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夢
第二幕 告別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著眼前的人，望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雖然樣子和以前改變了不少……但那個身形的的確確的就是他所熟知的王奕。
面上帶著冷冷的笑容，王奕朝他走了過來：「那個時候，你被那個男人帶走了……沒有
想到再看到你，你已經是個親王了，『呂望大人』……」
「自從當初一別之後，也有二十年了……」王奕微側著頭，彷彿在思索回憶著的說道。
「二十年來，你改變了不少。」
收拾了驚訝的情緒，望恢復了貫有的冷靜，淡淡的道，「久別重逢，不如到舍下小酌一
番如何？」
「好！」王奕二話不說立刻同意了望的提議。聽他同意了，望當下領著他朝自己的府中
走去……「真沒有想到，我會有再見到你的一天……」用著感懷的語氣，望一邊走著一邊說
道。王奕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畢竟……兩地相隔有千里萬里之遙，就連要傳個信息，都
很不方便呢！更蒙說是來往探視了……」
領著王奕，不久望便回到了府前。門口的家僕見望方才匆匆離去要赴宴，現在卻帶了個
陌生的人回來，好不訝異：「大人，您……？」
「你去太師府通報一聲，說我今天有事，不去了。」
望朝那個家僕吩咐了一聲，然後便帶著王奕走進了府中。在經過外圍佈置優美的庭院後
，二人來到了一間小廳。「請！」望做了個手勢請王奕入內。王奕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進
了廳。
望也進了廳後，隨即將門關上，然後在王奕的對面坐了下來。
「我記得……你剛才說我改變了不少……」
見望坐了下來，王奕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開口道，「那麼，你呢？」
聽他這麼一問，望的嘴角微微揚起……「你來的目的是什麼？」望直接的問道，「我可
不認為你王奕是為了探望我才來的……你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單純的王奕了。」
敘述著，望的腦海裡浮現了過去的景象……
原本王奕的，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少年……而現在的他，全身上下都帶著令人不安的氣
息。也許，之前的不安就是因為這個吧？
望的話一出口，王奕就「咯咯」的笑了起來。「不愧是呂望，敏銳的觀察力一點都沒變
。」他笑道，「你為什麼認為我是有目的才來的？」
「很簡單……」望將桌上的茶倒了杯給他：「對於知道自己過去的人，現在可能要來打
亂自己的生活……你不怕我會把你殺了？」「當然！不過，你並不是這種人……」王奕立刻
接話答道，「你可沒有那麼心狠手辣……現在的呂望已經不是過去的呂望了。」
聞言，望的面上綻出了一抹溫和笑容：「你真的……這麼認為……？」用著和笑容完全
不搭的冰冷語氣，望的語調平淡，但卻隱隱給人一種不安的感受。見他的神色改變，王奕再
度笑了出來：「看來我是估計錯誤了……那麼，我來的目的是不是有可能達成呢？」
「說說看吧。」
望也替自己倒了杯茶，一雙冰藍色的眼眸凝視著王奕，「你替誰工作？」
「妲己夫人。」
王奕淡淡的答道，說出了個名字。「又是她。」聽到那個名字，望並沒有特別多的驚訝
，「想要奪權嗎？」
「是的。所以夫人想找擁有當朝將近二分之一兵力的離親王助陣……而且，事成之後，
天下二分，你離親王也可得到應得的封賞。」敘述著會被人稱做「大逆不道」的事，王奕的
神情依舊是平淡的。面前的望，亦同。他一邊喝著茶，一邊帶著興味瞧著王奕：「你不怕我
不答應，還抓你去立功？」
「如果我矢口否認，也沒有用吧？而且你既然知道了這件事，如果不成為助力便成為阻
力，妲己夫人自會把你除掉……所以你非答應不可，而且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你計畫的還真是周詳……」望微笑著說道，「那麼，要是我把你殺了……恐怕不久也
要完蛋，是不是？」
「沒錯。」王奕點了點頭，神色自若，「何況你離親王是先帝之子，本來長幼有序，天
下應該是你的。但他卻將天下交付給自己的親生兒子了……那不是令你很難堪嗎？」
「要是我和楊戩的感情很好呢？」再度丟出了一個問題，望的神情也是一派的從容自然
。聞言，王奕答道：「如果你還是過去的呂望，就沒這個可能。」
側著頭思索了一陣，望似乎想到了什麼，問王奕道：「那麼，我加入之後是不是要些證
明呢？」
「是的。」王奕頓了頓，「你必須先殺了武成王。」
「就這樣？沒問題。你給我七天的時間，到時你就可以等著去替他弔祭了。」
「你不會耍花樣吧？」王奕反問著，但語氣中並沒有太多的不信任。望笑了出來：「你
大可以開棺驗屍啊！反正出了事死的也是我……」
「就瞧在你這句話的份上，決定了。」
王奕說著，朝望伸出了手：「歡迎加入，同志。」
「這是我的榮幸。」望握住了他的手，帶著笑容說道，「今晚要不要留下來呢？」
「不好意思，我可是窮光蛋一個。」聽到了望的話，王奕語帶雙關的回了一句。「我得
走了。」
「好吧……那麼，七天之後，等著看吧！」
一邊說著，望開了門，準備送他出去，卻見王奕搖了搖手，道：「不用麻煩了。」
言罷，他逕自走了出去。
＊ ＊ ＊
在王奕離去之後，望回到自己的房間，在鏡子前面坐了下來。
鏡中平時溫柔平和，偶爾有些戲謔的神情已經變了。
變回了……再熟悉不過的神情……嘴角揚起了媚惑的微笑。
在京裡，「呂望」是離親王的名字。然而，在更遠的地方呢……？
「娘親……」
望喃喃的喚著，指尖滑過鏡面，凝視著鏡中的自己……「我有預感，會見到『那個女人
』呢……」
──都是你！害我無法和他在一起！
──如果沒有生下你就好了！
「害死娘的那個人……」
──你這個惡魔的孩子！
「我的復仇……」
──對不起……望……娘……待你不好……
「就要開始了……」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該是「回歸正途」的時候了。
原本以為無法獲得幸福的自己，已經擁有過幸福了……深深的幸福……
所以，就算要放棄，也沒有遺憾了……
冷冷的凝視著，望以著睽違已久的熟悉動作撩起了額前的髮絲。
該是……道別的時候了……
「望！」
熟悉的喚聲自門外傳來。望回過頭，只見楊戩已然推門入屋，擔心的朝他走來：「你今
天怎麼沒赴宴呢？是不是不舒服？」
「不，有個老朋友來看我，所以臨時沒法去了。」望的神情恢復了溫和，平靜得讓人難
以猜測他究竟在想些什麼。楊戩看著他，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卻說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見望笑臉盈盈的朝他走來，欺近他，在他耳畔輕聲道：「我的身體好得很呢……」
一番話，讓楊戩有些紅了臉。「你今天挺大膽的嘛！」經由這番暗示他當然知道望想的
是什麼，於是抬起了望的臉，笑道。望有些不滿：「要不要，快點決定……否則……」
「我當然要。」
話才說完，楊戩已然吻上他微張的唇瓣了。望雙手勾攬住了他的頸項，使得二人更加的
貼近……
今晚之後，你就……不會再看到這個「呂望」了……
望在心底喃喃的念著。
＊ ＊ ＊
半夜下起了雨。瀟瀟的雨聲，使得望難以入眠。好不容易曙色乍現，望已然掙脫身旁人
的懷抱，披了件外衣出了房去。
屋外的景色，是一片的欣欣向榮。望看了一陣，嘆了口氣。
普賢也該回來了吧？
那個……比任何人都還要了解自己的人……
曾經比任何人都要來得親密的那個人……
──救我……普賢……
原本應該被丟棄的過去……不堪的回憶……
那是在遇見「他」之前的自己。
為了反抗命運，為了詛咒自己，而做的一切一切……
在相遇之後，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因此而重生的……背負著罪惡的人……
本來以為可以將一切的仇恨忘卻的。
──對不起，呂望。但為了皇室的名譽著想，我只能將你收為義子，沒辦法恢復你真正
的身分……
這個身上留著的，是比任何人都高貴，也比任何人都要污穢的血……
「再見了……『呂望』……」
望喃喃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