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第三幕
在眾人的歡呼下，都筑有些戰戰兢兢的走到了邑輝席前。
「參見主公！」
都筑跪下，朝邑輝行了個恭敬的禮。邑輝朝身旁的織也看了一眼，示意他讓都筑起身。
「請起來吧！都筑大人。」
不愧是織也，只被邑輝那麼一望便已明白他的用意。卻見被織也稱為「大人」的都筑立
時感到渾身不自在，甚至心裡有點慌了！不但沒站起，反而把頭壓得低低的。對於他的反應
，邑輝似乎感到極為有趣，親身走近都筑，伸手扶起了他。
「不是請你起來了嗎？都筑……」
邑輝扶他起來的同時，一邊湊近都筑頸際，在他耳邊低聲道。那低沉的聲音及襲上都筑
頸子的氣息令都筑感到全身一陣無力，幸好因被邑輝扶著，所以沒倒下。卻也因此，都筑幾
乎是整個身體倒入邑輝懷中。對於這種結果，邑輝似乎頗為滿意，臉上那抹笑容因而略帶了
一絲陰謀達成的味道。
在一旁的織也將一切看在了眼裡。和邑輝雖然名為君臣，實則卻也是朋友。相識十餘年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織也也已明白自己的主子兼好友究竟懷抱了什麼居心。望著失措的都筑
，織也暗暗感到一絲惋惜……
「從今天起，你就擔任我的侍從吧！都筑。」
「扶著」都筑，邑輝笑道，「你就留在我身邊吧！」
聞言，一絲不安自都筑心頭竄起。究竟是什麼呢？那種不安似乎是驚恐於對未來的不明
確，卻又似乎是害怕於自己的決定與遭遇終將換至的未來。不安的戰慄感在都筑心底擴張，
滋長……
「但……我家中還有一個年幼多病的弟弟……我必須照顧他。」
是理由也是事實，都筑以這個方式、這句話做為婉拒。邑輝一聽，又露出了笑容，似乎
是對這種答話表現出了「是可預知的」的想法：
「那不成問題。如果你成為我的侍從，薪餉絕對比現在高上數倍，你弟弟自然能獲得較
好的照顧。甚至為他建座療養的莊園都不成問題。」
邑輝這番話倒提醒了都筑。的確，他現在只是個薪餉微薄的下級武士。養家活口已不容
易，更別說是請醫生整治或好好療養了。如果答應邑輝，密一定能生活的更好的。
這種為了密而想答應邑輝的想法正與都筑內心莫名的不安持續交戰著。但是，結果卻是
可以預曉的──對於都筑來說，密是一切。這個不幸的弟弟是他生存與努力的唯一目的。只
要能讓密生活的幸福，要他怎麼樣都可以。
要他……怎麼樣都可以……
「……那……我可以回家跟他說一聲嗎？」
過了半晌，都筑掙脫邑輝的雙手，道。
算得上是明確的回答。
邑輝點了點頭：
「沒問題。織也，你就跟他一起去吧！」
「是。」
織也應許。隨後，便隨著都筑一起離去。邑輝望著都筑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暗的計劃著
所謂的「今後」。
看來，都筑似乎與那個「弟弟」有著很深的牽絆呀……
「事情……會變得很有趣喔……」
仰望天空，邑輝笑著喃喃自語道。
一抹悲淒的神情，自那雙映著藍天的銀色的眼眸中逐漸擴散開來……
※ ※
「密──！！」
都筑匆匆茫茫的跑進了家裡。站在門口的織也大略打量了一下……真是寒酸啊！屋內簡
陋得只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卻見都筑走近屋內的一隅，一個身影正靠坐牆邊，手中捧著本有些老舊的書在讀著。那
是個少年，有著亞麻色髮絲的美麗少年。但那本來應該和他的年齡相符的紅潤臉色並不存在
。存在著的是過度的蒼白，還不時夾帶著一兩聲輕咳。
「不要緊吧，密……」都筑急忙脫下外褂，披上密的雙肩：「不是說過別勉強嗎？你最
近情況不是很……」
「你不要管我！」
都筑的話尚未說完，密便一把扯下都筑替他披上的外褂，朝都筑大聲喊道。在門口的織
也對這樣的情況似乎有些吃驚。只見都筑臉上帶著微笑，再度將外褂披上密的雙肩。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令人震驚的話自都筑口中脫出。密聞言，愕然：
「道別……？跟我？」
都筑點了點頭。
「這次的大賽我得到了冠軍……主公要我擔任他的侍從……」
都筑說著，內心卻期待著密在聽見之後的反應。
如果你要求我留下，我會很高興的……
「那很好啊。你不是也想好好一展長才嗎？要去就去，跟我道什麼別。」
和都筑的期望相背的回答，密用略帶譏諷的語氣說著這些話。「你是你，我是我，你要
做什麼是你自己的自由。」
「是嗎……」
聞言，都筑苦笑……反正這樣也好……自己的存在與否，對密似乎沒有太大的影響，那
麼即使他不在密身邊，密也能好好的生活吧！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呢？若是密不捨，那他又是
該留下或是離開呢？這樣對密，才是最好的吧！
「那麼，我離開了。」
都筑道，「你最近就可以到別墅去療養了。一有時間我一定會去看你的。」
「如果很忙就別浪費時間了。」
密說著，轉過身背對著都筑，繼續看他那本老舊的書。都筑轉身，朝織也走去。
「好了嗎？」
織也問。都筑回頭，不捨的看了看密，然後才點了點頭：
「嗯……」
「那我們走吧。」
說完，織也牽來了兩匹馬。他扶都筑上馬，然後自己也上了馬。長鞭一揮，兩匹駿馬朝
著遠方奔馳而去，只留下破屋內的密……
「……」
如同臉色一般蒼白的雙手，顫抖著緊抓著被褥……
無法坦承的面對一切，對自己，也對他。冰冷的回話或嘲諷，那是他的不安。但長久以
來所養成的習慣，他已不知該如何挽留，該如何懇求……
「我……不想分開呀……」
已經無濟於事了……他已經走了呀……
「我並不想分開呀……」
為什麼……為什麼不拒絕呢……為什麼……
少年的淚水，如決堤般的自眼眶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