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一名俊朗的青年正絲毫不畏夜露之寒，獨自在杳無人 蹤的林間空地專注地舞著劍。縱橫旋舞的長劍，在月光下化為一條誇 示著技、力與美的白龍，一見即知其主人身手不凡。 青年名叫仙道彰，數年前以弱冠之齡在沙場上初次嶄露頭角，如 今功蓋三軍，朝野傳頌為猶勝其父上柱國大將軍之名將。 相對於他的軍功，京城佳麗們更傾心於他的俊逸多才、氣韻不俗 。於是，許許多多謠言開始流傳在街頭巷尾甚至閨閣之內，都說：他 愛好在有著美麗月色的夜晚，流連在相熟的美女名姬之畫樓繡房，竊 取她們的心與愛情。 然而，那只是穿鑿附會的謠傳。 真正的他，愛好的是像這樣在月色清朗的晚上獨自於林中練劍， 享受遠離塵囂的寧靜。 仙道一個旋身收劍入鞘，走到月下閃著銀白光輝的河邊，曲身掬 起一捧冰水嚥下，再掬起一捧拍在臉上。然後他站起身來深深呼吸， 讓冷沁卻清新的空氣充滿肺部。 被許多朝中老臣評為目中無人的笑容出現在仙道臉上，他感到十 分的神清氣爽。 這時，他突然發現一種肉眼難以查覺的變化開始在周遭出現，那 是只有感官特別敏銳的練武者與術士才能感受到的細微變化。 周圍所有的氣，包含月亮的光華、變幻的雲彩、吹拂的清風、湍 急的河水以及盈滿在草木、土壤間的生氣，全都向著同一地方流動匯 集。 好奇心使仙道忘卻可能發生的危險，順著溪流追尋氣的去向。 終於，在河流的源頭他找到了氣的匯集點，也看到了令他終身難 以忘懷的，至高的銀白。 ＊ ＊ ＊ ＊ ＊ 河流的源頭是一個氣象萬千的瀑布，水流從岩石間彈跳奔騰而下 ，傾瀉出一道壯闊的白練並在底部激起一片朦朧水霧。 瀑布的正上方則是一輪銀亮的滿月。 然而吸引仙道目光的銀白色，卻在瀑布之上、滿月之下。 那是一隻渾身銀色無絲毫雜毛的狐狸，正端坐絕壁頂點。 牠仰頭將鼻尖指向天空，雙眼凝視著月亮，重複著吸氣呼氣的吐 吶。一團白亮的光球隨著牠吐吶的動作，時而在鼻尖上方竄動，時而 被拋擲到數十尺外的夜空中。 被牠吐吶之力匯集而來的氣，在空中快速地繞著那團光球迴旋， 逐漸將其凝煉為一枚圓潤的珠子。 這是狐仙在修煉內丹。 仙道記起幼時曾聽鄉里長者說過：正派狐仙不屑於魅惑採補之道 ，寧願耗費時間心力，集天地日月靈氣之精華，煉成內丹以得道。 修煉有道之狐，毛色會隨之產生永久性的變化，千年以上轉為白 色，萬年以上化為黑色。 所以，自己正凝視著的，是一隻有千年以上道行的狐仙。 銀色的狐狸似乎發覺仙道的存在，微微低下頭望過來。 眼神對上了眼神。 仙道為之震懾。 該怎麼形容那對眼睛？不虧是集天地之精華、鍾山水之靈秀，那 猶如毛色般絕無任何雜質的眼神，擁有世間最美的純粹。 他什麼也不去想，只欣喜又著迷地凝視著那對眼睛，再也無法移 開視線。 一陣毫無預兆的閃光之後，狐狸化成人形，那是個有著寒光閃閃 的出匣寶劍般鋒銳氣質與外貌的美青年。 在那一瞬間，仙道突然覺得瀑布的隆隆奔騰聲消失了。不，萬籟 之聲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聲，如同要衝破胸腔般鼓動著。 彷彿是想確認自己的存在，仙道用力吸了一口氣。 ＊ ＊ ＊ ＊ ＊ 那個奇怪的人類還在盯著我。 流川楓非常困擾。 更奇怪也更困擾的是自己居然頗為戀棧這種視線交會。 其他人類凝視自己之時，隨之而來的總是醜惡污濁的邪妄貪念， 也因此令流川刻意遠離他們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但這個人類卻全然不同。 他凝望自己的眼神，就像孩子看到無庸置疑的美麗所發出的讚嘆 ，非常的清朗。 索性試他一試。 一向憑直覺行動的流川，不經細想便變成了人形。 那俊朗青年的眼神轉為更深切的傾慕，然而卻未有低劣之處，也 並不會讓他感到任何的不舒服。 被這樣的人如此仰慕似乎也不錯。 流川輕輕嘆了一口氣。 ＊ ＊ ＊ ＊ ＊ 不知是偶然的巧合或是既定的命運？ 也或許是彼此視線糾纏時就已種下的必然？ 那同一時間氣息相合的一呼一吸，所引發的結果，竟是將原本毫 不相關的兩個生命，緊緊綰合在一起。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