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年起，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寄三張卡片給你好了！」 「幹嘛寄卡片？」 「好玩啊！你看，一張聖誕卡、一張新年卡、一張生日卡，多棒！就這麼說定 了！」 「無聊。」 「唉唷！別臭著一張臉，能生在一月一日，多幸福啊！」 「有什麼好的？」 「全世界的人都在你的生日大肆慶祝耶，真好哪………」 「哼！我是不過生日的，況且那些人又不是為我的生日在慶祝。」 「哦？是喔………先別這麼說，總之，把你家地址抄給我吧！」說著，伸手往 包包裡撈呀撈，拿出一本備忘錄，硬是塞給流川。 「嘖！」雖然覺得麻煩，但是拗不過仙道，只好乖乖寫起自己的通訊地址。 「啊！對了！這是我家地址，也要寄卡片給我唷！呵呵，我只要一張就夠，聖 誕卡和新年卡寫在一起就OK了！」撕下一張空白頁，快速寫上自己的住址， 交給流川。 「我才不做這種無聊事呢。」嘴裡這麼說著，一邊胡亂把紙條塞到褲袋裡。 這年，仙道十六歲，流川十五歲。 從夏天開始，兩人只要雙方一有空就會約著一起打球。 轉眼間，已進入了嚴寒的十二月下旬。天氣雖冷，但還是擋不住兩人對籃球的 熱情。 跟平常一樣，流川與仙道練完球後，一起坐在來來軒拉麵店裡，一邊吃麵一邊 閒聊。 「好好好，我不管你做不做，反正我會寄給你就是了。」對流川擺了擺手，然 後捧起麵碗，〝咻嚕〞一聲喝掉了最後一口湯。「啊！吃得好飽！」 走出來來軒，流川跨上腳踏車，回頭對仙道說：「明年見！」 「掰掰！我回來再打電話給你。」仙道家住在北海道，第二天就要回老家過節， 直到新年過後才會再回來神奈川。 幾天後，流川接到了來自仙道的三張卡片，聖誕卡、新年卡，以及祝自己滿十 六歲的生日卡。 ───那傢伙還真寄了，是太閒了嗎？ 三張卡片都是仙道親手做的。 墨綠和紅色為主色係的是聖誕卡，上面還畫了一棵歪歪斜斜的聖誕樹，旁邊的 聖誕老人看起來好怪，啊！臉是貼上去的，是仙道的臉！ ───嘖，白痴。 白色底、以及細心用手製印章拼湊出來的和風卡片，大剌剌、拙拙的紅色字跡 寫著『新年快樂』，看來這也是用印章印的。 ───唉唉！這傢伙似乎真的自己刻起印章來了。 最後，是生日卡，是立體的！中間有個很大的蛋糕，旁邊有一條金線，一拉， 就會從蛋糕裡鑽出一個小人…… ───啊！我哪有長得這麼蠢啊！！ 看著三張卡片，流川的嘴角微微顫了一下，大概是在笑吧。 當然，流川沒有寄卡片給仙道，一方面覺得沒必要，一方面因為懶，拖著拖著， 年就過了。 *********** 就這樣，十三年過去了，仙道與流川仍然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即使中間流川曾 到美國去留學，但是兩人都沒有間斷的聯絡著。 正確一點的說法，應該是仙道總是一直主動聯絡流川，平均仙道寫五封信，流 川才會回覆一次。 雖然在美國留學期間，流川會寫信給仙道，但是卡片的話卻是一張也沒有，原 因是他覺得卡片寫不了幾個字，沒意義。 仙道就不這麼想了，他認為在佳節寫張賀卡給好朋友，雖只是短短的祝福，但 一定可以帶給對方無限的溫暖。 這一年，仙道二十九歲，流川二十八歲。 兩人的關係──朋友以上，情人未滿。 仙道成為優秀的青年建築師，並住在自己設計的純住宅大廈中。 流川，成為體大的冷面籃球教練，年紀雖輕，但在體育界已經有相當的地位， 其住處呢，剛好，就在仙道的正樓下，這是仙道以〝好朋友就應該住得近〞這 理由用力說服流川的。 成為鄰居的兩人，既然住得近，索性就一起搭伙吃晚餐，這天，跟平常一樣， 在仙道家的餐桌上吃著極為普通但洋溢著溫暖的家常菜，時間是十二月十五日。 「流川，今年你會寄卡片給我吧？」嘴裡咬著黃澄澄的煎蛋，含糊地叨唸著。 「不會。」夾起一隻小章魚塞進嘴裡。 「啊∼∼∼小氣，冷血！！我每年都寄給你耶！起碼回報一下啊∼∼∼」 「是你自己要寄的，又沒人逼你。」 「一張就好了，一張，好不好？？」 「這句話要講幾次啊？每年都講一樣的話，不煩嗎？」 「我只是想收收看你寄來的卡片呀！寄啦寄啦！！！」 「跟你說過一百次了！沒必要！況且我們是鄰居，還寄什麼卡片，無聊！」 「你生氣了？」 「沒有。」其實有點氣。 「真的？看起來臉色不好唷！」 「沒有就是沒有。」火氣真的上升了。 「是喔，不生氣？」 「嗯……」快要到忍耐極限了。 「那麼…你今年寄張卡片給我……好不好？」 「嘖！真受不了你，卡片卡片叫個不停！好！我寄就是了！！」說完，放下餐 具，頭也不回的離開仙道家。 「流川……喂！你飯還沒吃完耶！要下樓了喔？喂！回來啊！」 回到自己家仍氣呼呼的流川，打開抽屜，翻呀翻呀的把歷年來仙道寄給自己的 卡片全部找出來，順手拿了個牛皮紙袋，〝唰〞的一聲把所有的卡片裝進去。 「好！要卡片是吧！通通寄給你！」最近壓力大，使得流川神經經常處於緊繃 狀態，一點小事就可以讓他氣個半死。 封緊封口，貼上郵票，抓起掛在玄關的外套，也不搭電梯了，快速的跑下樓， 將牛皮紙袋投進位於自己家對街轉角的郵筒中。 十二月夜晚的風總是特別刺骨，被這冷風一吹，頭腦一靜，站在郵筒前的流川 馬上對自己衝動的舉動感到後悔。 「……我還真白痴！」搔著頭，流川一步一步的走回自己家。 ───糟糕，仙道收到那些東西一定會很難過吧！ ───要道歉嗎？ ───為這種事情去開口跟他道歉，好蠢。 ───他一定覺得我很幼稚……朋友大概也當不成了吧。 ───多想也沒用，寄都寄了。 整個晚上，滿腦子都是自己的愚蠢，也沒想出個結論，就連哪時睡昏在床上自 己也搞不清楚。 之後的一個禮拜，流川都沒有到仙道家去吃晚餐，而仙道那邊也完全沒有動靜。 仙道真的很難過，其實他只是單純的想要接到流川寫的卡片，每年每年都在期 待，一進入十二月，他就會特別留意信箱，但得到的只是失望。 而這次，流川發完脾氣的後兩天，仙道收到了他退還給自己的卡片，好多，原 來自己寫過這麼多給他，都是手製的，但，全部被退回來了。 自己是喜歡流川的，其實在高中時代就很喜歡他，十多年來，無時無刻想要找 機會告白，但是不知為何總說不出口，總覺得只要自己一開口，他一定會遠離 自己而去。 好不容易說服他來當自己的鄰居，雖然沒有進一步發展，但是至少讓彼此的感 情比一般朋友要好，現在，也不知道哪裡得罪流川，讓他發了這麼大的火。 〝難不成是太常見面，所以厭煩了？那麼就先暫時別見面好了。〞心中這麼想 著。 在這期間，流川本身也想了很多，仙道真的對自己很好，不知不覺中，已經習 慣身邊有這個人的存在，才幾天沒見到面，好怪，真的好怪。 想想，錯應該在自己吧？不應該把自己的壓力發洩在別人身上，甚至做出退別 人信件這麼低智商的事。 道歉，一定要道歉，絕不能失去這個朋友！ 買了一張卡片，流川提筆寫下了第一封給仙道的聖誕兼賀年卡，簡單的祝福、 對自己的愚蠢行為道歉，以及，〝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失去你〞。 貼好郵票，投遞出去。 ───明天他大概就會收到了吧！ 不敢相信，仙道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卡片是流川寄來的！！ 雖然字數不多，但的確是流川難得坦承的心中想法。 仙道將今年份的三張卡片，加上流川先前退給自己的三十九張，仔細包裝過後， 放入流川的信箱。 這一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 打開信箱，看到素雅包裝的小包，拆開後，是四十二封來自仙道的卡片。 一封一封仔細閱讀，從十二年前到現在，每張卡片都滿載著仙道的熱情、坦率， 簡短的話語，讓流川心中暖呼呼的，看著看著，流川臉上露出了罕見的微笑。 電鈴聲突然響起，站在門外的是仙道。 「上來吃晚飯吧！」 「嗯。」跟平常一樣的對話。 「收到你的卡片了，謝謝。」 「………」流川跟著往樓上走去。 「我很感動喔。」 「之前…很抱歉……」 「呵呵，我不在意，你只是一時衝動吧。」仙道笑著打開家門。 「嗯，當時壓力有點大，心情不怎麼好。」 「以後有壓力可以跟我抒發，我們是好朋友嘛！我可以當你的垃圾桶……啊！ 別一直站在門外，進來吧！聖誕大餐唷！」 餐桌上擺滿了仙道的拿手料理，柔和的燭光、香醇的紅酒，幸福大概就是這樣 子的吧！ 今年雖然還是沒有對流川告白，但是仙道已經感覺到，那一天就快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