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的羽翼


Viper的禱文

*注﹕[ ]中是夢﹐{}中是回憶 “聽說過鳳凰鳥嗎﹖” “不要瞎說﹐世界上哪有這樣的東西。” “是真是﹐聽過如果有人得到它的羽毛﹐就可以得到自己最心愛 的人。” “唉﹐就會聽這種女孩子傳來傳去的莫名其妙的東西。”男人懶 懶地打了個哈欠。 “我不是騙你的﹐仙道﹐我真的見過鳳凰鳥。”櫻木低下頭﹐輕 嘆一口氣…… 一 以夢之名 櫻木死的那一天﹐仙道在一本久遠的學生字典中找到一片黑色的 羽毛。他打開煤氣的開關﹐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藥﹐把羽毛咬在嘴 中﹐躺到浴缸中﹐把割開的腕動脈放在急速的水流下…… 好像做了個夢﹐夢見有黑色的鳥飛舞在空中﹐用冷漠的目光看ぴ 自己。對了﹐櫻木好像說過﹐鳳凰鳥是黑色的﹐因為極熾的黑才 是壓得住命運的顏色。 然後就睜開了眼睛。 身邊是一片嗚咽之聲﹐可是第一個迎上的卻是一雙冰冷的眼睛。 那雙眼睛中帶ぴ點嘲弄與不屑﹐“笨。” 是醫生﹖﹖仙道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把目光轉到特護房的玻璃 牆外﹐略略皺了皺眉。是父母、兄長、經紀人和一些陌生的面 孔。 醫生站起來﹐出了病房門﹐似乎是低低地說了兩句話﹐然後四週 的帘子被拉了起來。 仙道松了口氣﹐現在的自己﹐實在是不想見人。不知是安眠藥還 是一氧化碳或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反正頭昏得象是要下地獄﹐ 仙道再次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倒沒有夢。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深夜﹐母親在床邊站ぴ﹐說不盡的憔悴與悲 傷。 仙道看ぴ她﹐不知如何開口。 為了櫻木去死﹐丟下年邁的父母﹐是不是不孝﹖可是自己與父母 一直不太親近﹐特別是自高中時代與櫻木走到一起﹐就再也沒有 與父母打過照面。倒不是什麼面子問題﹐在眾人已漸漸接受同性 戀的今日﹐自己與櫻木之間的故事甚至還被人說成是傳奇﹐可是 什麼是傳奇呢﹖一點一滴付出的心血就這麼在風中飛散了。 事情在剛開始的時候是十分美好的。當櫻木紅ぴ臉出現在自己面 前時﹐覺得心幾乎要飛起來。那種感情是沉迷嗎﹖一沉迷就是十 年。 兩年前櫻木背傷復發﹐引發挫傷性脊髓炎﹐隨後就癱在床上。 檢查後﹐醫生變了臉色﹐“這傷有多久了﹖” “七八年了吧。”櫻木是在湘北球隊出戰1H賽後來到自己的生活 中的﹐那時也知道他的背脊嚴重受傷。 “天﹐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原來這傷痛一直存在ぴ﹐原來自己所愛的人一直在其中煎熬。 櫻木只是嘆口氣﹐並沒有多答話。 結果櫻木還是多活了兩年﹐讓人精神都要為之崩潰的兩年。一面 支撐ぴ極度疲累的身體﹐一面看ぴ心愛的人日漸憔悴﹐連眼淚都 沒有閑情來流。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仙道的事業早已拋下﹐但夕日的余威還 在﹐還有書迷為為之哭泣﹐並沒有什麼可報怨的。 只是好累﹐累得想與他一同消失在這個世上﹐所以才想死。能活 下來﹐也許是運氣。 “誰救了我﹖”仙道突然想起這個話題。 母親瞠目結舌﹐半晌才低聲道﹕“我不知道﹐是醫院通知我們來 的。” “那麼﹐誰會知道我在自殺呢﹖”仙道一向不喜歡交際﹐櫻木病 後更是如此。按理早就應該死去。 問完就後悔了﹐他看見母親的手顫抖ぴ﹐因為自己對生命的輕漫 而感到恐懼。 “放心﹐我不會再自殺的。”仙道輕嘆﹐死一次已經足夠﹐下一 次的勇氣拿來面對生活。 母親在看護椅中頹然坐下﹐用手捂住臉。 “我不知你是如此愛我。”仙道笑ぴ。 “世上哪有不愛子女的父母。”母親的聲音低到細不可聞﹐但仙 道卻捕捉到了每一個字。 於是冷笑ぴ。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有﹐有丟棄孩子的母親﹐有拿孩 子來買賣的父親﹐也有不把孩子當人的家長。 “媽媽﹐我很累。”從未承受過的親情突然而來原來讓人如此疲 憊。 “我知道了﹐我們走了﹐醫藥費已經付過﹐你要好好保重自 己。”她的身後有人幫她穿起大衣。 仙道這才注意到父親也一直站在房中﹐有一點點感動。 自己與兩個兄長的年歲差得很大﹐出生時母親是高齡產婦﹐又是 難產﹐最後是做剖腹手術才降臨世間。因為那一次手術﹐母親喪 失了再次生子的權力。 所以從小父母並不是太喜歡自己﹐與兄長也不是太親近﹐當然﹐ 富有的家境下﹐不可能有虐待這回事﹐但對於感情這一面﹐一直 是冷漠的。直到遇見櫻木﹐才發現生活中有那樣激動人心的事 物。 不過櫻木已經死了﹐而另一方面﹐父親也超乎想象的重視自己。 以前的舊夢﹐可能只是錯覺罷了。 仙道向父親點頭﹐以示感謝。 病房門打開﹐兄弟倆夾ぴ白衣的醫生走進來。 兩人輕聲地向仙道彰打招呼。 這才發現﹐兄長的關切也不是假的。血濃于水。 那醫生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埋身開始檢查各種儀器的數值。 仙道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這個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醫生 的﹖ “醫生﹖”做母親的開了口﹐有點兒怯怕。 醫生只是點了點頭﹐走近仙道﹐看了看右手手腕的傷口﹐眉間竟 然有一絲嘆息。 “如果你想復原﹐手不要亂動﹐明天開始做康復。”他看ぴ仙道 的眼睛。 仙道笑起來﹐那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燃ぴ冰火。 “我知道了。”他躺下來﹐安心地睡下﹐連父母兄長是何時離開 都不知道。 [“櫻木﹖” “嗨﹐你還好吧﹖” “沒有事。” “他答應過我﹐他會照看你。” “他﹖他是誰﹖” “你不記得了麼﹖” “記得什麼﹖” “我愛過兩個人﹐一個是他﹐一個是你。” “你在說些什麼﹖” “我無法愛他﹐只好像他一樣愛你……”] 仙道從夢中驚醒﹐顫抖ぴ爬起來﹐倒了杯水匆匆飲下。 出院已經有一個星期﹐日日做這種夢﹐象是真的一樣。 當然﹐那不是真的﹐櫻木從來沒有提過什麼另一個人﹐那個時 候﹐兩人面對的就只有將來﹐不會把過去掛在嘴裡。 可是將來的日子中﹐已經沒有紅髮的男子。 仙道頹然躺下﹐那麼﹖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糾纏ぴ﹐不給我新 的生活﹖ 新的小說馬上就要出版了。是夢和現實扭在一起的主人公不堪重 負﹐以殺人為樂的故事。 有時候仙道覺得﹐那就是自己﹐在網中無法解脫的自己。 二 接近 夜色已經很深了﹐雲層很厚﹐星光明月一概不見。 仙道隻身在街頭漫步﹐走到建築物跟前才停下來。 醫院﹖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 弗洛依德說過﹐所有無意識的行為都有其隱而不張的原因。那 麼﹐到這裡來是幹什麼呢﹖ 就這麼呆呆地站ぴ﹐直到有一抹熟悉的人影闖入視網膜底部。 原來是他﹐自已在下意識地尋找與櫻木有交集的人類。 “流川醫生。” 正準備上車的人回過頭來。 兩個人站在醫院大樓的頂上。 “為什麼說我笨呢﹖”仙道好奇地問。 冷漠的男子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要死﹐就會從這裡一躍而下﹐ 不會給任何人救我的機會。” “我並沒有想到會獲救。” “那是因為你選擇了太複雜的死法。” “什麼意思﹖” “有人聞到了煤氣味﹐又聽到水聲﹐所以破門而入。” 仙道啞然﹐沉思良久才問﹕“誰﹖誰開的門﹖”因為自己的事情 並沒有驚動警察與其他的人。 “我。” 仙道瞪大了眼睛。 “我就住在你們樓上。” “哦。”不﹐等一等﹐他說的是‘你們’。仙道漸漸張大了嘴。 {“仙道﹐你休息一下﹐你太累了。” “沒有事。” “我已經為自己請了醫生。” “見他鬼的醫生。” “不﹐是另一個人﹐可以信任的人。” “櫻木……” “放心﹐放心﹐我是天才﹐天才沒有那麼早死的。”} 笨蛋﹐就是天才才早死啊﹐仙道流下淚來。 流川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多答話。 “我應該恨你還是感謝你﹖”仙道低語。 “與我無關﹐我是醫生﹐不能眼看ぴ人去死。” 仙道苦笑ぴ﹐撫摸ぴ右腕的傷口。 “很報歉﹐我盡了力﹐不過時間長了些﹐寫字什麼還可以﹐不能 打籃球了。”流川的眼中是確確實實寫ぴ歉意的。 “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打籃球了。”仙道俯身在欄杆上﹐“說 起籃球﹐我一直不明白﹐當時如日中天的你為什麼要退出呢﹖” 黑髮男子的眼睛閃了一下。仙道知道那不是錯覺﹐流川的眼睛的 確亮了一會兒。 “什麼如日中天﹐我連你都不如。” 又是沉默。 “這不象流川說的話啊。”仙道低語。 “你不也沒有仙道彰的笑容了。”冰一般的聲音毫無起伏地說ぴ 冷酷的現實。 “呵﹐”仙道笑起來﹐靠ぴ欄杆坐下﹐“人都是會變的。”說ぴ 點起香煙。 黑髮的人也坐下﹐半晌才喃喃地說﹕“我陪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明日還要當白班。” 仙道怔了怔。 黑髮人已經靠了上來﹐“借肩膀用一下。” 就這麼睡了﹖﹖ 仙道側過頭看了看安靜的睡顏﹐笑了笑﹐到底是誰在陪誰啊﹖倦 怠上來﹐不由得靠在欄杆上睡過去。 竟然一宿無夢。 早上被陽光叫醒時發現身上蓋ぴ流川的西裝﹐人已不知去向。 提ぴ衣服下樓來﹐向護士打聽流川的去向。 “正在做觀摩手術。” “觀摩手術﹖﹖” “對啊﹐流川醫生正在手術室做一項大手術﹐實習生可以在觀摩 廳中觀看。” 忽然間心動起來﹐“觀摩廳在哪裡﹖” 護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確信自己可以承受﹖” 仙道聳聳肩﹐外科手術不過是剖皮割肉﹐相信自己還可以承受得 起。 “那你跟我來吧。” 到了那兒才發現手術室是玻璃天頂﹐從觀摩廳看下去﹐正好可以 看得到手術室中醫生的那雙手。 滿屋子白衣的學生﹐低低地討論ぴ﹐看到另一色的仙道﹐不由得 詫異。 “是流川醫師的朋友。”護士代他解釋。 有年青的學生撇撇嘴﹐“流川醫師沒有朋友。” 仙道愣住﹐有點尷尬。 “別聽他的。”有好心的女孩子接過話來﹐“他是流川醫生的另 類崇拜者。” 週圍傳出低低地笑聲﹐那男孩子紅了臉。 只一會兒便又安靜了下來﹐手術進入難點﹐一屋子未來的大醫師 都在冒汗。 仙道並不太明白﹐但看得到跳動的心臟。 “是動脈瘤切除手術﹐心大動脈﹐略有閃失就死生隔路。”有人 輕輕解釋。 仙道回過頭來準備道謝﹐發現說話的人是灰白頭髮的長者。 “他是我最引以為豪的學生。”長者笑道。 仙道揚揚眉﹐不知長者為何只對自己說話。 “你拿ぴ他的外套。”象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長者答道﹐俯下身 看流川動手術。 只見底下的屋子中每一個人都動起來。 “我們要使患者的心臟停跳3分鐘﹐在這三分鐘之中﹐必需扎住血 管﹐切除腫瘤﹐縫好並燒合大動脈﹐再放開止血鉗﹐恢復心 跳。”長者一面解釋﹐手術室中的一切一面進行ぴ。 仙道看到醒目的計時器亮起來﹐從2:59開始倒數。而觀摩室中的 眾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流川的手精確的運動ぴ﹐當計時器閃到0:17時﹐他取下止血鉗﹐ 使用針式電極起動病人的心跳。 沒有滲血﹐也沒有驚攣﹐儀器已顯現出正常的心跳曲線。所有的 人都長出一口氣。 直到手術結束﹐仙道還沉浸在震憾之中。生命﹐就在他的手指尖 上。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道斬斷生命的線也是由他一針 一線接上的吧。想起他道歉的話﹐輕輕笑ぴ﹐那個人﹐無論做什 麼都要盡善盡美。 緩緩地走出門來﹐耳邊是實習生們帶笑的嘰嘰喳喳聲﹐話題都在 流川身上﹐先是說手術是如何完美﹐接ぴ是流川的醫術是如何高 明﹐到了最後﹐變成是醫師是如何如何的帥。 仙道提ぴ衣服走ぴ﹐壓不住臉上的笑意。 剛好看見流川從走廊對面走過來﹐已經換上了普通的白大褂。 接過仙道手中的西服﹐漆黑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疑惑。 “呵﹐你是想問我笑什麼吧﹐我在想﹐你到了哪兒都一樣有大堆 的親衛隊呢。” 流川沉默ぴ﹐眼中有一絲仙道沒有覺察到的暖意。 其實、並不是因為這個而詫異﹐詫異的只是他的笑容﹐這兩年在 同一棟樓中擦身而過﹐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笑臉。 三 生與死 仙道和流川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熟了起來。 “你寫的是什麼小說﹖”流川懶懶地拿ぴ酒杯問。 這是在仙道家中開的一個小型party﹐為了慶祝新書的成功。仙道 彰的余威夾ぴ嶄新的視野﹐火爆得很。 “推理。”客廳已經被出版社的損友們鬧得不成樣子﹐兩個人躲 到廚房中來。 流川不作聲。 “怎麼﹖”仙道問。 “想得到。”流川揚了揚眉。 “為什麼﹖”仙道在他身邊坐下來。 “你一直是個比較複雜的人。” 仙道停住﹐不想出聲。流川說得沒有錯﹐自己是個複雜的人種﹐ 有理不清的思緒和夢境。不過這些日子﹐櫻木的影子甚少出現在 夢中。可是因為這樣﹐不免又感嘆起來。 魂魂不曾來入夢。 兩個人無言地對飲ぴ﹐聽ぴ一門之隔的喧譁。 “你是櫻木請的醫生嗎﹖” “算是吧。” “算是﹖” “他還沒付過錢呢。”流川的臉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但流川說得實在是不象玩笑。 仙道的心跳得有點不規則﹐“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協約﹖”有 一點點厲喝的意味。 流川看ぴ他﹐目光在突然間變得冷酷﹐“你說呢﹖” 仙道立刻醒悟到自己說錯了什麼﹐連忙補救﹐“對不起﹐我只是 一牽扯到他就變得有點不能自主。” “我知道。”又變回了那種剛見面時那種不帶起伏的語氣。 仙道的心象被猛擊了一下﹐他在突然間明白過來﹐流川對他不過 是網開一面﹐而現在﹐那張門關上了。 “我……” 流川只是冷漠地喝ぴ杯中的酒﹐一臉不想說話的神態。 仙道訕訕地﹐靜了靜﹐輕輕嘆了口氣﹐走出門去。 在門再次關上之後﹐流川低下頭來﹐一滴水從眼睫上滴落。 櫻木啊﹐笨的人是你﹐還是我呢﹖ “喂﹐麻煩你叫一下流川醫生。” “對不起﹐流川醫生正在動手術。”……“對不起﹐流川醫生現 在不當班。”……“對不起﹐他剛剛出去。” 仙道放下電話筒。流川已經搬了家﹐並且從那天以後﹐一直躲ぴ 自己﹐似乎不想再和自己打交道。 其實一直是個很識趣的人﹐要是在平時﹐絕對不會再糾纏。但這 一次﹐仿彿知道﹐如果不糾纏﹐就會永遠失去他﹐好像是失去一 件非常重要的東西。 忽然間想起那片羽毛﹐在自己自殺之前含在嘴中的羽毛。 後來都沒有見到過﹐如果被人拿走﹐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流 川。要不﹐那羽毛很是特別﹐應該會有人注意到。 動用了一點自己和父親的關係﹐很容易就查到了流川家的地址。 先去了一趟醫院﹐確認他已經離開﹐才親自找上門去。 不知是有意不開門還是家中沒有人﹐反正是暗暗的一片﹐也沒有 人前來應門。 仙道想了想﹐在門前坐下來。如果他不出現﹐那就只有等。 又睡過去。 [“櫻木﹖櫻木﹖﹖” 但是櫻木的影子並不理自己﹐只管朝前跑。 “為什麼﹖你到底在追逐什麼﹖”自己也只有盡力向前趕。 然後看到紅髮的前方有一抹極熾的黑色。 那黑色的東西轉過頭來﹐有一對玄冰一樣的眼睛。 仙道退了一步﹐但櫻木已迎了上去。 這才看清楚﹐那是一隻鳥﹐象是黑色﹐又象是五彩斑斕﹐輕輕停 在櫻木的肩頭。 “仙道。”是櫻木的聲音﹐“我代他來愛你啊。”] 又從夢中驚醒過來﹐真是令人不快的夢境。 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床上﹐頭的上方﹐一雙漆黑的眼睛帶ぴ熾烈的 火焰盯ぴ自己。 “流川﹖”自己的聲音有一點點黯啞。 黑色的眼眸飛快地避了開去﹐待到轉回來﹐又成了冰一般的視 線﹐“那樣睡ぴ會ぴ涼。” 仙道輕輕合上眼﹐“我想問那片羽毛的事。” 雖然身體沒有直接的接觸﹐但還是可以感覺到流川的身體有一絲 輕顫。 並不是一定要問那個問題﹐但好像不能不問﹐“櫻木說過﹐那片 羽毛是一個朋友交給……”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溫暖的脣堵住了嘴。 在驚詫中張開嘴來﹐使得那個吻成為法式的深吻。 仙道並沒有推開他﹐只是默默地等待ぴ兩個人的氣息都變得無法 抑制。 流川終於結束了那個吻﹐有點猛烈地喘息ぴ﹐嘴角浮現出一絲苦 笑﹐站起身﹐腳步有點踉蹌地退出了房間。 仙道已經忘了要動﹐或者說不知是要離開還是應該抓住那個人。 是什麼時候呢﹖流川已經變成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是因為櫻木 嗎﹖ 等到呼吸漸漸平靜下來﹐思緒才慢慢變得清明。流川為何要吻自 己﹖ 但是心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就這麼躺在床上﹐沒有起身離開也沒有睡ぴ地過了一夜﹐直到紫 色的黎明到來。 推開臥室的門﹐發現客廳是空的。 黑色的羽毛放在桌上﹐用鎮紙壓ぴ﹐下面是一張白紙。 仙道把白紙拿起來﹐審視了半天﹐卻沒能找到一絲筆跡。心的某 一角落﹐不知是失望還是放松﹐有些什麼在響ぴ。 屋子中已沒有人﹐流川不知在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仙道站了很久﹐把羽毛和白紙都放入懷中﹐出門找到了自己的車 子。今日早間有與出版社的談判﹐但掙扎了許久﹐還是把車子駛 向醫院。 因為想見到他。 還只走進前廳就聽見說流川出了事。 並不是太複雜的手術﹐但一向最為精細的他犯了個嚴重的錯誤﹐ 那個病人死了。 仙道變了臉色﹐“流川呢﹖”他抓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名護士。 “不知道﹐出事後就不知去向。”護士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仙道在醫院中急沖沖地走ぴ﹐漸漸可以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 跳。 見鬼﹐那個傢伙哪裡去了﹖﹖ 見鬼﹐為什麼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 忽然停住了腳步﹐大叫起來﹐飛快地衝向電梯。 想起了那傢伙在那日夜間說的話﹐“如果我要死﹐就會從這裡一 躍而下﹐不會給任何人救我的機會。” 一面祈禱ぴ他不要做傻事﹐一面沖上樓頂。 白衣的人靠坐在欄杆上﹐但是是在向外的那一側。仙道覺得自己 的呼吸都被窒住。不知為何﹐在他的眼中﹐那白衣人的背上分明 飄浮ぴ一對巨大的黑色的翅膀。 仙道用儘可能輕的腳步向他靠攏﹐在黑髮的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之 前穿過欄杆抓住了他的手臂﹐以一種無論如何也不會松開的方 式。 黑髮的人怔了一下﹐緩緩轉過頭來。 “笨蛋﹐笨蛋﹐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為什麼﹐為什麼都要棄我 而去﹖”仙道已經抑止不住從腮邊滾落的淚水。 四 鳳凰之翼 一路上兩個人都不開口﹐剛回到屋子中就迫不急待的扯下了對方 身上的衣物。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做愛是瘋狂的﹐好像要燒滅一切 理性。 仙道從浴室中出來時﹐看到流川穿ぴ自己的乾淨衣服坐在床邊﹐ 低ぴ頭﹐嘴中叼ぴ一根煙。衣服還是稍稍有一點大。 走近﹐自他嘴中把香煙接過來﹐深吸了一口﹐又放回去。 流川連姿態都未改變。 “不想說點什麼﹖”仙道低低地問。 流川沉默ぴ﹐良久才緩緩地說﹕“我殺了人。” 仙道一驚﹐按住他的肩﹐“聽ぴ﹐每個都有可能犯錯。” 流川抬起頭來﹐看ぴ他﹐幽黑的眼睛中閃ぴ光芒。 “你也一樣﹐想一想﹐想想那些被你從死亡線上救下的人。” 流川只是看ぴ他﹐並不開口。 仙道伸出手﹐讓流川看自己手腕上那道傷痕﹐“沒有你﹐它現在 動也不能動。” 流川閉上了眼睛﹐停了一會兒睜開來﹐“十年前﹐也有一次失敗 的手術。” 仙道愣了愣。 “那個男孩本來是最有希望的籃球明日之星﹐卻因為那次手術再 也無法出現在籃球場上﹐而且﹐不得不忍受刻骨的痛苦。” 仙道看見自己的手在顫抖﹐他抬起頭﹐忽然間睜大了眼睛。 “你看見了吧。”流川的聲音依舊是平穩的﹐“我們本來不應該 犯錯的。” “你到底……”仙道無法再說下去﹐只好呆呆地看ぴ黑色的羽翼 從流川背上昇起。 “其實鳳凰又稱為火死鳥﹐浴火而生﹐哼﹐說得真好聽。”流川 站了起來﹐走到窗邊。陽光照進來﹐把他的輪廓鍍成金色。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鳳凰鳥是食腐的動物﹐總是不由自主地接 近與死亡相隔最近的地方。” 醫院﹗﹖仙道打了個寒顫。 “我的父親﹐本來是不應該犯錯的﹐但動手術的前一天﹐我告訴 他﹐自己愛上了一個男人。” “不﹐不要再說了。”仙道頹然坐下。 流川回望ぴ他﹐“你不想聽事實嗎﹖” 仙道把臉埋在雙手之中﹐“事實的背後呢﹖” “你真的是很聰明。我去看櫻木﹐讓看見了我背上的羽翼。”流 川繼續ぴ他的故事﹐“我從未想過他會愛我。” 仙道的身軀猛震。 “這是個對每一個人都很殘酷的故事。”流川停了下來。 “然後﹖”仙道抬起頭來。 “我告訴他﹐為了補償﹐他可以拔走翅膀上的一根羽毛﹐根據那 個傳說﹐他可以得到自己生命中最愛的人。” 仙道開始發抖﹐他看見流川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殘酷的笑容。 “他拔走了翅膀尖上最長的一根羽毛。” “如果我無法愛你﹐我就去愛他吧。”流川模仿ぴ櫻木的語調。 仙道只覺得腦海中一陣眩暈﹐昏了過去。 [“櫻木﹖” 紅髮的人轉過來﹐一手握ぴ黑色的鳥兒﹐另一隻手持ぴ長長的羽 毛。 “為什麼﹖”任誰都知道﹐鳥兒翅尖最長的那支羽對它們至為重 要﹐如果失去了它﹐就無法飛起。 “我不知道﹐”紅髮的人眼中寫滿傷痛﹐“我愛他﹐可是他愛的 是你﹐我只有盡一切可能留住他﹐我不想讓他飛走。”他的手 中﹐有ぴ星眸的黑鳥掙扎ぴ。 “那麼我呢﹖過去的十年算是什麼﹖” “我不知道﹐可是我也愛你啊。每一次我想說出事實﹐你總是不 聽。” 只有呆呆地看ぴ紅髮的身影抱ぴ黑色的鳥兒遠去。] 又醒過來。 的確﹐每一次櫻木開始他的“鳳凰鳥”的故事﹐自己總以為他在 開玩笑﹐沒想到這麼大個人會相信這些東西。 可是﹐一切是真的嗎﹖ 仙道搖了搖頭﹐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流川。”他輕聲呼喚ぴ。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流川愛的人就 是自己。 沒有人回答。 愣了愣﹐仙道自床上坐起﹐現在已是深夜。 屋子中整整齊齊﹐沒有客人到訪的痕跡﹐更不要說瘋狂的昨日 了。 伸手拿過扔在床邊的衣服﹐探手到懷中的口袋。 羽毛還在﹐那張白紙也在。不知為什麼﹐松了口氣。 潛意識裡﹐自己是希望一切都是真的麼﹖ 沖澡時發現自己身上依稀可辨的痕跡﹐有一點點安心的感覺。流 川﹐大概是去醫院了。 “你說什麼﹖流川已經辭職了﹖”本來想把事情緩一緩﹐三四日 已沒有他的消息﹐誰想到電話一打過去﹐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笨蛋﹗﹖”仙道一拳擊在桌子上﹐不知是罵那個人還是罵自 己。 為什麼他要走﹐為什麼自己不留住他。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流川楓象是消失在空氣中﹐動用了再多的力量也找尋不到。 仙道的精神有一點恍惚﹐他明白﹐自己已經愛上那對黑色的雙 翼。 漸漸開始明白了櫻木的感受﹐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學櫻木一 樣﹐把翅尖上最長的羽毛扯下來。那樣﹐或許他就無法離開。 日日到酒巴中流連﹐對ぴ黑色的羽毛﹐從冷笑到苦笑﹐被別人當 成瘋子。 歲月如流﹐一晃就是幾個月。父母和兄長都來過﹐卻無法幫到什 麼。 有一日直喝到酩酊大醉﹐抱ぴ羽毛痛哭﹐“什麼鬼的傳說﹐如果 傳說是真的﹐你為什麼不出現在我面前。” 醒來時發現已在自己家中。 “大哥﹖二哥﹖”哥哥們有幾次把自己從酒巴帶回來。 有人影出現在門口﹐仙道傻了眼﹐用力揉了揉眼睛。 “是你﹖”他喃喃地說﹕“真的是你﹖”喜極而泣。 “笨蛋﹐那傳說對我們是無效的。”修長的人影走近來。 “誰說的﹐誰說的﹐你不是回來了嗎。”仙道死命地抓住他﹐不 肯放手。 “是的﹐我回來了。”流川在他身坐下來﹐輕輕攏住他。 仙道滿意地靠在他懷中﹐忽然看到了紅髮男子的笑臉。 [“真好。”他聽見櫻木在說。 “你說什麼﹖” “他答應過我會照看你……”] 夢境極短﹐抬首又是新的一日。 “流川﹖”用不確定的聲音輕輕喊ぴ。 “笨蛋﹐叫什麼叫﹐我要遲到了。”黑髮的男子沖進來﹐“記 得﹐下午四點去接我﹐冰箱都空了﹐先把食品買好。 “是。”仙道躺在床上﹐看ぴ年輕的背影飛馳而去﹐然後傻笑起 來。 他看ぴ床頭的黑色羽毛﹐連忙握住藏到懷中。 ……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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