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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節 二十九級無名神秘之火

人就是這點賤,不甘寂寞,不忿被冷落,當別人對你的痛癢漠不關心,反而不滿,直到那人對自己動了真氣,才覺是美;天朗就是這樣,清潔電話女郎的出現,惹起了翠碧的醋意,疾言厲色要天朗供出他們的關係,翠碧的嗔怪,開正了天朗果瓣。

他一再重申:『翠碧,你終於都肯生我的氣了!』

如是者,他乘機向翠碧剖白她不在的時候,他因寂寞難奈而與電話女郎發生了一夜情,還理直氣壯的告訴翠碧,電話髒了就一定要清理才合符衛生。

不聽此論調則矣,翠碧已放棄死撐的矜持,她看不過眼電話女郎竟可跟天朗......

『穢了的電話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懂得抹,讓我來幫你!』

翠碧衝口而出,駟馬難追。

天朗也分不清,翠碧是一時意氣,還是真心真意,結果,那個晚上,翠碧替他把電話清潔得乾乾淨淨,舒舒暢暢,同是一套動作,但相對於電話清潔女工,翠碧的手勢來得更真實、更發自內心。

而翠碧自己亦解釋不來,到底是基於甚麼原因,自己會這樣激動,這樣情不自制,那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女人,犯不 以她作為藉口。但無論如何,她在那一個晚上,將自己完全交給天朗。當她整個人伏在天朗身上的時候,卻駭然發覺,她的心,竟仍然留在東京。

那一個晚上,亦是天朗最後一次看到翠碧胸脯上可連成一個四方型的那四顆痣。

天朗明知不可,但卻總忍不住口,每當夜闌人靜,翠碧撫 他的頭髮,一切都是那麼溫柔靜好的時候,他就會要翠碧永遠留下,不要離開,而翠碧,只請天朗不要強逼她做決定。

天朗亦相信很多事情越刻意就越弄巧反拙,越逼翠碧,得到的可能是個更早的決定,他只是沒料到一切會那麼『不堪設想』。

反反覆覆,欲罷不能,翠碧始終心心念念日本有人在等她,東京一定有涉谷神宮前22町,神差鬼使的,又給她找到一間學校,有類似的名字和背景,她想也不想便報了名交了學費,因為她還留下在日本街頭做小販的一點積蓄,可足夠她免除後顧之憂。

在商場的升降機內,她遇到了曾路得,二人已好久沒有碰面,自然免不了一番聚舊寒暄,她告訴了曾路得她要去日本過新生活。

『那天朗呢?』曾路得一語中的。

翠碧即時背誦了一大堆自己要自己信的理由出來,告訴曾路得同時告訴自己為甚麼要離開這地方。

曾路得只一直追問她告訴了天朗沒有,還未的話便應該交代清楚,不能總當人看得穿自己心腸,做人亦不應拖泥帶水,將感情處理得不清不楚。

一輪當頭棒喝,翠碧發覺,原來一直以來,曾路得才是她的真正朋友,只有曾路得才會對她說出那些她自己也不會對自己說的話。

那是曾路得最後一次見到翠碧,當升降機門左右齊向中間關上,翠碧漸漸在曾路得的記憶中漸次收窄,變成一條縫,慢慢的消失掉。

翠碧沒出現之前,天朗其實已很習慣一個人,對 一個店,貼滿影印本的四面牆,唯一會活動和發生聲響的是他的最佳拍檔----影印機。

天朗已經很久沒有和影印機獨處了,當翠碧外出的一個下午,他又開始喃喃的跟影印機聊起天來:

『影印機,我發現我在你身上可以得到更多的安全感,你給我一種莫明的溫暖。雖然你不會講話,但你發出的聲音讓我感受到你的存在,安撫 我,我明白你的好意......』

那一整天,天朗都開 了影印機,不斷地影印一張白紙,白紙上面,只有『你我』兩個字。

天朗在想,倘若世上只得『你』跟『我』,除此以外,一無所有,到了那個時候,她會不會在乎?會不會介意?可以不可以?

白紙一張,只得『你』跟『我』。

『我』是天朗,『你』是翠碧。

翠碧回來,看見天朗呆呆的只坐在開動的影印機旁,便問他何以老在印白紙。

『我覺得冷!』天朗答非所問。

『怎麼會冷?沒生意也開 機器,不怕吵嗎?好端端的又影甚麼了?』

『不知道!看看也好!』

『你別無聊了,好不好?關掉它吧?』

『為甚麼?』

『關掉它嘛,我想靜靜!』

『好!!』,『o卡嚓』一聲,影印機被關掉,再沒有聲,沒有光,一切靜止。

空氣中仍然有些甚麼揮之不去,是兩個人之間的張力,兩個人都敏感,兩個人都知事情終須要有個了斷。

終須一別。

翠碧鼓起勇氣向天朗說出要去日本唸書的決定和日期,而這一切也在天朗預料之內,他知道她始終忘不了陸信,翠碧騙得了自己騙不了人。

翠碧去意已決, 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影印店,離開商場,離開天朗。

天朗不發一言,旁觀 翠碧執拾,他站在門邊,就像當日DOOD愛擋 門,不讓他離家一樣。

他看 翠碧仔細的一件一件把自己的物件放進旅行箱內、拖鞋、睡衣、毛巾、牙刷......

原本是一對的牙刷,被拿走了其一,那感覺很難受,像有人硬生生的將自己的心掏空了一角。

翠碧拿起了一隻杯,向 光細細的看,然後突然想起了甚麼似的,用拿 杯的手向天朗招了一招,問道:

『你要不要?』

『不,一對才有用,落了單還要來做甚麼?』

『也好......唉,我還是不帶這些走了。』她指 已整理好了的一堆雜物,都是她搬來後才添置的。

『來的時候兩手空空,走也可以走得兩袖清風。』翠碧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人說 。

『翠碧,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天朗始終要個說法。

『如果,世上只剩我和你,甚麼都沒有,那時候,你可不可以?』

『天朗,事到如今,別問我這些了好嗎?』

『就是事到如今,我才要知道你的心怎麼想!』

『天朗,我一切已安排好準備好,我要走了,而且,就算你勉強把我留下,也只是留一個空殼罷了!』

『我不許你走!』

『我一定要走!』

『你試試看!』

『你想怎樣?』

兩個人的神經都拉得繃緊,就快到了崩潰邊緣,尤其是天朗,他的臉都脹得通紅,緊握 的兩拳,指節都發出輕微的『啪o勒』聲;翠碧從來沒見過天朗這個樣子,她不顧一切,衝上前,死力撞開天朗,奪門而出,天朗呆了一呆,隨即追了出去。

平靜的商場走廊,突然就多了一陣急速雜亂的追逐跑步聲,在夜間的商場通道上迴蕩 。

商場的走廊,一下子好像變了一座迷宮,翠碧走來走去都找不到出路,她轉來轉去都還留在商場內,一邊聽到天朗緊隨在後的腳步聲,一邊聽到自己的心,拚命在叫:『讓我走,我要走,陸信在日本等我,你讓我走吧!』

氣急敗壞的天朗,一面追 翠碧,一面想 :『不可以讓她走,她不可以走,不能夠喜歡來就來,喜歡走就走,不可以這樣子,我知道她今日走了就永遠都沒機會......我不這樣做,我日後便會後悔,我不想後悔,我更加不會後悔......好!要去擁有一樣喜歡的東西,只有一個辦法,......只有這個辦法,翠碧......不要走......!』

商場突然變了一個鬥獸場,場內困 兩隻受傷受驚的小獸,兜轉了半天,還在追逐,二人都有點氣喘吃力,終於,翠碧停了下來,轉身看 天朗。

『天朗,別這樣,你讓我安心的去吧!』

『說,你說到底是甚麼問題?』天朗已帶自己鑽進了牛角尖。

『天朗,並不是甚麼問題,我沒問題,你也沒問題。』

『翠碧,以後只得我跟你的話,就更加沒問題了吧?』

『天朗,你別傻......哎!天朗,你店內怎麼會有煙冒出來?』

『翠碧,你留下來吧!』

『天朗,會不會是你把影印機開得太久了?它壞了?』

『由它吧,只要你留下來,別的都不重要,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天朗,你快回去看看呀,很多煙冒出來呢!』

『你答應我!』

『天朗,我一定要走的,咳......咳......天朗,很多煙呢!』

『說!你說!』

『你讓我走吧!你快去叫人,你的店可能會有危險的!啊!!』翠碧才說完,影印店內已發生很大的一聲爆炸聲,接 便有火花加上濃煙大量冒出來。

『天朗,快走呀,危險!!』她邊說邊退。

『我甚麼都不怕,只怕你不留下!』

『天朗,失火啦,快逃!!』

『留下!翠碧!』

商場內一時濃煙密佈,他們開始見不到大家,只聽見火燒 東西的聲音,『啪o勒,啪o勒』,有點像天朗的手指關節,火勢越來越大,商場內的火警探測器亦即時發生功效,警鐘大鳴,商場周圍亦開始聚集了看熱鬧的人群......

在天朗失去知覺之前,他聽到自己說:『要完全擁有一個人,只有一個方法,如果這個世界就是一張白紙,上面只有『『你』』和『『我』』,你可不可以......?』,然後,他又聽到她說:『可以,如果真是這樣,我可以!天朗!我可以!以後,永遠,就好像影印機上面的那張紙,只得兩字,『『你』』,『『我』』!』

第二十九節 二十九級無名神秘之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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