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從人物性格】

　小說家創造了人物，就得順著他的個性，再
不能輕易改動的了。不同個性的人物，做人行
事各各不同。例如郭靖與楊康，是遺腹的結義
兄弟，兩人個性全然相反。楊康無意得到了打
狗棒，便會冒充要做丐幫幫主，那郭靖是絕對
不會幹的。他認賊作父，幫大金國滅大宋，亦
因此與郭靖勢難兩立。

　郭靖的性格是前後一貫的，楊康亦如是，忠
奸分明。金庸小說的人物，性格都有一貫性。
但是，人會成長，閱世多了，性格
稍有改變，乃是人生的必然現象。

　譬如黃蓉，她少女的性格是一個樣，到她有
了小孩、做了母親，又是另一個樣，少女的黃
蓉和中年的黃蓉當然是不同的。不過這是自然
的改變，她的基本性格未變，黃蓉還是黃蓉，
寫人物從少年寫到中年，是不容易的，但金庸
寫得非常順當。

　如果性格忽然改了，那就必須呈現其原因。
譬如周芷若，前後判若兩人，她後來變得十分
狠毒，武功入於邪道，又以霹靂雷火彈隨便殺
人，張無忌見周芷若「突然變得如此狠心，心
下好生難過」。那是因為她向滅絕師大發下毒
誓，又因與張無忌的愛情與婚姻不得諧，因而
由正入邪，我在前面已經說過了。

　這種性格的突變，是要說明原因的。

　人物性格決定了他們的命運，這是文學創作
中非常重要的一點。如果某個人物之所以悲劇
收場，例如喬峰和慕容復，與其說是命運，不
如說是性格。喬峰為什麼要自殺，乃是他的個
性決定了的，慕容復為什麼神智錯亂，亦是性
格使然。換了別人，不同的性格，可能有不同
的下場。這是作者順從人物性格發展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