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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女主播(All About Eve)小說創作、劇情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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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劇村

重圓 (一) ∼ (十) 全文完

《重圓》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轉載自:東健茶館http://datejdg.w110.leoboard.com/cgi-bin/leobbs.cgi

從來以為我跟我先生的相逢與相愛如同童話一樣美,看了愛上女主播以後才發現,許多情節跟我們很相近。可惜我在04年夏天才看到,我非常感動,真的很感動,所以在網上瘋狂的搜尋有關這部劇的所有資料,家裡也擁有了幾種版本的片子。在寫這篇《重圓》時,我一直在想,我是從來都相信愛情的,也相信真愛能到永遠,願你們也喜歡這篇《重圓》。



善美……善美……善美
在每張陌生人的臉上,我依然搜尋著你的影子,
要是你知道,定會重回我身邊。
你帶給我無比甜蜜的愛的傷痛,
夜晚的枕畔低語更是永不磨滅的記憶。
我已痛恨我的財富和名聲,
孤獨的長日和夜晚是我的命運。 
每晚我站在舞台上歌唱,
是的,善美,因為你,我成為閃放虛幻光芒的國王。
但在每張陌生人的臉上,我依然搜尋的影子, 
要是你知道,定會重回我身邊。
我是如何渴望你溫暖甜蜜的懷抱,
難以忘懷夜晚裡激情的魅力。
善美……善美……善美
傍晚的天空低沉而迫人,一月的氣溫僅比零度稍為高些。陰濕的冷灰,使沿著路旁毫無計劃、雜亂無章地搭蓋起來的建築,比平常看來更令人沮喪。但是善美已開車經過這一帶很多次,對這地帶的醜陋早已司空見慣,不以為怪了。密集的公寓、購物中心、高速公路交流道和一個外牆燒焦了的小飯店都迅速地在車窗外後退,變成模糊一片。
善美深陷在思緒中,開著老爺車,她凍紅指節的雙手緊握方向盤。她呼吸時噴出來的白色熱氣,使擋風玻璃一片霧氣,她傾身向前,以看清路況。
她痛恨每天下課往返於她教九年級語文的學校以及位於釜山市郊、她和十三歲的女兒東琳居住的小社區之間。十年來,善美在學校教書,掙扎著獨立撫養她的孩子,並以菲薄的薪水勉強支付各項生活花費。
對於一個離婚的女人來說,一切自食其力並不是件簡單的事,而諷刺的是,人們稱這是女人自由解放的時代!
善美的老爺車引擎發出奇怪的響聲,把善美的心思帶回目前的財務狀況,她心中默默禱告著:「噢,老天,千萬別讓這聲音是什麼嚴重的毛病」。想到越來越貴的修車帳單,她不禁皺起眉頭,再想到可能必須得換輛新車,而最近東琳在作牙齒矯正,加上正在成長,每三個月就要添購衣服,善美簡直不知道車款要從哪裡變出來。
擋風玻璃不斷凝結霧氣,她得不斷擦試,以保持視野清晰。
善美的朋友們都很同情她拮据的窘境。前夫不願付瞻養費以維持子女生活,使妻子不得不勉強維持的故事是時有所聞的,也因此使大家沒懷疑到她的情況其實並不尋常。
在教師休息室裡,善美最好的朋友友珍——她的丈夫是韓國航空總署的知名內科醫生——一向堅持男人生了孩子就該負責任,要是善美知道她那無賴丈夫在哪裡,友珍一定會逼問出來,可是善美只會沉默地搖頭,為著謊言而痛恨自己。
噢,她知道。
有時當善美獨處的時候,她會悲傷地笑起來,要是她的朋友們知道事實,才不會那麼同情呢!他們一定會驚愕莫名,甚至嫉妒萬分。而她的心裡會不期然浮起那被禁止的念頭:你不像那一些女人,其實是大可不必一個人硬撐。
然後,舊日的恐懼會浮上心頭,她會大聲告誡著,彷彿是要說服自己似的。「噢,但是我是,我是。」
她不像別的女人,因為她生活在唯恐前夫發現她、幫助她的恐懼中。就像多年前,儘管她仍深愛著他,卻在無名的恐懼驅策下,毅然離開他。
如今,儘管已三十出頭,而且有著生活重擔的壓力,她看起來仍是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她並非典型的美人胚子,但一頭及肩的直髮,和一雙大而明媚、彷彿會說話的眼睛,簡直迷得死人。加上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自然甜美的氣質和優雅的女人味,使她比起絕大多數更漂亮的女人,要來得更具迷人魅力。因為她的善體人意以及仁慈善良,人們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吸引,和她結為朋友。
然而,善美卻自認為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一個個性沉悶無趣、乏味的工作者。甚至連她極受學生們歡迎以及每個人都喜歡找她的事實,都沒能使她醒悟到自己其實並不平凡。「現在的人們比較孤寂」。她只會這麼認為,而且因此更關心別人。
善美轉入她家那條路旁植樹的街道,她家的垃圾筒滾到街上,善美歎口氣,為什麼東琳從不——
善美下車,顫抖著拉緊些大衣。她還得弄晚餐、照顧東琳、改考卷,而今晚,她卻只想崩潰。
她打開門,馬上聽到流行樂,知道東琳又沒聽她的話乖乖做功課,而在看MTV的流行音樂節目了。要命!為什麼這個孩子——
這個念頭再也沒有繼續。一首新的曲子開始播放,性感的男人聲音彷彿是一拳打中她的胃,而除了她對那個決心遺忘卻仍然深愛的聲音的激烈感情外,善美此刻再無任何感覺。她頹然靠在門框上,心扭曲成一團,噢,她為什麼不忘記他算了?為什麼他仍然讓她心痛如斯? 
她迷惘跌撞地走向起居室時,歌詞自然地聽入耳中,善美心情抑鬱得沒去注意東琳隨手扔在地上和傢具上的家庭作業以及衣服,一隻髒襪子彷彿是故意強調地擱在窗台上,而她們那只不該放進屋子裡的貓咪,也一如往常地進了屋。
善美已完全沉入於音樂之中。這一定是他的新歌,因為她從未聽過——儘管她努力不要,但每次仍忍不住會去聽他的歌。
「善美……善美……善美……」尹翔澤的歌聲令人心碎。
在每張陌生人的臉上,我依然搜尋你的影子
要是你知道,定會重回我身邊
我已痛恨我的財富和名聲……
聽著聽著,善美艱難的腳步移到起居室,她站著看螢光屏上那個高大吸引人的男人。他緊握麥克風,挺拔結實的身體繃在牛仔褲和棉襯衫中,身後的舞台背景隨著他的歌詞內容而變換,而歌中的訊息完全完全地攫住了她的注意力。
他聲音中的激情和英俊的面容上的痛苦,凍住了善美,彷彿是一陣電流穿過她全身,除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
她再也不能不看著他。他的臉比她印象中更瘦,而且添了不少滄桑,但促使他強悍的容顏少了年輕時的溫和,她仍能依稀捕捉到昔日敏感、迷人的害羞神韻。那是張非常非常帥的臉,一張有深度、有個性的男性化臉孔,而她仍如以往,深深地被吸引住了。
從翔澤口中,憂鬱地唱出壓抑的慾念和渴望,而他聲音喚著她的名字,這使她瑟瑟顫抖了。
原來,他並沒有完全忘記她,她緊閉雙眼,強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噢,她寧願他忘了,也寧願自己能忘了他,順理成章地繼續過她捏造出來的生活。但是,平凡如她,怎可能輕易忘記像他這麼一個不平凡的男人,她拿認識的男人和他相比,他們沒一個能進入她的心,對她來說,他無人能及。
他們是在位於漢城郊區的漢陽大學認識的,當時,兩人都還是學生。那是一個急劇變化、道德及價值觀和以往大不相同的時代;青春年華的孩子們穿著奇形怪狀的牛仔褲; 但善美不同,她一直是保守的女孩,不在意流行音樂,更不穿奇裝異服。
善美和翔澤在一個由他們學校組織的野營中認識,後又由他們室友安排約會。推開校園附近那家咖啡館的門,身穿新的黑色洋裝的她走入室內,她一眼就看見翔澤身穿襯衫、卡其褲,坐在桌旁等她。
他有著一頭濃密的頭髮,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幾乎使她以為,他是從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白馬王子。他們的目光相遇,他閒適地邁步朝她走來,她立刻感覺到那股奇怪的吸力。
「你好甄善美小姐」。他的聲音低沉而富磁性,善美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融化了,他彷彿同時具有力量和溫柔。
「你好」。她定定地看入對方眼中,他溫柔地對她一笑,善美剎時知道,這一刻,她的命運已全然改變。
「你真美」。他說,她為自己的費心打扮覺得欣慰。
「你也是」。她呢喃著,驚覺到自己所說的話,她羞紅了臉,不知該說什麼好,真恨不得自己當下死掉算了!
他吃驚地大笑著。「從沒有人這樣告訴過我,那通常是男人說的話」。
她勉強吞嚥著。「我想也是,不過,我並不太清楚通常該說些什麼」。
「你告訴所有和你約會的男生,說他們很美嗎?」他同時又展露了一個迷得死人的笑容。
「我……我不太清楚」。
「和你約會過的人數這麼多,以致於都記不清了嗎?」他溫柔地逗弄她,而她為這個問題,困惑地紅了臉。
噢,她是既驚懼又喜悅,他使她的心充滿喜悅和希望,同時也有著些微的害怕。
事後,每當她回想起那一夜,總覺得人能直覺到生命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愛情,是件多麼奇妙的事。
他的手佔有性地握上她的手,她覺得溫暖,而他不經意的撫觸彷彿兩人已是親密的情侶,她心頭小鹿亂撞,急促地連吸好幾口氣。


《重圓》    續上篇-1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對不起」,她開始說,抬起小小的臉蛋兒向他。「我說你很美的時候,心裡並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說,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些什麼才好。因為我幾乎難得約會,所有的時間差不多全花在功課上了。恐怕,我並不是很有經驗」
「我也是」
她沒料到他的語調突然變得如此溫柔,就像是在愛撫著她的天鵝絨,她的心整個漲滿了。
他們已來到室外,站在黑暗之中,屋簷遮覆著他們的頭頂。陰影裡的他顯得不太相同,似乎更警覺了,月色映照著他的黑髮,但他英俊的面容有一半是在黑暗之中,這帶給他一絲神秘的氣氛。雖然她看不見他的雙眼,卻能感覺到它們正熱切地停留在她身上。
他傾身向她,善美能感受到他純然的男人味,她不覺輕輕偎近他的肩膀,感覺到自己的嬌小和女人味。而她同時也覺得害怕,她就是這樣單純的一個人,而他呢?她一點也不瞭解。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開我玩笑,尹翔澤先生」,她幽幽地開口。「我很難相信,你會像我一樣的缺乏經驗」
「噢,但我真的是」,他的聲音中帶著憐惜。「我不常約會……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他又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陣興奮穿透她全身。「那麼,哪一種女孩……是你通常約會的對象?」她屏息問道。
他只猶豫片刻,彷彿在考慮如何回答。「我通常和一些能夠一起出去、共享快樂,然後無牽無掛互道再見的女孩約會」
即使他們是第一次約會,卻已能完全坦白地彼此相待,這成為後來他們所珍惜的一點。
「而我不一樣?」她害羞地問,抖顫著等待他的回答。
「非常不同」
「哪裡不同?」
「舉個例子,你還沒被吻過」
他的目光掃過她苗條的身軀,她覺得全身一陣暖意。「你怎麼可能知道?」她大叫,尷尬極了,然後她開始不快,帶著怒意說道:「你沒有權利對我說那種話」
「你問了問題,」他坦然回答:「而我認為你想知道答案,你是如此的不同,甄善美小姐,而且令人難以忘懷。」他的唇角又勾起迷人的柔和笑容,她再度眩惑了。
她的怒意很快就在他的恭維下消解,他輕易地就能轉變她的情緒。
他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票,在她眼前晃了晃。「我有棒球賽的票,但我突然不太關心自己是否要參與那亂哄哄的場面」,他說。「當然,除非你想去。我知道江邊有個安靜的地方,我們可以喝酒、聊天和……」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雙唇。「但是你今晚想到哪裡?」
光只是他赤裸裸的熱切凝視,就夠她渾身顫抖,那他們喝酒、聊天?
「也許看棒球賽比較好,安全些。」她結結巴巴地,生氣自己怎麼加了最後那三個字。
「你媽媽一定教過你怎樣去思考」,他說:「我沒心思玩安全的遊戲,不是今晚。你呢?」
「我沒有媽媽。我……我也不知道」。然後,善美忍不住又說:「我想,要是我夠聰明,就該跑回寢室,把你留給你所熟悉的那類女孩。恐怕我們之間沒多少相似之處,我確信你一定覺得既乏味又失望」
他仰頭大笑。「我一點也不覺得乏味或失望」
「噢?」
「而且我會非常努力於達成……呃……相同的喜好」。他懶洋洋地又加上一句。
「那正是我所害怕的」
「甄善美,你的口氣開始變得規矩了,我認為,這表示你開始有不規矩的想法」
她的臉蛋一紅,噢,她感覺他太瞭解女人。「我真的認為——」她開口。
他沒等她說完。「難道你不想和我出去?」
「噢,我想,但是——」
「那麼,看球賽還是聊天?」
他閃亮的雙眸研究著她的表情,她敢確信,他一定看穿自己的靈魂了,她側過臉。
「都好,只要有你」。她終於說出心中的感覺。她或許可以掩飾或矜持,但她沒有,他們從相處的第一刻就是坦誠的。
「這也正是我的感覺,甄善美,但大多數的女孩不會這麼坦白地說出心中的感覺。難道沒有人教你如何吊男人胃口嗎?」
「我對遊戲並不感興趣」。她低語。
「我也是」。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令她困擾的性感。
突然,他的手放在她肩上,將她拉近,低頭快速而急切地給了她溫柔的一吻,她感覺到他溫暖的舌頭探索著她的,在剎那間,她彷彿渾身著火般發熱,他放開她,而她不禁失望地歎口氣。
「我不得不這麼做,甄善美」。他熱切的凝視依然徘徊在她唇上。
「我知道」。她小聲回答。
他的吻仍然溫暖著她的唇,兩片花瓣似的嫣紅濕潤而充滿期待地邀請他。
他呻吟了。「要是你不想再被吻,就別那麼看我」。然後他把她摟得更緊了。
她像他一樣的熱切,感覺他堅實的身軀緊壓著她的,他的男人味、他的熱力,正緊貼著她仍然懵懂的身子,她甚至不介意兩人之間的親密,只因為第一眼看到他,善美就知道他是特別的。
「該有項法律禁止這個的」。他咕噥著,又吻了她,這一次他不太肯放開她了。
他細密而熱情地吻在她仰起的臉蛋兒上,她覺得昏昏然、飄飄然,彷彿是燃燒燦閃的星星,在無邊黑夜中激起如白日般亮麗的光芒。她是他的,他是她的,除了他和經由這一吻引燃的熊熊慾火外,再沒有任何她在乎的事了。 
她是他的女人,永遠都只是他的,他們是茫茫人海中共生的一體,為了同一的熱情而深深纏綿。
他終於鬆開她了,貼著她的壯健身軀也兀自輕顫。「我要你。」他的聲音帶著奇異的渴切,手指無限溫柔地撫挲著指間的柔絲。「我從沒想過要任何一個女人」
「我也要你,我這輩子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現」。她坦然承認,就像她的生命是從認識他的那一刻才開始似的。
「我想要知道有關於你的一切」他說。
「並沒有多少值得一提的」
「我要花一輩子瞭解你的每一件事」。他在她耳畔呢喃著。
「要我從哪兒說起?」
「就從這一刻。你現在的感覺如何?」
「我怕」。她顫抖著說。
「我也是」。他的手臂環住她的纖腰,將她拉近他。
「但你怎麼會害怕呢?」
他沒有回答,只是更溫存地又吻了她,其中包含剛剛未曾有的許諾和誓言,她在他懷中完全屈服了,兩人心中都明白,只要他要她,他隨時都能擁有。
從他們初次擁吻起,愛情就如排山倒海而來。
他們是到後來才發現兩人對生命的目標根本南轅北轍,但那時一切都太遲了。
那晚,他們在俯瞰漢江的山頂露天酒吧情話綿綿,數小時而不倦,他們吃著小菜,喝著沁涼的啤酒,急於向對方傾吐心中所有的秘密,急切於更瞭解對方。
尹翔澤是法律系的研究生,正在修習他最後一年的課程,而她還是大二新鮮人。
「知道嗎?你可是我的學妹噢」 尹翔澤溫柔地逗弄著她。
「是的」。
「我一直想當老師」,她承認。「比任何事都想,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傻,但我喜歡孩子,想要和他們工作在一起」
「這一點也不傻」
他低沉聲音中的誠摯溫暖了她整個心,而他專注、渴慕的眼神更使她再也無法抗拒,她很快地把話題由自己轉移到他身上。


《重圓》    續上篇-2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想成為律師的?尹學長」。
他的表情僵住了,好一陣子,他沒做任何回答,只是玩著手中的匙子,然後把它擱在一旁。
「我說錯什麼了嗎?」她急切地問,覺得自己一定是說錯話了。
「不,善美,你沒說錯什麼」,他以一種奇怪的死板語氣說道,伸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我爸爸是個著名的律師,我爸爸一直希望我加入他的公司,那是一個非常有前途的職位」。他鬆開她的手。
「聽起來很棒啊!」
「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他苦著臉回答,「來,善美」他溫柔地貼近她,並在她的髮際印下一連串的蜜吻。
在他的懷中像是一場美夢,屬於他、被他珍惜。她唯恐自己突然醒來,發現他已不見蹤影,留下自己單獨一人。在沒認識他之前,她早已習慣於自己的天地,但現在,如果失去了他,將會是何等恐怖的事啊!他的出現照亮了她整個生命。
他們等到一週後作愛。在這段期間內,只要是沒課,兩人一定是分秒廝守在一塊兒,每晚,他們在學生餐廳一起吃飯,然後在圖書館一起研究功課。而每晚分手時,他們都比前一晚更難分難捨。他倆互相傾訴心中的愛,不僅是身體上的相吸,更是心靈的相契,他在她身上看到熱情與溫暖,而她則覺得他聰明、有才氣,他們越發現對方的引人之處,愛的火花就迸射得越強烈,直到兩人之間的吸引力已到了難以忍受的強烈程度。
下一個週末,在他們約會了一整天之後的半夜時分,他帶她回到自己的住處,由於對她的瘋狂愛戀,他抱她進屋時羞怯而溫柔,輕輕將她放在床上。
她感到一股無言的興奮竄流過全身,使她說不出話來,她長長的睫毛揚起,帶著點受驚,但又完全不是受驚的閃亮眼眸癡望著翔澤,迎上他熱切的凝視。
他們之間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突然抓起她雙肩,將她拉向自己,她的嬌軀融化在他懷裡,甚至在他的吻還沒落下來之前,她就開始瑟瑟輕顫,她抬起細緻的雙手環上他的肩膀,將他拉得更近些,手指無助地插入他漆黑的發中。
他溫柔地拂開遮住她滾燙面頰的髮絲,珍惜地將她溫暖柔馥的身子擁在懷裡。
她感覺到一股從未經歷過的強烈情感,彷彿是正打開一扇門,即將面對一個從未見識過的耀眼新世界。他倆之間存在著一股未知的張力和興奮感,這使得她全身心都為之震動了。
半開的窗戶,透進來外面草地和樹葉的清香。
他深情地凝視著她,兩人間充滿著敬畏的沉默,然後,他們發出愛的呼喚,在彼此的熱情中燃燒,她不再害羞,以她的純真方式,全心地取悅她最愛的人,也虔誠接受著他的愛戀。
自從那晚起,他開始對她有強烈的佔有欲,而她也是如此。
燦爛的秋是只屬於他倆的季節,他們是迷失在愛裡的年輕人,無憂無慮,只盼朝夕相處,熱情地探索彼此,從一舉一動中傳達無限愛意。而她就像個熱情的女人,懷抱著一輩子無法滿足的慾念似的渴望著他,迫切地需要他有力軀體的狂野激情,並無可救藥地愛著他。
年輕的感情具有著無比可怕的力量,在狂烈的激情中也充滿了一觸即發的敏感。只要他對別的女孩一笑,在他們的約會時遲到五分鐘或是忘了打電話給她,她的心就會被懷疑所啃噬。
他倆在六周內結婚,除了彼此間瘋狂、盲目的愛戀外,沒有考慮任何事。善美後來才發現他神奇的音樂能力,以及他的才華四溢與自己平淡無奇之間的天壤之別。
為了展示他的才華,他在酒吧兼了個晚上唱歌的差事,他自己寫歌,而每一晚來聽他唱的人,都比前一晚還要多,當他的聲音逐漸沙啞,並與強烈的節奏融合為一時,觀眾也跟著瘋狂了,在舞台上,他創造奇跡,害羞離他而去,他是個天生的藝人。
他的父母從小教育兒子,一如他的父親、祖父般要成為律師,從來沒有想到翔澤的才華是在音樂方面,而且他們一向灌輸兒子,只有不成材的人才會走上歌星那種藝人的路。善美出身於中產階級,對這方面也是抱持著保守的態度。
然後,一個溫暖的週六夜晚,有著白領標準打扮的金瑞希走進了翔澤打工的那家「No.6」酒吧。原來,金瑞希一個朋友對她提起有這麼位英俊、迷人的新歌手,有才且嗓音獨特,她才過來一看的。
事後金瑞希告訴過善美,她原先只是想喝一杯就走,不過她一走進酒吧,立刻感覺到觀眾對翔澤的熱烈反應,而當她耳中聽到翔澤原始、完美的聲音時,她當下就知道遇見了一個真正的天才歌手。
金瑞希一直留到翔澤表演完,而擱在吧台上的酒杯連碰都沒碰一下,剛離婚的她同時身為一個電視台老闆的女兒,正有著強烈的事業野心,她毫不遲疑地上前自我介紹,提議作翔澤的經紀人。
翔澤在後台,靠著牆,用毛巾抹著汗水,他的一撮黑髮濕濕地垂覆在前額,功課的壓力、讀書以及夜晚兼差,使他疲乏,他驚異地看著金瑞希遞過來的金色名片,耳中聽著她的提議,佔有地將善美擁在身邊——彷彿她才是對他唯一有權利的女人似的。
然後,他哈哈大笑了。「你不明白」,他咕噥著:「我並不是一個真正的歌手,我在念法律,有個妻子。除了音樂,我還有更重要的承諾需要努力」。
金瑞希燃起一根煙,默默打量著他許久,善美身處他們兩個之中,不知該如何是好。「不,尹翔澤先生,是你不明白,你是個歌手,一個天才,我從沒聽過像你這樣的音樂。」
翔澤仰頭大笑。「你瘋了」。
「別笑,尹翔澤先生,要是有什麼事是我知道的,那就是音樂,你有著迷人的長相,音樂更具有撼動與原創性,一定能夠成為音樂界的超級巨星,尹翔澤先生,而律師不過是一毛錢一打」。金瑞希的目光定定地停在善美身上。「你的音樂才華無可比擬,沒有任何承諾能夠比它更重要」。
「你所說的太難以置信了」。
「你才是真正難以置信的人,我只是第一個知道這點罷了,要是你肯讓我幫你忙,很塊地,全國也會知道而且愛上你」。
「抱歉,沒興趣,我已經有了我所需要的全部的愛」。他一把將善美擁入化妝室,關上門,但翔澤沒有吻她,眼中帶著感興趣的光芒,問道:「你認為她所說的有可能嗎?或者她只是我所想像的那樣瘋狂?」
到那一刻,善美才恍然明白,翔澤的心思是在音樂而不是法律事業上,生平頭一次,她感到害怕。
「是的」,她低語:「我認為她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你很好,我是說,真正出色」。
「那並不是我想為我們兩個建立的生活」。他充滿感情地說,但當他拉她入懷時,善美聽得出他語調中有一絲遺憾。他熾熱的軀體貼上她的,兩人的身子一接觸,她覺察出他全身肌肉一緊,心跳得更快了。他們的吻持續了好長的一段時間。
金瑞希不接受「不」的答案,她天天打電話給善美,直覺出善美就是弱點和最好下手攻擊的地方。金瑞希所要表達的訊息是同樣的:翔澤是個音樂天才,不唱是愛樂者的損失,金瑞希提起演藝業。「你在拖他後退,尹夫人,他全都是為了你,才抗拒他真正想要的事業」。
善美知道金瑞希的爭辨中有著事實,因為翔澤真的是在努力抗拒和否認對音樂的渴望。善美不像他的父母,開始微微鼓勵他滿足在音樂上的自我成就感,但善美並沒有說出,心底正因為他的才華而越來越恐懼,害怕著他倆會走到不同的路上。
為了她,翔澤會否定自己的才華,但她無法讓他犧牲,在這世界上,她最想要的,就是他能快樂,但她像他的父母,也害怕著報紙上那些歌星們的狂野行徑。而當她認識越來越多的樂界人士,善美逐漸明白,要是翔澤選擇演藝生涯,她是無法和他長相廝守下去,因為她無法適應這種耀眼而虛假的生活方式,而她的表現只有使他的態度更有所保留,成為他事業上的一大障礙。為了讓翔澤盡情去唱,發揮上天賦予他的才華,在他們的生活還沒有搞成一團糟之前,善美很快地和翔澤離婚 。
直到善美離去之後,她才發覺自己懷孕了,而她決定,小孩只有使他永遠綁在她身邊,對他們倆人而言,這並不是個公平的結果,她的懷孕便成了孤獨的負擔。
離婚後,翔澤快速竄紅,十三年來一直保持超級巨星的地位,名字更是牽扯上每一位明星美女,但他始終沒有再婚,而且不接受記者作個人採訪。善美只能讀到一些拚拚湊湊的報道故事,而報紙上捕風捉影的一、兩件關於他的醜聞,更使善美深信,自己並不適合翔澤不得不過的那種生活。他經常在旅行,而她卻是個喜歡定居下來的典型居家婦女,她一再告訴自己,兩人的婚姻不可能維持得下去。
但是理性並不能平息她渴望翔澤的夜晚,儘管獨立撫養東琳並非易事,但她覺得最讓她有罪惡感的,是她否認了翔澤有個孩子,一如她否認了東琳的親身父親。為了小寶寶,她背離所有的認識她的親友,一個人躲到沒人認識她的異地度日。
她下定決定時曾是困難萬分,但要生活在謊言之中更是困難。今天這個女人,已不是當年猶豫著是否離開心愛丈夫並獨擔後果的年輕女孩了,然而有時,她不禁懷疑,自己這麼做是否正確。
善美的秘密正吞噬著她的生命。


重圓 (一)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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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美……善美……善美~
低沉的男聲漸漸消失,善美回過神來,驚覺到自己仍站在寒傖的小起居室中,她茫然若失,而過去是一輩子甩不掉的夢魘。
翔澤彎腰向掌聲雷動的歌迷鞠躬,他慢慢地站直身子,將他那英俊的臉迎向燈光,善美直直看向翔澤漆黑的雙眸,再也移不開視線。那雙遮掩在濃密黑睫之下的雙眸,是多麼美麗、神奇啊!它們美得簡直不該是長在如此粗獷、英俊的男人身上,善美渾身虛軟地想著。當然更別提世界上會有哪個女人,能抗拒得了它所傳遞出的性感訊息了,這一點,光看臺下個個表情如癡如醉的女歌迷,就能一目瞭然。
翔澤的微笑仍是她記憶深處半帶羞怯的神情,她的胸口突然一緊,眼淚差點掉下來,要是……不,她離開他是對的,他是性感偶像,一個屬於千萬崇拜者的男人,怎麼可能屬於一個女人?
「怎麼了?媽媽,你在哭。」坐在陳舊、笨重的椅子上的東琳怯怯地探問著,她就像一般十來歲的孩子,為看到媽媽也有軟弱的一面而大感震驚。
「不,我沒有」。善美否認,努力掩飾著失常的表現,儘管心情依然紊亂,她卻自然地開始下達一連串媽媽的命令:「關掉電視後把垃圾拿出去,然後趕快做家庭作業,年輕小姐」。
「噢,媽媽!」東琳不情願地自舒適的座位中起身,磨磨蹭蹭地關上電視。「我才剛回來」。
在自己的房間裡,善美癱坐在早晨出門時未曾整理的凌亂的床褥上,通常她回到家後,都會稍事收拾房間,但今天,聽到並看到翔澤演唱的新歌曲,令她全身如被烈火燒遍,翔澤的新歌中有著可怕的悲傷,而她竟微微起了一絲悔意。難道沒有了她之後,翔澤並不如她以為的那般快樂?為什麼他不能只是個律師、老師或任何平凡的人?為什麼事情非弄到這麼淒慘的結果?
噢,但他那甜蜜、羞怯的微笑是多麼地熟悉,並深深牽動著她的心!他的唇飽滿而性感,溫馨而狂野,善美仍記得他無限熱情的吻愛撫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直到挑起狂野的激情,兩人一起共攀靈慾合一的極樂,他不僅只是偉大的歌手,同時也是偉大的愛人。
現在他又是和誰上床呢?別的女人知道他的雙唇能釋放出無限熱情、雙手能帶領著到天上仙境嗎?別的女人是否也像自己一樣熱烈地反應著他?
她的手指顫抖地抓緊枕頭,噢,她無法忍受想像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要是再想下去,她會把自己給逼瘋!
她站起身,果斷堅決地開始準備晚餐,再三告誡自己,不要把滿腔柔情用在空想這個永遠不能得到的男人身上。
晚餐時,東琳說:「你今晚沉默得出奇,媽媽」。
「是嗎?大概是累了。今天孩子們特別瘋,尤其是有個男生,當我在忙的時候,他爬上了大概有十幾米高的舞台燈架上玩吊單桿,我大吼著要他下來,差點害他失手摔落,簡直嚇死人了。你也知道我們在排演「凱撒大帝」,但我只是個語文老師,而不是導演。
「剛剛你明明在哭,為什麼偏說沒有?」東琳好奇地追問媽媽:「是不是因為那首歌唱的是一個叫善美的女孩?」
善美的匙子撞到了碗,但她設法保持聲調的平靜。「似乎我哭得有點傻氣,就是這樣,為了一支笨歌」。
「尹翔澤真不是蓋的,尤其他年紀都一大把了」。
「噢,天哪,他才三十八歲」。善美不以為然地反駁。
「對歌星來說夠老了,只有少數幾個能長青歌壇,嘿!但你怎麼會知道他的年紀?」
「我……我」,善美吃驚地抬頭,然後很快地掩飾起恐懼感。「我猜想是在某處讀到的吧!」
「我從來不知道你也看有關歌星的東西,媽媽。」
「我是不看。一定是無意中看到報紙還是什麼的」
東琳拂開臉上的髮絲,以和她爸爸異常相似的大眼睛凝神打量著媽媽,有一瞬間,善美顫抖了,女兒實在太像她爸爸,但東琳是永遠、永遠不會知道這個事實。
「呃,你表現得好像對他傾倒備致的樣子,媽媽」
「別荒誕了!」善美以怒意掩飾驚惶,整張臉脹紅了。「我希望你除了那糟糕的音樂和光盤以外,關心點別的事,你的房間掛著那些可笑的歌星海報,簡直就像噩夢一樣。明知道一放學就該直接回家做功課,而你卻不是彈吉他就是聽那些吵死人的音樂。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要每天對你再三說這些!」
「其他的小孩都是這樣的!」
「這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借口」
「這是事實。反正,我看不出喜歡音樂有何不好。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
善美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東琳,我只是要你對不同的事情感興趣,這輩子我只要求你別迷流行樂,它真的對孩子們傳遞了錯誤的生命訊息——不負責任的態度」
「既然你從來不聽流行樂,你怎麼知道它是那樣?你該高興我還喜歡流行樂,許多小孩都無所事事」
「噢,天哪!」善美擔憂地呻吟一聲,努力面對這項新的挑戰。「這就是你們這些十來歲小孩拿來反抗用的武器?我們做父母的別想指望你們任何事,只要你們不變成絕對的恐怖,做父母的就該含笑九泉。難道我指望你有所成就也錯了嗎?女孩也可以成為醫生或律師的呀!」
「媽媽,我不想做醫生或律師!我想做點有關音樂的事」。東琳說著,把椅子往後挪。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過你,那不是適合你這種女孩的生活!」
「我不要再聽了!你老是想控制我的生活,而我絕對不會讓你那麼做!」
善美看著女兒一陣風似地跑進房裡,頓時挫折感象浪潮一般湧上心頭。她為何對流行樂這麼排斥呢?東琳對音樂的熱愛是承自父親,連騾子般固執的脾氣也跟翔澤一模一樣。如果她反對東琳做喜歡的事,只會使她的意志更加堅定。善美回家來最不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跟自己的女兒爭吵,然而,最近這些日子以來,這種爭執似乎越來越頻繁。
母女兩人整晚都不說一句話,善美靜靜地洗餐具,東琳自顧自地做科學實驗。等善美進到房間裡向東琳道晚安時,東琳在黑暗中握緊媽媽的手,孩子氣的憤怒已經消失了。
「我很抱歉剛剛的態度惡劣,」她小聲地說:「你在想爸爸,是不是?你是這樣才哭的,對不對?」
善美無聲地點點頭。
「他長得什麼樣子?我們連張照片都沒有,你也很少提到他」
善美抬起頭來,看著牆上琳琅滿目的歌星海報,目光停在尹翔澤那雙深黑的眸子上。他的微笑帶著挑逗,緊身牛仔長褲包著他分開站立的修長雙腿,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味道;寬鬆的襯衫直敞腰際,露出結實的胸膛。他看起來充滿活力,簡直沒有一寸不性感,善美覺得血液直往腦門上衝而微微顫抖著。
她趕忙移開視線,靜靜地說:「他很特別,」她的聲音有點抖。「但是我們卻是錯誤的結合」,她輕輕地吻了東琳的嫩頰,站起來準備離開。「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會毀了彼此的一生」。
東琳看著媽媽走出房間,然後轉頭看看尹翔澤的海報,看了好久好久。
她心中沒來由地產生某種神秘的懷疑,不管媽媽承不承認,她覺得媽媽一定也對尹翔澤頗有好感。其實,這也沒什麼好羞恥的,現在每一個高中女學生都視尹翔澤為心目中的英雄偶像。但她媽媽難道會跟高中女生一樣嗎?為什麼尹翔澤會讓媽媽這樣心神不寧呢?
東琳打開CD機,用耳機聽,這樣媽媽就不會發現了。
翔澤用沙啞的噪音正唱著新歌:「在每張陌生人的臉上,我依然搜尋著你的影子……」
東琳強睜著惺忪的睡眼,看著海報上那雙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她漸漸沉入夢鄉。翔澤那抹迷死眾人的微笑掛上了她的嘴角,只要她能瞭解……
在自己的房裡,善美睜眼躺著,她無法入睡,滿腦子都是翔澤的新歌,他的每個小動作都在她腦中鮮活起來。他沙啞的歌聲在腦中縈繞,迷人的微笑在腦中浮現,最後她翻來覆去睡著了,夢中依然充滿了他的影子。
在她夢中,他對著她唱,只對她一人唱。她穿著一襲純白的睡袍,在一條亮晶晶的小河邊拚命跑,企圖逃開他。但不管她往哪個方向轉,他都會擋在她前面。最後,她跑累了,只好停下來,像只受驚的小鹿般靜靜站著,大眼睛裡滿含著不確定,手掌心不斷地冒著汗,他向她跑過來,雙臂一擁,把她高高地舉了起來,轉了好幾圈,然後緊緊地抱著她,整個臉埋在她柔軟的秀髮中。
「再愛我一次,求求你,善美,別再離開我」。他迷人的聲音在她秀髮裡乞求著,雙手輕撫著她的嬌軀。
他已被狂潮般慾望淹沒,在激情中撕開她的睡袍,火燙的雙手撫摸著她的肌膚,手掌罩在柔軟的酥胸上。
她再也無法抗拒,輕喚一聲,她獻上芳唇,沉溺在一直想拋棄的欲潮中。
長長的夢中充滿狂野地激情,他們兩人在夢中享受著纏綿的歡愉。他是顆甜美的開心果,撩撥起她滿腔的熱情,帶領她到達前所未有的狂喜中……


重圓 (一)      續上篇-1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第二天早晨,她孤伶伶地醒來,覺得生命比以前更糟,叫她如何再過這種沒有他的日子?但她必須過下去,她還有東琳。
她必須重新開始過日子,這樣依戀一個不能擁有的男人實在很可笑。
善美起床後發現眼眶下出現了黑眼圈,無奈地望望鏡中蒼白憔悴的影像,這就是為什麼她不敢聽翔澤的歌、不敢看他照片,甚至不敢想起他。因為每次善美這麼做,翔澤就會深深進入她靈魂深處,害得她什麼事都作不好了。
她很快地穿好衣服,六點半過一點之後急急出門,雖然疲累,她還是得去工作,只有在學校裡,她才能完全擺脫翔澤的影子。跟女兒說了再見,撐起傘,在黑暗中走向汽車。東琳的同學會來接她一起去上學,她每天都搭同學的便車。
善美打開車頭燈,大雨傾盆而下,她得小心一點開車,雖然時間還早,但路上交通已經有點擁擠。
善美很累,但她仍然必須集中心神注意路況,擋風玻璃上一片霧茫茫,她打開雨刷,然後轉動收音機,翔澤熟悉的噪音充塞在車子裡,她大大地震動一下。
「……我已經痛恨我的財富和名聲
孤獨的長日和夜晚是我的命運……]
在每張陌生人的臉上,我依然搜尋著你的影子……」
她的心大受震撼,或者是擋風玻璃又被水氣蒙蔽了,她不知道,才一眨眼,一輛高速行駛的車子從反方向衝過來,眼看就要撞上了,她尖叫著猛轉方向盤。老舊的輪胎在雨水沖洗的路面上失去控制,她的車子衝出路面,水溝很深,車子象被一個生氣的小孩用力丟掉一樣,不停地翻滾,一直滾……最後停在積滿污水的地上,前頭燈以扭曲的角度一閃一閃地掙扎著。
在翻覆的車子裡,善美痛苦地掙扎,她就要失去知覺了,污水漸漸滲入不成型的車子裡,雖然車身扭曲、玻璃也碎了,但收音機還在唱,翔澤的聲音依然一字一句撞擊著她的心扉。「善美……善美……善美……」
她躺在陰暗的車子裡,撕裂的痛楚襲擊著她,她不能動、不能呼吸。汽油的味道包圍著她。朦朧中,似乎車外有人聲嘈雜,一片玻璃被穿著皮靴的腳重重地踢碎,接著整片車門被拆下,污水很快地流進來,淹沒她漂亮的頭髮,有一隻手抓住她的肩膀,她因為突如其來的劇痛而尖叫。
「天哪!我真不敢移動她!」
「快一點!」第二個聲音裡充滿驚恐。
她被抬出來,很快地抱走,好像到處都是燈光和警笛,然後一聲爆炸,她的車子就成了一片火海,火光照耀著四周的人。
「翔澤,」她昏沉沉地呢喃著。「翔澤……我要翔澤,求求你……」
好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一個的聲音問道:「她剛剛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但她傷得很重,我們得快點送她到醫院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善美乘坐的車子在路上翻覆,聲嘶力竭地喚著唯一的愛人時,尹翔澤被一場鮮活而駭人的噩夢驚醒,他從亂糟糟的床上坐起,雖然早晨的空氣清涼,他卻滿身大汗。有一會兒,他以為自己病了,夢中恐怖的景象讓他倍覺虛弱,他煩躁地抓抓頭髮,企圖驅除那場可怕的夢魘。
該死的!那場夢為何這麼真切!善美的最後一聲尖叫幾乎撕裂他的心,她在他夢中是那麼真實、那麼傷心、那麼虛弱,好像就要死了!
他的胃痙攣著,恐怖的噩夢使他忘了真實的痛楚。
她早就死了,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可笑的是,他到現在還在想她,還常常夢見她。他在全亞洲進行大規模巡迴演唱後回漢城,卻發現她已經死了,那一年他甚至去看心理醫生——雖然他一至隱藏著這個秘密——翔澤告訴醫生,他就是不相信善美已死,而醫生卻告訴他,那是因為她死了好久以後他才得知,還說那是因為他沒有參加她的葬禮之故。他只建議他到她墓前獻幾束花,表達哀悼之意就行了。但是該死的是,他連到她墓前去獻花這一點小小的心願都無法達成,當他去拜訪她的父親並說明來意之後,他看起來很不高興,然後她爸爸告訴他一個更可怕的事實,他早把善美火化,而且骨灰也已灑向大海。
該死!他的善美被火化了,她應該這樣瀟灑地走、詩意地走,不是嗎?
揮開惱人的思緒,他瞥了瞥手錶,才六點半,昨晚他三點多才睡覺,他應該多睡一會兒,下午才能清醒地去灌錄新唱片。
他按下床頭的兩個按鈕,頓時窗簾象變魔術一樣向兩旁拉開,露出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長長的海岸景致。他下床走出陽台,即使在漢城,他這棟別墅也算是極盡奢華。
圓弧形的私人領地外圍有天然的岩石作屏障,園內有高大的樹、雕塑。他早就擁有這棟別墅,就好像他已經被財富一層層束縛好久好久。
七年以前,他的經紀人金瑞希建議買棟房子,他就由她去雇建築師、雕刻家、室內裝潢師,建造了一座美倫美奐的別墅,它的裝飾品都是很名貴的,地上舖的是意大利進口地磚,牆上貼的是純絲綢的壁毯。翔澤從不覺得這是他的家,他僅僅是個過客——這只是工作之餘的休息站。
金瑞希常責備他這種態度,每當這個時候,他都開玩笑地跟她說:「你才應該住在這裡」。
「我老早就在想了!」金瑞希是這樣回答,那天晚上他們是在名人聚集的MOGEN俱樂部裡慶祝他們事業的成就。
他曾經嘲笑她的厚臉皮。「你是在跟我求婚嗎?」
然而她只是眨眨眼並不回答,直到現在,他還想不透她的回答是什麼。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最後她回答他。「我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再說這裡是二十世紀的漢城,你和我一樣都是未婚,就算我向你求婚又如何?面對一個這麼英俊性感的男人,我怎能不動心呢?」
「我總覺得求婚應該是男人的專利」
「那你為何拖了這麼久還不結婚呢?」
「我們再點杯雞尾酒來喝吧!」
「想讓我忘記這個危險的話題嗎?」他招來侍者時,她頑皮的問。
他看著她的眼睛說:「我開始迷惘了,金瑞希,你是我的經紀人,而我一向認為,事業和玩樂應該分開」。
「而我一向覺得,你是個堅守原則的男人」
只有金瑞希會跟他說這樣的話,她在娛樂界是個女強人,也就是說,她是個很有辦法的經紀人。
在那以前,金瑞希從未對他表示過事業以外的興趣,但從她眼中流露出的那種男女間的原始激情,使他瞭解她必定早就在渴望他——她在等待適當的時機。
他成功之後,金瑞希是唯一在他身邊而不纏他的女人,他信任她、喜歡她,也尊敬她。他不會認真考慮那天晚上所說的話,他不會娶她,也拒絕她進入他的心扉,那是因為他還活在夢幻之中,雖然他知道幻夢已不可能再實現了。


重圓 (一)      續上篇-2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翔澤靠在窗邊,望著海灣,月光下,這片有名的沙灘更顯靜謐,冷冽的海風吹襲在裸露的胸膛上,他不禁吸了一口氣。
該死的!為什麼他需要睡眠時就是無法入睡?他很想馬上回床上,但卻不想再陷入另一個噩夢中。
他回到屋裡,抓起吉他彈了起來,輕輕地唱著:
為了我唯一的愛,我願重新開始。
為了我唯一的愛,我願不再流浪。
但我再也無法擁有她,
所以,只好繼續漂泊。
太多的日子、太多的夜,
只好繼續漂泊。
為了我唯一的愛,我願重新開始……
他輕撥著琴弦,沉坐在軟綿綿的床上,無言地瞪視著蒼穹。
很奇怪,這些年來許多美女對他投懷送抱,都不能激起他的熱情,甚至連金瑞希都不能進入他的心扉。只為了一個愚蠢的夢,他的心裡只能容下唯一的一個女人,那就是善美,很多年前他就明白,答應她離婚、讓她走出他的生命是多大的一個錯誤,他很快地回到漢城去找她而未果,之後,她的爸爸就告訴他她死了。
翔澤把臉埋在手裡,該死!他得想個辦法把這些統統忘掉!
但怎麼做呢?他馬上就要開始巡迴演唱了,他突然高興起來,因為,只有努力工作的時候,他才能擺脫這種快把他逼瘋了的感覺。
整個早上,翔澤是又煩又累。下午灌唱片的時候更是弄得一團糟,沒有一個人的表現能讓他滿意,雖然樂隊每個成員都很賣力,吉他手把指頭都彈出血來了,但音樂聽在他耳裡依舊平淡無奇。
翔澤一次又一次命令他們重來,樂團每個人都被他搞煩了。
「好了,好了,夥計們,再來一次」,翔澤不耐煩地命令著:「這一次,世俊,我要你把電吉他的音調高一點」
世俊嘴裡嘟囔著,但還是對其他團員點點頭說:「我們再來一次」
翔澤開始唱了,專注地表達出所有的感情,從哀傷到憤恨,再到滿懷的渴念,他唱得又專注又好,從來沒人聽過他這麼有感情的歌聲。但他唱完以後,罵得更厲害了,世俊忍不住踢翻樂譜架,站起來朝著翔澤走過去,他甚至比翔澤還要高大。
「我不曉得你今天吃錯了什麼藥,翔澤,但我受夠了,等你恢復正常我們再來吧!」
「什麼?」
「你聽到我剛剛說的話了」
世俊帶著團員一陣風似地離開錄音室,不管翔澤怎麼保證控制自己的脾氣,他們都不肯回來再錄了。
在釜山,善美正躺在急診室裡,費力地和死神搏鬥著。
善美呻吟著睜開眼睛,一陣眩暈襲向她,她幾乎再度失去知覺。但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
「東琳……」她呢喃著。
「別說話,你就要進開刀房了」,東琳焦躁地說。
「沒有時間……沒有時間說……這麼多話了」
「有很多時間的,媽媽,你會好的,醫生答應我了……真的,醫生答應我的……」
善美感到腹部一陣劇痛——她的腹部被撞了好幾下——試著想移動,但馬上變得臉色慘白,她全身無處不痛,動一動就好像有把斧子要把她砍成數段似的。
「我要死了」
「不,媽媽,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
一個護士急匆匆地推著她朝手術室走,善美睜大眼睛看著女兒。
「有些事情……」
「什麼?媽媽?」
「我必須告訴你,有關你爸爸的事」
善美聲音中的恐懼震懾了東琳的心,她害怕媽媽會死掉。東琳緊緊抓住媽媽的手,不再阻止她說話,一邊緊緊地跟著病床跑,期望能聽得更真切。
「你不會自己一個人,你爸爸會照顧你的」
「但我甚至不知道從何找起,釜山幾乎有上萬個姓張的人哪!」
「不……不是……不是姓張……」善美斷斷續續地說,聲音漸漸模糊了。
「什麼?媽媽,我聽不清楚」
「他不姓張,孩子,我知道這實在令人無法置信,我也很想對你解釋清楚,但現在……現在已經沒時間了,你爸爸就是尹翔澤,那個歌星。」
「尹翔澤?」這個事實宛如晴天霹靂,若是換個情況,東琳甚至不會相信她母親說的話。但善美繼續說下去,她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去找他,東琳,他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以為我已經死了,也許……也許他一開始不會相信,要他接受這個事實不容易,這麼多年了,他有個孩子,而自己竟然不知情,你懂嗎?孩子,他以為我早就死了,東琳……」
「我在聽,媽媽……」
「請你替我……替我求他……求他原諒我。」
東琳有好幾千個問題要問,但病床已經推到手術室,有個溫柔的聲音對她說:「你不能進去,孩子。」
東琳還是不停地跟著跑,直到有雙男人的手抓住她,她再也無法跟上去,小小的身子拚命地掙扎,她大聲哭泣,像個發狂的小野人。
她的尖叫聲劃破醫院的寂靜。「媽媽呀!求求你,不要死!」


重圓 (二)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2
離意外發生到現在,已足足四個月十六天又十一小時。善美從浩劫之後,不斷痛苦地數著日曆,熬過每天每一夜,直到這個禮拜才似乎恢復正常。
善美咬咬紅鉛筆頭,日曆上的紅叉是她求生存的掙扎之痕。她順手將筆插入耳後髮際,黑色頭髮短而俏麗,一點也看不出四個月前曾為了急救而剃得精光。
她坐回廚房桌邊,盯著剛才批改的作業,她可真不甘願把寶貴的週末下午全浪費在批作業上,但是,她別無選擇!她必須用心想出如何把學生的作文修改得像篇文章,並在加注評語時能鼓勵改進,又不傷自尊心。
思忖著如何解開這個疑難,她用手按按眉梢。才五月天,窗戶已全開著,電扇也不停嗡嗡搖吹出陣風,吹得作業紙啪啪舞動個不停,但這間廚房仍是悶熱得很。
標準海邊春末夏初的天氣,大白天時晴空日照,再加上高濕度,上烤下蒸如同火爐,連她穿著純棉衣裙都難抵酷熱。她仍盯看著學生的作業,腦中想的,都是那次車禍外加長期調養花了她好大一筆錢,如今她實在付不起安裝空調的費用。
但實際上並不是天氣或經濟問題讓她無法專心批改作業。真正纏繞她心頭的難題,是從她自鬼門關回來後,東琳和她長達四個月的冷戰。
早在她決定告訴女兒關係著母女一生命運的秘密時,就知道以東琳的個性,絕不會輕鬆地將這事拋置腦後,而善美真正擔心的是面對面再談此事時將會多麼難堪!從在醫院時到回家養病的這幾個月來,東琳始終將問題深藏心底,而善美自己也對此事絕口不提。她並不是不想談,只是她每天都反覆地告訴自己:等身體好一點再和東琳談「他」的事吧!明天,我就會知道如何張口了。
無數個明天化作昨天,而她仍然對這個問題不知如何打算!
二十分鐘前,東琳騎自行車去買菜回家作午餐時,她可以看出寶貝女兒撇下的眼光充滿著抑鬱無言的恨意。東琳不會再避諱多久了,想到這裡,善美打了個冷顫,她真怕女兒轉眼就會回來……Cr6
善美這星期才開始工作,頭顱和身體上纏結難受的繃帶終於解除了,頭髮漸漸長得濃密,昔日的丰采終於再現。她的身體雖然漸漸復元,但仍然對向東琳談翔澤的事提不起精神。
善美聽到門響,整個心忽地急縮得發痛!門開了,東琳正急著要打開廚房門,家裡的老灰貓可不答應,偏要擋在東琳的前頭!善美向來不准貓進到廚房來的。
「快啊!貓咪,咱們得快點溜進我房裡,免得讓媽媽看到了」。東琳悄悄地引貓咪進門,邊對它親暱地耳語。她把幾乎給壓得不成形的速食餐盒放到廚台上,絲毫沒有注意到媽媽就在她身後注視她。
東琳順手扯開紙盒,抽出一隻烤得香酥的雞翅,貓咪迅即伸爪欲奪,東琳順勢抱起寵貓,親暱地頭湊著頭,當她笑著回過身來時,才驚見媽媽靜坐在桌旁,東琳本能地向後一躍,很不好意思地低頭盯著烤雞餐盒,盡量裝著若無其事地強壓下顫抖的聲音。「哦,媽媽。」她說,難掩心中的關切和不意犯錯誤被逮的羞赧。「我還……還以為你在屋裡休息呢!」
善美的眼光落在貓咪垂涎著雞翅膀的模樣上。「看來也該是吧!」
「我正要把貓咪抱出去」
「你又在支吾其詞,東琳」
「而你又在用語文老師的專長咬文嚼字了!」
善美從她的聲音裡聽得出火藥味,心一沉堅持地對女兒說:「你聽得懂我的話,好吧!請你把雞翅放回原位,我們家可沒有闊到把人吃的東西丟去餵貓咪!」
東琳順從地照做,邊嘟噥著:「只不過是個小翅膀嘛!以前買烤雞,你都讓我把小雞翅給貓咪吃的。」
「以前是以前,兩年前我還沒有窮到付不起欠款的地步啊!」
「我可不想過這種窮日子了。」東琳衝口叫道:「再也不要看你為沒錢嚇得發愁,不想永遠只能羨慕別的孩子玩這個、試那個,而我……只能眼巴巴地盼著!」
「我已經竭盡所能了啊!」善美無力地為自己辯護。但是當她再想說些什麼時,真覺得無言以對。從很久以前她就覺得心力交卒,而意外發生時,曾有那麼一度,她期望自己能永遠睡去。剎那間,善美恍然感覺到,她竟將自己心頭那份莫名的恐懼轉嫁到寶貝女兒身上。
「嗯,把翅膀給貓咪吃吧!」她平均地說:「但要把它帶出去」
東琳一聽,整個人精神都來了,忙把愛貓摟在懷裡送出廚房。
善美站起身來,她只能緩緩地移動步伐。好在復健一段時間後,她已經能拄著拐杖慢慢走短距離了。她移步到廚房打理台前,打開烤雞紙盒。「還有些菜,我看做個醬湯吧!」無意間,她瞥見盒旁一張捲成圓筒的大紙,問道:「這是什麼?」
東琳回廚房一看,正要伸手去拿,善美已順手展開海報。
海報背景的宣傳語震動人心,翔澤與眾不同的神采從黃黑相間的布條間冒出,如雷電般擊中善美,她無聲地張動雙唇,喃喃念著海報上的字句。
海報上的廣告詞熱情有勁,讓人不自禁地想去看翔澤在天文劇場的演唱會。今晚將會滿堂爆滿,翔澤決定把連續四小時的演唱會收入捐作醫學研究用。
天哪!翔澤竟然來到釜山,而她卻毫無所聞。
雞塊被無力地推向一邊,善美失神地倒回椅上,滿面恐懼、無措,像個殘敗的布娃娃。
東琳還沒開口,善美已經明白該來的終於要來了。
「今晚我要去聽他的演唱」。傳來的聲音低緩但堅決,在善美聽來一點也不像親生女兒的聲音。
「不行」。
「我一定要去」
「我說不准就不准!」
「你沒權力限制我的行動」
「東琳,你為什麼不試著瞭解我的用心呢?」
「怎麼瞭解呢?你一句話都不提。幾個月來,我等了又等,你卻連說都不說。好,現在你才擺出禁令。他的海報到處都是,釜山每家報社都登了廣告。如果你不是封閉自己,幾個禮拜前就該知道他會來這兒。學校其它小朋友今晚都會去。而他又是我爸爸!我要去見他,這又有什麼不對?」c4c?
「你不准去,就是這樣了!」
「噢?是嗎?希望你知道,我已經用外公給的零用錢買了門票」
「你把錢花在一張門票上?好,我不管你怎麼揮霍你自己的錢,反正你今晚不准出家門一步就對了」
「是他打過你還是怎麼呢?當初他是不是對你很惡毒?你怕我也會被他虐待?回答我啊!媽媽,不論他是好、是壞,我想瞭解自己的爸爸。我再也不是三歲小孩,你不是這個家裡唯一有感受的人啊!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個沒爸爸的孩子,突然,你出現了意外幾乎喪生,躺在病床上告訴我,我有親生爸爸,活生生地而且又那麼出名。媽媽,從那次後,我找來一切能拿到有關爸爸的資料,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他好像真的是很偉大呢!但如果你知道他其實並非如此,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訴我,當初到底怎麼回事,才會讓你反感成這樣」
善美這時已淚眼迷濛,東琳一臉痛苦地掙扎著表達心中激越難過的情緒,善美不忍看女兒的模樣,整個臉蛋埋在雙掌中,整個頭脹得發痛,她知道這和受傷處沒有關係,那痛苦是來自心底深處積聚的隱憂。不論她如何地期望,日子仍和以前只有她們兩人相依為命時一樣單純、自在,她也不能就此誣篾翔澤在女兒心中的形象。
善美虛弱地抬起頭來說:「他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我或讓你抬不起頭來的事」。
廚房門大敞著,她竟在對空房間說話,善美盡快衝出門,恰巧看見東琳騎上腳踏車,轉眼就要消失在街角。
「東琳」善美高聲叫喚。
東琳只顧一個勁地向前衝,真是和她父親一樣固執,善美心想,整個人虛脫般地滑在門口。
噢!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糟?早些時候為什麼不就鼓起勇氣向東琳說清楚她爸爸的事呢?
善美對室外漸漸晴朗的天空全然不曾在意,天際黑壓的雲已飄遠,天晴了,幾朵亮麗又綿白的雲朵掛在大樹梢,微風捎來清草和花兒的香味,好聞極了,但是,這清爽亮麗的新氣象卻未令善美的生命擺脫霉褐的陰霾。
善美什麼也不想做,只任由失落感一陣陣襲來。她一點也不知道東琳晚上怎麼去參加音樂會,善美根本找不到她,況且,她現在連擠公車都不行……不, 最起碼,自己可以打電話給東琳幾個親近的朋友啊!
回到房裡,善美顫抖著撥出電話號碼。彩惠的媽媽說東琳可能和她女兒及一群孩子出去玩,彩惠爸爸已經載孩子們到城裡去。
善美打給好友友珍,「謝天謝地!你在家」。她驚喜地尖叫起來。
「善美嗎?」
「我需要你幫助,友珍,是東琳的事!」
「我馬上過來」


重圓 (二)      續上篇-1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十五分鐘後,友珍趕到善美家,善美已換上長褲,梳整好短髮,又擦了點唇膏。但當友珍見到老朋友時,仍被善美嚇了一跳。
「天哪!善美,你臉色蒼白的跟鬼一樣!」
「噢,友珍,事情真是……真棘手!我想請你陪我到市區一趟,我叫東琳不要去天文劇場聽演唱會,但她就是不聽話,總之她一氣就跑走了。」
友珍一吃驚,兩個眼珠瞪得好大。「東琳從來不會這樣啊!你們倆吵架啦?」
善美靜靜點頭。「所以我才要追著去市區!」
「你在天文劇場絕對找不到她的人!」
「噢,友珍,照道理可能是找不到,但難道你不明白嗎?至少我得去試一試啊!」
「瞧你說得像事關生死一樣嚴重」。
「本來就是嘛!」善美發狂似地叫著。
「嘿!為什麼我總覺得好像……你沒把實話告訴我?」
「你要不要一起去嘛?」
幾十分鐘後,兩人乘著友珍的車,以驚人的速度穿越過擁護的交通,停在天文劇場前。離翔澤的演唱會還有兩小時,停車場上早就黑鴉鴉地排滿車輛。
「我的老天爺!」友珍見此奇景,忘形得叫了出來。「你有沒有看到這兒都成了瘋人院啦!知不知道東琳今晚是來看誰啊?」
「尹翔澤」
在人車混雜的亂陣之中,兩人花了好一番功夫找停車位,善美知道,要找到東琳的唯一希望是女兒比自己晚到,因為假如東琳先進場,友珍和她這會兒絕買不到票進場。
友珍和善美兩人好不容易排開人海,從滿是青年人新潮氣息的海報陣中,摸索到大道上。
一輛輛載滿十來歲孩子的汽車仍魚貫呼嘯著駛進停車場。
「現在該計劃一下了,善美,咱們到底怎麼樣才能將你的小女兒,從那個亂糟糟的大屋子裡挑出來?」
「我不知道,我……我想就站在中央大門外頭,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她吧!」
然而友珍一句話也沒說,善美知道那代表無言的不贊同。
「我知道會等很久,友珍」
友珍瞇著眼掃視一遍等待進場的人潮,翔澤迷連接成長串的隊伍正緩緩向廳內挪動。
「要是東琳已經先進去了,那怎麼辦?」
「你還有更好的主意嗎?」
「可以回家啊!坐在電話旁,咬指甲什麼的」。友珍匆匆瞄了善美一眼,忙轉話題:「說真的啦!附近有家小餐廳,棒極了!咱們去試試如何?」
「友珍,你在節食呀!」
「難道你非提醒我不可嗎?」
兩個身材健美的妙齡女孩一出現,就掀起週遭青年的騷動,她倆勤快地散發演唱會宣傳小冊,排隊進場的人群更加情緒激昂。
善美站在入口大門的一側,仔細地盯著隊伍中的男孩和女孩。友珍站在另一旁。
突然間,隊伍中有人不經心地哼唱起翔澤的歌,隨之一傳十、十傳百,年輕的隊伍竟齊聲唱了起來。
「尹翔澤,我們愛你!尹翔澤,我們愛你。」
善美看見一輛大巴車停在擁擠的廣場中,全身武裝的警察自車上下來,四名警衛排開人群,讓巨型巴士順利停靠在廣場中央。這突如其來的一舉,引得人們無不好奇伸頭探看,熱情的吹呼剎那間爆湧開來。
聚光燈集中在巴士車廂中,輝映成一團金光,令善美目眩。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慢動作播放的電影般攫住善美,週遭萬人聳動,人海聲浪一波又一波襲捲過她,逼壓得喘不過氣。
高大、挺拔的男子身影緩緩自巴士中現身。他的黑髮熠熠生輝,臉龐逆光背向群眾,整個身影在強光下顯得虛幻,令善美辯不出此君是何許人也。
當他轉過身來,整個臉龐在金光中,如神氏般俯視崇敬又謙卑的臣民。善美知道那不是別人,正是魅力超凡的尹翔澤。
善美完全不知道此刻自己也正沐浴在金光之中,在翔澤眼裡,她正如自夢境中走出的仙子,他急欲一窺神采,又怕夢碎人兒。
翔澤走出車外,只為看得更真切些。遠處那女子神情鮮活地不住向自己張望,她不正是十幾年來日夜繫住他心扉的人嗎?如精靈般懾住他的那張臉龐略顯瘦削,像極了他的善美。可是那短髮卻不似當年他愛深深埋首其間的長長秀髮,那般柔蜜、光滑。然而,她的眼眸中,蘊含著某種奇妙的韻味,柔和而親暱,除了她再沒有別的女人有這般迷人的韻致了!
一念即此,翔澤心底湧起見她本人的衝動,再也按捺不住。廣場上萬千歌迷歡擁如醉,在他眼中全失去魅力,一心只想越過人群。他奔向司機,命令停車,不顧夥伴驚惶勸阻,毅然邁出巨型巴士奔向女子。
善美眼望著翔澤一步步邁向自己,早將心情映在眼神裡,她神思迷茫地迎向那魁梧的男人。她直覺到脈搏洶湧躍動,抑不住心頭激情翻騰,花了十幾年說服自己放棄的感情正不由分說地再次湧上心頭。
從來沒有!她從來未有如此這般鮮活地存在過。
他緩步邁向她,臉孔英俊得竟有些失真,但狂野激揚的心緒同樣在他心中翻攪。
她凝望著他,知道縱有千萬人相隔其間,他心中默念的只有兩個字:「善美,善美……」
世間再也沒有比他的呼喚更美的聲音了!是跨過時空的吶喊,掃淨多年陰霾與不悅,撫平心底的裂痕,並滋潤荒蕪的心靈。
他的出現勾起沉寂許久的一切靈動!
「翔澤」!
一度被桎梏心底的呼喚終得破障而出,尚在遠處的他似乎聽到在萬千歡躍中她的這聲呼喚,剎時疑慮盡掃,整個神色全變了,臉上綻出善美費心忘卻的迷人笑容,突然間她感到胃液上衝哽喉,呼吸差點嗆住,整個人幾乎虛脫過去。
善美不再受群眾歡聲驚擾,時光靜止,世界上彷彿只有她和他。


重圓 (二)      續上篇-2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善美躍下台階,奮力掙扎著步向他,但身後二、三個激動的青少年發狂似地揮手吶喊,將她推擠到牆邊。
善美眼見狂亂的群眾在兩人間隔成厚牆,層層圍向翔澤,個個想接觸他、抓住他,熱情的手象狂魔亂抓蹂躪著翔澤。
天哪!善美極力想接近他。翔澤幾乎站都站不穩了,隔著人牆仍企圖伸手握住善美,狂野的少年一再攪散久別十三年的戀人,翔澤奮身突破重圍,終於能觸到善美的纖手,此刻,他恨不得能將全身熱力傳遞給心愛的她。
翔澤輕輕一觸,引動善美內心深處細密、干竭的感情,如一陣閃電顫震傳遍全身,她從未有如此激揚的感覺,像是重續前生的默契,兩人一心排開阻攔,只為相聚、只為解開橫鎖住兩人心間的桎梏。突然間,興奮的群眾擁起翔澤,活生生將兩人扯開,善美再被擠到牆邊,越隔越遠,翔澤見狀像瘋了般欲撲向善美,但群眾卻越加狂熱,簇擁起翔澤拋向半空。
說時遲那時快,群眾自擠自地竟未接住他,狂熱猶如暴行,翔澤整個身子跌撞入人堆,隨即滾落硬石地面,歌迷仍七手八腳爭相抓他的衣領、衣服,甚至有人因爭搶位置而互毆,場面亂成一團糟。
善美短暫昏厥後甦醒,見狀大喊:「救救他!老天爺!來人啊!他們會害死他的!」
幸而,警笛即刻大作。警車載著成打警員趕到現場處理緊急狀況。
善美恍惚間被扶起,幾乎連呼吸都感困難,仍不時地喃喃道:「救他……救……」
不待警官問話,她已暫失神志,誰會知道她竟是為分離十多年的愛人傷神,而愛人竟又是今晚眾人期待的巨星尹翔澤呢!
善美正好在大燈將熄那一刻落座,天文劇場真是氣派非凡,她在最高層的包廂座中。遙遠舞台竟如此渺小,聚光燈只留一方郵票大小,翔澤將要在那小光點中引吭高歌嗎?真令人難以置信。
全場座無虛席、萬人聳動,無人不焦慮地等待著主角出現。善美更情不自禁地傾身望向舞台,雙手緊握著扶手,感受空氣中濃郁的風靡情緒。
天曉得是什麼力量促使她來看翔澤的表演!現在想來仍不禁顫慄——瘋狂的人群、久別的他、狠命的衝擊……。似乎自己也神志混亂了!她想起自己是來找東琳回家的,荒謬!當黃牛在賣最後一票時,自己竟傻傻地搶下了。
她試著說服自己只是因為關心翔澤、怕他受傷,才……但清楚心底深處總有個感覺蠢蠢欲出,她現在也能體會到東琳為何竭力要來看他、聽他。
友珍真好心,幫她墊付了這昂貴的一票,然後就先駕車去享受美食。臨走前還答應兩小時後在對街的旅館大廳等她。讓善美能放心地「欣賞」這場知名之秀。
善美正思忖著,舞台上的光圈下出現了高大瀟灑的男子,馬上吸引住善美,全場掌聲如雷貫耳。男人肩上斜掛著吉他,微舉雙手向觀眾致意,黑亮的吉他爍閃燦爛晶光,觀眾熱烈鼓掌,紛紛起立為心目中的偶像喝采!
翔澤靜待歡呼的浪潮稍息,六萬多歌迷的擁戴再次令他感動。透過麥克風,他磁性的聲音散播出來象迎空撒下的蜜糖,令歌迷無不神往。
他親切地介紹樂隊,台上台下在三言兩語間即交融成一片。善美忽然打從心底覺得感動,整個人陷在座椅裡,咀嚼翔澤言語中獨特的親和滋味。翔澤真的是很好,最起碼他能迅速收拾起個人傷痛,為大家屹立在台前,而他的傷痛是因她而起的,不是嗎?善美振作起精神,強抑怦怦心跳,全神投入翔澤的表演中。
兩、三個笑話一過,劇場中熱火般的情緒全讓清新開朗的愉悅取代,翔澤這才開始歌唱。
他才一啟口,善美就明確地直覺到他在對她唱出心語,字字句句敲得她芳心激揚。他先唱「給你所有」,接著是「珍愛的你」,一曲又一曲。像是兩人隔著六萬多人互傳情意,她享受著每一個音符,恰如當年她享受丈夫的無限關愛。
柔美的歌聲籠罩住善美,穿透心脾,也浸濕了雙眸。她耳中所聞正是一個男人發自肺腑最原始的深情下所唱出的心聲。
他的音樂表達出所有情感,自悲慟、仇恨到狂熱之愛,全心全力注入歌聲之中,連一個發音、一處咬字都順順噹噹地融入曲調中,毫無瑕疵。觀眾肅然靜聽,如被電掣住般凝神專注。
在他的歌裡,只要稍許用心就可以發現,歌中曲間蘊藏著足夠觸動人心的磅礡力量,舞台上沒有喧鬧的舞伴或絢麗的燈光變化,他的服裝平實,更沒有譁眾取寵的怪異行徑。
翔澤把自己奉獻給音樂,激發出的震人力量竟如此玄妙,將她的神經絲絲扣結,令她隨著歌聲傳來的情意動轉心扉,泫然欲立。正因為他樂在其中,所以他的歌聲更能引起聽眾共鳴,十幾年來,千萬歌迷的風靡擁戴絕對是他努力的成果。
原來,他們也像她一樣,為了翔澤出神入化的歌韻而癡迷,當善美想通這一點,再向四周望去,這才發現在場的聽眾真是各形各色都有,絕不僅只是十來歲的孩子,這令善美驚訝萬分,翔澤的歌藝魅力真超乎自己的預料。
他唱起那支新歌,為她而唱的歌。她聽到自己的名字由翔澤口中輕輕唱出,一遍又一遍,飄繞到整個大會場的每一角落:「善美……善美……善美……」他的聲調從未如此深沉多情,竟含著些許悲哀。停車場前片刻相觸卻橫遭衝擊的景象再度浮現她腦海,一剎間她幾乎忘了他是個眾人熱愛的超級明星,翔澤仍是她此生唯一摯愛的男人。
「善美……善美……善美……
在每張陌生人的臉上,我依然搜尋你的影子,
要是你知道,定會重回我身邊。
你帶給我無比甜蜜的愛的傷痛,
夜晚的枕畔低語更是永不磨滅的記憶。
我已痛恨我的財富和名聲,
孤獨的長日和夜晚是我的命運。
每晚我站在舞台上歌唱,
是的,善美因為你,我成為閃放虛幻光芒的國王。
但在每張陌生人的臉上,我依然搜尋你的影子,
要是你知道,定會重回我身邊。
我是如何渴望著你溫暖甜蜜的懷抱,
難以忘懷夜晚裡年輕激情的魅力。
善美……善美……善美……」意味深長的久別憾痛,字句敲擊入善美的心底,別來十幾年,兩人心底默默交流的竟是同樣的愛意和思念。
善美轉念至此,再也不忍多想。今晚的歌只是讓她再次認清當年早就明瞭的事實——他不屬於她,他自有豐沛的歌藝世界,他只屬於那個世界。
善美急急起身,跌跌撞撞衝出走道,奔向會場出口。


重圓 (三)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3
表演會場成千上萬的熱情歌迷瘋狂高喊著他們心目中的偶像翔澤之名,喊聲象潮水般穿越過隔音牆,在化妝室內的翔澤仍聽得一清二楚。
翔澤重重倒靠在牆上,黑髮濕淋淋地覆蓋著濃濃雙眉,他渾身是汗,白襯衫都濕透了,順手拉了條毛巾,擦著臉龐、眉角,再輕輕按過右眼及頰旁淤血的紫塊,在他上台前,金瑞希才用粉餅為他特別補過妝。
休息室一角,他的吉他手世俊隔著吵鬧人聲向他高聲說:「今晚表演得真是精彩又痛快,老闆,你真不是蓋的!不只是因為那只黑眼圈喔!」
翔澤無力地笑笑。「或許當我快翹辮子的時候,會唱得更好呢!」
金瑞希遞過一瓶冰啤酒,順口說:「你該謝謝老天保佑,沒讓你命歸西天」。
整個晚上,金瑞希都有事沒事地在翔澤身邊轉。
「醫生不是交代過不能喝這類刺激性飲料嗎?金瑞希,我看再來一杯冰水還好一點」。
金瑞希回到他身邊時,遞過一杯冰透的礦泉水。
「為什麼你那時會要巴士停住,然後下車?」她問道。
翔澤只是對金瑞希淡淡一笑,他知道最好別跟她提到善美的事,這永遠是他和金瑞希之間的敏感話題。
「要是我沒被記者給絆住就好了」。金瑞希說著:「當時我若在場,絕對要阻止你作出瘋狂的傻事!算你走運,外表只留下幾塊淤傷。快去淋浴,醫生交待一定要去照X光,免得肋骨給折了還不知道呢!」
「我最氣的就是醫生叫你不要演出,你卻偏偏逞能」。金瑞希想了想又補上一句。
「如果我讓千萬個等待我出場的觀眾失望,還不如去死來得乾脆!」 翔澤微笑著回答。
「簡直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金瑞希咄咄逼人的關懷著實讓翔澤有些消受不了,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能靜一靜,但她卻仍不罷休。
「一些都由我造成的,不是嗎?」他喃喃自問。
整個晚上,他無時不想著善美,難道那女人只是瞬間的幻象?他在表演前總會感到緊張,會是緊張作祟嗎?
「翔澤,怎麼回事?你有心事,我看得出來。」
「我不想談這些」
「好」她說:「現在不談」
「趁我淋浴的時候,你為何不和大伙聊聊天嘛!」他勉強自己和顏悅色地說,「金瑞希,別擔心。我的心情好壞,不是因為你的」
她不悅地點點頭,其實對她這麼好強的人,安撫多少會有些用。
翔澤快離去時,才知道外面有騷動,世俊在那兒和某人扯個沒完,想必是熱情的歌迷執意要見翔澤,雙方僵持不下。今晚翔澤最煩的就是再碰到歌迷糾纏,但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催促著翔澤,他改變主意,先看個究竟再說。
沒一會,世俊夾著張弄皺的便條進來。
作業簿裡撕下的紙上草草寫著幾行字,字體仍有些孩子氣。
「請務必相信!我真的是你女兒,一定要見你。只此一次!」便條上署名是張東琳。
「從沒在一個晚上遇到過這麼多怪事!」世俊說:「老闆,我知道聽起來很懸……但孩子還真有幾分像……」
勇勝聽見,走過來接腔:「翔澤,不過是孩子們吃飽撐得沒事做了胡鬧!哪個韓國孩子做夢不想當億萬富翁的小公主啊!」
「你說得也對,勇勝」。翔澤喃喃地考慮,又問:「世俊,你認為呢?」
「她真有點像你。雙眼皮大眼睛,還有——」
「嗨!全國有一半毛孩子是雙眼皮呢!她可能每天早晚照鏡子,模仿翔澤的表情,如今來交成績單。」勇勝不滿地打岔。
「我該見她嗎?」 翔澤說。
「要是你見她,碰巧她又是個小瘋子,那可要好幾小時才扯得清呢!」勇勝反對。「誰也不知道她會怎麼樣!搞不好鬧些新聞上報就麻煩了,還是讓金瑞希去處理吧!」
翔澤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嗯!還是你有理。」
只見金瑞希職業化地拿起筆記簿,面露機械性的微笑,蹬蹬走出化妝室,翔澤幾乎要為將面對她的那群孩子捏把冷汗了。
他乾脆起身到門邊,打開一條小縫側耳聽個明白。一個從沒聽過的稚嫩清脆女孩聲莫名其妙地吸引住他。
「請你瞭解,金女士。我不是瘋子,尹翔澤真的是我爸爸。」
「你從哪兒得來這高明的主意的?」金瑞希責問。
「我媽媽說他是我爸爸。」
「噢!原來如此。」她刻意附和著,言語間透出幾分不屑。
「噢!請別誤會。」年輕的聲音顯得有些焦急。「她是個學校老師,今晚她原不讓我來的。四個月前,她遭到嚴重的意外,才不得已告訴我實情,之後又病了好一陣子」。
「你的故事可是越編越離譜羅,想要我們付醫藥費嗎?就算你打算幫助媽媽脫離困境,尹翔澤也沒必要負這個責啊!你看來不像崇拜流行音樂的小太妹,乖,趁早回家。」
「你根本都沒聽懂,還是你怕讓我見他?」
「我怎麼會怕你,小女孩。我碰過比你更難纏的搗蛋鬼不知幾千次了,你再鬧也沒用」
「我只要見他五分鐘就好」
翔澤適時打開門,走向她們。
「我自己來處理,謝謝,金瑞希」。他溫和而堅定地命令金瑞希罷手。
金瑞希投以驚訝而為難的一眼,「這樣不好吧?」
他幾乎沒聽到她的話。天文劇場的廣場上熱情群眾的歌聲依稀可聞,但在這個小休息室中,卻呈現真空般的寧靜,令人不敢喘息。
翔澤可以感到血液激盪,衝過耳膜脈動不已,他由全身冰冷迅即轉為狂喜,整個精神全定在正跟金瑞希僵持不下的小女孩身上,只一眼就令他確定——她是他的女兒。
他停立良久,讓激昂的心情漸次平靜。
她是他的骨肉!一點不錯,大眼睛的女孩穿著緊身的牛仔褲、寬大的粉紅T恤,黑光閃閃的大眼睛中可看到些許難馴的傲氣,微微彎翹的小門牙就像是善美的翻版!
許久之前的一幕幕往事似又回到眼前,當時他好年輕。
那時的他,整個人都為突如其來的奉揚、喝采所陶醉,儘管他瞭解,超凡的喜悅之下可能埋藏著不尋常的歷史,但他早給眾人崇仰的狂喜攫獲,不能分辯其他。突然間,翔澤警覺自己在更早之前曾許下的諾言,依舊明晰有力地印在心頭。這一次,他發誓,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不會讓屬於他的幸福再溜走。
天文劇場大門前象善美的女人絕不會是巧遇,而眼前的小女孩必然和她有些關聯。
沒人知道翔澤為何突然定在門口,不言不語,誰也不能從靜止的外表,知道他內心激盪的思維。
在眼前的女孩更像是十三年來不斷出現在腦際的女人。只看過一眼,翔澤就已讀出她的心情,充滿了固執、好奇和對年輕生命的茫然。
當他與女孩相對而立時,她反倒顯得不自在。原來她滿腔熱忱地不惜艱辛,為的就是見他一面!而現在面面相覷,卻不見他有任何喜悅之色,矛盾、遲疑在她的眼中徘徊。似乎,她正在猶豫是否該進一步吐露心意,她剛剛滿懷勇氣地溜過警衛的防護線,理直氣壯地和精明銳利的金瑞希堂堂對陣,而此刻站在翔澤跟前,卻無言凝視著她聲稱是自己生父的強壯男人。
翔澤只聽到身後的人陸續走出房間,待了一會,響起幾聲欣賞的口哨聲。
「好漂亮的小女孩!」世俊說。
「走套了,世俊。我敢打賭,這小女生鐵可以憑那張蘋果臉蛋敲到一大筆錢!」
「要不在報上露個臉也好。每個人都想揩老闆點油噢!」
「可不是嗎?千古不變的道理。走到哪兒都不會變!」金瑞希尖酸地作了結論。
東琳將這些含沙帶刺的話全聽進心裡去,忍不住狂吼。「你們錯了,你們全錯了!我不要錢,一毛錢也不要!」
她年輕的面龐痛苦地扭曲,將滿腔的委曲傾向翔澤:「你不是我爸爸,我不要你作我爸爸。媽媽說得沒錯,我早該離你遠遠的。」
她連珠炮般的吼叫,震得大伙嚇傻了!女孩甩甩黑髮飛奔出門,翔澤這才會意過來,翔澤強忍住身上傷痕傳來的劇痛,邁步追上去,他不願意讓幸福再溜走,絕不能讓她離開。
翔澤擺脫金瑞希的扶持,奮力衝向門口,攔向女孩。
女孩驚訝地回望翔澤,翔澤正要拉住她的手時,反被她用力一推,正中傷口。
「我不碰你,只請你別走!」
「我不要錢」。她嚶嚶啜泣著。
「我相信你。」
「你是這兒唯一相信我的人」。好半天,她才停止哭泣。
他點頭。「你要的是什麼呢?」
她的大眼睛閃著光芒。「我只想見你一面,現在既然看到,我該回家了。」
他為她排除萬難只求見他一面的勇氣感動至極,只覺胃部急速緊縮,他強忍著痛楚按捺激動之情,盡量使聲音平靜。「顯然你不覺得我有什麼可看之處了。嘿!也難怪,忙了整晚,我也夠邋遢了。我知道該去淋個浴,等著瞧,待會兒我就不那麼不夠看了。」
「噢,不是外表的問題啦!」她終於笑了。
胃痛又翻鬧個不休,翔澤知道胃絞痛並不是外傷造成的。眼前的女孩絕對是他親生骨肉,但他卻絲毫不知該如何對她說話。他要說或做些什麼,她才願留下?突然間,他恍悟關鍵並不在他身上。翔澤回頭向站在門口好奇張望的世俊、勇勝和金瑞希大吼:「讓我倆清靜一、二分鐘好嗎?同時別讓任何人打擾我們!」


重圓 (三)      續上篇            2005/01/29               作者:hdzhengrong


等他們識趣離開之後,翔澤才轉身向東琳。
「你想我們是不是該坐下來呢?剛才不是跟你說過嗎?今晚上真夠折騰人了。」
她點點頭,跟著翔澤到長沙發邊,各坐在沙發一角,好奇地瞧著對方。東琳正襟危坐地靠在沙發沿上,好像很不喜歡舒服的軟墊似的,翔澤魁梧的身材和她相形之下顯得更雄偉。
「你說我是你爸爸?」這生澀、微顫的聲音一點不像是發自尹翔澤,他這輩子從沒感到如此迷惘又困惑的。
敵意再次閃入東琳腦海中,黑眼睛閃出自衛的晶光。「我弄錯了」
「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我不要一個像你的爸爸」
翔澤簡直哭笑不得,僵了半晌,他掉過頭來對牆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些許淒厲與無奈。東琳的一句話幾乎否定了他重新尋回自我的努力。翔澤眸中帶光地回身再面對這個令他困惑的女孩。「我不怪你。告訴我,你喜歡怎麼樣的爸爸呢?」
「我從來就沒有爸爸,至少,從來沒想到我有爸爸。所以,我常假想自己有個爸爸,他會陪孩子我一塊做事,會送我上鋼琴課、參加校會儀式,還會替我照很多照片、幫我解算術題,當我彈吉他的時候不會笑我……反正就是很普通啦!不是神奇人物」
「我不是神奇人物」
「你不會有時間招呼小孩的」
「如果我有個像你一樣的漂亮女兒,一定會想辦法撥出時間陪她的」。他鼓起勇氣說。
「你太出名了,又有那麼多重要的事要做」
「沒有任何事會比我的孩子更重要」
一抹極度的驚喜在東琳眼中燃起,但他也感到恐懼,因為她太渴望父親的愛,同時這份愛突如其來、卻全然陌生的愛意實在不知如何面對。
翔澤靜靜地接著說:「許多年前,我娶了一位非常摯愛的女子,她名叫甄善美」。
東琳聽到這兒,嘴唇抽搐起來。「那是我媽媽的名字!你真的是……可惡的你!你當年為什麼拋棄她?拋棄我們?為什麼不要我們跟你一起闖天下?」
翔澤全身寒顫。「她是這樣告訴你的嗎?」
「她什麼也沒說」
「要分開的其實是她」
「我不相信!你可能以為她配不上你」
「我這才曉得她為什麼不告訴你,你到底是要一輩子蒙在鼓裡,還是聽我解釋?」
東琳聳聳瘦削的肩。「好啊,我想聽」
「我走上歌唱這條道路時,善美給我自由。她說她不願意待在五光十色的演藝界,也不願意擋住我發展的遠景,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當時我一點也不知道她懷了孩子,否則我說什麼也不肯讓她走。今天晚上我在停車場見到一個很像她的女人,我叫巴士停下來想接近她,歌迷簡直瘋狂了,很遺憾!她和我一下就被衝散了」
「一定是媽媽跟著我來這兒,想阻止我見你」
「告訴我」,他向前靠,感到脈搏裡正有股不住翻攪的洶湧波濤。「有件事我必須先知道……你媽媽有沒有結婚?」
他的話象亂石投入湖心,等了好一會,東琳才斬釘截鐵地說:「她從來沒有和男人約會過」
翔澤釋下心頭重負,顫聲向東琳說:「給我她的電話號碼,我要打電話告訴她,你好好地在這兒,等一下我就開車送你回家」
「不!你不能那麼做,不然她會殺了我!」東琳大叫。
「怎麼會!你媽絕不會故意傷人的,這點我很瞭解」
「你又不是她的小孩,我比你更瞭解她」
「我會在旁邊保護你」
她向前靠,再向爸爸坐近一點,小手碰到爸爸的大手掌,翔澤順手輕輕挽住女兒。
「也許你不像我夢想中的老爸那麼……不過我覺得,也許你會不錯」
「噢,東琳寶貝」
她柔婉地依入爸爸懷中。
「記住噢!我說是『也許』」她輕聲說,緊摟著爸爸的脖子。「你真該去洗個澡沖掉一身汗味了」。
話一出口,她馬上摀住嘴。「我不該說那些的,是嗎?因為我不知該對你說什麼,才——」
「隨便你高興說什麼,愛說什麼就說什麼!」
翔澤期望能單獨見善美,所以他一直拖到從天文劇場回到飯店後,又忙了一陣,才撥電話給善美。
他租下飯店頂樓整層,全釜山最豪華的套房由他和樂團自由享用。東琳拿了一把他的吉他,到隔壁房間彈給世俊和勇勝聽。兩個人現在全給小女孩迷住了,當她輕撩起吉他弦,唱出第一句時,他倆面面相覷,沒錯,一點沒錯,她確實是翔澤的女兒,有著和她爸爸一般美妙的天賦。
金瑞希可不這麼認為。
「你怎麼會傻到讓那個女孩勾得神魂顛倒!」她對翔澤啐道:「該死的傻子!而你居然不讓我帶你去看醫生,搞不好現在都內出血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也很感謝你的關心,若你不介意,請讓我靜一靜。我要打電話給她媽媽」
「我想你的意思是要我走開?」
他憂心地看她一眼。「天下那兒來的那麼多問題啊?」
「你不必親自送,可以差世俊——」
「我親口答應了東琳」。他的聲音和鋼一樣硬。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
「你不會把爸爸這事當真了吧!你連她是不是你親生女兒都還沒確定呢!」
「我很確定」
他臉上堅毅的神色讓她明白,最好趁早回房去。「好吧,那我回房去了」。她拾起皮包,賭氣地往肩後一甩。
等翔澤確定她已走了,才踱回臥房,鎖上門,開始撥電話。善美在第三聲時接聽。
「喂?」她那輕柔中帶些疑怯的聲音,無疑是世界上最有效的精神和緩劑,但對他而言,卻如火般炙燃起他的心。話筒給他抓得死緊,十三年了,他仍逃不過她深深吸引自己的魅力。
「我是尹翔澤」。他靜靜地說,整個人陷入床褥,直想放鬆全身精神。她當年一走了之,還要爸爸欺騙自己說,她已去世,忘了她吧!而現在,自己象傻子一樣,仍然想她、要她。
「天文劇場前的人真的是你,對嗎?」 翔澤力持鎮靜,聲調平淡得像陌生人,腦中卻回憶著他在天文劇場的人潮中奮力向她掙扎,想證實她不是幻像。
「是的」
「你還好嗎?」他不得不握緊拳,維持內心的平衡。
「我很好」。她輕輕說:「但你呢?我還以為他們會殺了你呢!」
「天知道,他們真像是想殺了我似的!但還好,有幾處淤傷而已」。他侃侃說著,不自覺地略去外傷不談,但心裡的不平仍在作祟,衝口冒出一句:「如果你會關心的話」。
沉靜了一秒,她平靜的說:「我關心,翔澤」。
他居然感到微妙的忿怒,那幾個字對他是意義深至,在她而言,竟是如此輕描淡寫,如同略施小惠。
「這許多年來,你就真的要我相信你已不在人間?」他逼問。
「是的」
「該死的!」他痛苦地狂怒道。「難道你就只能說這些嗎?」
「翔澤,我……我是為了大家啊。」
「誰是大家?你以為把我和東琳分開,就是為我好嗎?」他命中要害。
「是的」
「你怎麼可以那麼做?這些年我想你,找你。如果換作是你被迫相信我死了,而我又把唯一的孩子帶走,你會作何想法?」
「翔澤,我……」她的聲音堵在喉間,隨即痛苦失聲,根本無法說下去。
他在話筒這邊斷續聽到另一端的動靜,顫動他的內心深處,翔澤盡力忍住怨怒。「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東琳很好」。他竭力壓下激烈難抑的情緒,緩聲向久別的她說:「她在這兒,我住的旅館裡,大約一小時左右我就送她回家」。
「翔澤,也許……也許你不必親自送她回家比較好」
「對誰比較好?你嗎?」他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就快爆發了,她竟還在拒絕他。
「為大家好。東琳和我現在自成家庭,這兒沒有讓你躋足的空間」
「沒有空間……」他的胃緊縮成一團,痛得像包著燃燒的火球,他知道她是決心將他隔在她們之外。
「你聽我說,甄善美」,他低吼著,根本不像是他的聲音。「不管你喜不喜歡,你的姓仍然是姓尹,而我仍然會進入你的生活,不論你願意不願意。你獨佔女兒十三年,現在我得要回屬於我的一切」。
他在善美沒來得及回話前「砰」地掛上電話,再多聽一句就會令他崩潰,天哪!這一切多不可思議,她竟不願再讓他回到她的生命,連碰一碰她的生活都不行。多傷人心!但是尹翔澤一想到自己生活圈裡的朝歡夕顏、浮光十色,也就不忍責怪她了。
他能帶善美和東琳一道去旅行演唱嗎?而他能就此放棄演藝事業嗎?怎麼向靠他吃飯的夥伴開口呢?一句:「嘿!樂團要解散了,各自保重。」就打發了嗎?更何況,音樂,是他的生命、他的靈魂。可是,善美和他們的女兒也同樣重要啊!
他腦中沒有任何答案,只知道多年來內心深處的空虛、對善美去逝的遺憾,都在發現善美和東琳仍然存在時一掃而空。
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贏回妻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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