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地方戲的崛起

    清政府所提倡的、所保障的是崑山腔,他們採納了魏良輔的說詞:「崑山腔為正聲」。對於其他聲腔,且下令禁演,定有罰章。連戲院(園)也禁止設立。但卻越禁越旺,在京城以外各地方上崛起的新聲腔也越來越多。如西秦的秦腔(琴腔)梆子、湖廣的楚謳漢調、安徽的徽調二黃,都出現了,而且風行到大江南北。到了乾隆末年(五十五年),一向被禁的「亂彈」之一的徽班,卻召進京去演出了。於是,由乾隆到光緒,連曾被視為淫靡的西秦梆子也進了京。這麼一來,進之反而揚之,全國各地的小曲也逐漸演變成地方戲的聲腔,上了舞台,由鄉村小調演成了戲劇。可以說戲劇到了朝這兩百多年間,已經發展到每一省都有了最少三種以上不同的聲腔。有的成了戲劇,搬上了舞台,有的則是坐地輕輕談唱。

 

地方小戲的興起(清中葉 ── 民國)

    清代以來,各種聲腔都在四處傳播,當它們在某些地區相遇合,或與該地區的腔調小曲相融匯,就又形成新的複合聲腔。這些聲腔和複合聲腔,由於更多繼承了錢戴戲曲的優厚傳統,因此往往呈現出更加成熟的舞台面貌,從音樂唱腔、舞台表演以及劇目內容等各個方面,把戲曲藝術推進到一個新的階段。這種聲腔發展途徑,是輕戴戲曲藝術成熟的主要表徵。

    清代還有另外一條戲曲形成的徑路,即在民間歌舞說唱的基礎上發展為新的戲曲劇種。清代以後,由於戲曲藝術已成為極其成熟的表演藝術,成為最受人們歡迎的普及藝術。它的影響已經深入到社會生活各個領域,和民眾心理內容之中。因此戲曲成為當時一切表演藝術的中軸,所有表演藝術都產生了一種對戲曲的向心力,在這種力量作用下,就有大量的歌舞說唱藝術開始向戲曲表演藝術演化。

    由於這些新的戲曲樣式,都是從民間歌舞說唱的簡單表演形式脫胎而來,因而相對前述聲腔和複合聲腔來說,它們的形式都比較簡陋,出場角色少,音樂聲腔簡單明快,表演風格生動活潑而生活氣息濃厚,演出劇目也多半是比較簡單的民間生活內容,不同於成熟腔種,演出大量表現宮廷歷史生活和軍事鬥爭的袍帶戲。陰次稱之為地方小戲。又由於這些小戲角色多半為小生、小旦、小丑,因此也稱之為「三小戲」。當然,這些小戲在它們的發展過程中,也吸收了各種聲腔的養份。

    這些由民間歌舞說唱形成的地方小戲,數量極其眾多,其涵蓋的地域也極其廣闊,成為清代中、後期戲曲聲腔源流史裡一個極為重要的支流。它受到底層民眾歡迎的程度,也使人們對之另眼相看。

民間小戲

    民間小戲主要有兩種類型。一種出自民間歌舞,大都來源於各地鄉鎮農村為慶賀年節豐收而舉辦的社火、社會、燈會等歌舞表演活動。這些活動大都是演唱當地民間流傳的民歌、俗曲、秧歌小調等,配以簡單而熱烈的表演。這列表演在各地的名稱不一、五花八門,如花鼓、花燈、秧歌、連廂、唱燈、採茶、彩調等。表演形式也色彩各異,不過基本路子相同。這類表演往往帶有簡單的故事情節,在民間的長期演出過程中,慢慢發展成裝扮角色的演出,搬上戲台,小戲就形成了。這類小戲在各地的名稱有花鼓戲、採茶戲、秧歌戲、花燈戲、燈戰、彩調戲等。

    另一種出自民間說唱,來源於各地的曲藝表演活動。明清以來,在俗曲演唱基礎上發展起來許多通俗曲種,如道情、灘簧、落子、琴書、墜子、清八角鼓等,用各種有特色的民間唱調說唱故事。最初往往採用「坐唱」、「唱門子」的形式,逐漸發展到分角色的化妝演唱,然後加入表演,最終由地灘子演出正式走向戲曲舞台,轉變為戲曲形式。這類小戲主要有北方陜西、山西、河南幾省的道情戲,東南幾省的灘簧戲,以及各地許多曲子戲。下面具體介紹幾種有代表性的民間小戲系統。

  1. 花鼓戲

    花鼓戲來源於民間花鼓,最初是一種邊打花鼓邊做身段表演並唱歌的民間舞蹈,形成於長江流域廣大地區,包括湖北、湖南、江西、浙江、安徽、四川、貴州等省。民間花鼓的起始,很有可能來自宋代社火「舞迓鼓」。至少在明代,打花鼓已經成為民間熟知的一種歌舞形式。

    花鼓裡最為知名的是鳳陽花鼓,明•周朝俊《紅梅記》傳奇第十九齣「調婢」、二十齣「秋杯」裡,插有兩段鳳陽花鼓表演,兩段花鼓表演都是邊打鑼鼓邊舞蹈,唱的句子是七字對句。周朝俊在這裡插用花鼓,並點明花鼓藝人是鳳陽人,這說明鳳陽花鼓在當時是很流行的。

    明、清兩朝,鳳陽一帶長期水澇旱災,民不聊生。沒有辦法,人們只好年年逃荒,靠打花鼓賣藝行乞。《綴白球》第六集裡收有《花鼓》小戲一齣,其中所唱【鳳陽歌】有歌詞曰:「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是個好地方。自從出了朱皇帝,十年到有九年荒。大戶人家賣田地,小戶人家賣兒郎。惟有我家沒得賣,肩背鑼鼓走街坊。」就是花鼓藝人對家鄉情景的淒苦描述。兒四處逃荒的鳳陽人,就把花鼓藝術傳播到遠近各地。

    清朝打花鼓的風氣之盛,還可以從下面這條資料裡看出來。居住在福建的靖南王耿繼茂,在當地獨霸一方,有許多百姓課戶為他繳稅納貢,其中即有一大批花鼓藝人。清•海外散人《榕城紀聞》「康熙壬寅元年正月初八日」條說:「匡城外……經院巷與妓女住,開元寺前與戲子住。蓋妓女戲子皆王課戶,榜曰『靖藩』。龍山巷與打花鼓人住,亦王課戶。打花鼓亦千餘人。」這裡花鼓藝人居然聚集到上千的數字,不免令人為之咋舌。

    打花鼓的演出形式是:「演者約三、四人,男敲鑼,婦打頭鼓,和以笛板。」明人顧見龍繪有一幅打花鼓圖,就是一女子邊打腰鼓,邊翹腳扭腰舞蹈。旁邊有一男子打鼓相襯,背上背有一嬰孩,邊上還站立兩個大一點的孩子。另一邊有一個士人模樣的人腳踏磁圓凳,興致勃勃地欣賞。這幅圖畫既描繪了打花鼓的場面,也表現出了當時花鼓藝人拖家帶口、四處流浪的賣藝生活的慘狀。

    打花鼓因為受到人們的廣泛歡迎,因此又被用於社火表演,李聲振說它是「農人賽會之戲」。《揚州畫舫錄》卷九引吳園茨《揚州吹鼓詞序》說:「土風,立春前一日,太守迎春於城東番釐觀,令官妓扮社火……至康熙間裁樂戶,以燈節花鼓中樂目替之。揚州花鼓,扮昭君、漁婆之類……」花鼓開始扮演人物故事,為燈節社火終常備節目,就使它向舞台表演靠近了。

    花鼓戲正式出現,清人有記載。錢學綸《語新》一書記松江地區掌故,其中談到花鼓戲說:

    花鼓戲不知始於何時,其初乞丐為之,今沿城鄉搭棚唱演。淫俚歌謠,醜態惡狀,不可枚舉。初村夫村婦看之,後則城中具有知識者亦不為嫌。甚至頂冠束帶,儼然視之,殊可大噱。余今年五十有四,當二十歲外猶未聞也。或曰:某村作戲,寡婦再醮者若干人;某鄉演唱,婦女越禮者若干輩。後生小子,著魔廢業,演習投伙,甚至染成心疾,歌唱發癲。

    錢學綸寫這段話時為五十四歲,時值乾隆五十五年(公元一七九○年)。他說在二十幾年時還沒見過花鼓戲,從乾隆五十五年推前三十年,是乾隆二十五年(公元一七六○年),也就是花鼓戲在松江一帶開始興盛的時間。

    另外,清浦(淮陰)縣人諸聯《明齋小識》卷九說:「花鼓戲傳來卅年,而變者屢矣。始以男,繼以女;始以日,繼以夜;始於鄉野,繼於鎮市;始盛於村俗農甿,繼沿於紈跨子弟。胡琴、弦子,儼號宮商;淫婦奸夫,居然角色。戲場中演出怪怪奇奇之陣,而海濱逐臭之夫,或集詩歌相贈,假曰多情,斯文掃地矣。」諸聯是乾、嘉時候人,那麼江蘇花鼓戲興起的時間,大約也就是乾隆年間。

    前後兩則資料所說,不僅在時間上一致,在情形上也一致:都講花鼓戲是從農村興起,隨後進入城市,惹動眾多觀眾,甚至後來連文人士大夫也樂於欣賞。花鼓戲內容,大多有關民間生活,男女愛情,因此被這兩位老夫子一致痛斥-這一點也一致,但這卻正是花鼓戲得以迅速興盛的原因之一。

    嘉慶十年(公元一八○五年)成書的《吳門畫舫錄》裡,還記錄了當時活動於浙江一帶的一位著名的花鼓戲女藝人陳桐香,受到城鄉廣泛歡迎的情況。浙東濱海一帶的村鎮,在木棉收穫季節,聚錢演唱花鼓戲慶豐,到處相請,這使陳桐香紅極一時。這大概是嘉慶初年的事,比江蘇稍微晚一點,浙江也成為花鼓戲盛行區域了。

    花鼓戲在江、浙一帶流行,自然會進入上海。清代中期以後,花鼓戲在上海極其活躍。各種筆記記載頗多。其中值得專門撚出的,是花鼓戲曾一度遭禁一條。上海花鼓戲大多是由流民、娼妓、失業戲子演出的,證明花鼓戲是一種易於普及的通俗表演,這也是它得以盛行的原因之一。只是統治者以為其內容有傷風化,往往禁止演出。

    其實當時秧歌花鼓被廣泛用於民間迎神賽會,演出場面十分熱烈:婦女雜沓,擁擠縱觀,深夜懸燈,通宵達旦。花鼓戲在民間受歡迎的程度,遠不是一些大戲所能比擬的。

    打花鼓是在長江流域諸省廣泛流行的民間歌舞活動,因此久而久之,各地就在此基礎上,或吸收民間小調,或汲取其他大戲的聲腔,發展起各具風格的花鼓戲來。其著名的,如湖南花鼓戲、湖北花鼓戲、安徽花鼓戲等。在這些省份,常常一個地區就有一個地區的花鼓戲,往往十幾、幾十種地共同興盛流傳。

二、採茶戲

    採茶戲是流行於南方廣大地區的另外一種民間小戲,在民間採茶山歌的基礎上發展起來,與花鼓戲有著相近的血緣關係。

    南方在茶葉收穫的季節,人們邊採茶邊唱山歌,這種山歌就叫採茶歌。其名目有「十二月採茶歌」、「十二月花名」、「唱春」、「春調」等。不同的地區有不同的採茶調。

    明末清初時期,劉繼莊在湖南衡山已經聽到人們唱採茶歌。他在《廣陽雜記》就曾提及。劉繼莊還真是一個善於欣賞民間音樂的文人,竟至於在山裡臥聽人唱採茶歌,其畫意幽情,定沛然於懷。從他的敘述裡可以了解到,民間採茶歌都適用本地土語唱的,這是它能夠在一地風靡的原因。

    由於採茶調為當地人喜聞樂見,漸漸地就被吸收到年節社火活動裡去。南方流行的社火活動五花八門,有花燈、花籃、花車、竹馬、`旱船等,採茶調則常常成為其中的主調。李調元《南越筆記》說:

    粵俗,歲之正月,飾兒童為綵女,為隊十二人,人持花籃,籃中燃一寶燈,罩以紗,又桓為大圈緣之,踏歌,歌「十二月採茶」。

    這是廣東正月燈節民間社火表演的情況。十二人手提花籃燈,邊踏歌舞蹈,邊唱「十二月採茶歌」,這種形式叫「茶燈」。清•吳震方《嶺南雜記》記載廣東潮州燈節的情況與之類似。

    潮州燈節,有魚龍之戲,又每夕各坊市扮唱秧歌,與京師無異,而採茶歌尤妙麗。視姣童為採茶女,每隊十二人或八人,手挈花籃,迭進而歌,俯仰抑揚,備極妖妍。又有少長者二人為隊長,擎綵燈,綴以扶桑、茉莉諸花,綵女進退行止,皆視對首。

    福建也有類似的社火活動。民國九年《龍岩縣誌》卷二十一「禮俗誌•歲時景物」裡記載:「自元旦至元宵,沿街吹鼓歌唱。晝則弄金獅,夜則掉龍燈,或裝扮女子唱採茶歌,比戶遊行,謂之採茶戲。」這條記載比較晚,它反映了這種民俗持續的長久。

    菜茶戲最初被用於年節社火時,還只是一種群歌隊舞的形式,沒有故事情節。繼而發展下去,就出現幾個角色的簡單裝扮。《鬱林州誌•風俗》說:「元宵以前,鄉村中有裝竹馬、春牛戲者,竹馬則唱採茶歌,春牛則唱耕田曲。」騎竹馬表演也唱採茶歌,這就使採茶歌舞的影響又擴大了一步,進而又進入了人物扮飾。《容縣誌•風俗》說:「由元旦至下弦止,各鄉競為獅鹿、採茶、魚龍等戲。尤以採茶為陋俗。法用喬裝男一女二,更唱迭和,從正月至臘月,逐月皆有茶歌。」這種喬裝男女的對歌,再加入故事情節,就發展為民間「兩小戲」、「三小戲」的形式了。

    福建道光十年(公元一八三○年)刊《永定縣誌》卷十六「風俗誌」記載道:

    永邑界臨廣東之嘉應、大埔,彼處有採茶戲,男扮女裝,三五成群,唱土腔和胡弦,流入於鄉村街市,就地明燈徹夜奏技,引誘良家子弟,擲錢無算,淫褻無恥,莫此為甚。

    這裡提到閩西採茶戲是從廣東傳入的,所唱為土腔和胡弦,後者可能是指北方傳入的梆子亂彈一類聲腔。

    採茶戲與花鼓戲一樣,流行於南方很多地區,如有江西採茶戲、安徽採茶戲、廣西採茶戲等。在民間流行的實際情況,常常是採茶戲與花鼓戲一起演出,共同組成一個民間小戲。

    採茶戲裡的一支-黃梅採茶戲,值得一提。黃梅採茶戲最初緣於湖南省東部黃梅縣的採茶調,根據《黃梅縣誌》的記載,乾隆年間,黃梅縣的紫雲山、龍平山一帶產茶區,每年谷雨前後,青年男女成群結隊在採茶山上採茶,唱出許多流行小調和即興小調,也唱紫雲山樵歌和太白湖漁歌。乾隆四十九年(公元一七八四年)黃梅地區大旱,第二年又遇大水災,當地人們四處去逃荒,沿路演唱黃梅採茶調,就把這種曲調傳播到了安徽、江西等地。這種情形有些類似鳳揚花鼓。傳到安徽、江西的黃梅採茶調,經過和當地民間花燈、高翹等表演藝術結合,慢慢形成小戲,這就是黃梅戲。黃梅戲後來成為橫跨數省的大劇種,其實它的基礎只是民間採茶調。

三、花燈戲

    在雲南、四川、貴州、湖南、湖北等省份,民間盛行花燈戲。這是一種在燈節喜慶表演基礎上形成的小戲。每年正月十五鬧花燈,這些地區的人們,常常紮出各種綵燈,組織各種舞隊,邊演唱民間小調如繡荷包、送郎調、十杯酒、十大姐等,邊跳花燈舞。《湖北通誌•風俗二十一》載:「正月十五日為燈節,前數日為試燈,十六以後為續元燈有所謂花燈者,妝飾男婦,沿門唱楊花柳曲及荷花、採茶等歌,由敝俗也。」乾隆三十年(公元一七六五年)湖南《辰州府誌》卷十四「風俗」載:「舞燈後,又聚資唱梨園,名曰燈戲。」乾隆四川《蒼溪縣誌》也說:「上元放天燈,演燈戲。」又嘉慶年間定晉岩椎叟《成都竹枝調》有句:

      過罷元宵尚唱燈,

      胡琴拉得是淫聲。

      《回門》《送妹》皆堪賞,

      一摺《廣東人上京》

    花燈戲的源起即由此,其時間看來要早到清初。實際上花燈戲和花鼓戲、採茶戲的關係也密不可分。

    花燈戲系統裡有一支異軍突起的腔調--梁山調,在川、黔、鄂、陜、贛、閩、粵八個省區流傳,滲透到幾十個劇種裡去,這是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因為從民間小戲裡形成一種具有如此廣泛影響力的聲腔,這在清中葉以來還是絕無僅有的。

    梁山調起源於四川省梁山縣,清人江西黃勤業於道光丙戌年(公元一八二六年)三月三十日曾遊至川西井研縣,看到燈戲梁山調演出,他在《蜀遊日記》裡說:

    宿竹園鋪。是夜,鄉人作優戲,登場不多,人聲容俱無足取。其班曰燈班,調曰梁山調,蓋由梁山縣人上元燈事所作,而留遺以至於今也。

他正確指出了梁山調是梁山縣人正月十五燈節所唱之調,以後傳播開來。

    四川燈戲主調就是梁山調。嘉慶、道光年間,烏程縣范鍇作的《蜀產吟》指出了川東北城鄉對於燈戲梁山調的歡迎程度。

    梁山調的主奏樂器為胖筒筒,這是一種形似二胡而筒略長略大、杆略短,演奏時略帶嗡音的絲弦樂器,當地人稱為「胖筒筒」,外地呼為「大筒筒」、「大筒子」、「嗡胡」、「蛤螞嗡」等等,因此梁山調又稱為胖筒筒調。

    梁山調腔系裡含有大量民間揚歌、楊花柳曲、楊柳調等,因而人們也往往以這些名稱呼之。如咸豐二年(公元一八五二年)湖北『長樂縣誌』卷十二「風俗誌」載:「正月十五日夜張燈演花鼓戲演戲多唱楊花柳戲,其音節出於四川梁山縣,又曰梁山調。」還附有道光己酉(公元一八四九年)科拔貢田泰斗的『竹枝詞』曰:「竹戶燈光燦玉缸,新年氣象俗敦龐。一夜元宵花鼓鬧,楊花柳曲四川腔。」又如同治四年(公元一八六五年)湖北『宜昌府誌』卷十一「風俗」曰:「十五日元夕張燈演花鼓,多唱楊花柳詞,其音節出四川梁山縣,謂之梁山調。」這是梁山調傳至湖北,人們呼之為楊花柳戲的記載。

    梁山調作為劇種或聲腔的名稱,廣見於川、鄂、湘諸省,除前引四川梁山調外,還有湖北鍾祥、荊門的梁山調劇種,以及湖南、湖北、豫南一些花鼓戲裡的梁山調(有的訛傳為良善調、涼傘調)等。又有名稱改變了的梁山調,如四川、鄂西的燈戲胖筒筒、採堂戲、大筒子,川、黔、湘諸省的陽戲聲腔,湘、鄂西的楊花柳聲腔,鄂、陜間的二棚子弦子調,鄂南提琴戲聲腔及文詞,湖南花鼓戲裡的正宮調、西湖調、三流,以及湘、贛花鼓,採茶戲的北詞和各類川調等等。

四、秧歌戲

    秧歌戲是流行在北方山西、河南、河北、山東等省的小戲系統,在實質上與南方的花鼓戲、採茶戲、花燈戲沒有什麼區別,也是在民間小調和社火表演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

    秧歌最初是南方農民在插秧、耘田時所唱的民歌。李調元『南越筆記』說:「農者每春時,婦女以數十計,往田插秧。一老撾大鼓,鼓聲一通,群歌競作,彌日不絕,謂之殃歌。」這大概是他於乾隆三十九年(公元一七七四年)或四十三年(一七七八年),在廣東主持學政時,看到的農村景象。湖南情況也相同,『寧鄉縣誌•風俗』說:「立夏分秧插田,迎塍接隴,以酒餚佈地,鹽蛋尤伙,歡呼酣飲,歌聲遍繡陌。或有以鑼、鼓節曲者,謂之打山歌,亦曰插秧歌。」這是農民表現春播愉快、減輕勞動疲勞的一種唱歌方式。

    當人們把秧歌調搬到年節社火演出裡之後,秧歌就成為社火舞蹈裡的一部份了。『柳邊紀略』記載寧古塔的秧歌演出說:「上元夜,好事者輒扮秧歌。秧歌者,以童子扮三、四婦女,又三、四人扮參軍,各持尺許兩圓木,戛集鄉隊伍,而扮一持傘燈賣膏藥者前導,旁以鑼鼓和之。舞畢乃歌,歌畢更舞,達旦方已。」這裡所說寧古塔地方的秧歌舞,是三、四對裝扮男女,手拿短棍敲擊而舞,前面還有一個賣膏藥打扮的人,拿著傘燈作引導,又有鑼鼓伴奏。這種表演形式是比較特殊的,和後世的北方秧歌舞存在很大距離,大概只是一個地區的特例吧。

    一般來說,社火裡的秧歌都與舞蹈、技藝、武術等表演形式相結合,形成地秧歌、高腳秧歌(即踩高蹺唱秧歌調)、武秧歌等,邊唱邊鬧邊表演,一些地區即稱之為「鬧秧歌」。

    前面說秧歌戲和花鼓戲、採茶戲、花燈戲在實質上沒有什麼區別,就是因為唱秧歌、打花鼓、唱採茶歌、舞花燈,往往一起出現在相同的社火表演裡,它們彼此都是互相吸收的,沒有什麼大的不同。

    秧歌起自南方,卻演變成北方民間年節社火裡面一種主要形式。秧歌演唱形式最初傳到北方,由於其通俗、新穎的格調,立即受到人們的熱烈歡迎,繼而便結合北方各地的民間歌舞,發展成當地的年節舞蹈。

    北方秧歌興起後,就常常有一些藉此維生的民間藝人,把秧高表演帶入京城。統治者的態度只有一個,就是反覆下令禁止。今天我們看到,清康熙朝就曾經兩次發布禁止唱秧歌的禁令。依次是在康熙十年(公元一六七一年),清廷告示說:「凡唱秧歌婦女及墮民婆,令五城司坊等官,盡行驅逐回籍,毋令潛往京城。」另一次是康熙四十五年(公元一七○六年),禁令內容大同小異,但禁唱秧歌的地區又從京城擴大到包括宛平、大興兩縣。但是歷來民間游藝活動都是無法用行政命令來壓制的,反而總是越禁越行、越壓越興了。

    當秧歌被吸收到北方各地的年節社火中以後,逐漸就在其唱調的基礎上,發展為各地的秧歌小戲,河北、山西、陜西,以及河南、山東,都是它的傳播區域。一般來說,這些地區的秧歌戲、都不同程度的吸收了當地梆子聲腔及其他民間小調的音樂、劇目和表演藝術。在唱腔體制上,秧歌戲可大體分為三類:一、單純民歌組合類。以唱民歌小曲為主。二、民歌組合與板式變化結合類。其主要唱腔和板式多來自梆子腔,板式有頭性(慢板)、二性、三性、介板、散板及滾白等。其民歌小曲則統稱「訓調」,有【四平調】、【苦相思訓】、【高字訓】、【下山訓】、【跌落金錢訓】、【推門訓】等。採用板胡、笛子、三弦等樂器伴奏。俗稱這種音樂結構為「梆扭子」。三、單純板式變化類。演唱時用板鼓或梆擊節,大多不用管弦,只以鑼鼓伴奏,又稱作「干板秧歌」。

五、灘黃戲

    灘黃是在明、清俗曲灘黃、南詞灘黃調的基礎上,先形成彈詞說唱,而後逐漸發展為民間小戲的。

    灘黃的寫法很多,如灘王、彈王、彈黃、灘黃、攤簧、攤黃等等,實際上都是江、浙一帶民間口語或江湖行話的音錄。「攤」就是「說」的意思,「黃」就是「唱」的意思,合起來就是「說唱」。這種說唱,唱的是南詞,故而又稱「文南詞」,流行於上海、寧波、杭州、無錫等地。

    灘簧在乾隆年間已見於記載,乾隆六十年(公元一七九五年)成書的《霓裳續譜》裡已收有南詞彈簧調、灘簧調等,其唱詞都是七字句,或再加幾個襯字,成為十字句。文人沈起鳳於乾隆年間寫成的傳奇劇本《文星榜》第四齣裡,曾讓一位道士說:「唱灘王是我起首。」又說:「《賣橄欖》粗話直噴,《打齋飯》嚼蛆一泡。」《賣橄欖》和《打齋飯》都是後世灘簧裡以諢笑出名的曲目。

    乾隆前後,坐唱曲藝曾經風行南北,灘簧因此很快興盛並進入北京。嘉慶十八年(公元一八一三年)《都門竹枝詞》云:

某日某園演某班,

紅黃條子貼通闤。

太平鑼鼓灘簧調,

更有三堂十不閑。

    這是最早演出灘簧的記載,與太平鑼鼓、十不閒等北方民間曲藝同台演出。

    灘簧演唱時用弦樂器伴奏,灘簧樂器有琵琶、弦子、胡琴和檀板。

    灘簧興起後極受歡迎,於是又慢慢擴大演出規模,出現多人的分角色坐唱。如清•范祖述《杭俗遺風》(成書於同治二年,即公元一八六三年)說:

    灘簧以五人分生、旦、淨、丑角色,用弦子、琵琶、胡琴、鼓板。

    所唱亦係戲文,如《謁師》、《勸農》、《梳妝》、《跪池》、《合番》、《鄉探》之類,不過另編七字句,每本五、六齣,工錢一千六百文。近又興鑼鼓兒灘簧。亦有串客,不稱工,須請其盛飾酒飯。小孩彌月、百祿、周歲等多用之,喜事生日亦用。

    灘簧開始搬唱戲文,並分成角色遞唱,只不過把唱詞改成七字句,便於說唱而已。這種說唱多是以坐唱形式移植演唱崑曲劇目,是一種將崑曲通俗化的唱法。這一類移植於崑曲的曲目稱為「前灘」,另有一種用民間小調演唱,取材於民間花鼓小戲的稱為「後灘」。這類坐唱,因其演出規模小,便於在人家喜慶宴賀時用,因此十分風行。

    再進一步,灘簧便成為小型戲曲了。灘簧戲出現後,在本地馬上把老戲排擠到一邊去,歷久不衰的崑曲被灘簧所衝擊,遭到群相厭棄的命運。

    灘簧小戲興起其時間大概也在清中葉,盛行於江浙地區,在它的發展過程中,也大量吸收了崑曲、亂彈、花鼓戲的成份,因此有時候也被人們以這些名稱稱呼之。以後,灘簧戲逐漸演化成許多劇種,如瀘劇、錫劇、甬劇、湖劇、蘇劇等,同時也成為一些多聲腔劇種裡的組成聲腔,如婺劇裡的灘簧、贛劇裡的文南詞等。

六、蜈蚣陣

    百足真人打前鋒 ── 台灣的各式陣頭中,以民間故事作為扮演內容,將還童裝扮成劇情中人物,一般稱之為「藝閣」。這類陣頭時常出現在各式廟會,其明豔華麗的造型,每每吸引許多好奇的眼光,然而在眾多的藝閣中,陣容最為龐大,也是唯一具有怯災禳的功能的,便只有「蜈蚣陣」了。

    蜈蚣陣又名「蜈蚣閣」、「蜈蚣坪」,由五歲至十二歲的孩童組成。分別裝扮成歷史故事中的各個人物,一個個依序坐在釘製的木椅上,而每一位座椅下,橫貫一木棍,兩旁各由一人抬扛,這種陣勢一動起來,兩旁抬扛的人就像蜈蚣的腳一樣,孩童猶如一節一節的身體,加上前後各裝置有手工製成的蜈蚣頭和尾巴,民眾稱呼它為「百足真人」。不過近年來,社會進步、富裕之後,人們也變懶了,原本象徵百足的抬轎人,也不必抬轎,改在轎坪下,裝上輪子,轎夫們的任務只是推動前進而已。

    蜈蚣陣的陣勢分成三十六人上陣、七十二人陣及一零八人陣,其中以三十六人陣最為常見,一零八人陣主要以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為主,這種場面浩大的百人大陣,相當罕見,在本省為佳里鎮番仔寮應元宮所僅有。除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外,蜈蚣陣扮演內容多來自歷史掌故,如「五虎平西」、「薛人貴征東」、「劉備出巡」、「楊家將」等,而每次的廟會慶典,寺廟則在這十幾組故事中,選出一組做為扮演內容。

    扮演蜈蚣陣的孩童,一般多由父母長輩們報名,經廟方核對生肖,確信與神靈無犯沖,方可參加,蜈蚣陣的頭尾則必須選擇「相龍」的孩童。由於民眾咸信,參加蜈蚣陣可以「解運」、「消災」、祈得平安,因此,每每欲組成蜈蚣陣時,民眾便趨之若鶩,人數眾多時,還得請示神明,以求金茭決定。有的孩童年年參選,參加過好幾次,有的家庭甚至同時有六名孩童參加,其影響民眾心理相當深遠。

    關於蜈蚣陣遶境源起,相傳福建居民在建蓋王爺廟時,驚動了蜈蚣精,導致地方上不安、居民生活不寧,而廟宇也一直無法順利完成,經王爺以法力收服,並收其為部將,才終得以得道升天,成為百足真人,蜈蚣陣從此便得以代表王爺出巡,成為迎神賽會的先鋒部隊。另外,據台南縣佳里鎮番仔寮《應元宮(丁卯年)蜈蚣陣遶逕源起》記載:「民國元年本宮參加佳里金唐殿壬子年『蕭隴香』並予以環廟,以求國泰民安,於是由本宮蜈蚣陣扮裝唐太宗李世民出巡,轟動廟壇,聞名遐邇。」到了民國十二年,廟宇改建成坐北朝南,蜈蚣陣再度出巡,以裝扮三國劉備出巡故事為主,遠征至西港慶安宮。至於以幼童為對象,據中研院民族學研究所教授李亦園的說法,福建家鄉藝閣抬轎遊行,由於孩童較輕且易裝扮,因而由此開端。

    蜈蚣陣與藝閣一樣,內容取材自歷史故事,然而其陣勢與氣派,卻遠在藝閣之上,它不僅是代表廟宇的主神,做為開路先鋒,其所經過的地方,更有驅凶化吉的功能,因此蜈蚣陣在一般信仰中,已被民眾加以神格化了。

    由於民眾咸信,蜈蚣陣具有特性的威靈,因此每當蜈蚣陣出巡遶逕時,許多民眾會在路旁擺設香案供品,焚香禮拜,有的將衣物放置地面,有的伏地跪倒,他們讓蜈蚣陣從其衣物、身上經過,認為這樣可以消災解厄帶來吉利。也有人相信以s形依次從蜈蚣陣身上穿過,或摸摸蜈蚣陣,可保平安。

    這種象徵著吉利的陣頭,一般多在南部出現,特別在「刈香」活動中,如學甲慈濟宮每年一度的上白礁謁祖大典、西港慶安宮的三年一科建礁、佳里金唐殿的刈香大典……等;目前台灣還有六陣,都集中在台南縣市,有台南縣學甲鎮慈濟宮蜈蚣陣(在後社集和宮裝閣)、台南縣麻豆鎮代天宮蜈蚣陣(麻豆代天府裝閣)、台南縣佳里鎮金唐殿蜈蚣陣(佳里寧安宮裝閣)、台南縣佳里鎮應元宮蜈蚣陣(在台南市安南區公塭仔萬安宮和西港鄉溪埔寮安溪宮合組裝閣)、台南市安南區土城聖母廟蜈蚣陣(在土城聖母廟裝閣)。

    只有在難得的盛會中,才得以有蜈蚣陣出巡,因此,民眾莫不欣喜萬分,但是對於這些年紀幼小的童男童女而言,一天坐上十幾個小時,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尤其是遇到炎日高照的天候,穿著厚重戲服,頭戴盔帽的孩童,規規矩矩的挺坐在椅子上,長途跋涉,實在是辛苦萬分。無怪乎在他們座椅前供民眾投擲糕點的謝籃內,父母常為他們準備一些手槍、玩具,以消磨漫長無聊的時間。

    這項民俗活動具有濃厚傳統的鄉土色彩,在主題內容上,可致力改善其內容,避免荒誕不經,缺乏教育意義的故事;就活動本身而言,在強調蜈蚣陣的教化功能之餘,也要注意孩童的參與狀態,以免影響他們生理或心理發展。 

七、高蹺陣

    高高在上戲眾生 ── 過去的時代,人與人之間的連繫,從此岸到彼岸,或許只是探望朋友,卻得跋山涉水,飽嚐艱辛。

    當時,為了解決涉水越澗這項生活中的難題,人們不得不尋找一避免身體濺濕的解決途徑,而想到以腳縛在長木上,藉助它的高度越過溪澗。這種勞苦的生活技能,到後來,漸漸轉變成怡情的娛樂,甚至在民間遊藝表演中,佔有一席之地,無疑是生活技能演化而成藝術表演的最佳例證。

    高蹺成戲,這項由生活而藝術,再由藝術而至於習俗的技藝,其起源演變,眾多異議,黃華節所著的《中國古今民間百戲》中記載:「上元燈戲之一紙糊大頭,套而之,西京賦『假頭』也。又有高蹺戲,謂之『蹈高蹺』。足膝同縛長木兩枝,走路為戲。而「通典」、「宋書武三王傳」、「列子說符篇」亦有越人崇尚高蹺戲的記載。

    而有關高蹺成戲作為民間娛樂的記載,江蘇真州風土記紀徵戲高蹺之俗云:「好事者,或為高蹺之戲,裝各齣戲文,下縛丈木于足,步出屋檐,則又視花鼓一新。」

    至於高蹺戲的起源,「列子書」中有這樣的描述:「宋有蘭子,以技于宋元君。元君召見,以雙枝長倍其身,屬其脛,並趨而馳,弄七劍,迭而躍之。立賜金帛。有人認為「雙枝屬脛」的舞蹈,是春秋戰國時代蘭子所創作的技巧之一,不過經後人考證「列子書」為魏晉時代的偽作,可靠的說法,則認為此戲源於西漢時代,如此算來,至今也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了。

    西漢以後,高蹺陣在民間流傳,從未間斷,到了宋代則更風行。宋朝雜樂百戲有踏毬、高蹻、藏挾、雜旋、弄鎗、齪劍、踏索、尋橦、筋斗、扭腰、透劍門、飛彈丸、女伎百戲之類,皆隸左右軍,而散居每大饗燕,宣微院按藉召之,錫慶院會,諸王賜會及宰相筵設,特賜樂者及第部充。」馬端臨的文獻通考記錄宋朝什樂百戲,便有「踏蹻」一目,夾雜在其他技藝之列,可見「踏蹻」這項技藝,是當時左右軍常演的特技。而朝廷方面,若不是將高蹺戲視為藝術性娛樂,就不會讓左右軍經常練習,更不會讓它在大型的盛會中演出,而高蹺在當時受到如此重視,其訓練的精良,使得這項技藝自然流傳下來。

    至於高蹺何時傳入台灣,並沒有明確的記載。老一輩人的說法是,高蹺源自於國術武館,成員不僅能演戲,功夫基礎好,更能踩在高蹺上比武。另外還有一種由地方上無業游民扮演,只是踩著高蹺行走,專門陪人送葬的高蹺隊。

    高蹺古時又叫「高蹻」或「高趫」是北方人迎接新春、元宵及迎神賽會常見的遊藝表演,表演者踩踏在一木腳上,下端離地數尺,寬約三寸,上有一突出缺刻可將腳固定,雜在隊伍行列中,遊行表演。而目前台灣所見的高蹺,則使用單一長木棍,另外有一木塊固著其側,可供踩踏,其木棍離地至少在二尺以上,有時高達六、七尺,由於雙腳與木棍間有布條綁縛固定,不會脫落,因此踏在高蹺上的表演者,可以隨意走動跳躍,或耍拳術功夫,或飛跳蹬踢,與常人一般做出各種姿態動作,因此人們叫它「踩高蹺」也叫「踏高腳」。

    高蹺實際上是高腳的化妝戲。在中國北方的高蹺表演,藝員踩在高腳上不僅要能活動自如,甚至還要唱曲,能舞蹈,充分作戲。同時,它也是一個自稱活動舞台的流動歌舞表演,他們化成生、旦、淨、末、丑各種角色,有的五柳長鬚,有的頭戴珠翠,有的身紮長靠,有的紅衣羅裙,按其所演的角色身分,各特砌末道具,如長槍、馬鞭、關刀、手絹……等,十足戲台上盛裝的戲伶。

    表演一段一段的短劇,如「小放牛」、「小拜年」之類,也能表演成齣的戲,如「拾玉鐲」、「潘金蓮挑簾子」等,大套戲則只撿最精彩的一場演出。至於目前在台灣民間的高蹺表演,則僅是踏在蹺上,沿街走走,或表演拳術及劈腿之動作,已不見有「唱」的表演。所穿戲服也是以民間故事中之三藏取經、八仙、關公保二嫂等角色化妝為主。每團人數約十二至十五人,其中有三人演奏樂器。高亢的鑼鼓聲,配合激烈的走動跳躍,往往可使演出效果達到最高潮。

    近些年來,各式各樣的娛樂媒體充斥,願意苦心學習高蹺的人愈見稀少,加上閒暇時間的缺乏,目前現存的高蹺團體少之又少,不復過去逢村就有的時代,只有在基隆、雲林、台南、高雄、屏東等地方有高蹺陣團體,而其中職業團更是屈指可數,北部的有基隆暖暖靈義郡的高蹺隊,其人員組織龐大,演出時僅只在市街遊行,不含戲文,但偶而也有單腳跳及舞獅的表演,他們雖踩在高蹺上,但前進跳躍等動作卻不含糊,所使用的高蹺長達七尺高,非技藝純熟,否則很容易摔下來。雲林縣的高蹺主要以表演拳術及特技為主。而南部的高蹺基礎,來自國術武場,最擅長的戲目是「過五關斬六將」、「三藏取經」等較傳統的節目,此表演並有鑼、鼓助威,其中「過五關斬六將」戲的難度很高,關公及馬伕間的武術基礎,彼此間的配合皆相當重要。這些團體所偏重的表演技巧與內容均不相同,且與過去時代已有很大的出入。

    高蹺陣的價值,一般看來是微不足道,但其內涵卻相當豐富,過去在軍中,高蹺無非是作為河川泥沼的涉水工具,而現在民間一般的高蹺戲,雖僅僅只是自娛娛人,然其技藝的藝術性,以及潛移默化的社會功能,卻是值得我們重視的。

 

八、牽亡陣

    過完路關遊十殿 ── 中國人素來好禮,凡事講求適切的禮節儀文,從出生到結婚而至生命終結,無一不以禮待之,所謂「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飾經之典,已成為人一生中的大事。

    在喪葬的禮俗中,「牽亡」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這項由民間種種神話構成的表演,神秘中不失詼諧,站在藝術的觀點來看,也非一無可取,儘管批評的聲浪,未曾歇息,但對失親的喪家而言,它卻是一針強而有力的「鎮定劑」。

    台灣的喪葬禮俗,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及社會結構的改變,已漸起變化,除了傳統儀文趨於簡化之外,一些舊禮俗所無,像電子琴花車、牽亡陣等新興陣頭,也出現在儐葬行列中,且愈演愈烈。

    電子琴花車在葬事中,因其表演流於低俗,使得它的存在遭到衛道人士的指責,而牽亡陣的日益變質,同樣也招來不少批評的聲浪,有人認為在肅穆哀戚的葬禮中,載歌載舞,顯得不淪不類,應加以廢止,有的則主張應改弦易轍,重新徹底檢討一番,然而不論你接不接受,它活絡在民間的事實,卻是無法否認的。

    牽亡陣,俗稱「牽亡歌仔」,亦稱「牽魂陣」,發源於台南縣善化一帶,而其何以被列入儐葬行列,唐德塹先生編著的善化鎮鄉土誌所載,大約在五、六十年前,有一閩南人王鬧錫來臺,入贅於善化,在當地教唱太平歌調,並在寺廟吉事時表演,其歌詞內容係說明牽亡之不足以憑信,勸人勿請尪姨牽亡巫術。這項表演爾後在台南市安南區演出,其開路關熱鬧有趣,有些老人看了很喜歡,囑咐其子女在他們百年之後請來獻紙牽亡。直到王朝順最先用車強懇請參加儐葬行列之後,廟才不再請用牽亡陣。善化的牽亡歌團在王鬧錫及其之後的王大粒的主持下,逐漸由南部向外發展,目前已傳至全省各地。

    台灣的民間信仰中,相傳人死後,要做功德,亦即「牽亡」,這項由唐朝流傳下來的風俗,目的在藉由「道祖」、三壇法師和陰陽娘媽的導引下,帶領亡靈平安前往西方極樂世界。因此它除了和其他喪葬陣頭一樣,須在出儐當天遷棺前後,沿途以及進墳前哭唱表演外,還得在出儐前一天傍晚,到喪家演出一場全套的牽亡祭儀。

    牽亡陣的成員,大至上有五至七人。分別是法師、小旦、小生、姑婆和琴師(一至三人)。其中小旦、小生和姑婆由女性扮演,並代表著人一生的三個時期。

    法師,又稱三壇法師,由男性扮演,一般不著道袍,僅頭戴繫紅巾的頭盔,右手搖帝鐘,左手吹牛角,要唸要唱還要吹,為接引死者亡魂至西方的使者,地位相當重要。

    小旦,著青色服裝,表演時位在歌陣的前方,手拿一用冥紙捲成的紙卷,必要時可用來買路。

    小生,著白色服裝,位在歌陣右方,表演時,有時敲木魚,有時揮紅巾,亦唱亦跳。

    姑婆,著黑色或藍色服裝,位在歌陣左方,扮演陰陽壇娘媽的角色,表演時和法師答唱、輪唱,有時也敲烏鑼,或翻紅扇。

    小生、小旦和姑婆表演前皆略施脂粉,穿著為上裙下褲,有的團則著鳳仙裝,並不一定。這三個角色,也有人說是苦旦、阿婆和尪姨。

    牽亡陣的道具相當簡單,除了樂師伴奏的樂器、演員所持之外,只有一類似神輿之小轎亭,叫做「牽魂鼓亭」。這個折疊式的紅色「歌棚仔」與人同高,頂部由中國傳統屋頂造型演變而來,分上下兩層,上層擺放法器,下層安置擴音器(以前則無),四周有佳句聯對裝飾,上層前後有「孝思堂」,「陰陽相會」,左右為「迎歸樂國」,「接引西方」;中間部分前面寫著「一別千古」,左右各為「世上罕見百歲人」、「山中存有千年樹」;底下左右垂掛的紅布上,寫著「喚醒南柯」及斗大白色「奠」字。這個類似神輿的小轎子,便是牽亡陣的主壇,其外觀與裝飾的文字各團並不相同,有正前方寫著 「XX牽魂歌」的招牌,一路上為自己宣傳。

    至於法器,有所謂的五寶,及帝鐘、牛角、烏鑼、木魚和拍板。其中,牛角又稱龍角,具有降神與驅邪的雙重功能,其用意在呼天叫地,由法師持用。帝鐘亦稱法鐘、銅鈴、三清鈴,柄上三叉代表三清,有降神怯鬼的法力。烏鑼,為一把帶柄的圓形小銅鑼,係通神法器,為「姑婆」所持用。拍板,也叫奉旨、方子、淨板,為一小長方體木塊,置於主壇的上層,有驚堂木的效用。法師在牽亡的過程中,時而拍擊,以嚇退邪魔妖怪。

    牽亡歌陣表演前,除了演員化妝、組合主壇和布置靈堂之外,尚須由法師製作紅紙船。由紅紙摺成,內載天金及香火的「魂船」,專門用來渡揚州江之用。

    一切準備就續之後,便開始牽亡的表演。牽亡的目的,既是為死者「開魂路」,帶領到達西方極樂世界,因此其表演內容,也是根據此說法而來。過程有請神過、關遊、遊十殿、接引西方、辭神,約長達兩個小時。

    開始時,法師先唸一段口白,內容視案主之不同,而有所變化。其中說明死者的資料,有姓名、陽壽和忌辰,以及陽世的孝兒女等。

    唸完口白後,開始請神,這時喪家須點神隨拜,法師用歌唱方式,請五營之神;當法師請一營之神時,接著再唱路關,從草埔路、赤土路、黑土路、石仔路、石板路、冷水坑、嶺板路、鐵計路、霜雪山、馬起砂、相思嶺、鐵板橋唱到三十六關中的土地公廟為止。

    請二營神時,再接著唱路關,從白雪山、亡魂山、鐵刀山、白水湖、揚州江、龍環井、大石板唱到六角亭,當法師唱到揚州江時,小旦從靈桌下拖出靈船,繞場兩圈,然後和金紙燒掉,待牛角響過三聲之後,才表示魂船已過江。

    這時候,家屬的案主會獻上米酒,法師繼續從破錢山、奈河橋、十字街、布店前、七條大路、註生宮、花園市、深田井路、東嶽一門頭、二門頭、三門頭、四門頭、唱到五門頭,路關才算完全過完。

    路關過完,法師再接著帶亡魂過十殿,十殿是指地藏王主持的十地獄,包括一殿秦廣王、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五官王、五殿閻羅王、六殿卞城王、七殿秦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以及十殿轉輪王。法師由第一殿遊到第十殿,一口氣唱完。在第五殿閻羅王殿時,法師牽引亡魂登上望鄉臺看親人,這時喪家子女與三位女演員皆持香跪拜,在行過「奠酒禮」之後,喪家子女爬進正廳,伏在棺前慟哭,小旦也開始伏地哭唱,這是整個牽亡陣的高潮。

    過完路關,遊完十殿,法師便接引亡靈到西方見佛祖,最後並辭謝送神,由於牽亡的學習方法為口傳心述,因此各團間皆有差異,有的偏重冥界十殿,有的則注重帶亡靈過十殿之前的路程,歌詞內容不盡相同。

    牽亡祭儀的整個過程,由法師主唱,三位女演員對答、輪唱或齊唱。不論口白或歌唱,因有押韻,聽起來很順口,以「七字歌仔」或四字聯為主,曲調則涵蓋古今中外,有臺灣民謠,有「桃花過渡」,更有「魂斷藍橋」,或許這也是人們所詬病的一部分吧!

    近年來,部分圖利的牽亡團體,打扮的十分花俏,自行加入一些現代舞的表演,扭腰擺臀,只做一些遊行性的肢體動作,除了聲色之娛外,毫無技藝可言。

    這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這些從事牽亡的藝人良莠不齊,知識水準不高,在現代的價值觀念下,只好另圖他法,才不致被社會淘汰,有些藝人為了賺錢,大搞五子哭墓,也威脅了牽亡陣的生存。目前,優良的牽亡陣以台南善化最多,台南、嘉義、高雄一帶也還有一部分。

    牽亡在今天講求科學的時代裡,似乎是一種迷信,但只要積極的輔導,這項融合了民間的宗教信仰,灌輸了中國傳統孝思觀念的活動,不能不說是民間的一項宗教藝術。

 

九、制邪驅魔八家將

    賞善罰惡 毋枉毋縱 ── 本省的民俗信仰,所信奉的神祇雖多,大致上可分為專司職務的主神以及專司平妖制邪的王爺;主神大都只有單獨一位,並沒有特別的部將保護,但眾王爺們,無論是城隍爺、靈安尊王、地藏王、五府王爺……等,必都有許多武將助其驅魔除妖,八家將便是這些王爺們最常見的「家將」。

    這支神秘的隊伍,傳說是五福大帝的部將;台灣的民間信仰,除了專司職務的大神,如註生娘娘管理生育,月老星君專為人間撮合姻緣,神農大帝掌理農務等等之外,一般為地方驅邪制妖的「王爺」,以及城隍廟、五福大帝、靈安尊王(青山王)、地藏王等,大都有其部將,以助其行使職權,保護地方安寧,這些部將,一方面可以保護主神,一方面掃平亂事,猶如今天的「刑警」一般。

    家將,其起源文獻上並無明確的記錄,而民間的口碑,則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據西來庵編印的「五福大帝」一書中記載,家將來自福建福州,其時間大約在唐中葉初始,由上界十大洞天真君下凡轉世,以助五福大帝行驅鬼制邪一職。也有人以為家將原為海盜,後被五福大帝所收降,專司補妖除毒。普遍的說法,則是五福大帝仿照城隍廟中巡捕體系而來。

    另一種說法則認為,家將源自城隍的部將,霞海城隍廟史簡介中敘述,「韓德、盧清為城隍之二將,專守死囚,當時八家將中的甘、柳、謝、范、洪、劉馮、金八人,因飢寒難耐,淪為山賊,後為官兵擄獲,關入死囚,時值端午,八囚要求返與親人共渡最後一次的端午,韓德、盧清二人慨然應允,相約定時回囚受死,結果,時至八人未歸,於是韓、盧二人只有自盡殉職,八將感其恩德,亦自盡,後人崇敬其尚義凜然,遂建廟奉祀。此八人全都跟從於城隍爺,為其部將。」

    依據萬華源福宮說明,則認為家將源自靈安尊王;南宋末年,盜賊四起,「八將」為各地的大盜,當時靈安尊王張滾,奉令捉拿此八人,張以道德感化他們,並勸其投案免死,八人受其感動,棄下武器而效成朝廷,沒想到卻被朝廷拿為死囚,張滾因無顏面對其八人,爾後自盡謝罪,八人感載其義氣,亦跟著自盡,死後在陰間即成為張滾 ── 「靈安尊王」的部將。

    而根據施翠峰先生的調查研究,卻認為八家將純係台灣南部獨創的宗教性舞蹈,發源於台南縣的下麻豆,後來南傳高雄、屏東,北入嘉義縣境,發展至今尚不到九十年的歷史。

    僅管民間的說法分歧,然而依據唐代縣級的巡捕組織,有縣令、縣尉、主簿、問事、白直等職。明清的縣級巡捕,計有知縣、典史、縣丞、捕快、禁率、皂隸等職。縣令、知縣為一縣之長,為緝盜、審堂的主持,縣尉及典史,負責追捕盜賊及典掌刑獄,相當於現在的法警長和典獄長。而主簿、縣丞主訴訟卷宗,猶如今天的書記官。問事、禁率負責拷審罪犯,白直、皂隸、捕快則負責緝捕犯人。這些組織和今天的審判體系相差不多,無怪乎和這組織類似的家將團,被視為法警隊。家將團的組織,似乎是仿照唐以後的縣署組織而設置,也就是說,家將團的組織,係由地方的治安組織神格化而來。

    家將在歷經煩雜的風俗傳承下,其規模、人物、造型甚至是來源,皆因各地風俗而有差異。一班家將因其人數不同而有四將、六將、八將、什將之分。而其成員數目,或出巡人數,因主神、任務等的不同,有相當大的差異。其各類刑具、數目,亦有規定,依各將的裝扮、特有拳步、任務,可分成以下幾種:

    使役,負責肩挑家將所用各種縮小的刑具或法器,一般不視為家將團之列。扮演者大多不化妝,但全是全隊的靈魂人物,通常以刑具的聲響來指揮全隊的運轉,所擔的刑具,因家將人數的多寡而有所差異,四將團的刑具有八具:筆、墨硯、手銬、魚枷、藤條、板批、繩、鐵鍊等,由出巡的四將及文武差分持,沒有專人擔負。八家將團共有十八,加上腳鐐、虎枷、笠籠、斧銼、椔指、夾腳、釘棍、棕鬚捲等,旨在審普通刑犯。什家將則有三十六刑具,即八將的十八項,加上皮鞋背、皮鞭、棍批、角棍、釘椅、釘床、手釘、腳釘、鑽、竹掃捲、鐵鎚、鐵鏟、斬馬刀、蓋頭印、蓋目印、鐵砧、炮烙,旨在審重刑犯。最多為五福大帝出巡,有刑具三十六具,次為城隍爺有十八具,若只有八將,刑具不可超過十八具,四將只有八具。

    文、武差,在八將前面,文差(大差將軍)右手執令牌,左手執扇,武差(大千將軍)左手拿令旗,右手拿扇,凡主神發令,先交文差,轉交武差,以決定家將團出巡的人數。理論上,文武差可代表主神行事,地位頗高,事實上卻是將團的差役,多不視為家將團的一份子,僅什將團將其列入,而稱作十二將。此職大多由小孩扮演,粉紅花臉,鳥嘴,紅兜及虎衫,行「三進三退」的步法,或走四門(兩人對稱走四方形的對角),以圍捕罪犯。

    撐刑,又稱班頭,左右各一人,左為「甘大神」,右為「柳大神」,手中軍持板批(又叫戒棍,為繫鈴的半邊竹節)、羽扇,著黑衣,平時走八字步或八卦步,攻擊時走七星步。若為五福大帝屬下時,行花草拳,為城隍屬下時,則行太祖拳,但沒有嚴格規定。

    捉拿,捉大神為謝將軍(謝必安),又稱七爺、大爺或白無常,頭戴高帽,上寫「一見大吉」四字,著白衣、吐舌,個子高大,左手持魚枷,通常由高個子扮演,拿大神為謝將軍(范無救),又稱八爺、矮爺或黑無常,身材矮小、臉色黝黑,著藍衣,左手握方牌(上書「善惡分明」或「賞善罰惡」四字),右手拿鎖鍊,打猴拳,多半由短小精悍的人扮演。此二神在神將會中均相當常見,是家將團中武藝最高強者,也是擒拿逃犯的主力,由縣署中的捕快神化而成。

    四季神,即春、夏、秋、冬四大爺,為家將團的內班四將,屬文官,專司審問罪犯、護衛主神,唯家將團中四爺的姓氏、面譜、所攜器械,各地互異。目前各家將團多將四季神和撐刑、捉拿四將,合稱為八將,為家將團的主體,故俗稱八家將。

    文、武判,為家將團中地位最高的兩位,專司記錄罪行,亦為城隍爺的左右侍從,均穿戴文官服帽。文判康子典,右手拿硃砂筆,左手持生死簿,武判龐元志,手拿鐵錘,八將加上文、武判即為什家將。一般家將團中並無此神,僅限於城隍、嶽帝、五福大帝中的張部等才有。

    完整的家將團,成員有十三人,每次的出巡人數,皆視主神、任務而定,若一般王級以下的神明,作例行出巡,僅由謝、范二爺戴兩人高的面具隨行,為家將出巡最小的組合,若主神為五福大帝中的劉、史、趙三部或任務只為巡察驅魔時則,則由文、武差中的一人持令旗、筆墨硯居前,甘、柳、謝、范居後,稱為四將出巡。若為一般王爺代天尋狩或五福大帝中的鐘部出巡,或任務為鎮壓惡魔,拘捕私自外出的鬼魂時,加派四季審堂協助,前排並由使役擔十八刑具,為八將出巡。若城隍、嶽帝、地藏王及五福大帝主神張部出巡時,或拘捕罪犯,須就地開堂審判時,則家將團全部成員出巡,亦即什將出巡,是最壯大的家將團隊伍。

    昔日,家將出巡三天(前也有人說是七天),扮演家將者,一律齋戒或沐浴,禁絕酒色,然今日已甚少有限制。出巡之前,需先行畫面譜,並為主神開光點眼。八家將的臉譜藝術,流傳至今沒有一定的圖案,有時隨著繪臉師傅興致,及其習慣在臉上畫上五顏六色的色彩,俗稱「開面」。開面之後,便不能隨意談笑。

    當令旗下達命令,家將的陣勢擺開之後,表演便開始,役肩挑著各式各樣的刑具,舞動開來,鐵鍊上的鈴鐺和金屬刑具碰撞,交織成一陣陣擾人心緒的聲音,而所有成員皆隨著此聲響走動,只見他們目怒視,行走時虎虎生威,頗有震嚇妖魔之功效。「晉廟」時,由使役代表行神,接下來全體成員雙雙配對,輪番做「雙打」或集體表演,他們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揮舞著手中的羽扇和刑具,而鑼、長板、八角鼓所齊擊出來的簡單節奏,自然、巧妙地烘托出家將表演,那極具誇張、獨特的神秘之舞!

    台灣北部的八家將,一般只做純粹的表演,如台北霞海城隍的八將團,而南部家將還具有乩童的性格,因此在隆重的迎神賽會中,常常可以見到家將「起乩」、操劍、揮刺球的表演。

    由於八家將在本質上富含深厚的宗教意味,沒有轉變為以娛樂為主的陣頭因此所學者,大多基於個人興趣,或為了祈神還願甚至是為賺取表演報酬而學。無論其目的為何,具有悠久歷史傳承的八家將,包含了許多歷史人物的淵源,及民間的神秘信仰,可說蘊含了完整、豐富的傳統文化色彩,而它所具有消災、解厄的功能,更為社會帶來了安定民心的正面意義。也因此,在迎神賽會中扮演開路英雄的八家將,在民間藝陣的地位,就顯得相當特殊了。

十、舞龍

    「舞龍」,這項富含中國人想像的活動,過去都在元宵時舉行,到了近代,無論是迎神賽會,或國家慶典,只要有熱鬧歡騰的游藝表演,定以舞龍為重頭戲。在中國人的心目中,龍不僅為傳說中的靈獸,更是吉祥的化身。《禮記》禮運篇記載:「麟、鳳、龜、龍,謂之四靈。」中國最古老也最為人們所信服的哲學者著書《周易》,更時常以龍來解釋宇宙人生諸事萬物的變化。

    中國的民俗活動中,無論迎神賽會、國家慶典,只要有熱鬧歡騰的游藝表演,舞龍必為重頭戲之一。舞龍的時間,不分晝夜,舞動於青天白日間,重在龍的迴旋翻轉,活躍動感的儀態,出現在月明星光下,輔以華燈、炬光,便裝飾得輝煌閃亮,光彩奪目,然一般卻少有夜間舞龍表演,多半在日間舉行。

    而翻滾在鑼鼓和爆竹聲中的舞龍,不僅具有特殊的民族風味,更是傳統農業社會以來,由宗教信仰轉化為娛樂活動的具體表徵。儘管舞龍的宗教意味,漸被娛樂功能所取代,然而這種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技藝,非旦能強健國人體魄,它所含團結一致的重大意義,更值得國人大力去推展。

    所謂「飛龍在天」,而成了帝王的德象。司馬遷記劉邦的出生,有這樣的描述,「其母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雷電晦冥,其父往視,則見蛟龍於其上,因而得孕。到了他成人,當亭長時,狎侮,好酒色,常向兩位老婦人王媼、武負賒酒喝,他醉臥恃,每見其頭上有龍出現。」龍為麟之長,君為萬民之主,因此以龍譬君。自古以來,皇帝天子無不被形容成真龍附身。

    中國的許多習俗,便由這種根深蒂固的信仰衍生而來,各地舞龍的風俗,便是很好的例子。這項祈祝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國泰民安的民間習俗,過去都在元月十五的元宵佳節舉行。現在每逢地方廟會或是國家喜慶,各式各樣色彩繽紛的人造龍,便會活跳在人們的眼前。一般人的印象認為,舞龍所舞的必定是金龍,事實不然;除了用金線與金片縫製的金龍之外,色彩艷麗的彩龍與青龍,皆可在坊間出現,此外,也有專門在夜晚初迎,由流星火球開道的噴火火龍,相當富有變化。

    用白布彩繪而成的龍,可分為龍頭、龍身及龍尾三部分,另外還有一顆用來引導舞龍的龍珠。龍的長度,一般民間所用的大都為九節至十五節,較長的有四、五十節,近年我國所見最長的龍,是在總統府前廣場上表演的三軍舞龍隊,長逾百節。然無論節長或短,一定是單數,因為據說自古以來都是雙龍齊出,如此合起來的節數才會成雙。

    民間舞龍由來甚早,【東京夢華露】記宋朝汴京元宵盛景時說:「……又於左右門上,各以草把縛成戲龍之狀,用青木遮籠,草上密置燈燭數萬盞,望之蜿蜒如雙龍飛走。……」顯見宋代民間便已有舞龍燈的風氣了。另外相傳古時每年需由官府與人民聯合舉行三次逐疫禮,在最後一次的「大攤禮」中,由四個人頭上束著熊皮,臉上塗成金色,畫上四隻眼睛,全身穿黑衣,打扮成神將的模樣,然後手持單刀與藤牌,挨家挨戶為人驅邪,後遂演變成舞龍的形式。到了清代,舞龍已成為民間歡度春節最為精采的遊藝表演節目。

    「舞龍」,沒有固定的舞法,全憑每個團體的興趣和喜愛,自由變化。但無論舞弄什麼花式,總脫離不了以下幾個基本動作及隊形:一是出場,又叫做出洞,由執旗人首先出現,龍隊跟隨在旗後,用小跑步的方式彎曲出場,要注意旗幟在前,籠諸在旗後,其次是龍頭。二為三叩首,先將龍繞一個圈,龍頭及龍珠在中間,向主席或主要貴賓行三叩首(左右甩龍頭及龍珠叩首時,要緊鑼密鼓配合)。三為叩首的連接動作,通常龍頭在龍珠的引導下繞圈,當龍頭與龍尾快要接成一個圓圈時,龍頭與龍尾均迅速向內彎進,而中間龍身需高舉伸直,讓龍頭與龍尾順利穿過。

    一般龍陣的團員,約有數十人。其中「舞龍頭」為整個活動中的壓軸,執龍頭的人要身材高大、有力,舞時兩眼需注視龍珠,跟隨旋轉翻騰,龍頭與龍珠間的距離越近越好,好像要將龍珠吞沒似的,舞時,執龍頭的人,並應配合翻跳的動作,如此才能舞得靈活、生動。

    執龍珠的人,是全隊的指揮,也是龍陣表演精采與否的關鍵。所以,舞龍豬的人必須身體強壯,四肢靈活、思想敏捷,方能運用自如,並使整條龍舞得順暢有致。一般執龍珠的人,應緊跟隨著龍珠,亦步亦趨,頸上會掛個哨子,每當要變換動作時,便以哨音來指揮。龍珠與龍頭緊暢流順的配合之下,形成一幅有趣的「龍戲珠」圖。

    執龍尾的人,身材亦需要強健有力,舞弄時遇到翻尾的動作,才不會吃力,否則亦將龍尾打到地面,造成龍尾的損壞。執龍身的人,需緊跟著前面,左右翻舞,且力求持平一致。

 

十一、舞獅

    舞獅在台灣不僅可說是一項最普遍的陣頭,同時也是一項廣受歡迎的民俗體育項目。無論海內外,賀新春迎佳節,從國慶到民間喜慶,都可以見到獅陣的演出。

    有關舞獅得起源,可稽考的為楊炫之《洛陽伽藍記》中,記述南北朝時洛陽長秋寺佛像出行時,「有辟邪獅子,引導其前」的記載。隋朝薛道衡詩中也有「抑揚百獸舞,盤跚五禽戲,狻猊(獅子)弄斑足,巨象垂長鼻」的描寫。

    到後周武帝時代也有記載,這是根據劉晌《舊唐書》的音樂志所錄:「太平樂,後周武帝時造,亦謂之『五方獅子舞』。獅子執獸,出於西南夷天竺獅子國。綴毛為獅,人居其中,像其挽仰馴狎之容。二人持繩秉拂,為習弄之狀。五獅子各立其方位,百四十人歌『太平樂』。舞以足持繩者,服飾作崑崙像。」舞獅至漢末三國時代已有「戲」獅子的「象人」了。

    五頭獅舞在「太平樂」的伴奏之下,到後周皇室就制成國家舞樂了。一千多年前,一場五方獅子舞,就有歌者一百四十人,舞者六十人以上,這兩百多人的舞獅場面,恐怕很難再見到了。

    至於舞獅何時傳入台灣,文獻並無記載,日文鈴木清一郎在「台灣舊慣冠婚葬祭與年中行事」一書中,描寫日據時期的舞獅盛景:「各方獅陣一起出動表演『獅舞』(跳獅子舞),先作好一具獅子頭,由一個人用兩手舉在頭上作為獅頭,至於獅子身則是由花布作成。舞獅團體,每個人都要會武術特技,他們手拿長刀、棍棒、青龍刀、槍矛、鐵鎚等武器,也隨著舞獅團到處表演特技,演技之精湛極為壯觀。」

    在台灣,舞獅俗稱「弄獅」,以新竹劃分南北。而組成的舞獅團體,則稱為「獅陣」或「獅團」。南部獅流行於台灣南部及西螺一帶,屬於閉口獅(嘴巴固定不能開啟者),由於造型與古農村飼雞的竹籠相似,因此又稱為「雞籠獅」;北部獅則流行於台灣北部,其嘴開很大,因其嘴巴用篩子做成,故又稱「篩仔獅」:台灣地狹人稠,交通發達,南北交流情形普遍,遂以「開口獅」或「閉口獅」來分別。目前本省的獅團中,以南部西螺及北部大龍峒為著名,南部的獅頭,額多突出,北部的獅頭,額多寬廣。

    獅頭的種類很多,有漿塑造,有木材雕刻,有用竹架糊紙而成,有用黏土製造,有用皮革縫製,有用鉛皮、鉛片打造,為了供應大量需求,降低製造成本,現多以鐵板做模,壓成塑膠獅頭,大量生產。

    獅身(俗稱獅衣、獅披)的製造,早年皆使用具有韌性之苧布縫製,現亦有絲絨或毯志成。它們長短大約為三台尺寬六台尺長,以適合兩人舞弄為度。顏色則自由搭配,有的與獅頭配合,有的以白青黑紅黃五色布來代表金木水火土,大體皆以鮮豔奪目為主。獅尾則採用絲麻或塑膠彩帶紮成,製好的獅衣,前端縫繫在獅頭上方,後端繫上獅尾,便算完成。部分用來表演獅子舞的獅身,還利用彩色塑膠繩製成一層一層的獅毛,顯得生動逼真。

    整頭獅子製造完成後,須經過「開光點眼」的手續才能演出,點眼前先用紅布遮蓋眼睛,準備牲禮素果至廟裡,選擇良辰吉日,由道士以紅硃筆點睛,經「獅開光」這道手續後,獅才具有靈性,方能開始舞弄。

    獅的舞法,依開口獅及閉口獅之不同而有分別,然其基本動作相通,其中獅咬蝨,即用獅嘴去舔弄全身各部位,有站、臥、坐各種姿勢,此動作為獅子沐浴洗澡的象徵。睡獅為獅子睡覺的動作,舞者以蹲或坐姿使獅子成靜止狀態,然後獅頭向下俯,有休息的作用,此動作可與獅鬼同時表演,獅子睡著後,獅鬼拿著樹枝或扇子戲弄獅子,一會撩獅子的鼻孔,一會又玩獅子的腳,使獅子不得安睡,怒氣沖天,逗弄起來,詼諧有趣。

    踏七星,困舞弄步點成北斗七星之形狀,故又稱七星步。其次是踩八卦,踩八卦現已不多見,除鮮少舞者會之外,一般認為若踩錯步伐,自己本身易受邪,故只為不安家宅鎮宅時舞弄。其舞法事在地上依八卦排列法鋪上金箔紙,舞者按既定路線舞弄,踩踏完所有金箔紙後至中央的紅色,再將金箔紙燒掉。

    除了以上這些人們常見的之外,尚有許多難度較高的精彩動作,如獅過橋、桌上功夫、桌上探井、咬水果、採青、空中舞獅……等等,舞獅活動已經從基礎的舞蹈表演,演變成一種集武術、特技於一身的技藝。

    此外,本省南部有許多舞獅附屬於宋江鎮又稱「宋江獅」,其舞獅與宋江鎮表演為分段進行,由獅子參神後再開始宋江陣表演,整個過程約需一、二小時。

    在獅頭表面上的圖案標誌,有其特殊的代表含意,火燄,代表氣勢旺盛,火光衝天,可驅邪。正中的七星、八卦,亦有驅邪之作用額上「王」字,代表「百獸之王」、「唯我獨尊」之意,另外有雙龍者,表吉祥的象徵。

    舞獅的風氣在今天不下於舞龍,主要因為人們相信獅子有避邪和鎮宅的靈異,過去傳統以農為本的社會,農事生活與歲時節序的配合,為祈求吉祥平安,先民以神祇和吉獸來驅鬼娛神,因此,舞獅這項表演技藝,遂逐漸在整個迎神儀式中成為民間重要的娛樂活動。

    在臺灣,獅團大多是以武館為基幹的民間團體組成。平日團員習拳練武,遇有慶會便集團練習。由於獅陣的團員,都受過嚴格的舞藝訓練,個個體魄強健,武藝精湛,因此每到表演會場,便進行武藝表演,團員們或打拳、或踢腿,一面表演,一面為舞獅做準備。

    從早期驅逐疫鬼及娛神作用,到現今專事於節令慶典,成為民俗體育活動可以明瞭,舞獅所蘊含吉祥、富足的意義,正是它能夠世世代代長存在人們心目中的原因了。

 

十二、宋江陣

    輸人不輸陣 ── 在民間迎神賽會中,氣勢最磅礡、陣容最壯觀的遊藝表演,當非「宋江陣」莫屬。這項在日據時代曾被美稱為「大地之舞」的表演,除了讓人們在刀光劍影廝殺的場面中,感受那份緊張、刺激的氣氛之外,更舞出了人間的力與美。隊員們個個精神抖擻,抱著必死的決心,只見執旗的人不斷高舉飛揚,指揮整隊的變化,其地位有如宋江一樣,而執雙斧的則是勇冠三軍的的黑旋風李逵,和頭旗形影不離,一會兒高跳虎嘯,一會兒低迴蛇步,精彩生動而有力,舞大刀的則是匹馬單刀的蒲東大刀關勝。《水滸傳》中梁山泊一百零八條好漢,在這時恍若回到了現代……

    宋江陣相傳最初源於《水滸傳》,宋江當時為了操練部眾,設計了一種以陣為重、以個人為輔的武術,由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組成了一種陣式,演變至今,成了民間廟會祭典中常見的宋江陣。另一種說法則認為它是少林武學的一支,為少林「實拳」一派,與少林單套拳、獅陣、劍獅同時流傳下來。但也有人認為台灣的宋江陣始於明鄭時代;《水滸傳》中赫赫有名的宋江,一直深深影響了中國民間對革命義士的尊崇與景仰,明鄭時期,當反清復明大業積極展開時,這些來自福建水域的綠林豪傑,心目中的英雄便是梁山泊的好漢,於是他們以中國拳術為基礎,打著「替天行道,忠義雙全」的口號,形成「宋江陣」的雛形。

    到了明末清初,鄭成功將台灣作為反清復明的基地,採「寓兵於農」的政策,利用農閒時節實施軍事訓練,宋江陣演練自是得到最有效之時機。鄭死後,反清大業失敗,台灣在滿清統治之下治安絮亂,各鎮鄉民就組織自衛隊,保護桑梓,宋江陣等各式武藝,便在鄉村蔚為風氣,直到民國之後,才形成今天這種兼具武術與表演的「宋江陣」。

    明鄭部隊的裝備,像盔甲、藤牌、滾被、統砲、刀斧等,與現今宋江陣所使用的道具相仿。鄭氏聞名的五梅花操兵法更類同於現今宋江陣的陣式變化及進攻、退守之法,加上明鄭部隊在台據守近四十年間,整軍經武,開荒闢地,對台灣的開發及影響深遠,一直被許多專家學者認為最具可信度。

    原始的宋江陣相傳由一百零八人組成,然今存於台灣南部農村的宋江陣,卻沒有一百零八人組成的隊伍,這是因為有不少宋江陣的老師傅認為一百零八人為不祥之陣,若硬組成,必有人傷亡。此外,宋江陣在大約台灣光復至民國四十年間,為最興盛時期,然而自從台灣社會型態改變,鄉間青年紛紛負笈在外求學、謀生之後,宋江陣的演練就顯得困難重重。現在一般民間最多也只有七十二人陣,或是五十六人陣、四十二人陣以及最普遍的三十六人陣。

    宋江陣中兵器的特色,與鄭成功「寓兵於農」的訓練有關,這從一些兵器便可看出,如棍、斧等皆為隨手可取的農具,另外有些兵器,譬如盾牌與短刀,則與生活關係密切。

    從藤牌與短刀的兵器來看,宋江陣演出簡直就是生活的縮影,不少兵器來自生活中隨手可得的器材,譬如月牙鏟,它是農家用來叉草用的,稻子收割後,可以用來叉草,集中堆置成山。宋江陣中的單獨演練和雙人對打中,就有不少類似農夫叉草的動作。它既可防守,又可攻擊。宋江陣中另一種兵器齊眉棍,也是農家普遍可見的。它在農家除了有耙功用之外,更能用來防禦、攻擊動物,或驅趕家禽等。棍使用很輕便,可守住頭旗和雙斧。

    宋江陣沿襲明末戚繼光的陣法,曾在福建一帶盛行,而福建不僅靠海,且地多丘陵,因此宋江陣演練,不時有躍上(低地往高處跳)、躍下(高處往下跳)及平跳(跳過溝渠)的動作,這是因地形而產生的最佳例證。

    除了陣法之外,宋江陣中的拳法也堪稱一絕,它所承襲少林武學中的拳法,數十年來完全融入宋江陣中,成為更完整的陣勢武術,然目前宋江陣已不注重攻擊的實質意義,完全以套招方式,因此,為了不使對方受傷害,隊員們就必須練成「點到為止」的最高境界了。

 

十三、十二婆姐陣

    中國的傳統倫理觀念裡,生育是人一生中的大事,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傳宗接代不僅為家庭傳承香火,更是古時「養兒防老」最大的憑恃與依靠。

    然而,由於過去醫學未臻發達,婦女懷孕到分娩等過程,大多仰賴某些專職神祇的庇佑,甚至到了現在,有許多人仍然藉由信仰的力量,來解決他們養兒育女所發生的種種問題。比如久婚不孕的婦女,她們會祈求「註生娘娘」,賜贈麟兒,而嬰兒出生後至十六歲之前,則由克盡職責的「臨水夫人」來保護。

    臺灣的寺廟,幾乎都祀有註生娘娘,但民間也有以臨水夫人為註生娘娘,兩者雖都專司婦女生育之事,但卻是不同的神祇。有一派說法是,註生娘娘出生在五代,為福州府古田縣人,俗名陳靖姑,為陳守元之女,而臨水夫人則是唐朝時代的人,《安平縣雜記》記載:「臨水宮夫人,陳姓,名進姑(靖姑),福州陳昌女,生於唐大歷二年。嫁劉祀,孕數月,脫胎祈雨卒,年二十有四。訣曰:﹃吾死後必為神,救人產難﹄以故臺南奉祀甚虔。」臺灣縣志中對「臨水夫人」記載,亦與《安平縣雜記》有相同的說法。

    傳說,臨水夫人是由觀音菩薩身上的一滴血轉胎而來,自幼天資聰穎,曾拜閭山許真君為師,習得一身法術。在她婚後懷孕後,為了除去一隻在鄉里間作怪的白蛇精,遂以法力將胎兒移置家中,不料,另一妖魔卻乘隙將胎兒吃掉,陳靖姑為報喪子之仇除去所有妖怪,並立志保護胎兒。

    據乾隆十七年所修的《臺灣府志略》所載,陳靖姑在死後曾現形治療婦女,並為地方除去古田縣臨水鄉白水洞之巨大毒蛇,於是鄉人在洞上立廟。而民間的許多傳說中,亦常出現陳靖姑收妖之類的故事。至宋淳佑年間,陳靖姑被封為崇福胎惠慈濟夫人,後加封為天仙聖母青靈普化碧霞元君,又因其在臨水除去精怪,後人乃尊稱為臨水夫人。

    臺灣的臨水夫人廟,供奉著大媽陳靖姑之外,往往並祀二媽林紗娘及三媽李玉娘,由於三人曾結拜為民除害,所以被一起奉祀,合稱「三奶夫人」。此外,臺南臨水夫人廟還配祀「三十六宮婆姐」。

    三十六婆姐,為臨水夫人的屬下,又名三十六保母或三十六延女,負責協助其保佑婦女,照顧小孩。他們依序分別是陳大娘、黃鑾娘、方四娘、柳蟬娘、陸九娘、宋愛娘、林珠娘、李枝娘、楊瑞娘、董仙娘、何鶯娘、彭英娘、羅玉娘、吳月娘、鄭桂娘、張春娘、王七娘、倪鳳娘、包雲娘、孫大娘、趙娥娘、周五娘、程二娘、葉柳娘、鐵春娘、雲燕娘、聶六娘、劉嬌娘、翁金娘、潘翠娘、凌艷娘、鄧三娘、朱巧娘、金秀娘、樹梅娘以及胡大娘。

    關於三十六婆姐的由來,傳說他們原是妖女,經陳靖姑降伏而棄邪改正,順服於其下。而據臺南臨水夫人廟主持戴天助的說法,婆姐原為皇宮中的宮女,被化為皇后之身的白蛇精怪陸續吃掉,後經陳靖姑制服,才將這些宮女收留在其門下,日夜追隨。由於婆姐能為人們驅除邪氣,非常靈驗,而普受民間的景仰,為了擴大陳靖姑的威靈,除了有專設祠堂供人們膜拜之外,民間更衍生出「十二婆姐陣」。

    源自三十六婆姐的婆姐陣,在本省皆只見到十二婆姐的演出,按麻豆保安宮十二婆姐隊負責人陳和成的說法,三十六婆姐人數太多組成不易,在過去農業社會講求節約人力的原則下,只好取三十六婆姐前十二宮。另外也有人推測,陳靖姑出巡收妖,除部分姐妹隨行,尚須有一部分留守在殿內,因此形成十二婆姐隊伍。

    十二婆姐陣的成員,除了由十二個人分飾成婆姐之外,行伍後面有一位頭髮蒼白、身材侚僂,手持著拐杖的「婆姐母」,另外還有一位「婆姐子」穿梭其間;陳和成表示,這是因排列第三宮的方四娘,原生有一小孩,後來改嫁他人,這小孩乃四處尋找其母,而其婆姐母的緊閉不開,扛在肩上作為挑負包袱用。小孩在隊伍間來回,每遇到一位婆姐,便掀開她的衣衫,想要吃奶,而婆姐總是用扇子輕敲著他的頭,說:「我不是你娘。」行走間只見他帶著一臉的童稚與天真,無助地尋找著母親,令人見了不免心生憐憫。

    扮演十二婆姐的性別不拘,但身高體重須接近,避免差距太大,婆姐由大人擔任,婆姐子則由國小孩童擔任。

    表演前,演員須裝扮成婆姐的模樣 ── 身著鳳仙裝,頭戴面具;這些按十二婆姐的模樣製成的面具,五官凹凸分明,均上過彩,前半臉與後半臉分開,用鬆緊帶連接固定,戴時,撐開前後面具,從脖子缺口套上,右上持扇(過去是用檳榔葉作成),左手持雨傘,行時,蓮步輕移,喜笑嬌容,每每吸引眾人好奇的眼光。

    目前,本省的「十二婆姐」隊僅剩兩團,其中新營的婆姐隊歷史較久,全由男性扮演。麻豆鎮南勢里的婆姐隊,則有男有女,負責人陳和成說,這個隊伍從祖先傳至現在,已經歷了四代,算一算,大約已有二百多年的歷史。

    這二百多年來,隨著時間、社會的改變,表演也或多或少地作調整,婆姐陣過去在迎神賽會中,幾乎只作單純地化裝遊行,十幾年前,陳先生覺得如此單調地演出,並不能與其它藝陣競爭,於是,在內容上作了適度的變化,表演前,十二婆姐成一列行進,到了廟前或表演場所時,迅即圍成一圓圈,她們輕鬆地扭動身體,扇子兩邊搖晃,洋傘上下移動,隨著鼓樂「咚!咚!咚!咚咚齊咚咚!」地指揮前進。這一套三步的舞步,重複三次後,再排成一列表演,而婆姐子仍然不斷地在隊伍中穿梭,經過一段時間後,隊伍分成二縱列,再圍成一圓圈,向廳門再拜後,才又呈一列離去。

    表演的動作雖簡單,但富有變化的隊形,以及明快的節奏,倒使十二婆姐陣在迎神隊伍中出盡鋒頭。事實上,十二婆姐陣會受人喜愛,除了造型突出華麗,表演風趣引人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於它的威靈。據說,凡是小孩「著驚」、生病、或是撫養不順,經迥十二婆姐的撫摸之後,便可安然無恙,而若有家宅不安時,十二婆姐亦能使其安居大吉,頗有奇效。因此,她們所到之處,皆很受歡迎,許多父母專程把小孩帶來,目的便是要讓婆姐們撫摸。

    民間流傳著許多的傳說,皆與十二婆姐有很大的關係,據說一些久婚不孕的婦女,便是在看了十二婆姐的表演之後有了身孕。以科學的眼光來看,這似乎是無稽之談,但它之所以能流傳至今,不正是受到這種充滿神奇傳說的影響嗎?

 

十四、布馬陣

    小時候我們可能都騎過竹馬,或玩過騎馬打仗,而逗趣的『布馬戲』即發源於此。

    布馬,是以竹做骨架,上面覆蓋一層布而成,由人居中騎馬狀。

    關於布馬的由來,一般說法是認為從新科狀元拜訪宰相府而來;我國自唐朝開科取士,新科狀元變成為年輕子弟夢寐以求的榮譽,及第後的狀元須到宰相府拜訪,陪行者有馬伕一人,侍衛兩人。這支隊伍後編為小戲,在迎神賽會及慶典場合中表演。而依新海布馬團負責人林吉盛師傅的說法,清朝有為忠臣因奸佞陷害而遭滿門抄斬,其子獲救亡命在外,某日皇帝出京遊玩時遇刺。恰好被這位忠臣遺孤所教,皇帝便封賜白馬使其衣錦還鄉。由於他一向身居山林,因此騎在馬上險象環生,布馬陣的表演便是以其行進的過程敷衍而成。

    臺灣民間的布馬演出,名目極為繁多,有「跑馬」、「瘋老爹」「竹馬吹」「狀元探親」、「騎驢探親」等等,其中跑馬是因表演時動作激烈而得名;瘋老爹則以縣官出巡的滑稽動作為主;騎驢探親是表演員外騎驢到鄉下探親,和丑婆調笑而得名;這些表演項目,承續民間小戲的表現型式,因此顯得較活潑。而狀元遊街是表現古代狀元打馬遊街的得意神態,多在迎神時作為化妝遊行。竹馬吹的表現型式與狀元遊街差不多,只是扮演的人物不一定是狀元。他們騎著馬還吹著哨吶遊行。

    除了這些表現戲目之外,在某些場合也會加入幾個項目,如「拜拜」、「三仙門」、「參神」及「四門」,是用拜廟的舞步,走「之」字形;「困塘」在表演馬跌入池塘,撐涼傘者和船夫奮力救馬上岸的種種動作,另外也有遷馬、洗馬、上山、下山、過河、汲水、馬翻筋斗、馬吃香蕉、馬過火山等動作,有時候還會有馬絆倒、馬陷泥、馬踢人等「意外」發生。誇張的動作和靈活的身段,充份表現出戲劇的效果和喜感,說牠是一種戲劇表演應不為過。

    布馬陣的道具除了布馬、涼傘外尚有肩擔、扇、船槳等,視表演項目。而定樂器的部份,有鼓、鑼、哨吶等。據說,過去的竹馬表演場面上還有琴弦伴奏,表演者一面動作,一面演唱戲曲。後來由於動作過於劇烈,才取消唱曲僅以鑼鼓來配合動作。

 

十五、車鼓陣

    車鼓,又名車鼓陣、車鼓戲、車鼓弄、弄車鼓、撐渡、花鼓、以及白字戲。

    臺灣的車鼓戲因為流傳久遠,又無史書可供考據,他的起源說法分歧,沒有人敢輕易斷言,據呂訴上先生的《臺灣電影戲史》一苦中關於臺灣車鼓戲史的記載:「車鼓是參照唐宋時代一種戲稱三枝鼓,後流傳圭明清時代的三棒鼓,又稱花鼓。戲頗類似採茶歌,差異之處只是表演者腰間背鼓而已,故以上述來判斷可能是自花鼓戲脫胎而來。」另一說法則是認為,明鄭時代,當鄭成功克復臺灣之後,為達成反清復明的宏願,大力提倡武功,在此風氣下,常有比武盛會舉行,在搏擊競賽中,有擊鼓者在旁助威,忽前忽後地跟著比武的人跳躍進退,成為一種豪壯的軍隊。施琅攻臺後,滿清據臺,部分不願向滿清低頭的仁人志士,散居在本省各地,每逢農閒,便以助威的軍鼓改作花鼓來作為娛樂,演變到最後,便成為臺灣重要的技藝。

    車鼓戲最大的特色是,其演出以一丑一旦為主,在特殊的據情中另有副旦出現,但通常以「丑」、「旦」兩角為一組,作基本的演出的形式居多,有時數組同時,或輪番演出。表演時,丑角雙手拿著四塊,左右兩手各持兩塊竹片,利用搖擺發出喀、喀的聲響。小旦左手小指繫著一條小手絹,稱為「四串巾」,右手持扇,舞扇花。至於其他丑角則有不同的道具。

    車鼓的音樂有許多是閩南流行的民間小調,如桃花過渡、十八摸、五更鼓、等,這些戲目可能係花鼓的音樂傳入閩南後,配合當地的語言、地方色彩而成。而格律嚴謹的南管音樂,在車鼓中亦能以輕鬆活潑的方式表現,其中以「番婆弄」為代表。車鼓的說白比唱還難,唱可略作更改,說白卻不行,唱腔因有曲調高低,咬字不成問題,而說白須咬字準確,倘有一字之差,便覺失色。

    車鼓的樂器因其音樂為南管係系,而有笛、月琴、椰胡、二弦、通鼓、銅鑼、小吹、叫鑼等。另有「錢鼓」、「竹片」兩種輔樂器。而鑼鼓一般是不用的,有時只用胡琴配合竹片而已。

    在閩南語中,車鼓的「車」有翻舞之意而「弄」字同樣具有「舞蹈」的意思,因此他可說是融入了音樂、舞蹈、通俗文學等戲劇的元素,雖然其規模不若南、北管龐大,但其取材通俗、唱詞淺顯、不擇場地的特性,卻是其他據種所沒有的。

    車鼓這項小戲,不僅俱備鐵的基本形態,而其濃厚的鄉土氣息更是臺灣地方戲劇的基礎,甚至影響了歌仔戲的形成。

移民與花鼓戲

    百年前這裡流行著餘姚、弋陽、青陽、崑腔和民間諸雜調交融演出。皖省且早已產生聲聞遐邇的徽戲,那麼近代如何又出現一個與當地劇種風格有別、聲腔迥異,連方言方音都不同的花鼓戲?皖省一些學者認為太湖以西地域花鼓戲的興起,是十九世紀,六七十代間這裡大規模移民的直接結果。

    清咸豐三年(1853)太平天國定都天京(南京)後,清軍與太平軍在這一代地域進行長達十年殊死的拉鋸,圍殲與反圍殲的戰鬥,直到太平天國的失敗(1864年),這場戰爭給湖西地域所帶來的災難是空前的,僅就皖東南的廣德一州而言,自咸豐六年(1856)六月,太平軍由涑水東壩經定埠至建平(屬廣德州,今稱郎溪縣,屬宣城區)起,至同治十年(1871)二月太平軍餘部關汶邽在這裡被誅止,前後歷時長達15年, 廣德州府與建平縣城數陷數復,故有誠《廣德州志》光緒七年(1881)刻本卷六十兵寇載:「庚申(咸豐十年,1860)至甲子(同治三年,1864)五年中,民不得耕種,糧絕山中。藜蘲、薇蕨都盡,人相食,而瘟疫起。其時屍骸枕藉,道路荊榛,幾數十里無人煙。州民戶口舊有三十餘萬,賊去時遺藜六千有奇。此生民以來未有之奇災。」只輕重程度的不同,這裡經戰亂、瘟疫、人口驟減,大片土地荒蕪,清政府戰後的當務之急,是忙於財政上的補充,於便動員四方移民,安遷到這塊土地上來,使這裡的農業得以復甦,移民後,人口的成份有了較大的改變,錢文選主修《廣德縣志稿》(民國三十七年)「補正」載:「州民被咸、同兵滅以後土著不及十分之一,招客民開墾入籍,湖北人居其四,河南人居其三,江北人居其一,浙江人居其一,省及土著共得其一。」

    大量客民的移入,帶來了各地不同文化與風俗,特別是湖北、河南人的移入,其中就包括了早期花鼓戲和河南戲曲、燈曲藝人,是他們最初將鄉土氣息濃厚的湖北民間花鼓戲,及河南民間燈曲等藝術,帶入湖西這片土地上。

 

小戲由移民傳入

    關於移民帶來花鼓戲,最早著文說明的是權學良、卜炎兩位先生。他倆於1953年12月19日在《安徽日報》上,發表〈皖南的民間藝術——花鼓戲〉一文,稱花鼓戲及一些燈會節目,是湖北移民從老家帶來的, 「在居民生活稍稍安定了些,逢年過節對娛樂要求很迫切」,始而演出。文中明確提出,湖北流入這裡的已是能夠演出的花鼓戲,而非花鼓小調。

    接著徐風先生對這一劇種,進行了深入細緻的調查,著有〈皖南花鼓戲介紹〉長文,刊發於一九五四年華南東區戲曲觀摩演出大會紀念刊。該文認為:

    1870年後有大批河南、湖北兩省東蠻部各縣災民丁遷此地,湖北花鼓戲和河南地燈子便由此進入皖南。雖然兩種主要的藝術形式進入皖南的時間差不多,但皖南花鼓戲主要是由胡北花鼓戲發展而成。這可從下述四個方面說明:一、皖南花鼓戲最早的藝人如李香菊、杜老么、涂老五、大老耿、朱華榜都是湖北籍。有「一藍二杜」之稱的藍鳳山,雖係河南籍,但係到皖南以後才學戲;二、皖南花鼓洗的主調【淘腔】、【悲腔】、【四平】,顯然是從湖北花鼓戲的【蚜腔】、【悲腔】、【四平】發展而成,【北扭子】可能係湖北扭絲調之訛。另外張長弓《鼓子曲言》所記河南曲子中有【北柳子】牌名,或即【北扭子】之訛。花腔即更與湖北花鼓戲相同,花鼓戲鐘的〈恨大腳〉是唱【沔陽調】,沔陽是湖北的一個縣。花腔中又有【麻城調】,麻城亦為湖北的一縣;三、皖南花鼓戲的劇目,大部是湖北花鼓戲藝人帶來或從湖北學來的;四、皖南花鼓戲的道白用湖北東南部方言,韻轍中如「訴」字韻,「訴」音「搜」,均是湖北口音。因為, 湖北欻花鼓戲在位流入皖南時即已發展成為劇種,形式完整、藝人眾多,影響較大。移民期中既有零散的藝人,亦有成形的班社(李香菊班,定居宣城後散班);而河南地燈子即尚停留在民間歌舞的階段,既沒有職業班社也沒有成套的戲曲音樂主調,舞台藝術和較多的劇目,因此,作為形成新劇種的基礎不能不讓位於湖北花鼓戲。

    根據徐風先生深入的調查,我們更加了解湖北所傳過來的「劇種」並已有「主調」,而不僅是小調,或是燈會節目。

    1954年華東文化部皖南採風組俞慎先生。當年採訪花鼓戲老藝人胡藍庭(1903~1982)時,關於劇種的來源計有〈花鼓戲瑣談〉一節:

    我吃戲飯已有三十餘年了,我的師傅是李廣友,河南籍。師爺是藍老二,也是河南籍。聽師爺說,太平天國後這個戲才來到了江南,同來的人還有湖北籍的涂老五。那時逃荒過來的人都叫做客民,客民都住在草棚裡,這些人聚在一起。農閒時有玩花燈的,也叫「河南小花燈」;當然也有唱戲的,不過唱的都是「零回子」(風流小戲)。日子久了,想學戲的開始拜師,會唱戲的開始收徒,這就有了發展。當時唱戲也好,看戲也好起先都是客民演,客民看,自我娛樂,土民不看,因語言隔閡,不懂。玩(演出)久了,土民也看了,叫我們湖北佬,後來,春秋兩季農閒時,就沿襲了這個習慣,不但保持了演出,還逐漸成立了演戲的班子。我們農閒時就正式唱戲,忙時仍種地。班子裡的人數是沒有固定的,班子裡也句俗話,叫「七緊八慢九逍遙」我們就按著這個標準湊聚演出人數。那時我們這塊地方,有一個迷信的說法,說那裡唱了花鼓洗那裡就不燒(旱)。於是,每年五六月,我們就去宣城、郎溪、廣德、寧國一帶去唱地火戲,這樣,演出的機會又增多了。

    從胡藍庭老藝人口述資料中,使我們又一次知道,湖北移民帶入湖南地域的是戲(即便是「零回子」小戲,也是戲),並且先自唱自娛,進而發展為地火戲,當然,具有祭祀性質的地火戲,是絕不會只唱零回子(風流小戲)的。

 

劇種與曲種共存

    《乾道臨安志》卷二「風俗」:「吳越風俗與楚同」,「信鬼神、喜淫祀」。乾隆十六年(1751建平知縣貢震《建平存稿》上帥州尊中稱:「卑邑人民好鬼,淫祀濫興,相習成風。」兵禍、瘟疫、水災、蟲災,給這裡人們心理上蒙受的陰影是沉重的,慎終追遠,驅崇祝吉,成了這裡不可缺少的民間熾盛,頗多的廟會祭祀活動。

    花鼓戲(主要指他的早期演出形式,也包括部分說唱「花鼓戲」的形式)流入這裡後,當然不能超越這裡的環境,從內容到行式都必須順應,適合這裡的社會文化,與民情風俗相結合,才能扎根、發展,故在此前後,花鼓戲的演出形式是十分靈活的,如下一些戲類:

  1. 地火戲。發生乾旱、蟲災的情,集資唱戲,其中也包括目連戲,祈神消災。
  2. 青苗戲。秧苗成長,地方頭手等等資倡戲籌神,祈保秋後豐收。
  3. 願戲。為當地鄉神償願,出資邀班唱戲酬神,以保神佑,一般由於邀班者於當村豎一干,班社有人見干知該村有邀班唱願戲,即主動與上村聯繫,路人見干,也知有戲可觀。
  4. 罰戲。村民違犯當地鄉規村約,或私自砍伐他人山柴,及違約開賭等,被罰出款演戲,請酒,以示懲戒。
  5. 太平戲。為賀秋後豐收,祈求平安,來年五穀豐登,集資唱戲。
  6. 賭戲。花鼓戲自始最多是為賭場演唱,所謂「趕賭場」,由「賭頭」邀班,露天設場,抽頭給班社,一般演唱均從太陽落山唱至隔日的太陽出,也稱「兩頭紅」。
  7. 廟戲。太湖以西,絮河、郎川兩河沿岸,胡有誠《廣德州志》卷二十四「風俗」載:「其俗之尤敞者,莫甚於淫詞五猖、七女之屬,棋布星羅,迎神賽會趕集開場,無月不有。」此風清末至抗戰前夕尤盛,各地據所敬鄉神之祭日,邀班唱戲三七日不等,所邀堂班,均須京徽大班,目連、花鼓、黃梅不得入廟登臺,尚有被邀,只能廟外搭臺演出,(後來的花鼓戲,則需以京徽戲加前演出),此種演出,多為某姓一族領首,並與廟會貿易相結合。
  8. 火神戲。發生火災,倖免戶集資唱戲,以謝神佑。

    當然,此時花鼓戲所演劇目,大多是情節簡單的一生一但的生活小戲。火本頭戲中之某一至幾折戲。而生活小戲,往往含有色情成份,(所謂零回子),這是花鼓戲之所以舊時被稱「淫戲」,和不能進入廟台,祠堂戲臺的主要理由。

    作為戲劇形式的花鼓戲,演出機會增多了,這為花鼓戲在湖西日後的演進,成長提供了良好的機遇,但為滿足各種場合演出的須要。那些說唱花鼓戲的一些曲藝形式,或與之有聯繫的燈會節目,此時比戲劇形式花鼓戲的演出更為零散和普遍其,主要形式有:

1. 門歌子:藝人不化妝,不作身段表演,只提鑼鼓,沿門乞討演唱。

2. 地燈子:又稱燈曲子,玩燈賽會中演唱,據傳統由河南移民帶入。

3. 打蠻船:一人身背小型船狀鑼鼓架,串鄉演出,演出時一邊敲打鑼鼓,一邊演唱。

4. 打五件:類似打蠻船的另一種形式,如在新春或廟會中,觀眾較多,就地設場演出,一般兩至五人不等。

5. 堂戲:打蠻船藝人晚間或因天雨滯留某地,臨時被邀入堂(私宅或祠堂公屋)演唱 ,也偶而遇當地有紅白喜事,老人壽誕、送花老太等,邀請打五件藝人演唱。

6. 抵板凳頭:花鼓戲清唱形式之一種,演員被邀,兩演員即共坐一條長板凳上演唱,一般只唱一生一旦的生活小戲,少有折戲。

7. 地攤子:花鼓戲移入本地後,初期演出形式之一種多由打五件藝人組成。

    花鼓戲在光緒十六年至二十一年(1890~1895)左右。「一種是由湖北來的湖北花鼓戲班社,如六十年前(1874)涂老五〔花鼓戲〕、李桂庭〔漢劇〕所帶來的『二蓬子』」(徐風〈皖南花鼓戲介紹〉,頁42~54)才使花鼓戲的演出真正有了一定的排場,花鼓戲才有了自己的職業班社,對於這類班社,藝人稱「四季班」。

    「二蓬子」是花鼓藝人為爭取合法演出的一大發明,花鼓、黃梅,舊時同被稱淫戲,明令禁演,花鼓藝人為了能在一定規模的場合也能演出,演出前必需加演幾折京、徽大戲,謂之「送先生」,敬奉地方鄉紳權勢,以期能順利演出,此種演出形式,藝人稱「二蓬子」這種合演的形式久了,有的花鼓戲藝人便也能唱幾折京、徽大戲。

    花鼓藝人不僅發明了「二蓬子」,「四季班」演出期間, 還將徽劇等傳統老戲演出前,加演「戲帽子」的習俗,繼承了過來,此時,在唱腔上還出現了所謂的「涂腔耿調」,劉永廉先生在〈皖南花鼓戲藝人譜略〉中,對「涂腔耿調」載有:

    皖南花鼓戲傳統唱腔中,[淘腔]原來只有慢板、中板、快板三個板式,涂(老五)吸收說唱中的「連句」和民歌中的對口唱,創造發展了[淘腔]送板和[淘腔]連板,送板和連板的出現,大為豐富了主腔的表演能力,使之勝任大段抒情與宣敘的功能,柳蔭記中<訪友>、<樓會>兩折的倡腔,就是涂老五傳下來的藝人稱之為「涂腔」。

    至於生活小戲中專用的花腔小調,此時更是增多。角色已分有「三行八角」(生、旦、丑三大行,生又分小生、鬚生、老生,旦為花旦、青衣、老旦、丑兼彩旦及草臉等八角)。

    「四季班」光緒末年已有較大的發展,更多不及四季班規模,水平的民間演出班社,他們三五人不等,演出時有一二個月,演完即散班,藝人稱「草臺班」,或稱「灰窩班」。再次於這種「草臺班」即是「鬼火班」,藝人時聚時散,演出劇目臨時湊合。

    到了這時,花鼓戲在太湖以西地域的演出,已絕非當日客民唱「零回子」的情景。 民國二十五年李仲丞主修《寧國縣志》卷四「政治日下•風俗」記載:

    光緒初,戶口甚簡,物產豐饒,人民恬嬉,不事恆業,而四境賭風尤熾,中人之產傾蕩者,不知凡幾,或遇良有司執法嚴,則稍戢,俗呼寧國為「小四川」,當時生產,供過於需,具可想見,迎神賽會,必招梨園演戲,鄉俗信鬼,每十年則大演「目連」一次,或三日或七日,輒數百金不惜,迷信之久,一時不易破除。間有皮影戲、黃梅調、花鼓戲、鼓曲盡淫詞,傷風敗俗,莫此之甚。現為有司嚴禁

    這時花鼓洗的規模,僅從《李志》,「傷風敗俗,莫此之甚」兩句看,他在湖西的存在已經具有相當規模,影響是很大的。

    以上,主要是就皖南地方而言,涑水、高淳、句容對該劇種來源說法,稍有不同,據《高淳縣志》「戲劇」載:「相傳,太平天國期間,河南移民和湖湘、淮軍中流散在皖南沿高淳壹帶的兵士,以燒炭為生而定居,後將湖南、河南的花鼓戲曲調帶入民間,和當地小調結合,逐步形成高淳花鼓戲。」

 

皖南花鼓戲並非由當地的曲種形成

    這裡尚需說明一個問題,就是徐風先生文章所提出的,皖南花鼓戲是移民之初,由湖北花鼓戲流入演進而成的那四點理由,這裡,僅就其中三點,「皖南花鼓戲的劇目大都是湖北花鼓戲藝人帶來,或後來從湖北學來的」補充幾點意見。

  1. 徐先生文章並為舉出哪些藝人、何時帶來了什麼劇目?何時又學回了什麼戲?雖然如此,我們只要一翻開皖南花鼓戲他那九集傳統劇目匯集,與湖北花鼓戲的劇目一比較,就會發現了地的主要劇目,居然大致相同〈唐好三下江南〉這折小戲,曾不斷為研究者引證為移民初時所作,可就連這一時期反應移民下江南內容的生活小故事,也是湖北花鼓戲藝人以戲劇形式來表現,而最先傳入太湖以西浙西北孝豐縣的。
  2. 湖北花鼓戲舊稱楚調、楚劇,其代表劇目與皖南花鼓戲主要代表性劇目相同的有:《喻老四》、「三辭」(《大辭店》、《中辭店》、《小辭店》)、「三反」(《大反情》、《小反情》、《柏老四反情》)、《天仙配》、《打紅梅》、〈訪友〉〈思兒望郎〉〈賣胭脂攔馬〉〈花亭會〉〈打補釘〉〈繡荷包〉〈吳三寶遊春〉〈吊衫記〉〈張古董借妻〉〈賣棉紗〉等等。《大辭店》稱《藍衫記》,又稱「張家戲」,劇中張德和一上場就就稱自己「家住湖廣」〈小辭店〉是本戲《蔡鳴鳳》中的一折,蔡鳴鳳劇中稱黃州人(今湖北華崗)〈唐老三下江南〉中的唐老三,稱自己住在南漳小縣(清屬湖北襄陽府)皖南花鼓戲中著名的 《珍珠塔》一劇,方傾之妻陳翠娥家也在襄陽府。《胡昌彥辭店》中的胡昌彥是湖北黃梅縣人,本頭大戲《告經承》擔(張漕忠告漕)的戲中故事, 就發生在黃梅縣,把劇中人的籍貫、住址、和故事發生地,編在湖北的。所留的劇目比比皆是,這也是劇目來源的一個考證。

    再如,湖北荊州花鼓戲流行地,就有這樣一句民諺:「花鼓戲開了鑼,不是喻老四,就是張德和。」這說明荊州地方這了齣戲是不斷上演的,而喻老四、 藍衫記,也正是太湖以西花鼓戲時常上演的看家戲目,皖南花鼓戲對這兩本戲,也有自己劇種的語言。

    四大主腔除【北扭子】、【淘腔】(湖北稱【伢腔】,這裡把【淘腔】中第三句重唱,稱【伢腔】)、【四平】、【悲腔】最初都直接自湖北花鼓戲。據老藝人楊光榮(1912年生)稱:「我十二歲唱戲時,四大主唱時節奏慢得很,也就在二十歲時,主腔演唱速度加快了,最先是從高淳開始的。」這些不都可說明因數十年之演唱,才有今日的變異,「涂腔耿調」實即一例。

  3. 皖南花鼓戲一些主要劇目,移民為何不能在湖西地域自己編創出,復又流入湖北省東部一帶呢?
  1. 移民是從同治四年(1865)開始的,最遲至光緒二十一年(1895)「四季班」的出現兩者只隔三十年,民間班社將不同時期帶來的劇目,眼演出中因人因地的不同,情節上做一點更動,或把那些一時尚不能連貫的情節做一些補綴,詞句上加一點湖西色彩,正可能是這裡的花鼓藝人中,舊時被稱之為秀才的作為,這也正是後來兩地在相同劇目上,一些次要情節有所差異的主要原因。
  2. 同治四年至光緒二十一年間,湖北花鼓戲的情形又如何?也與當時太湖以西的花鼓戲一樣,是一個雛形的劇種嗎?它有無上述那麼多相同劇目能使移民帶入和學回? 這裡仍舉〈荊州花鼓戲簡介〉一文:

    荊州花鼓戲形成於清代中葉(一說明末清初),首先流行在沔陽,天門一帶,《沔陽州志》上有清代道光年間禁演花鼓「淫戲」的記載。由此可見,其形成應不遲於清道光年間,當花鼓戲還只具有戲劇雛形時,叫「沿門花鼓」,也叫「地花鼓」唱的多是「十枝梅」、「思凡」等單篇詞,以後發展?成三五人一班,用幾張方桌拼成舞臺,演出一些對子戲、三小戲,唱多白少,通俗易懂,稱為「平臺花鼓」或「拖平臺」後在姐妹藝術的影響下 ,才發展成「七慌八忙九停當」的演出班子,舞臺也發展成「六根干」,即豎六根高干,搭成舞臺,用廉子隔成前後臺,多在迎神賽會、祝壽時演出。被稱為神戲、燈戲、會戲、劇目也逐漸豐富起來,出現了十八個「水半本」。

    在這裡,我們看到了荊州花鼓戲發展初期所經歷的道路,這一歷程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看成是太湖以西花鼓戲初期的縮影,但是,兩者有根本的區別,前者是劇種形成期的發展過程,而後者卻是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劇種被「折零」的一種「返祖」現象。切不可忽視了此時期太湖以西的花鼓戲,主要是作為戲劇形式演出的事實。而只把初期另外含有說唱形式的演出, 說成是該劇種在該地最早形成過程,這裡有一個有趣得實例:原來蕪湖地區皖南花鼓戲劇團丑角演員郝大武自離團後,近十餘年來農閒時,一直在鄉間搭班演出。 但現在卻一人有時背起船骨架,在鄉下打起蠻船了,如果我們撇開花鼓戲作為戲劇演出的形式不說,而將演員郝大武現在的「打蠻船」,說成正是一個劇種在形成初期的演出形態, 似乎不是這麼一會事呢。

    明白了以上情況,也就知道為何1951皖東南第一縣級花鼓劇團成立, 竟稱自己是:「郎溪大眾楚劇團」 無獨有偶,1952年七月成立的縣級寧國縣花鼓戲劇團,當時也稱自己:「寧國縣楚劇團」這當不會完全是藝人的捕風捉影, 因以上情況,可知徐風先生文中所提,是有事實根據的,戲劇是一種廣泛的社會現象, 皖南花鼓戲自不例外, 這一劇種明明最早由移民傳至太湖以西,爾後發展形成,但長期以來,一些文章卻一定要把它說成是由當地的民間小調、燈會雜耍,逐漸演進而成,不能不說是令人遺憾的。再以黃梅調為例:黃梅戲最早是由湖北黃梅等縣傳入安徽的,該劇種今天就是用黃梅縣命名的,這絲毫無損於它作為安徽一種劇種的存在,和受觀眾歡迎的程度。

    今日之皖南花鼓戲與當日的楚調, 和今日的湖北花鼓戲,已不可同日而語了,皖南花鼓戲以他今日的成熟形式,已從湖北花鼓戲自立門戶,成為同一體系中兩個不同劇種,太湖以西的花鼓戲,特別是經過本世紀五十年代初至六十年代初,在皖東南地方的發展演進,劇目內容上剔除糟粕,留其精華的推進出新,和大量移植劇目的演出,廢除舊時只用鑼鼓伴奏,人聲幫腔的高腔戲路,而為弦樂伴奏,且編創出四大主腔的音樂過門,音樂上加以改革,以及眾多具有一定規模專業劇團在皖東南的建立,使這一劇種得到了迅速的發展,在湖西地域得到了領先的地位。

 

皖南花鼓的春點

    清同治四年(1865)以後,移民中花鼓藝人,即將春點(行話、暗語)隨同花鼓戲一道帶入太湖以西地域,行話暗語的使用歷史較久,傳播四散的道路較廣,此類行話、暗語,特別是通過漕運,迅速以長江中下游為主幹的河道展開。太湖以西的花鼓戲中有些春點,竟和洪門相同,如對此類行話、暗語,皖南花鼓戲與洪門,同稱「春點」,「青門」(青幫),卻稱「切口,黃梅戲班中社中流行的此類行話暗語,則與花鼓戲大同小異。花鼓類屬的小戲,舊時同處「明令禁演」的半地下演出狀態,所以才會有此類行話、暗語的使用。

    在《中國戲曲志•安徽卷》的編寫過程中,筆者曾將收集到的皖南花鼓戲春點,分為六類記錄保存,現予公開,以供海內外學者研究之用,這雖不是春點的全部, 亦已可見大略了。

一、春點(行話,暗語)萬碼兒(演員)、萬兒(戲)老帥(師傅)槓也有念kuan,(唱)槓萬兒(唱戲演出)槓海味兒(唱京戲)減萬兒(唱地方戲)槓牡丹味兒(唱花鼓戲)望鄉子(戲臺)把萬兒(看戲)碼(觀眾少)碼寵(觀眾多)打瓜璣(自稱:扯反線,搭班演員演出前溜掉)槓扁干兒(唱三花臉)槓澇(唱花旦)槓蒼碼兒(唱老生角色)蒼雌(老旦)減生)小生、扁皮子(打鼓佬)扁篩子、扁太和(均指打鑼的)減太和(打小鑼)簡槓(少唱一點)海槓(多唱一點)碼兒戲(快完了)碼兒槓(不要唱了)飄盆清盆(均指卸妝)鑽天子(戲帽頭盔)口條(髯口)趕場(馬鞭子)殼落(衣箱)

二、下帳子(早晨有霧)乾坤不調(天氣不好)兜家子(括風)擺釘(下雨)墨夕(天黑)拱線子、車線子(均指走路)駕雲盤子、滾盤子(均指搭車)底板子•沙伙裡(均指船)駕底子(乘船)駕摟子(坐轎)餘進,拖條(睡覺)方窯子•矮級鼓子(均指祠堂)圓窯子、神頭鼓子(古廟)矮級鬼、啞巴鼓子(均指祠堂)穿心鼓子涼亭、蛤蟆鼓子(小學校)散窯子(飯店)憨頭窯子( 飯店兼旅館)

三、碼兒(人)陽碼兒(男人)陰碼兒(女人)外碼(班外或唱戲以外的人*一盞兒(一般人) 減朵(未婚姑娘) 減雌(結婚) 雉雞毛(潑婦)跟頭子(姓孫的,孫悟空善跟頭)子伙裡(姓李的李為十八子)沙伙裡(姓周的)口伙裡(姓吳的口天吳)橫伙裡(姓王的三橫王) 底伙裡(姓陳的諧音沉,沉入水底)咪伙裡(姓楊的諧羊叫聲)(跳伙裡(姓張的諧獐音)

四、頂恭子(帽子)葉落(衣服)丁子(褂子)岔子(褲子)掃腳子(裙子)牽筒子(襪子)踢頭子(鞋子)坑子(包袱) 老蒼(爺爺)泰山(父親)梨山(母親)挨肩上(哥哥)挨腳上(姐姐)挨肩下(弟弟)挨腳下(妹妹)壯頭子(小孩)早抹(頭•領導)、嗨早抹(大領導)減早抹(小領導)早抹子(頭) 青絲(頭髮) 盤兒(臉)招兒(眼)櫻桃(嘴)薰干(鼻)順風子(耳朵)才條子(牙齒)吞口子(喉嚨)富貴子(手)定盤(心)虧心子(肚子) 瓜子(死)兜家(瘋子)地弓(橋)窯口(屋)袖子(房間) 扇子(門)雲子上(樓上)當(給) 連張子(鈔票)花花子(票證)燥山子(黃煙)紙貢子(香煙)青絲柳(茶葉)黃湯子(茶)苦水子•漂憨子均指(藥)棋盤子(桌)紅光子、亮殼子(燈)洞庭子(茶壺)蓮花子(碗)減甘子(筷子)清泉(水)

五、過(說) 過言 (說話)收(吃)憨頭(飯) 收憨(吃飯)收未收(吃未吃)平憨頭(稀飯)朝天子(鍋)靠山子(鍋粑)著南柯(做夢)劈縮(哭) 發羅漢(笑)碼樓子(跪)虧心子(肚子)條(好)火山子(酒)

採茶戲

一、客家戲曲的源流

   旦唱:請問先生路途有幾多?

   丑唱:三千八百里噢。

   旦唱:先生呀。

   丑唱:娘子呀。

   旦唱:風流。

   丑唱:上流。

   旦唱:呀呀碎!

   丑唱:來去歸!

   合唱:風流做什麼那噯噯噯喲喲都喲::

    然然,聽不懂客家話,但是光看巨與丑兩個腳色又歌又舞,一來一往的「肢體語言」,就叫人忍俊不住,聽懂客家話的觀眾裡不時引發哄堂大笑。

    這是一場即興小戲,是客家庄特有的落地掃「三腳採茶戲」;行當簡單,幾樣尋常的道具,器樂亦是五六樣,絃管及打擊樂器組成,祇由兩位樂工彈奏。

    歌舞生動,唱詞對白詼諧,動作滑稽,「三腳採茶」在民間小戲沒落聲中仍然能活躍地存在,應該歸功於客家地區的薪傳保存。

    「採茶戲」屬於客家語系的小戲,在臺灣戲曲史上,採茶戲與其他戲曲同樣占有一席重要的地位。

    採茶戲又稱「三腳採茶」,是兩個旦腳與一個丑腳合演的民間小戲,它是由採茶山歌慢慢發展成一二十人表演的「半班」大戲,後來又日趨沒落,變成三人式的小戲;流傳到臺灣以後,又由小戲發展成為二三十人合演的大戲。

    採茶戲的淵源可以上溯到唐代。據目前江西省贛州地方的採茶戲老藝人說,採茶戲班裡都奉「田師父」為祖師爺。

    這位祖師爺,本名叫做雷光華,原是唐玄宗時的宮廷樂師,因為和宮中的一位歌伎朝夕相處日久生情,談起戀愛來,觸犯了皇宮的禁令。為了保命,為了愛情,於是兩人偷偷地逃離皇宮,輾轉躲到贛州的九龍山種茶為主。

    兩人都喜歡音樂,生活漸漸安定後,自然而然地又彈又唱起來,農閒之時也教教茶農唱茶歌、玩茶燈,後來還編了「九龍山摘茶」的戲曲。

    不過耒茶戲源自贛州,並且曾經有一段時期還發展成為「半班」大戲,所謂的「半班」,意思是腳色行當已經有了大戲戲班一半的規模。

    贛州的採茶戲起源於民間的「採茶歌」。當地民間自古以來流傳的採茶歌有四季採茶歌,正採茶倒採茶。「四季採茶」是描述種茶人家一年四季勤耕耘的生活寫照,分春夏秋冬四季,每季一首歌,每首歌祇有四個句子,每一句都是整齊的七個字。

    「正採茶」和「倒採茶」都是唱十二個月,每個月份一首曲子,前者是從元月起唱順月份唱到臘月;倒採茶是倒著唱,從十二月唱回到正月。

    正唱、倒唱的曲子多,內容要比四季採茶豐富,他們不僅唱出種茶人家四季的甘苦,更把茶農的耕種、生產、製作及販賣等全部歷程,以歌舞的形式表達出來。這種即興表演的歌舞已經有了情節,但沒有人物、故事,所以還談不上是「戲」。

    擴大了的情節,就有了故事與人物,也有了簡單的對白;集合了情節、故事、人物及對白,又有歌有舞便成了「戲」的形式。

    贛州採茶戲真正成為完整的戲是在與民間的「燈彩」相結合之後。它的第一本戲是「九龍山摘茶」,當地採茶戲藝人尊稱它為「祖宗戲」,也稱為「正本戲」。

    然而一個戲種的發展,絕不是這樣簡單的過程就形成。儘管「九龍山摘茶」是結合燈彩表演發展而成,事實上它受到祁戲與東河戲的影響很深。

    這樣的發展本來很有可能成為一個獨立的戲種,雖不能在全國性的排行榜中嶄新頭角,至少也是一種地方戲曲,但是它並沒有繼續發展下去,反而「降格」變成為小戲,主要原因是客觀上受到經濟條件的限制;另一個因素是「戲」本身條件不足。

    九龍山摘茶戲的演出,本是業餘樂班的票房性質,其本身沒有經濟基礎,全賴主事人支援一點基金,演出時也會得到一些賞金之類的謝儀,這樣薄弱經濟基礎很難養活一個戲班經常演出。

    另外,九龍山摘茶劇本的戲情龐雜,腳色又多,全劇演出需有十八人,行當也多,要組成這樣一個職業班,人力、物力都不是種茶人家所提供得出來。

    另一個因素是它的曲牌典雅、唱腔古奧,一般觀眾聽不懂,而劇情平淡,又不具戲劇的要素很難抓住觀眾,在這種情況下,腳色、行當都簡單的三腳班就應運而生了。

    三腳班也稱為「三腳採茶」,因腳色祗有兩個旦腳、一個丑腳,外加幾個樂工,就組成了一個「小戲」班,所演出的以「染套戲」為主,這是為了與九龍山摘茶正本戲有所區別,表示藝人對祖宗戲的尊敬。

    染套戲的特點是通俗化,內容以群眾日常生活種種故事為題材,如「大勸夫」、「反心青」、「上廣東」、「賣染貨」、「睄表哥」、「睄同年」等等都是藝人自編自導自演,由於生活化的題材,又帶著誇張性的喜劇趣味,大受觀眾的歡迎於是三腳班如雨後春筍的出現。

    採茶戲早期演九龍山摘茶燈戲,內容都是歌頌歲稔昇平,如戲中擺字燈,就有「天下太平」的擺字表演,所以能得官府及道學者的讚賞,也普遍受到知識分子的尊敬。

    可惜到了演「染套戲」的三腳班時,由於劇目內容大都以男女愛情為題材,表現愛情的方式新潮了一點,與保守莊稼人家生活、觀念格格不入。有些劇目還對社會現實生活面以不滿的情緒加以諷嘲、批判,觸犯了官府的忌諱,終於被扣上了「誨淫」、「誨盜」這些帽子;在清朝一代裡曾經多次遭到禁演的命運。

    有了官府的禁令,三腳班採茶戲就不敢登堂入室大大方方在村坊、祠堂家廟公然演出,不過禁歸禁,由於昔時農業社會,可資休閒的娛樂不多,採茶戲還是存在市井鄉野的角落。也有些走入茶樓、酒館甚至煙鴉片館、賭場,以黑勢力為靠山。也因此某些三腳班為生存環境所迫,以及迎合煙館賭場老闆的喜好,編了一些低級庸俗的戲,如「水府嫖院」、「殺風挖 」、「盜賊分贓」、「邀賭」,這些劇目光看名稱就知道內容不堪入目。

    採茶戲淪落到這種層次,已經與原先種茶莊稼人家檢樸的風貌離題很遠了。

    好在並非所有的三腳班都如此,老一輩的藝人還是執著「九龍山摘茶」時期那份敬重的情懷,傳授以勤勞儉樸格調,樂而不淫的傳統劇目;傳遞到台灣的採茶戲就屬於這一類。

二、台灣客家戲曲的發展

   食口囉︱來泉哪︱水呀︱涼心囉︱來頭哪︱,

   唱條囉︱來山哪︱歌哇︱解憂囉︱來愁哪︱;

   清泉囉︱解依喔︱得啊︱心頭囉︱來火喔︱,

   山歌講係︱解依喔︱得啊︱萬年囉︱來愁哪︱。

    客家山歌承襲著唐代詩歌七言絕句遺風,四句落板平仄分明。七言四句不過二十八字,但唱時襯入了許多虛字和裝飾音,使歌詞聽來更為流暢,音韻更加婉轉動聽。

    之前提到過,贛州的採茶戲,是由歌唱開始,然後加上了舞蹈,故事情節、人物及對白形成。流傳來台灣的採茶戲,也是循著這種模式發展。

    臺灣的採茶戲,是清代中葉客家移民從嘉應州傳來。

    嘉應州位於廣東東北部與贛州接壤,贛州的採茶戲在全盛時期曾經向四鄰地區流傳,並且都在那些地區落地生根,形成了當地的採茶戲。

    客家移民到臺灣來,許多已開發的富庶地區,都是先到的泉州人、漳州人的天下,所以客家移民大都聚集尚待開發的桃園、新竹、苗栗一帶,採茶戲也就一直流傳在這個客家語系的社會裡。

    採茶戲到了光緒年間已經與許多戲曲並駕齊驅。

    到了民初,採茶戲更風行了。戲班有如雨後春筍出現。雖然,喝的是客家腔調,但是由於它的「肢體語言」訴說力很強,也能受到聽不懂客家語的河洛語系社會的接納。

    不過,採茶戲上演的空間還是有很;戲班出現太多,彼此的競爭就較激烈,許多戲班為了生存,不斷加強了「戲」的內容,推陳出新,編出一些新的劇目。

    這些新編的劇目,模仿三腳戲的格調形式;以客家庄特有的山歌曲調,編上新歌詞與對白,表演簡單的小故事。有些則在小調的基礎上,加進對白與表演。這種新式的表演型態,還是以一個丑腳跟兩個旦腳合演,叫做「相褒戲」。

    臺語及客家語「相褒」一詞的意思是,對唱或對答時彼此戲謔對方,男女相互調情,曲調是老格式,詞句的內涵通俗淺白又口語化,市井販夫走卒都得聽懂,富娛樂性。

    這種新編的劇目,普遍受到平民大眾的歡迎,本來嘛,「做戲瘋,看戲憨」,小戲以丑為重要腳色本就是藉著他的裝瘋賣傻,目的在博觀眾一笑,平民大眾也從笑中得到娛樂,所以三腳採茶風行一時。

    到了民國十八年間,歌仔戲從落地掃登上戲棚,與傳統戲曲子弟戲、亂彈戲、四平戲及梨園戲::等大戲並駕齊驅,客家語系的採茶戲也受到了影響,朝著大戲的方向走,從服飾、故事、布景、身段、腳色::等等方面加以仿效,不過腔調仍舊以客家故有的山歌曲調演唱,這就是所謂的「改良戲」。

    由於當時的歌仔戲日漸受歡迎,有一部分客家的「改良戲」班,也唱起歌仔戲來,又形成了「客家歌仔戲」。原來的「相褒戲」也受到了影響,有些加入了「拋採茶」的型式,也有以山歌演唱各種民間故事,如「山伯英台」等。也不過十幾年間,客家戲曲由三腳戲發展出許多種形式的戲劇,但從沒有脫離客家戲曲文化,存著客語及九腔十八調,所以統稱為「採茶戲」。

    採茶戲在臺灣光復仍然風靡在客家語系社會,然而受到了現代電化聲光娛樂的影響,採茶戲也像一般傳統戲曲一樣日漸沒落,由於生存不易,客家戲劇如今祇剩下一些雙聲語帶的戲班,亦即客家語、河洛語夾雜的採茶歌仔戲班,保存著客家採茶大戲的形式及格調者寥若晨星。

三、榮興客家採茶劇團

    所謂的「歌劇團」大都是河洛話,客家話夾雜的「客家歌仔戲」,在民俗戲曲沒落聲中,這是無可如何的轉變,而「榮興」卻堅持傳統風格,為客家採茶戲保存了一柱香火。

    「榮興」的興起應該歸功於文化大學的講師鄭榮興,這位民俗戲曲的後起之秀。

    陳家八音團在古老民間音樂日漸沒落之際,以「革新」的風貌出現,予人清新脫俗的印象;社會工業化以後,傳統的八音、鼓吹班樂人,一向不重視服飾儀容,常使人覺得他們是不能登大雅之堂。如今陳家的八音團應邀出現在國家最高表演藝術殿堂,令關心民樂的人非常興奮。

    當然最為可貴的是,「陳家」在求新求變中,並沒有捨棄傳統的根,仍舊保持了古老的規制,以及客家人不尚虛浮炫麗外表的本色。

    鄭榮興民國五十二年次,他出生在一個客家民間戲劇家庭,阿媽是苗栗「慶美團」劇團的採茶戲名旦,阿公陳慶松入贅到鄭家便成為陳家戲團的成員。鄭榮興自小對民間音樂耳濡目染,六歲時便隨阿公出場演奏。

    從小學到中興,雖然面臨升學的壓力,但鄭榮興始終沒有離開過樂器,他的真正師傅是郭鑫桂。原來陳慶松傳授了九個子弟;郭鑫桂是其中一個,他從小便來到「陳家」學藝,經過三年四個月「出師」後,一直沒有離開師傅身邊,也成為「陳家」一員。鄭榮興的父親也是阿公徒弟,但他卻跟阿叔郭鑫桂學藝;舊時的同行業,常有將自己的子弟送到別人家去學藝,因為破除親情,子弟才不致意志鬆懈,能夠學得一技之長。

    高中畢業後,鄭榮興考上了東吳大學的音樂系,那時候音樂系是中西並陳,他對西樂沒興趣,於是轉到文化大學音樂系的國樂組去。

    國樂組算是與他的興趣拉近了些,但與地方戲曲,尤其是「客家八音」還有一段很大差距。他一面學習國樂樂理,也從實際國樂的演奏中去尋找客家八音的脈絡。目前他一面在文化大學及國立藝專講授戲曲音樂,一面孜孜不息地攻讀法國博士學位。

    在鄭榮興研究戲曲音樂生涯中,有兩位關鍵性人物,一是引領他入門的阿公,還有一位是正是陪伴他走向更遠的民樂之旅底另一半 ── 黃月雲,他也是文大國樂組的高材生,現任臺北市立國樂團的揚琴手,揚琴亦叫「洋琴」,也是八音的樂器之一,兩人夫唱婦隨,真叫人羨慕。

    陳慶松雖是入贅到鄭家,但他的地位卻成為八音團的精神標竿。陳慶松生於民國四年,九歲時隨父親陳阿房學習吹奏小型嗩吶,又學習胡琴、打擊樂器、北管戲曲及九腔十八調的唱腔。十歲便正式在八音團擔任吹場音樂及簡單的八音小曲演出,也學過道教科儀音樂。二十一歲正式拜黃鼎房為師,學習所有八音樂及佛教的梵唄音樂。

    二十三歲那年他到花蓮「歕春」,由於嗩吶吹得很好,受到當地人的欣賞,被聘為北管子弟團的師傅。

    步入中年,他開始傳授北管,子弟遍及苗栗縣各地,被譽為八音樂的「一代大師」。

    「陳家八音團」成立於清光緒八年,迄今已有一百多年歷史,臺灣光復以來四十年間由陳慶松領團,自民國六十六年登堂入室在「第二屆民間藝人演奏會」嶄露鋒芒之後,便在許多大場面頻頻出現。

    幾年前陳老過世後,鄭榮興一肩挑起了領團大任。從此,他們更以革新的風貌,把沒落中的民間音樂從一般廟會以及宗教儀式場合,提昇到藝術殿堂;七十六年更獲得了教育部頒發的「第三屆民族藝術薪傳獎」。

    把阿公的「陳家八音團」帶進更高的境界後,鄭榮光又展現了他的企圖心,他想到阿媽年輕時代的「慶美園」;更為客家採茶戲隨著時代的轉變,日趨沒落憂心,目睹許多原是老字號的正宗客家採茶戲班,如今卻都變成客家語夾雜著河洛話的「採茶歌仔戲」,他毅然組成了「榮興客家採茶劇團」。

    雖是新的劇團,但是演員都有豐富的演採茶戲經驗,老演員本來是息影了,然而看到這位年輕的客家子弟這麼熱心,也就樂意相助重披青衣,粉墨登場。

    文武場還是由八音團老師操絃,伴奏配樂優雅細緻,在臺灣的戲班裡真的很難找到這麼高水準的後場。

    幾次公演,「榮興」漸漸在客家語系社會打響了知名度。在臺灣地區從北到南,祇要是客家庄就有「榮興」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