想失去少爺!我要他活著回來
!我想救他!我....」
綾瞬間沈默了。眼前這個怯怜怜的小女孩正為了她喜歡的人拚命著,勇敢了起來。
她喜歡的人,她默默愛著的人。
而自己呢?
掩飾,否認,逃避,扭曲,——
「哈哈哈......」綾突然不可遏止地笑了出來。
「綾姐?....」翠莫名所以地望著笑不可抑的綾。
連眼淚都出來了,翠從未見過這樣的綾,笑得這樣放懷,毫無顧忌,甚至有些癲狂。
翠感到心慌,綾的笑聲如此淒厲,交疊在空間裡的回音叫人不寒而慄。
「綾姐?您....」翠搖晃著狀似失神的綾。
綾漸漸停住了笑聲,撥開翠的手。
「妳放心。」抬起臉來的綾,眼神有著難以形容的清澈。
「沒有人來作主,就由我來作主。」綾笑了,那樣溫暖的笑容,也是翠前所未見的。
「妳做得很好。」說完,綾轉身離去。拉開紙門的那一刻,回頭望向跪坐的翠。
「少爺....就拜託妳了....」
宛如訣別的口氣使翠心頭一震,卻發不出聲音來。
綾緩緩地關上了紙門。
★ ★ ★
「真的是....等了很久呢。」男子抬起眼睛:「只可惜,我這條命,已經給了別人了。
」
「什麼?!」右首的索命者拔刀抵住了男子的脖子:「你..跟誰合作了嗎?」聲音裡有
著憤怒。
男子對於脖頸上的刀刃沒有任何懼意,依舊帶著沈穩的笑容直視著左首的那個索命者。
「你認為我會跟誰合作呢?『狩』?」
被稱為「狩」的索命者微微退了半步,身體呈警戒的姿勢。
「我的命是『那個人』的,所以,不能再給別人了,真是抱歉。」男子輕笑著說。
三個索命者紛紛亮出武器,只有「狩」維持靜默。
男子凝望著狩,不發一語。
「那個人?」狩再度開口:「——櫻塚護,是嗎?」
「既然知道是我,怎麼還敢動手呢?」
身後響起輕柔的話聲,四人迅速掉頭望向聲源,手中的武器紛紛指向悄立門邊的少女。
少女望著被團團圍住的男子,浮出柔美的笑容。
「他是我的獵物——誰都不能搶哦。」
「妳——就是——『櫻塚護』?」狩的聲音有些震動,卻盡力維持平靜。
「怎麼可能!!那樣一個..小——」另一個索命者話未說完,胸口就被急掠而來的少女
一手洞穿!!
「啊...啊...!」鮮血四濺,倒斃於地。
少女望著手上的血漬,皺了皺眉頭。
「他的血好髒哦。」少女細聲細氣地抱怨著。
恐怖的氣氛蔓延在剩下的三人中。男子仍是平靜地倚在牆邊,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哀傷..
(待續)
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八)
時間: Tue Dec 9 18:43:50 1997
殘陽如血,落葉紛飛,小院裡籠罩著層層的陰霾。
少女微笑凝睇著男子,手中的血漬兀自滴答。
「狩」靜靜地注視著少女,一言不發。身旁的兩個索命者雖然對剛才發生的事顯得驚駭,
卻仍保持著應有的防備姿勢。
起風了。
「匡當!」
只聽到索命者的武器落下,「狩」以外的兩人就地跪倒,眼神變得空洞茫然。
「碰!碰!」兩聲,同時俯臥地面,毫無掙扎地死去。
少女將目光朝向了「狩」。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櫻花吧。」狩摘下面具,伸出雙手像在盛取什麼,臉上出現了極
為詭異的笑容。
「星史郎....少爺..命啊..都是命....」
話音未落,微笑漸漸僵冷,連同體溫。
男子向前,合上了狩的眼瞼。少女帶著奇異的表情望著他,彷彿不能理解他的作為似的
。
星史郎向少女走去。
「謝謝你。」執起染滿血漬的纖手,輕輕一吻。
「我等著你..等著你來..結束我的性命..」
★ ★ ★
少爺回來了。
當他完好如初地出現在門前,翠簡直難以置信。
「少..爺....?你———!」翠禁不住喊叫起來,卻引來許多安全人員,馬上將星史郎
包夾著,帶向主屋去了。
翠高興得心頭發燙,儘管擔心少爺的身體,卻依舊雀躍不已,因為少爺看著她的眼神如
往常一般寧靜,顯然沒受到什麼虐待,反而還有可能是自己出去散散心,沒有告知家人
而已。雖然翠私下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但,她寧願這麼想。
「綾姐!」翠快步奔向主屋,想要告訴綾這個好消息。
「綾被調走了。」神色陰暗的另一個「上級」用著冷冰冰的語調回答著翠的詢問。
調走?
「啊,對不起,我可以知道調..調到哪兒去嗎?」
翠莫名地有了不安的感覺。
「我不曉得,反正日後有別人會接她的位置,你不用擔心沒有『上級』。」冷冷的聲音
持續著:「你如果想要平安過日子,就不要囉唆,知道嗎?」
翠呆了半晌,默然不應。腦中浮現了綾絕然而去的神情。
★ ★ ★
「星史郎。」佈置簡潔的小室裡,對坐著老少二人。
老人神色清瞿,眼珠炯炯有神。
「很高興你回來了。」老人臉上有了一絲笑意,凝目注視著對面神色漠然的青年。
「你勝利了,是吧?」星史郎將目光朝向室外,一地落葉,秋景蕭瑟。
「呵....」老人乾笑了幾聲:「這是意外,若不是那小女孩陣前倒戈,我也未必能有把
握呢。」
星史郎緩緩將目光移向老人。
「是綾,你知道的吧。」老人閃著精光的銳利眼神,意味深長地,望著星史郎。
星史郎依舊注視著老人,但視線的焦點已經離開老人的面上,神色沒有一點變化。
「你在看那裡?!」老人感到不快,略略提高了聲量:「若不是我贏了,你還有機會坐
在這兒跟我說話嗎?!」
老人用手拍著桌子:「我這一輩子還沒有看過你這種人!——沒有心的人!」
星史郎站起身來,推開庭院的紙門。
「嘩啦!」一陣狂風捲進室內,數片落葉順勢飛了進來,在空中漂浮著,安靜地落下。
「星史郎——!」老人又提高了聲量:「我知道你和『櫻塚護』有過接觸!也知道是誰
救了你!」
「你總是這樣。」星史郎在走廊上坐了下來,仰望一碧如洗的長空:「有什麼就利用什
麼。」
「你——!」老人仍然端坐在位置上,神情有些不耐。
枝椏上的枯葉紛紛被風捲落,星史郎出神地注視著枯葉紛飛的景色。
老人望著出神的星史郎,長嘆了一口氣。
「你跟兄長——」老人神色稍緩,像是想起了過去:「你跟他一樣。總是想做什麼就做
什麼。」
兩人又是好長一陣沈默。
星史郎撿起足邊的落葉,走向老人。
「哪,這就是你的一生。」笑著,將枯葉遞給老人。
老人先是愕然,須夷,又是一聲長嘆。
「所以,」星史郎站起身來,拉開紙門:「綾,比你幸福。」
「喀啦。」關上紙門,離開了小室。
老人閉上眼睛,佈滿皺紋的臉上有著淒然的神色。
「主人——要追他回來嗎?」門外有人詢問。
老人搖搖頭。
「讓他去吧。反正——」
庭院兀自落葉紛飛......
★ ★ ★
綾姐死了,我應該早就知道。
只是我拒絕去承認罷了。
我不想承認她比我幸福。
自欺欺人啊,我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傻瓜。
幸福嗎?綾姐,妳是含笑而死的吧?
忽然記起初見少爺時,他遞給我的那片被揉碎了的嫩葉。
翻湧在我記憶中,難以釋懷的氣味。
綾姐,妳是幸福的。
(待續)
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九)
時間: Tue Jan 20 10:53:51 1998
「你在想些什麼?」
依然是那樣悅耳斯文的嗓音,只是這嗓音的主人,已不再是少爺了..
翠回過身來。
「星史郎....」
寒月在薄雲裡忽隱忽現,旋風一陣大似一陣。屬於子夜獨有的淒清像冰刃似的穿透了整
個櫻園--
「你居然破得了這個大宅的『陣』....」翠嘆了口氣:「是血統吧?....『櫻塚護』的
血....」
「呵。」星史郎輕笑一聲,饒富興味地打量著跟前的中年婦人。
「第一眼就認出我是『櫻塚護』,妳是第一個--」
星史郎走近翠,脣角帶著笑意:「我想,也是最後一個了。」
★ ★ ★
「少爺,茶來了。」翠將茶盤放在茶几上。
「少爺?」
星史郎背對著翠坐在走廊上,望著庭院。
「上面有妳的名字呢,翠。」側身將手裡的櫛遞給翠。
「唔....」翠沒由來地一陣臉紅:「因為我娘要給我,才刻了我的名字--少爺您就把
名字磨掉好了。」翠語氣急促,像是在辯解什麼。
星史郎把櫛收回來,在手裡把玩著:「翠,妳真是可愛。」
翠又是一陣臉紅,掉頭就走。
「謝謝你--」星史郎的聲音停住了翠的腳步:「謝謝你這麼擔心我--」
翠捏住了拳頭。
「擔心少爺的不只有我--還有綾姐--」
回過身來注視星史郎:「您應該認識的吧?」
等待回答的時間裡,翠的內心五味雜陳。綾姐,..一定..一定是愛著少爺的吧..?
那少爺--
「雪見--」星史郎面上浮現微笑,神情卻有些悲哀:「『雪見綾』..妳不知道她的姓
對吧?彌生?」
少爺第一次用姓叫翠,翠有些陌生,遲了一會兒才回答:「是..我不....原來綾姐的姓
是『雪見』....」
「很美的姓名,跟妳的一樣。」星史郎起身走進室內,拿起茶几上的茶杯。
「和我一起喝茶吧?」星史郎笑著要求。
「不行....少爺,我只是個下女--」翠推拒著。
「但是妳們倆的個性,卻是完全不同--」星史郎往椅墊上坐下,將茶一飲而盡。
「咦?」
「她可是--毫不客氣地把茶喝光了呢。」
「呵呵呵。」星史郎笑著替翠斟茶:「來吧,反正這兒也不會有人來,不用擔心被人看
到。」
翠只是呆呆地看著星史郎。
星史郎熟練地沏茶,將茶杯遞給翠。
「來。」
「少爺,綾姐她--」翠想說出綾被『調走』的事。
「我知道。」星史郎聲調沈穩:「所以,妳就代替她,跟我喝一杯吧。」
翠默默地接過茶杯,啜了一口。
夕陽餘光一點點從地板上消失了,室內漸漸陰暗起來。
「受妳照顧了,綾。」星史郎閉上眼睛。
昏黃的光線裡,翠看不清少爺的表情,只覺得心中一陣痛楚,似利刃劃過胸際--
★ ★ ★
「妳....就是『翠』吧?」
星史郎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絳紅色的櫛。
「我想,除了『翠』,沒有人會知道這個櫛的來歷了。」星史郎微彎下腰,將櫛遞給翠
:「彌生....翠,是嗎?....真是個好名字呢。」
「我知道你會到這裡來。」翠沈靜的語調中帶著哀傷:「因為你是『櫻塚護』。」
星史郎不語,微笑仍冷冷落在嘴邊。
「來....『處理』掉你的過去--」
風漸漸息了,櫻園在闇魅中有若幽冥。
「妳相當清楚『櫻塚』的規矩嘛。」星史郎雙手環抱,審視著整個櫻園:「妳是故意在
這兒等我的?」
「....是。」翠依然凝視著星史郎的臉,像是凝視著過去。
「我之所以想盡辦法留在這個宅邸,就是為了..在這裡等待你--『星o史o郎..』」
星史郎微微低了頭,移動腳步走到一棵櫻樹旁。
「這附近的櫻樹....都被施了『術』--」星史郎回身注視著翠:「『櫻塚』一門的『
術』....」
「很熟悉的感覺是不是?」翠沈聲說著。
「妳想..說這是我母親佈下的『結界』?」星史郎嘴角上揚,眼神異常冰冷。
起了風,櫻瓣紛紛捲落,在狂風裡一圈又一圈的飄盪著。
「你幸福嗎?」翠突然轉開話題。
「咦?」
「在這個世界上,有讓你感到痛苦的事嗎?」
星史郎神色微微起了變化,笑意從唇邊消失:「......妳到底想說什麼?」
「呵呵呵....」翠微微露出笑顏:「我想說的,是二十五年前的事....」
★ ★ ★
少爺,你的孩子現在在我的眼前了。
和你神似的面容,和你同樣悅耳的嗓音。
和你一樣的名字。
背負著「櫻塚護」宿命的,你的孩子。
那天在陽光大廈碰到的他,面上洋溢的笑容,令我難忘。一瞬間,我真的認為他是幸福
的。
和喜歡的人在大街上遊逛--嗯,他喜歡的人像是個男孩子呢--在曬得到陽光的長椅
上吃著甜甜圈....
我真的認為,他在那一瞬間真的是幸福的。
只是,在我面前的這個『櫻塚護』,並不承認這一切。
拒絕承認自己感到痛苦,以及幸福--
我想使他幸福....所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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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了,好不容易有點時間來寫連載..
很感謝大家給我的回應,真是溫暖。
想起前一陣子在寫氣味(八)時,常和acg(洵)君相互灌信的日子,真是有趣。
那樣認真的對一個同人誌作品給予回應,讓我有了更多的思考空間..
真的是非常感謝..這些討論,如果有機會,我想要稍微整理一下,然後在連載結束之後
貼到版上去....海版版就容忍我這任性的舉動吧^_^
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十)(上篇)
時間: Mon Mar 16 15:54:44 1998
悄然地,落下了入冬的第一蕊雪華。
柔軟而潔白,無聲無息地,將櫻園染上了一襲白衣....
清晨的寒氣讓翠打了一陣哆嗦。匆匆披衣起床,推開窗戶,一地銀白瞬間包圍了
翠的視線。
「下雪了啊....」翠的語氣中沒有興奮,倒像是帶了點惆悵。初雪的來臨,象徵
季節已邁入冬季....四季的終結....一切的結束....
「當茶花落在雪地上,『那個人』就會來....」
少爺近乎無心的自言自語,盤石一般壓在翠的心頭。
「那個人....就是『櫻塚護』吧..」翠靠著窗戶,冰涼的空氣撲打在面頰上,而
寒冷的感覺卻像是竄到心底--
來做什麼呢?帶走少爺嗎?....取走少爺的性命....送他進入陰冷的黃泉之國?
....
還是,將少爺自這個大宅裡解放,讓他得到自由?
而少爺真正的心意呢?
★ ★ ★
「死,對我來說,是真正的解放。」翠從容不迫地面對著睨視著她的星史郎。
「但我卻....絕不求死。」翠走近星史郎,伸出雙手:「介意讓我看看你嗎?」
星史郎點了點頭。
舉起雙手在星史郎的臉龐上摩挲著。
「可憐的孩子....」在星史郎冷淡的注視下,翠的笑意竟如冬日陽光。
星史郎迅速抓住了翠的手。
「妳..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音調沈穩,眼神卻流露一絲詫異。
「我怕死。」翠輕輕掙開星史郎的掌控,轉開了視線。
夜風微微,櫻枝發出窸窣的聲響。翠的面上有著斑駁的月影,眼神卻異常清澈。
「你怕死嗎?星史郎?」突然,翠質問,以認真的口氣。
「....我?」星史郎微微一愣,緩緩將視線移到翠身後的櫻樹上。
「我--還不能死。」他簡短地回答著。
萬籟俱寂的深夜裡,櫻園猶如巨大的墓室,時昏時明的月光似燭火般搖曳在對峙
的兩人身上。
「有事情等著你去做嗎?有心願尚未達成嗎?」翠凝視著星史郎,停頓了一下:
「....有想要的東西嗎?」
星史郎往櫻樹走去,用手觸摸著枝幹。
「真是,....狡獪的女人。」半垂眼簾,低首沈思著。
「你在說誰呢?」翠的聲音自後傳來。
「母親。」
★ ★ ★
今天是老太爺的二周年祭,老爺的周年祭。一個不祥的日子。
為了法事而調派的安全警衛,在大宅邊四處巡行著。而大宅內則暗伏著由日本各
地調派來的分家的高手護衛。森嚴的警戒讓大宅內的氣壓沈重異常,翠只能暗自
叫苦。
一如往常地將茶準備好,送往少爺的居室。「上級」沒有交代要讓少爺參加法事
,因此翠也按照平常習慣準備少爺的起居。
「早啊,翠。」
一進門,星史郎微笑著招呼翠。
「少爺,您的茶....」翠熟練地將茶沏好,端到星史郎的面前。
早晨的陽光特別耀眼,居室中明亮異常,空氣中浮動著早春的氣味。
少爺遇劫回到大宅後,從不與翠談論這件事。依舊沈默著照料茶花,在大宅內悠
閒地生活著。
然而翠卻清清楚楚地記著「約定之日」。
那位少女,名為『櫻塚護』的少女,與少爺的「約定之日」。
「她會來嗎?少爺?」翠突然以清亮的聲音打斷了星史郎的沈思。
「會。」星史郎毫不遲疑地回答。
翠啞然,因為少爺的回答如此明快,神情如此愉悅。
主屋傳來法事的誦經聲,反覆的旋律在空間裡迴盪著。
「您愛著那位少女。」翠脫口而出。
星史郎不置可否,只是微笑著。一如往常的微笑,卻顯得特別動人。
「今晚我將和她在櫻園裡見面。」星史郎半閉著眼睛,茶香浮動在空氣中。
「少爺,....你,」翠壓抑著內心翻湧的不安:「你可以....不要去嗎?」
誦經聲持續著,早晨的陽光漸漸退出了房間。
「總是....要走這一遭的。」星史郎回答,以溫和的神情望著翠。
「妳有沒有看過血色的櫻華?」星史郎站起身來,視線投向櫻園。
「少爺?」翠莫名所以。
星史郎凝望著遠處,一言不發。
清風徐來,髮絲在星史郎的臉頰上飄拂著。
「櫻花的花瓣應該是白色的....像雪一般的雪白色。」
「雪華一般晶瑩的、無瑕的,雪白色。」
星史郎以優美的嗓音述說著。嘴角泛著笑,神情卻飄忽不定。
「唯有死滅,方得新生....」話音消失在風聲中,翠一時恍惚,竟聽不真切。
「....少爺,您說了什麼?」翠走到星史郎身旁:「少爺?」
星史郎將視線轉向翠:「冬去春來,『雪見』『彌生』....這就是..生命的遞嬗
。」
察覺翠迷惑的眼神,拍了拍翠的頭。
「還記得嗎?我曾說,我就是那片葉子。」
誦經聲停了,只有風聲仍在簌簌響著。
「我不懂,少爺,我不懂....」翠緊緊地捏住袖口。
少爺要離開了,少爺要走了,再也,....看不到他了!--瞬間的預感跳入了翠
的腦海,使她煩亂異常。
而星史郎仍是寧靜的。
「被揉碎的新葉,發散出濃郁的生命氣味....」
「這將是那位少女,應該擁有的....生命--」
★ ★ ★
「你的母親,是一位『美麗』的少女。」翠注視著星史郎身前的櫻樹。
「非常的....美麗。」星史郎重複著翠的話,轉過身來。
「被我殺死時,她帶著笑容。非常美麗的笑容。」
星史郎不帶一絲表情地說著。
翠用溫柔的眼神注視面前的男人。
「你的笑容也很美唷。」翠輕輕說著:「和那少年並肩散步時,好美的笑容。」
「哼。」星史郎嘲弄似地冷笑了一聲。
「不同意?」翠把玩著手中的櫛,「你真是可愛喲,星史郎,非常的可愛呢。」
「....」
「想聽我說說往事嗎?關於你那美麗的母親---」
翠靜靜地微笑著。
風聲漸大,櫻枝在風中狂舞,櫻瓣四散飄浮。
作者: KANA (昔我往矣) 看板: CLAMP
標題: 氣味(十)(下篇)
時間: Mon Mar 16 15:56:51 1998
我始終靜靜注視著過程,發不出聲音,動不了身體。
少女側過頭來,投我以深切的凝視。
眼神交會的一瞬間,我掉下淚來,順著臉頰滑下,痛如一道血印。
少女撫弄著少爺的臉龐,纖手輕輕劃過額頭,雙眼,鼻梁,以及形狀優美的脣。
極其溫柔地俯身而下,在脣上印下一吻。
黑髮流洩在少爺的白衣上,襯著鮮紅的血色。
少女的臉上浮現紅暈,那樣的溫柔神情使我心神劇震。
幽靈般,名為『櫻塚護』的少女,像是突然幻化為人,婉約地凝視著等待已久的
情人。
那位少女,確實得到了生命--
★ ★ ★
「星史郎..你,就是你父親的生命唷,..我所服侍著的主人的,生命。」
翠表情哀傷。往事歷歷,匿於心已是痛楚,更何況是一字一句地述說?
「妳,恨我的母親嗎?」星史郎雙手插在口袋中,依舊是冷淡的神色。
「剛開始,是的。」翠用平靜的語氣回答。
「後來,我理解了少爺--也就是你父親的抉擇....」
翠微笑,直視著星史郎:「所以,我也有我的作法。」
「作法?」
「....留在這個櫻園,等待你,主人的孩子....」
「你難道不知道櫻塚護的規矩?」星史郎逼近了翠:「『處理』掉有關上代櫻塚
護的一切,包括妳?」
翠凝視著星史郎清冷的眼神,良久。
「那你為什麼還留著那個櫛呢?」
「!」
星史郎微微一愣。
翠輕輕地偷笑。
「怎樣,沒法子辯解了吧。」
如同深海般,櫻園中的一切都沈默了,靜靜等待月影的流動。
「母親說,這是她最喜愛的櫛,所以沒辦法還給妳。」
星史郎看著翠手中的櫛說道。
「嗯,她生前說的?」翠撫弄著櫛上已模糊的名字。
「不,她剛才說的。」
「唔?」
星史郎沒有理會翠的疑問,閉上眼睛,喃喃念起一段咒文。
櫻園突然騷動起來,櫻枝劇烈地搖晃著--
「啪噠」一聲,翠只覺一陣耳鳴,眼前的櫻華飛散如雨,瞬間落盡--
「星史郎?....」翠詫異地望著滿地櫻辦。
「一個死人,竟然有這麼大的力量。」星史郎揚起嘴角,目光中帶著佩服。
「妳走吧,櫛也還給妳。」星史郎轉身準備離開。
「你不殺我嗎?」翠沈聲問著。
星史郎停下腳步,側過頭來,望著櫻華落盡的櫻園。
「上代櫻塚護已經死了--所以我根本沒興趣殺妳。」
星史郎掉頭離去,翠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我會把櫛還給你,等你想找時,再回
來這兒吧--你一定找得到的....」
話音在空氣中迴盪著,被風吹得好遠,好遠---
★ ★ ★
他會回來找那個櫛嗎?
少爺,你的孩子,會記得我說的話嗎?
這個故事的結局,我已經看不到了吧....長年來的勞苦,已經使我的身體不堪負
荷了..
雖然我仍牽掛著那孤寂的眼神,但是....
我想,我仍是幸福的,因為我做了想做的事了--
似乎聞到了那片葉子的氣味了呢....。
多麼溫柔的氣味....,我想,是生命的氣味唷....
(全篇完)
◎◎◎◎◎◎◎◎◎◎◎◎◎◎◎◎◎◎◎◎◎◎◎◎◎◎◎◎◎◎◎◎◎◎◎
【後記】
終於寫完了啊,....好累..你們也看得很累了吧。
從去年的九月底開始寫的「氣味」系列,到今年的三月中結束,約有半年的時間
。感謝各位的鼓勵與支持,否則我可能也無法堅持下去。(這個意思就是,嗯哼
,感謝你們的催稿!..^^;)
連載之初,常與昴流(subaru)討論許多設定的問題,常常一討論起來,那個水
球量就大的驚人(因為我比較喜歡丟水球而不喜歡talk),我自己使用學校的宿
網是還好(免費),可是昴流是在家中用modem上站的.....費用應該是相當驚人
的吧。想起來還真的是非常的不好意思啊。
還有,要再次地感謝acg君,因為她那麼認真地閱讀,使我下筆益發地「困難」.
.....(^^;)在只有模糊大綱的情況下,要把握主旨,前後呼應,還不能與姊姊
們的原創設定距離太遠..再加上自己對文筆的缺乏信心,這個故事寫起來,真的
只有一個「累」字可以形容....
不知道各位對星爸爸(也就是阿星的爸爸啦)有什麼想法呢?因為這個人物是完
全架空,由我自己設定的,所以又特別的難寫。將他塑造成這種個性,是我的任
性所致..雪華會對這種整天無所事事,只會喝茶,看天空,種花,沒事還胡言亂
語的人有興趣,還真是....鬼迷了心竅..^^;
還有,有關翠和綾。
綾這個女孩子,像是曇花一現,用昴流的說法,就是:「她剛出場就比一開頭就
出場的翠還要具有存在感。」綾和星爸爸曾經有過怎樣的故事,在我的腦袋裡只
有模糊的設定。真的要寫,可能又要費一番工夫,而且距離故事的主線太遠,因
此我只有簡略交代了。但是像這樣的女孩子呀,我卻蠻欣賞的呢。
翠給各位的感覺剛開始都是畏畏縮縮的吧,但到後來,竟然可以跟阿星「對峙」
起來..可見啊,我們不能輕視年歲增長帶來的歷練喲..所以,要敬老尊賢喲。(
啊,我到底在說什麼啊,..^^;)翠是這個故事的主述者,透過翠的眼睛來落實星
爸爸這個人物的個性以及這個故事的背景,是我寫這個故事的目的之一。具有強
烈個性的人在星爸爸這個家族理是待不下去的,只有像翠這樣的人才能活得久。
(也才能講完這個故事....^^;)
阿星會去找那個櫛嗎?
想知道的人,去看看精華區裡的「X的CHARACTER FILES」有關星史郎的那一段吧
....^_^)
順便轉一些我和acg在連載過程中的灌信記錄,如果大家看我的小說如入五里霧,
相信acg君的闡釋可以做迷霧中的燈塔....:p(這個意思,就是,..啊,我的功力
還是不夠哪....^^;)
總之,結束囉....謝謝大家的收看,不揣淺陋,敬請指教^_^
               (
geocities.com/tok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