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的魚(二)


Aki的禱文
   
    
“呵呵呵,籃球啊……我年輕時也常打。”慈眉善目的老者突然出現時,
流川投了一個空心球,雖然沒有表情,仍是稍稍吃了一惊。
    “有空的時候來找我。呵呵,年青人,打籃球可不是拼命……”
    
老者拍拍啤酒肚,笑眯眯的來,笑眯眯的走,好像什么都了如指掌,卻又
什么都不明白的樣子。
    
流川沒有搞清楚其中的含意,只是突然少了興趣,收拾了東西,准備打道
回府。
當然,如果他沒有听到海浪的哭泣,他的确是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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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海邊回來,少不了越野一通罵。仙道微笑著听,不辯解也不理會;習以
為常的微笑。可惜他始終沒注意到自己下意識把手插進口袋;屋內很熱、
陽光很暖,只有心里是海的冰冷。
   
“你……算了。”知道多說也無益,越野索性也不管他了。遞上早整理好
的資料,
“關于分公司的事……還要總裁多費心了……”
    
仙道机械般接過厚厚一打紙,微笑依然;向來多少工作都不會讓他皺一下
眉的。
——只有越野知道,仙道并不是真正的拼命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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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個人出去,我會殺了你。”南烈粗暴地吻著流川,直到他感覺到流
川的身体在他怀里癱軟,才离開流川的唇。
    “……”
   
“怎么不說話?”說得再怎么狠,到底還是擔心流川的;不然也不會把他
搶回來。
   
“你和他是不同的。”比較是自然的,單純的、不帶感情色彩的。流川只
是順著南的問題,說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南不會這么想,其他人也不會,包括口口聲聲說著愛的仙道彰。
    
震怒也是平常的,南的脾气本來就是這樣,就像流川的沉默,不是一朝一
夕可以改變的。
    
“把他給我關起來!”命令著蝦兵蟹將三下兩下把流川推進封閉的房間,
南沒有能力支持在這樣的流川面前保持冷靜;倔強而任性,單純而傷人,
流川到底是無知還是另類?

     啷
    
白玉雕成的石門隔离了流川和所有人。在這里除了自己,再沒有任何生命
力。蒼白的珍珠、寶石、美玉堆積如山,還有數不胜數的珊瑚、貝殼,擺
得井井有條,然而籃球在這里卻被一并隔絕掉了。
  

意料之中,回來就是這樣一座死的城堡。可是除了這里,他不知道還能去
哪里。

    
手撫過被吻過的唇,實在不明白南烈動怒的原因。印象中南總是在叫囂,
而他——流川楓沒有一次弄懂過。
    
就像剛剛他說了“你和他是不同的。”,那么兩個人就确實是不同的;畢
竟事實并不會因為他不說而有任何改變。
   
“真的可以嗎?”仙道吻他的時候總是這樣問,他沒有回答過。什么可以
不可以,似乎并沒有那么重要。他從一開始就不懂仙道所說的感情,只是
選擇了承受而已。這樣他可以在想打球的時候隨時找到仙道,不用大老遠
跑到陵南。然而『吻』代辦什么呢,仙道沒有告訴過他。
   南烈也一樣,同樣吻著他,卻不告訴他理由。
   所以,他只是說出事實,兩個人是不同的。

“你想去哪儿?”南的早晨不能沒有流川。他習慣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到
流川的房間,親自叫他起床,或者欣賞流川的睡容——只有這個時候的流
川是不傷人的。(人身攻擊排除在外^^)
    不過今天,流川已經醒了。所以南有點失望。

    “打球。”簡洁明了,流川式的回答。
    “我陪你。”
    
“不用。”橘色的球隨身攜帶,像身体的器官一樣不可分割。流川可能永
遠不會知道,他的回答曾經悄然擊碎了多少人的奢望。
    
“那么……我不許你去。”從背后抱住流川,多希望他可以為自己留駐。
緊緊地、強迫的擁他入怀;因為力气流川比不過他,這是他唯一可驕傲的
优勢。
    “有人在等我。”
    “我說不許!”南扭轉流川的身子,正欲發作,卻有人來報了。
    
    
“看著他。他要是走出這屋子半步,我要你們好看!”南恨恨地給看守下
了死命令,但是就算他不這樣說,流川也推不開那道阻隔;這,他是知道
的,只是不能安心。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醒來的時候,南烈就在身邊,极复雜的看著他;像是
在他晚歸的夜,凝視他的仙道,用那种他不了解的眼神。流川甩頭,甩掉
仙道日益清晰的重影——他不想腦子被什么占据著。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認識老爺子的,”南一字一句說得艱澀,“但是你贏
了。”
    “……”
    “在老爺子那里,我給你自由,每天一小時。”
    
第三章
 
    
工作又開始忙得天昏地暗,倒也讓仙道感到另一种時間上的充實。有時,
早飯、午飯都吃不上,他還是一單一單生意照接。偶爾閑下來,就去泡酒
吧。一群一群蜜蜂蝴蝶圍著他,也不會特別無趣。只是再偶爾一個人回家
的時候,會失眠。所以待到實在無聊的時候,仙道就把自己關在書房里,
政治、經濟、哲學什么都看。

    
前几天,越野也不知從哪弄回來兩本書。一本是希腊神話,封面、插圖都
很漂亮,不過是希腊原文的;另一本是金屬的,古銅色的封面,還上了鎖
,他沒有鑰匙打不開。
    
就在那天晚上,爛醉如泥的仙道竟然做了一個夢。夢里有熟悉的海,熟悉
的蔚藍,熟悉的游魚,還有自己。但是伴隨著潮起潮落,熟悉的世界卻無
光無影。貝殼被海浪翻卷而上,沙灘上,靜坐的自己,眼里只有那一枚漂
在惊濤中、染血的楓葉。

    
之后,世界整個被顛覆了。原以為會忘記,所以去看海;原以為已忘記,
所以去看海。可是心里卻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那一天,是為了楓而去的……

    
于是,情緒低落,記錯會議的時間,沒興趣和蝴蝶蜜蜂玩游戲。終于,還
是回到起點,
仙道早知道這一天會來,那一段很怕很怕被提及的往事,突然之間又剝奪
了他的生命。惡夢一個接一個出現,工作和女人都不能讓他再把這段回憶
放在心臟的碎片中。

    世界真的瓦解了……

    
然而,一切卻又都在意料之中;仙道知道,這一次,他不是會瘋,就是會
死。而決定權不在他手里,也許死神早對他了有興趣。也就是認識到這一
點,他開始不見任何人,不接任何電話,把自己和整個世界隔絕了。

   
    
越野把他從一堆速食垃圾中拉出來,已經是一個月后的事了。那時仙道已
經瘦得不成人形。還好還剩下一口气在。越野在把他送進醫院時這樣想,
但是仙道似乎并不這么認為。
     
    “一切就拜托你了。”越野畢恭畢敬地朝魚住鞠了一躬。
    
魚住嘴巴動了動,想要問一句“他還好嗎?”,几經猶豫,還是沒說出口
。他了解似的同樣深鞠一躬,沒多言就走了。

    “你就知道他會答應?”
    
“嗯。”仙道看了一眼越野削的苹果,又想起流川曾為他削苹果的可愛模
樣。
    

   
“好難看。”他啃著有棱有角,近似于苹果核的苹果……。如果他知道說
這句話的后果是流川再也不肯為他削苹果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拿這個和流
川開玩笑的,畢竟他是那樣地愛著楓……
    

    “喂,仙道,你真的不管公司了嗎?”越野又包好一個橘子,
    “嗯。”
    
“你多少也吃點吧。”看著一堆水果仙道一個也不動。越野放下手中准備
再削一個梨的刀子,“這樣下去身体早晚垮的。不是我說你……”
    
“我明白,”仙道沒讓他繼續說下去,定定地望著天花板,“我還有家族
的事業要打理。”
    
“知道就好。雖然魚住很可靠,再怎么說也是你的公司。”越野搖搖頭。
他也曉得仙道的脾气,一旦打定主意,誰也說不動。從這一點上看,和那
個人很像。
    
“沒事的話,我先睡了。”仙道闔上眼,并沒有想睡的意思,只是不想看
到任何人。
    明白這就是逐客令了,越野搖搖頭,幫仙道掩好被子,轉身出了門。

    
病床上,仙道吃力的張著干裂的嘴,几乎不可聞的嘶啞聲音,吶喊著他唯
一的期望,

   “為什么不讓我跟你一起走,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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