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10.5

那一夜, 我們緊緊相擁!

(紀念我們三人共同走過恐懼並且緊緊相連!)

凌晨一點餵週週吃了奶, 把他哄睡了! 本來想洗澡, 因為太累就打消念頭, 收拾一下, 也睡了! 剛神智不清要進入夢鄉, 一陣搖晃把我驚醒, 咻一聲運轉的冷氣陡然停下, 四週一片漆黑, 本來以為搖一下就停, 還在想著729大停電, 思緒還來不及反應, 緊跟著天崩地裂似的劇烈地震緊接而來, 我跟老公一同撲向睡中間的週週! 我用身體蓋住週週, 老公用身體護著我們倆! 房子劇烈的搖晃著, 好像在坐鞦千, 我閉上雙眼抱緊週週, 耳邊傳來是此起彼落傢俱倒塌跟玻璃的碎裂聲, 我多希望這是一場惡夢, 可以趕快停止, 但是那些巨響沒停過....我摸到床上一大片溫熱的液體, 不知道甚麼東西壓在我腿上, 又感覺自己沒甚麼痛覺, 我的心一涼, 會不會壓到週週?

"床上是甚麼熱熱的? 你受傷嗎? " 我在巨響聲中緊張的吼著

"是週週的尿! 他嚇得尿尿了!" 老公大聲回答

我的心安了一下, 不對! 尿怎麼有那麼多? 週週有包尿布, 那是甚麼? 那是甚麼? 我好慌! 沒辦法思考! 溫熱的液體已經浸濕我的衣服! 好似一世紀過去, 搖晃終於停了!

我睜開眼, 仍是一片黑, 發現腿上壓的是我們的結婚照, 推開照片, 仍然驚魂未定, 週週這時才哭起來, 我忙著安慰他, 心裡想著 "要鎮定! 要鎮定!" 因為我知道, 大人表現出驚慌的樣子, 小孩會驚嚇得更厲害!

"那是週週泡奶的水, 灑到床上了!" 老公鎮定一點腦筋就轉回來

"手電筒放在哪? 我去拿!" 老公摸黑問我

"在梳妝臺的抽屜裡! 你抱週週! 我來拿好了!" 放的位置我清楚一點, 摸到床邊才發現梳妝臺已經倒了!

"糟糕! 梳妝臺倒了, 壓在下面拿不出來!" 這真像場惡夢

"我來拿....!" 還沒說完餘震又來, 我們三個又緊緊抱在一起!我害怕房子會撐不住倒了! 週週又開始哭了! 我壓抑著想尖叫的衝動, 用溫柔的語調安慰他!

餘震停了, 我們放棄找手電筒!

"! 舊家的舊房子可能倒了!" 老公說, 公婆跟小叔小姑都住在舊家, 我的壓力好大好大! 忽然摸到被震到床上的電話.

"! 我摸到電話了! 還可以通!" 我摸黑想撥電話回去, 但是被地震一嚇, 怎麼按都按不出號碼!

"又來了! 又來了!這一次很大!" 老公看著窗外, 外面鏗鏗康康的聲音由遠而近!

"把窗戶推開!" 我怕窗戶會掉下來, 退一點後面又是冷氣機! 我們三人就縮在窗戶跟冷氣中間的一小塊地方! 抱著週週, 老公用身體護著我們, 下意識閉緊雙眼! 又是一陣天崩地裂似的搖晃! 玻璃破碎的聲音沒停過! 不知道我家怎麼有這麼多玻璃可以摔!

睜開眼睛, 我們都還活著, 房子沒倒! 電話忽然響了! 在黑暗中, 閃著燈, 好像救護車! 老公接起來, 是婆婆打電話來, 於舊家的圍牆倒了! 他們擔心住八樓的我們, 小叔已經冒險趕過來的途中了! 來不及阻止, 現在腦袋好像一團麵糊, 笨得無法可想! 還沒等到小叔來, 房子又開始搖晃! 餘震又來了! 天啊! 天啊! 電話又響了! 小叔已經到樓下管理室! 老公從窗戶跳出去, 本想一個人下樓, 轉念一想又回頭!

"你把週週從窗戶抱來給我! 我們一起下去!" 天啊! 我們竟被嚇得連逃命都忘了! 我正將週週從窗戶遞出去, 又開始搖了! 老公趕快從陽台跳回房間抱著我們! 無論如何! 我們都要在一起!

窗戶透進來外面緊急照明燈的一點光, 餘震一停, 我用最快的速度抱一條被, 爬窗跳到陽臺! 地下一大堆東西, 踩不到地板, 我們三人匆忙走樓梯下樓, 樓梯間的消防栓門都震開了, 一擺一擺搖晃! 老公抱著週週走在前面, 邊走又回頭等我! "不要等我! 趕快先走!" 我多麼害怕來不及走到樓下, 拼命催老公趕快走! 這時硬裝出來的鎮定已經快瓦解了! 終於我們跑到樓下, 一樓管理室已經人滿為患, 外面隨時都會有磚頭砸下來, 不一會兒, 大柱子的瓷磚忽然轟一聲掉下來! 大家嚇得又趕緊躲回管理室內!

"你們好大膽! 竟然還敢待在裡面, 上面已經沒人了!" 小叔看我們沒事就放心了!

"沒辦法! 根本走不出來!" 我們是這棟公寓的最高層, 晃得最厲害! 客聽都毀了! 沒辦法走大門出去! 匆忙出來, 只抱著一條給週週包裹的棉被, 身無分文! 週週看見樓下有這麼多人, 又開心的笑著, 公寓裡其他人也閒著沒事, 看週週長得白胖可愛, 就輪流逗他玩! 有一位鄰居跑進來說附近的大樓塌下來! 我忽然覺得這裡也不是安全的地方, 萬一也塌了, 我們這一群人剛好壓在最下面!

"! 我們的車大概完了!" 老公對我說

"我們沒受傷, 就是好運了!" 我覺得是很幸運了

"我再冒險上樓去搶救一些週週的奶粉!" 大人餓沒關係, 小孩卻餓不得!

"你要小心喔!" 我很擔心, 邊哄週週睡覺!

老公才上樓沒多久, 又一陣晃動! 終於, 又看老公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我鬆了一口氣!

"我進去以後, 看到那一片殘破的景像, 腦筋一片空白! 想不起來要拿甚麼! 剛好餘震又來, 我趕緊想" 拿週週的用品! 拿週週的用品! " 老公確實帶齊了週週的奶粉尿布! 人家是冒險搶救財務,我們除了嬰兒用品, 一塊錢也沒搶救!

在一樓管理室待到天微亮, 又不知道是哪兒來的消息, 說還有強烈的餘震, 管他真假, 我們決定到附近的空曠處避難! 我就穿著居家的短洋裝, 室內拖鞋, 老公甚至還穿著內褲!(還好是花內褲, 看來像海灘褲!)用棉被包著週週, 帶著他的奶粉尿布, 走在街上, 不時有玻璃碎裂跟磁磚掉落, 冷風吹來, 倍覺寒冷! 我覺得是有生以來最悽慘的一次, 走到中興大學, 發現已經有一大群人在那兒了! 我們三人安全的度過1999921日臺灣的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