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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情」番外篇(五)
天方亮,連惜就立刻對連靜跟連勝說明辭意。
「惜兒,為何不再多留一些時日呢?莫非是姨娘舅父招待不周到?」連靜
跟連勝都大吃一驚。
「姨娘舅父千萬別多心了,惜兒叨擾盤桓多日,也該走了,不應再多打擾
姨娘舅父才是。」連惜心頭急,辭意堅定。
「那,情兒呢?他不跟你一道走嗎?怎不見他人呢?」連靜不見鍾情人影
,煞是奇怪。
「他因有要事待辦,先行離開了。」總不成說是留書出走吧?
「惜兒啊!舅父本想將你倩表妹許配你的,這樣你可以明正言順地住下,
姨娘舅父也都可就近照應著你,你可同意?」連勝怕是連惜面皮薄,沒有任何
理由在連家長住,因此想要離去。
「啊?」連惜愣了,原來,鍾情說的,要給倩表妹一個交代,說的是這個
啊?他……可真的從沒把倩表妹當對象過呢!這誤會可大了……
見連惜呆若木雞,連靜跟連勝都誤以為連惜是開心過度了,喜滋滋地繼續
說道:「連家的產業也不算少,光是你雲表弟一個人也是忙不過來的,有你幫
忙,可說是如虎添翼吶!」
連惜知道他們會錯意了,忙是搖頭擺手的,急著辯稱:「不!不!不!姨
娘,舅父!」說得急了,連惜站了起來對兩位長輩拱手道:「惜兒對倩表妹由
頭至尾從未有非份之想,只當是感情好的妹妹,對她親切,可從未想過……未
想過……」連惜說到接不下去,只急得他眼淚都要逼出來了,低著頭,不知該
如何是好,心中暗道:若是鍾情在的話就可幫腔了,鍾情說話俐落,不像他,
一急有時候都說不出話來了。
看連惜這樣子,連靜跟連勝也傻眼了,怎麼是這樣的?難不成真是他們兩
老把眼看花了?連靜安撫道:「惜兒,你別急,有話慢慢說就成了,坐下來說
,你這樣,把姨娘跟舅父也搞得糊里糊塗的了。」
「是啊!咱們家倩ㄚ頭野得很,也不見得就配得上你;你有心儀的姑娘的
話就別瞞著,說出來,你也而立之年了,是該成家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連勝也勸著。
聽到這段話,連惜心頭一緊,有個什麼閃過腦子似的,忙問道:「姨娘,
舅父,是否曾要鍾情來試惜兒的口風?」幾乎不算是問句了,可以說是肯定了
。
連靜不解地看著突然扯上鍾情的連惜,但還是點點頭說:「沒錯啊!這種
事總不好讓我們直接去跟你說嘛!好像有點逼迫的感覺,你想拒絕的話也說不
出口,情兒跟你的感情好,請他問一下,你要拒絕也不會失禮,怎麼了嗎?」
這下可好了,誰不好請,偏偏請鍾情做這件事情,連惜真是欲哭無淚,深
吸口氣,緩緩地對兩個長輩說:「姨娘,舅父,惜兒早已有了心儀之人,對倩
表妹完全是兄妹之情,若造成了任何的誤會純屬無心,倩表妹才貌俱佳,當可
尋到更適合之人匹配。」
連靜跟連勝俱都一愣,怎麼完全都看不出來這孩子已有心上人的樣子啊?
可是這孩子又不像是會扯謊的樣子,說話的樣子也是誠心誠意的,看起來不像
是假的……連靜沉吟了一下開了口:「既然如此,可否告訴姨娘是哪家的姑娘
?姨娘跟舅父好幫你向對方提親去。」想了想,心中也放寬了,兒孫自有兒孫
福,幸福了最重要。
「不是的,姨娘您誤會了。」連惜想清楚了,不說明白的話,大概姨娘不
會放心的吧!笑了笑,「我說的那個人是鍾情。」
「鍾情?」連勝瞪大了眼。
「是的,沒有事先對姨娘舅父說明是惜兒的錯,但此生,惜兒對他絕無二
心。」神態是輕鬆的,但,誰都看得出來,連惜是認真的。
連靜默默地望著在自己跟前的外甥,這時候,他的神情跟當年帶著還是個
奶娃的連惜回家見她的姊姊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都是一派的輕鬆,當年姊姊只
把小連惜抱起來對她說:「他名喚連惜,是我的孩子。」
她本想再問些什麼,但是,姊姊那抹平靜的微笑卻讓她不知該如何問起,
最後,終是什麼都沒有問……而現在的連惜,正有著相同的神情。
「但……他是……」連勝不能理解地。
連靜倒是先打斷了弟弟的未竟之語,「我們,也沒資格說原諒不原諒的話
啊!姨娘跟舅父也不能強硬的要你做什麼,因為這是你的人生,只有你自己做
的決定才是你自己要的。」連靜自知絕無法說服連惜,又能說服什麼呢?公開
坦承的連惜沒有絲毫地動搖,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這,是錯的嗎?他清
楚地知道他要什麼,他在做什麼,同是男兒身又如何?
「惜兒就此謝過,雲表弟與弟妹都已無大礙,只需靜養即可,關於倩表妹
……尚請姨娘和舅父多擔待了,惜兒急欲離開,就此拜別。」連惜低頭矮身,
朝連靜與連勝三拜。
「那,姨娘就不留你了,一切小心。」絕對是留不住人了,連靜心知肚明
地,初見時,這孩子就對情兒那孩子的反應特別在意,必是事出有因的,只是
,沒料到這就是答案罷了。
他們在看到連惜那抹似是正面對著鍾情那般地溫柔無匹的淡笑心中就已然
完全明瞭;毋須點明,在一言一動之間,鍾情對他到底有多重要已經昭然若揭
了,她也只能一步一步地送連惜出去,依依難捨地叮嚀著。
「惜兒知曉,姨娘舅父也多保重,姨娘,到這裡就可以了,別再送了。惜
兒會再來探望你們的,就此別過。」連惜再度拱手。
出了連家大門,連惜長嘆了一口氣,天下何其大?他該怎麼找人吶?
※ ※ ※ ※ ※
「思靜崖」,陡峻聳然,直插入雲,幾近直立的崖壁叫人光是望著都足以
渾身打寒顫,這種地方,等閒人等是不會閒來無事就想要攀爬上去看看風景的
,換句話說,這種地方是人煙罕至。
就是衝著這一點,鍾情打算上崖,他沒有為自己定下目的地,只想好好地
走走玩玩;他一點都不擔心那個呆頭鵝是否會來找人,因為他有信心,連惜就
算馬上動身,想要找到他,至少也得要花個個把月吧!可能還需要動用一些人
幫忙呢!再說,他也不想讓連惜太好過,事情弄成這樣不是連惜的錯,但是連
惜要負大半責任,就當他任性好了,反正,都是連惜的錯!
鍾情一撩衣襦下擺,足點崖邊稍有立足點之處,以凌風之姿上了崖頂,身
形迅捷,沒有任何遲疑地往上竄升,方踏上崖頂,迎著風,本該施千斤墜定住
身形的鍾情,一時起了玩心,放任自己在崖邊隨風擺蕩著,不由自主地,唇邊
浮起了笑顏,要讓連惜見到他這麼做,肯定有一頓好唸的了,但……現在,他
見不到……
本來大有興致的玩心,就這麼多少削弱了一些,真是的,掃興!更氣已經
被影響的這麼深的自己,但,也是心甘情願的吶!一分心,身子就著風勢晃了
幾晃,險險就要落下崖去,急施千斤墜,穩住了身形。
不自禁想到,若是與連惜同遊此地,方才的情況下,連惜在唸人的當下,
一定更是慌張地伸手攬住他,在抱他滿懷的同時,望向他蓄意的討饒眼神,也
唸不下去了,還會心疼他受了虛驚一場,雖說是自找的,但,連惜一定也會輕
擁著他哄著,非見著他笑出來才會停止,讓他完完全全地感受到溫暖,現下,
這些都是空想了……
是夜,在崖上玩得不亦樂乎的鍾情決定露宿在崖上,反正,他也沒有打算
睡,只是要調息一會兒罷了;他並不想讓自己靜下來,他不曉得自己的思緒也
會有完全被人影響干擾的一天,本以為自己已經七情不動,六欲不生了呢!
那個呆瓜一定正四處找他吧!然後一邊找一邊擔心地吃不飽睡不好,唉…
…還是會為他著想,對著自己苦笑,明明知道自己出走會造成這種結果,還是
做了,可是……現在卻幫他擔心……自找苦吃嘛!這種蠢事居然是他做出來的
……
信步走過,林中參天巨木聳立,甩甩頭,不再多想,盤坐到一株古木下,
抬眼望向天際,點點星子綴在夜空中,一片月華撒向大地,四週景物猶如罩上
一層薄紗,已入冬的天氣轉冷了,萬籟俱寂更顯他獨自一人的孤伶,閉眼幽幽
一嘆,強自定下心神,打坐調息。
心緒不寧,紛亂雜沓的念頭竟無法強壓下去,體內氣息走岔,脈息瞬時大
亂,一咬牙,跟自己過不去似的,硬是不肯納氣,提氣硬是逼著氣息往下走,
兩氣相沖,蕩起了猛烈的衝擊,悶哼一聲,胸口一窒,一股甜腥味衝上喉頭,
鍾情嘴角逸出了血絲。
頹然靠向後方大樹,鍾情抬手拭去血絲,並就近找了一處水源將口中腥味
去除,連想都不必想就知道自己的內息受到不小的傷害,而且竟然是自己有意
造成的,拍拍自己的臉頰,鍾情只能對著自己苦笑,到底在想什麼啊?那時,
沒有多加考慮就硬是提氣,連後果都沒想過……不,再度苦笑,或許是已經想
過,卻又有意去做……
胸口傳來一陣悶痛,鍾情知道是方才遺留的後遺症,對他的身體並沒有太
大傷害,可一段時間的折磨是肯定免不了了,「連惜,這筆帳我是不是該算在
你頭上呢?」對著不在自己身邊的連惜吐吐舌頭,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就地
找方潔淨的空地,升起了火,因為內息大亂,又傷了己身,暫時,最好是不要
擅動真氣比較好,所以鍾情便閉眼假寐。
一滴滴冰冷的感覺透過全身,鍾情緩緩睜開雙眼,是雨,絲絲連綿不斷地
滴落著,抬眼望天,方才皎潔素月早已隱身雲後,四週籠罩在一片完全的寂靜
與黑暗中,當然,對鍾情來說,面對黑暗早已是習慣的生活,只是,近些日子
,黑暗似乎都不再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了,而今……
鍾情正在考慮是要找個洞穴暫時躲一下這看起來應該不會下太久的雨,還
是就任雨灑落;毒、藥等重要物品他一向都以防水布包住的,倒不需要擔心,
但其他東西就難說了;果然,火摺子都濕透了,肯定是點不著火了,那也就沒
有猶豫的必要了,繼續走好了,反正他現在也無法運氣袪寒,最重要的,那個
會對他叨叨唸唸的連惜現在不在身邊,那就乾脆一點,淋個過癮吧!
雨勢愈發大了,鍾情卻放慢了腳步,還頗有閒情逸緻地欣賞著雨中佳景,
惱人的雨絲一點都沒有對他造成影響,身上衣衫自是盡濕,原本束起的頭髮也
因為打濕,所以都放下了,披散身後。
沿著山勢走,鍾情打算回他好久沒回的地方,師父她老人家的墳墓所在,
他這無情的徒兒,打下山後,就沒回去過了,就趁這機會回去陪陪她老人家吧
!
雨勢雖大,卻下得不久,很快地,雨就停了,這種冷天,著一身濕衣,一
晚的冷風吹拂下來,不病著才奇怪呢!為了不讓連惜太早發現異狀,他出來時
身上只帶了一件斗篷,根本就抵不住陣陣凜冽寒風刺骨,加上一身濕衣,更是
凍進心中了,原本體溫就較一般人低一些的鍾情哪裡受的住呢?而現在又不能
用內力,簡直是雪上加霜。
「連惜,我若真生病的話,一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帶著任性與苦笑的
口氣,不需要把脈,鍾情已經曉得自己病倒大致上是跑不掉了,微弱的聲音對
著不在眼前的人說道。
歎口氣,討厭自己的心軟,他讓連惜為了他忙得不可開交,緊張地四處奔
波著,為了找他,那麼,生個小病大家算是打平好了,他還是無法對連惜的苦
視若無睹。
他記得在這附近有一座宅第是連惜那時買下來的,裡面應該有一些換洗的
衣物,轉念一想,他記得,連惜更是沒有理由忘記,那就不能去了,此地離師
父與自己小時候住的地方不算遠了,就撐到那邊吧!
繫上斗篷的帶子,包住自己冰涼的身子,下過雨後,氣溫驟降,呼出的氣
馬上成了一團團的白霧,鍾情甩甩頭,糟糕了!沉重感有如波浪般襲上來,灼
熱感也在呼吸間感受到了,雖然還不至於全身酸軟,不過,瞧這情形大概沒多
久後就會顯現了。
輕輕拍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打起精神,因為當年他與師父住的地方
位處偏僻,彎道又多,很容易迷失在蜿蜒的山中腸道中,他多年未曾到此,可
能有多處都已經雜草漫生,小路辨視不易,加上他現在身體情況不比平常,隨
便一個小疏忽都可能導致路走岔掉。
還是走岔了……看到眼前出現一片平坦的草原就知曉了,誰知道居然在漫
漫山林中繞到另一方天地了,還真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呢!還有嘲弄自己的
心思,不知道該笑還該愁。
靠著一顆樹坐了下來,既知走錯,他也沒有那種走回去的餘裕了,微張著
唇急促地微喘著氣,帶著嚇人的熱度,眼前的景色似轉似旋,辨視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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