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ori Yagami



血氣從肺裡噴出來似的,咳個不停。
腳下的碎石瓦礫應該是尖銳的;但跪著的膝蓋和撐在地面的指尖已失去痛覺。
視界像是被矇蔽般狹窄、只剩下中央部份勉強還算可見的糢糊。
胸腔內 滿是強酸在侵蝕細胞的感覺
口中的鐵鏽味 至此已不足顰眉



他拖著麻痺的身體、挪靠到牆角去,想坐下歇會兒。

從夾克內緣掏出一根壓皺了的菸
仍然微抖著的手指 摸過的地方染成了淡淡的赤
把菸放到嘴邊時,殷紅又從菸蒂的前端擴散開來。

他試著在食指尖燃起一小簇火焰,但失控的紫炎卻忽地爆昇後便熄滅,
將半隻菸頭燒了去。

他看來也不怎麼介意,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飽含著尼古丁與致癌物的氣體…

任其滲透他的肺。

於是咳嗽更加激烈,直至他掩著嘴的掌中、糊上了黑色的血塊。





出於習慣

他等待著那陣強烈暈眩的消退

不關己事地等待著


然後

他伸手揉了揉乾澀的雙眼  流不出淚的雙眼
他用袖口擦拭嘴角  反正大概沒有血可以再吐
他緩慢地在灰白色的路燈下爬起來  繼續走

一個人的夜路

走過繁華街的後巷、貧民窟旁的舞廳、酒吧隔壁的色情賓館


他感覺著背後那把貝斯的重量、給了他幾許的慰藉。
至少,他並不是真的一無所有。
就算其實也沒差多少。





        自從97年大蛇被封印之後,八神庵的健康狀態已漸漸復原。
        然而、半壞的軀體仍偶爾會發生類似暴走的病徵。

        這情況通常和他企圖違逆在體內流竄的草薙之氣 有某種程度的關聯。

        尤其是當兩人忘我交合時、如果動作過於激烈,
        雙方都會下意識地釋放出和鬥氣或殺氣同等的『存在感』。



        火熱的不可視物質從草薙的方位透散開來。

        雖然無法以肉眼看見  但他知道那東西一定跟那男人的燄是同樣顏色

           強勢地 滲進他的身體

        根本不須思考,神經中樞裡儲存的記憶 命令他的肌肉筋骨緊繃、備戰。

        丹田奧底翻湧上來的是 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紫氣



        接著就是兩極相沖的劇痛




        他不確定京有沒有發現。

        但他打算隱瞞這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因為這種『潛意識的反抗』可能會讓草薙那傢伙囉嗦個好一陣子。

        吐個血就可以省掉無謂的麻煩…
        這筆交易還真划得來。





        京和千鶴一定不曉得,
        依舊操著蒼炎的手、從他住院那段時間起,就一直再也沒有回升至原本的體溫。
        可是庵對自己微涼的四肢感到不以為然。


        他覺得,大概一輩子都是這個調調吧。






那又怎樣?  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還有什麼真的很重要嗎?

當他回過頭,他看不見來時的路。
所有的一切都被黑幕覆蓋。

他若向前望去,有的仍然只是一片漆黑。
終點、他永遠也無法看見。

所以他不再嘗試去【看見】過去未來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不必【看見】現在




        他希望,他能假裝沒【看見】另一個、嘲笑著自己的
自己



        『飛蛾撲火』是何等的幸福啊。

        揮動著燃燒的翅膀、蝶兒在光亮中結束生命,在墜地之前化為灰燼。



但對他而言,那盞唯一存在的
,從來都是那麼的遙遠,
一直都在他搆不到的地方、
絕不可能為他所擁有…





        如果
能容忍自己近視一點、別太努力想要看見
        那麼或許
就不會發現自己的手掌被釘在十字架上

           腳被無形鐵鎖給拴在地面            
              竭力想叫出聲的嗓子早已喑啞   

                 飛翔捨棄了
    

                    羽翼的單邊  生來就是畸形

        發現 
所嚮往的  一直都高掛天際
        而
以為就在身旁的  其實只不過是海市蜃樓罷了









        管它怎樣都好吧?

        已經沒有必要太清楚。

        譬如說、
是真的愛,還是,只是以為很愛

        或者、
不過是盡著太陽的本份,將恩賜予狂信徒

        如果
沒發現,那麼也沒有必要發現。

        因為發現了之後,等著的只有痛苦而已。

暗紅的眼底  有的只是  無止盡的昏夜



        『 那麼,希望
都欺騙我直到最後。』





畢此生  再也沒辦法暖和的手心

就讓疑問永遠遊離在黑影中吧。




所以他將【看見】世界的雙眼閉上,就像早已對他閉上眼的世界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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