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山觀日記
聶
雖然只是初秋,這裡的清晨已帶點寒意,我們四人(包括一位六七歲的小妹妹)穿上厚外衣,四點多鐘就開始上山,唯恐錯過了旭日初升光芒萬丈的一剎。
黑夜裡尋覓人生的路,本是叫人胆怯的,可是期盼中的絕頂風光,加上結伴同行,早己把那一丁點的虛怯驅趕得一乾二淨了。才不過一刻鐘的工夫,來到了大悲寺門前,只見山門緊閉,映照點點繁星,恰如一冰冷的守墓靈獸,橫貫路上,大有叫人回頭是岸的光景。唯是我佛慈悲,佛門本是予人方便之處,於是我們也就直趨門前,敲門問路,但聽梵音陣陣,卻總是無人應門,從門縫窺探,那裡有人守門?大抵僧人都做早課去了,這下子我們倒是有點焦急了。
可幸佛門畢竟予人方便,幾經摸索,終於發現山門旁边另有一通道,門户早已洞開,於是一行四人,立即上路。正是梵音霧靄,古剎晨鐘,只惜怱怱過客,也沒有細閱個中真味了。
才五點一刻,已到了峯頂的觀景臺,竟發現早已有三數青年,守候臺上,在微寒的黑夜裡,他們不知已瑟縮多久了,大抵都市生活的銑磨,還沒有完全洗掉人們尋夢的蠻勁。
東方開始亮起微微的魚肚白色,臺上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有些還是乘計程車上來的。雖然不過三四十人,也顯得熱鬧哄哄,敢情是期盼着紅日初現時縱情的歡呼。遠方越來越白了,原本朦朧的山影早已得體地向萬方展開豐滿的懷抱,可是我們等待着那君臨天下的紅太陽卻始終沒有出來。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看來偉大的紅太陽沒有能戰勝水平綫上厚厚的烏云,已經五點四十五分了,天際早已一片光明,太陽卻連個影子都見不到。由於害怕孩子着涼,和我並肩摸黑上山的同伴們要先離開了。在這一刻,祖國同胞們顯示了高度一致的步伐,五分鐘內,三四十人全散去了,包括那些乘計程車前來的人。觀景臺上,突然變得一片孤寂;我就像一個風蠋殘年的老人,期待着永不會出現,甚或是已經悄然逝去的璀璨。
命運喜歡跟人開玩笑,幸而有時這些玩笑也是善意的。五點五十二分,一個鮮紅的小禿驢在東方低矮的雲端探頭探腦,大抵沒有發現甚麽危險,不消兩分鐘,整個殷紅的圓球興奮地躍出來了,那熱愛跟紅頂白的天際也少不了獻上幾度銀霞,在那遙遠的東方擺開了一副普照蒼生的氣象......
二○○二年十月三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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