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光線經水滴一次折射和兩次全反射，既產生彩虹！」
國中時物理課是這麼說的......
其實，在白天才會出現的彩虹，對於我這個准資訊生來說，沒什麼兩樣；因為
我生活在黑暗，正如我同學所說：「資訊系的學生不懂白天的美！」。四年來，生活上
，除了電腦就是床，晚上抱著電腦；白天躺著床。一不小心，一手碰到滑鼠，又再次在
無邊無際的往際網路中迷失了方向；當然，那天我又辜負了我的床......
日覆日，年覆年，我開始對彩虹的樣子模糊了。每天過著忙碌的生活，不是埋
頭猛敲鍵盤替程式捉跳蚤，就是有一堆瑣碎的小事要去處理。漸漸的我變得沒有了以前
陽光般的笑容；還記得以前的室友，總喜歡誇我臉龐無時無刻總帶著微笑和大家接觸，
不管生活多麼的困苦，不管微積分考得多麼的差，不管當天勞作小組長多麼的機車。可
是，好景不常在，正如自然界中過渡性元素釩，本來就是就是那麼的沒有光澤，那麼的
黯淡，氧化後更如同土礫一般，沒有人會對它多看一眼。
忘了哪一天晚上，我如同平時一樣的在帶著我心愛的天貂到處閒逛時，突然三
隻鳥右下方的綠色小花跳出一個訊息方塊，只有一個字「嗨！」。在黑暗中我，頓時被
嚇了一下，天貂更在一旁顫抖。或許是太久沒和外界接觸了吧？開始有點不善長人際溝
通了，進而只懂得用鍵盤上的符號產生表情。愣了好一會兒，甩了一下腦袋，找回躲在
三隻鳥後面的天貂，按下了「reply」按鈕，也回了一個字「嗨！」，但是，為表我誠
意，加了個「:)」，再按下「send」；繼續和我的動物到駭客世界冒險去。
還來不及替天貂收驚，三隻鳥吐出了一個對話方塊，寫著「彩虹乍現！」。這
次臉無表情的黯淡元素釩和他的天貂可說是「釩倒貂翻」！彩虹怎麼可能在黑暗中出現
呢？這不就成了聊齋趣談，叫我耐人尋味了！
於是，我爬回座上，從棉被中把天貂硬生生拖了出來，然後問到：「為什麼彩
虹會在晚上出現？而且還用乍現？」
「彩虹的美在於她懂得消失，所以用乍現一詞。」
我又愣住了......
似乎太久沒有見過彩虹了，對於我這個在黑暗中生存的黯淡元素來說，是一種
驚訝，也是一種恐懼。能在黑夜看到彩虹，似乎把程式化的生活加了少少的點綴；可是
彩虹的美更能襯托出過渡性元素的黯淡無光。如此兩種極性的強烈對比真叫我打從心裡
的顫抖起來。
還沒有回過神來，又一個訊息方塊出現：「彩虹要消失了，彩虹的美在於她懂
得消失...」
「wait...」
可是卻沒有了彩虹的影子......
沒有繼續去追究彩虹的乍現，而一頭又忙著帶著天貂對電腦攻城掠地，重回糜爛
且沒有意義的生活方式。很多時候，忘了自我的存在，彷彿生活如同自己對自己下了批次
程式作業，再加上一個無條件結束的回圈。
......
剛從忙碌的生活中逃脫出來，又馬上坐在電腦前面，打開了三隻鳥，一邊按下收
信程式，一邊又啟動瀏覽器和遠端簽入軟體，就這時候，綠色的小花，又跳出一個訊息方
塊──很簡單，和上次情形一樣，只有一個字「嗨！」。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當時我是百
般的黯淡，卻又有種說不出的莫名驚喜，所以手指不聽指使的立即回了一句「早安」。
「早安。」
「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呢？」
「因為前一陣子習慣了夜生活，所以現在還沒調適回來，只好上來晃晃，打發一
下時間。」
「真好，那我以後不都可以晚上看到彩虹了？」
「嗯。」
就這樣，雖然我白天沒有辦法看到彩虹，然而幾乎晚上我都可以看到彩虹。然而
彩虹依然的只有「乍現」而沒有「持久」，只因為了保持彩虹的一個原則──彩虹的美在
於她懂得消失。我並沒有對彩虹多加要求，因為彩虹的出現，已經美麗了我原本單調的黑
夜。但是也只有在彩虹乍現那一刻我的心情會開朗些；隨著彩虹的消失，我又漸漸的黯淡
下來。
有時在猜，是否是彩虹事先將訊息寫好，一看到我上網就傳送過來呢？不然不管
我多努力，終究只有回她訊息的的份兒，從來沒有過可以比她快送出訊息的。曾經有這麼
一次，就是不信邪，被我歹到機會，有時間蹲在電腦面前等著彩虹的乍現。過了午夜，彩
虹又在綠色小花中冒了出來，於是，馬上先發制人的送出「Hi！」哪知換來的是我的電腦
當機了，無奈只能按下Reset按鈕......
成功的進入Windows98系統後，綠色小花的訊息方塊就馬上擺在我眼前──「嗨
！」。當時我也只能認命了，從此再也不敢做這種會讓我的不穩Windows98有當機危險的
行為。
...
漸漸的，我習慣了彩虹在我的黑夜出現，在孤獨的夜裡伴著我。雖然我們各在
天的另一邊，可是在網路裡我們彷彿同在一個微弱燈光的咖啡廳裡，一邊聽著輕音樂，
一邊聊著彼此的生活。很明顯的，我們來自完全相異的兩個世界；可是卻有著談不完的
話題。我跟她說程式除錯有多難，她則告訴我她的美學有多美；正如IBM遇上Mac，雖然
不懂彼此的領域，一樣透過TCP/IP來溝通。
有一天，我突然問了她一句話：「為什麼妳還是依然選擇在夜間出現？」
「因為這已成了一種責任！」她不由思索的回答到。
我怎麼也沒想到，彩虹看到了我黯淡的一面......
不開心，有時不是自己想要的。本來就很情緒化的自己，加上生活上種種的壓力
更顯得黯淡不堪；更別談那捉不完的程式跳蚤。如果說別人的煩惱可以經過時間的微分而
慢慢消退；那麼我的苦惱或許需要拉普拉斯轉換後再微分才可以稍微減輕。
曾經有很多夢，但是，卻隨著歲月的流失，而漸漸的淡忘了。很多時候，當一個
人看清楚了自己被命運，卻又無奈被命運主宰時，會感覺到百般的無助與失落感。雖然嘗
試過努力的掙扎，但依然不果，被鋼鐵般的命運鎖給扣著，任由之擺佈，是最痛苦的。
一年前，一句話，改變了我一生的看法......
「你要有心理準備.....」
「醫生，你跟我開玩笑嗎？」
「你真的要有心理準備，你之所以會長期偏頭疼，因為你得了腦癌。」
「腦癌？！不會吧？這怎麼可能？！」
「這已是事實，檢查報告是這麼寫的。這是末期癌症，幸運的話，你大概還有14
個月的生命。」
「......」
「我還是給你開些止痛藥，必要時吃一吃，可以減輕你的痛楚。」
「謝謝您，醫生。」
想到這裡，我頭又在痛了......痛......
彩虹消失了？正在黯淡又舊病復發的釩，沒有機會對彩虹多盼一眼時，彩虹怎忍
心這麼快消失？留下孤獨的釩默默的等待......
等了十分鐘，依然沒有彩虹的蹤影？直在疼得有點難受，前一秒鐘像萬針往我的
腦子刺去，後一秒鐘如腦漿像漩渦般在打轉；沒辦法，就拉開抽屜，取了好幾顆止痛藥，
再加兩顆安眠藥，往口中拋去。關了機，然後乖乖躺在床上。
這一躺又躺到晚上了，帶著疲憊不堪的身子，顫抖的手，往power鍵一按，電腦
又被開起來了。或許跟酗咖啡一樣，是個不好的習慣，沒有彩虹的日子變得有點不自在。
綠色小花，傳來兩個離線的訊息：「不小心斷線的彩虹上線，欲不見釩！」；
「彩虹為了維持美麗得先消失了......」
看在眼裡，暖在心裡，雖然外面吹著冷冷的東北風，但是這訊息卻讓我的疲勞減
輕一半。我催眠了那三隻鳥，然後倚者桌子，回到床上躺者......
我沒有打算回她訊息，因為我想讓她忘記，不想彩虹的乍現成為彩虹的一種責任
。本來就是平凡的釩，何必讓別人去注意？當我知道這是數命時，我也只能認了，因為我
曾經努力的掙扎過，但是事實卻沒有因此而改變，癌細胞依然一天天的吞噬我的記憶；也
難怪我的微積分要修那麼多遍。
今天天空飄著綿綿細雨，而我只感到全身冰冷... 漸漸的，我感覺好睏，我再也
沒力氣睜開我的眼睛，這時，腦海裡浮現的只有「泰戈爾」的名詩：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是 生與死
而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卻不知道我愛妳
可是，我加了三句：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是 不知道我愛你
而是 你出現在我面前 我卻沒有機會告訴妳 我愛妳
Vanadium
稿於1999/12/20
東海大學計算機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