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庭的第一篇禱文
機場內的人還不算很多，大概因為還是早上的關係吧。機場客運大樓被透過 大幅玻璃幕牆射進來的陽光照得很光亮，一切像是蠻有生機的。 仙道彰的心卻是低沉的。 一直被身邊的人拖著手的流川感到喘不過氣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仙道彰沉 重氣息的關係。他知道，萬一仙道彰再次苦求他留下來，他一定會心軟的。 但他一定不能心軟。他一旦心軟，就會連累仙道的。 快走到登機資料屏幕前，流川終於心酸狠狠地鬆開仙道的手。 「楓…」仙道受傷的看著流川，流川立刻別過頭不肯跟仙道打個照 面。仙道那種眼神有著一股懾人的魅力。而流川就是感到那種眼神一直是他 心軟的源頭。最初的時候，也許是被這種眼神吸引著的吧。其實最主要的， 是那種感覺—— 那種真真切切被愛著的感覺。 「……」別過頭後，流川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可以告訴我嗎？」仙道的語氣顯出他心內的憂傷。一直不是好好 的嗎？流川何時變得對他冷淡了？以前仙道說甚麼話，流川都會作出一些反 應的。可是現在… 不記得在哪一天，流川突然宣佈要赴美國升學的事 ∼∼∼∼∼∼∼∼∼∼∼∼∼∼∼∼∼∼∼∼∼∼∼∼∼∼∼∼∼∼∼∼∼ 「甚…甚麼？」仙道不能相信流川所說的話。「為甚麼？」 「美國那邊邀我過去的。」流川的表情是平淡的。「很早就決定的 了…只為了把籃球打得更好。 仙道的心隨即涼了半截。“只為把籃球打得更好”…那是代表，流川已經不 再在乎他的存在了嗎？難道隨此之外，他們之間沒有存在愛情了嗎？而且流 川的語氣是那麼的義無返故，完全沒有餘地。 「沒關係！」仙道很快便笑著的道。「我跟你一起去！」 流川霍地看著仙道孩子氣的臉。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話和冷漠的語氣不能把 仙道擊退。而且仙道還毫不考慮便肯犧牲一切跟他在一起。 有如此這麼心愛著自己的人，流川還敢再奢求些甚麼嗎？ 「不要！」流川的語氣雖略帶點激動但還是平淡的。「我不想你跟 著來。」 仙道掛在臉上的笑容僵著了。流川…流川他居然會對自己說這種話嗎？ 「為…」 「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流川不敢直望仙道。掩飾得那麼 好，仙道完全察覺不到流川自己心裡的激蕩。呵，你以為要對著自己心愛的 人說這種冷冷的話是很好過的嗎？ 「不可能。」仙道的反應是出奇的冷靜。「我知道你對我是有感覺 的。」 「也許。」心裡的台詞一早準備好，流川依然能夠招架著仙道的死 纏爛打，毫不感到困難。「但你不知道，甚麼東西都會有它的有效日期嗎？」 仙道深深地看著流川的雙眼，不語，這次他不懂得應對了。 「我們之間的有效日期已經到了。」流川提起他的運動袋離開湘北 高的體育館。 仙道看著流川的背影，連心裡也不能說出一句話來。也許是，流川的話完完 全全地把他擊退了。 ∼∼∼∼∼∼∼∼∼∼∼∼∼∼∼∼∼∼∼∼∼∼∼∼∼∼∼∼∼∼∼∼∼ 「我想你告訴我的是，你愛過我嗎？」仙道突然用力地抓著流川的 手臂，不讓他有跳過自己的問題的任何機會。 流川別過的雙眼，因快要承受不了仙道的話而滿佈紅筋。他累了，為了要違 背自己的情感而對仙道冷冷淡淡的說話，他真的累了。 過了好久，流川的心平復了一點，他才吸一大口氣道﹕「有。但過去了。」 仙道苦笑﹕「我始終不相信，我們之間會有過期的一天。」 流川不語。 「有效日期是指食物腐爛前的一天吧。食物會腐爛是因為防腐劑會 有失效的一天。」仙道垂下頭，雙手插著褲袋。「但我們，開始時沒有刻意 用防腐劑意把之間的感情鞏固。我們本來就是為了對方而生存著的。只要有 著對方，我們的感情一定不會變質。」 「我深信如此。」 「你有權相信，我有權不相信。」流川刻意掩飾自己心裡的哭泣聲 。「我走了。」 「你肯定你不相信我的話？」仙道看著流川漸遠的背影嚷著。 我信！我當然相信！我也感到自己所說的所謂「有效日期」是那麼的荒謬， 而我自己所說的時候是那麼的痛苦！但我不能不這樣說。 仙道彰，請你原諒我這麼的一次。 不知有多久，流川的眼沒有如此這般濕潤過了。在走到閘口的一刻，一條清 澈的眼淚滑在流川的臉頰上。 仙道不會看到的。流川心裡酸澀的叫著﹕「太好了，他不會知道的，真的太 好了。」 很快的，那班機便會飛到天上，把流川楓從日本帶到美國接受絕望的療程。 ＊ ＊ ＊ 目送流川走後，仙道才依依不捨的離開機場。而步出機場後第一處想去的地 方，就是流川的家。 他想再次感受流川的氣味。 插進鑰匙，一擰，把門打開。一連串的動作仍是那麼的純熟。當然，那還不 是很久之前的事。以前他常常來的，而流川每次看到仙道出其不意地來到自 己的家，總會罵他兩句說他自出自入。但流川心裡不是不敢到驚喜的。 這種關係，維持兩年多了。 仙道踏進流川的家，一切還是沒有變過。沙發，茶几，裝飾… 一切都令仙道 感到溫暖。 唯一不同的是，放在櫃上的仙流合照不見了。 流川真的那麼決絕，離開前連合照都丟掉了？ 他對自己，真的已經沒有感覺了嗎？ 仙道重重的坐在沙發上，按動搖控器把那小小的電視機開啟。仙道不知道自 己在幹甚麼，電視機播送著的畫面和吵耳的聲浪完全不能進入他的腦裡。以 前坐在這沙發上看電視，流川總會說他無聊，看這些低俗的電視節目。 現在卻仿彿只有看著這些低俗的節目，才能讓仙道走回以前的世界裡去吧。 忽然想喝點甚麼的，不知道電冰箱裡還有沒有飲品。仙道提著沉重的步伐， 一步一步走到才不遠的小小電冰箱前。 拉開電冰箱的門，看到一些冷藏的合成食品，還有一罐啤酒。 仙道伸手把那罐啤酒拿起。嗯，不知道還能不能喝。 啤酒罐上刻著的日期，已經過去了。 有效日期，真的到了。 仙道嘴角仿彿有一抹冷笑，感到蠻諷刺的。拿起啤酒罐，把裡面苦澀的液體 灌進喉嚨裡。 《有效日期》 “他最不想卻必須送機 因那位深愛必需要飛千里 御駕空氣 我知他太想太想愛戀 可跨出本世紀 極盼望一千晚後 他歸到故里 想到太完美 再不找到他 卻找到他 冰箱中一罐酒 舊愛是啤酒罐 是印著印著有效日期 即使他說過﹕「一世愛著你」 即使他說過﹕「一世也伴你」 即使他騙你 自己不要騙自己 即使他說過﹕「一世愛著你」 即使他說過﹕「一世也屬你」 即使他愛你 但世事印著有效日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