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夢

第六幕　隱藏在名譽之下的真實

　　到宮中安頓好龍吉後，楊戩立刻回到了離親王府。不知怎麼的，他一直聞到一股奇怪的

味道……

　　走進大廳，望正微笑的看著他。

　　「望……」楊戩喚了一聲，走近他身邊。望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再往前，然後開口：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

　　「什麼？」楊戩不解的反問。望收起了笑容，又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坐下。待二人都坐好

了，望才緩緩敘述起來……

　　「很久以前，一個皇帝他在他所統治的國家中過著平靜的生活。他有一個因父母之命而

成親的妻子。他不愛她的妻子，但對她很好。他們有了兩個孩子，一個瀟灑的兒子，一個漂

亮的女兒。」

　　「但有一天，他發現自己不可自拔的愛上了一個女人，而且還使那個女人懷孕了。但他

們之間的戀情卻不被妻子接受。最後，那個女人出了皇宮，獨自在鄉間生活著，並且將二人

的孩子撫養長大。」

　　「可是，八、九年之後，他們的下落被皇帝找到了。皇帝希望能將他們接回來，但她的

妻子卻暗中派人將那個女人殺掉了。皇帝非常的生氣，於是將她的妻子打入冷宮，不再相見

。然而，他雖然這麼做了，但他最心愛的女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他驚覺自己對不起那個女人，也對不起妻子……但以他皇帝之尊，又怎能取消自己所

下的命令？後來，他就在不斷的後悔中，逐漸衰老……最後，他將這件事告訴了他的兒子，

並且希望他的兒子能找到那個僥倖逃過一劫的孩子……」

　　「後來，在皇帝死後，他的兒子完成了他的遺願，找到了當年的那個孩子。那時已沒有

皇帝妻子這個阻力，但他的兒子卻沒有辦法讓自己的異母弟弟恢復真實身分，只能收他為義

子。雖然如此，這個新皇帝卻是個宅心仁厚的好皇帝。」

　　聽著聽著，楊戩愣住了。

　　這個故事……難道是在說望他自己嗎？

　　但是……

　　不安的感覺在楊戩心頭竄起。

　　「皇上，」望用著公式化的語氣對著心中滿懷不安的楊戩道：「您想……為什麼這個好

皇帝不讓他的弟弟恢復他應有的身分呢？就算是庶出之子，也是可以獲得正統的身份的……

但是，皇帝卻沒有這麼做。您想這是為什麼？」

　　「這……」楊戩不知該怎麼回答，「我不知道……」

　　望的聲音，立刻冷了下來：「一切……都是為了所謂『名譽』二字。」

　　說著，他頓了頓，續道：「讓我再告訴你一個故事。」

　　「有一個名叫伯邑考的男子。他出身極好，是一個很溫和，又很有才識的男人。後來在

雙親的要求下，取了和他門當戶對的一個女子做妻子。他雖然不愛妻子，卻對妻子很好。兩

人生了一男一女，男的取名叫玉鼎，女的取名叫妲己。」

　　楊戩心下一凜，望這次說的真的是他自己的事了……只聽他以著緩慢的語調說道：「可

是，有一天，伯邑考發現了一個他真心所愛的人，而且那個人還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因為相

處久了，感覺就沒有那麼明顯。也因此，當他發現之時，原本應該可以很淡的感情已經發展

到一發不可收拾。」

　　「他不自主的深愛著的那個人，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貴人。」

　　「啊！」楊戩驚呼一聲。望斜睨了他一眼，續道：「直到貴人被家中長輩硬是訂好了親

的那晚，貴人跑到了他的房中，告訴他：自己一直是愛著他的。從此，伯邑考不但給她取消

了婚約，而且情投意合的兩人還常常暗地裡互訴情意。但為了遵守倫理道德，兩人的關係始

終沒有踰矩。也因此，他們兩人愛得非常痛苦……不過，他們間的關係並沒有被發現，家中

也還維持著風平浪靜。」

　　「一個晚上，妻子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了。少了牽制，二人毫無顧忌的談情說愛。終於，

不自主的越過了禮教的防線，發生了為世俗所不容的關係。」

　　「後來，二人也驚覺自己所犯下的錯誤，慢慢的疏遠了……但沒想到，就只有那麼一次

，貴人就懷孕了。為了兄長的名譽，貴人離開了家中，到了千里遠外的偏僻地方生活。她辛

苦的將兩人孩子撫養長大，並將他取名為呂望。但貴人心中對這孩子，卻總是有個疙瘩。如

果不是因為懷了他，貴人就不必離開深愛的兄長身邊，獨自來到這窮鄉僻壤生活了。也因此

，她時常打罵孩子。孩子沒有反抗，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明白母親很辛苦，所以默默的承

受著。母子倆過著雖然辛苦，但至少還算平和的生活……」

　　「但他們以及孩子的父親伯邑考都不知道，那個妻子已經從大夫那兒知道小姑未嫁卻懷

孕之事。後來小姑離家，她原想應是和戀人一起私奔了，倒也不覺得怎樣。可是，她卻無意

間聽到了伯邑考思念貴人時的自言自語。妻子非常的生氣。她覺得自己被欺騙了，她好恨。

因為，她一直深愛著伯邑考，沒想到伯邑考卻愛著別的女人──而那個女人居然是自己的小

姑！她隱藏住自己的心思，裝做不知情，卻在暗地裡監視著伯邑考的一舉一動。終於，她等

到了！伯邑考因為思念貴人，所以派人尋找她的下落，而現在終於找到了。而妻子在知道這

個消息以及貴人的所在之處後，便叫了殺手，命令要他將貴人及那個兄妹亂倫所生的孩子殺

掉。」

　　「那個殺手依照命令來到了貴人所住的地方。也許是老天不忍心讓那孩子死去，又或是

他想讓那個孩子幫母親報仇，那個殺手正想對小孩動手時，鄰居的男人衝了過來。殺手想說

隨便交差就好了，反正老的都死了，小的也不能怎樣，所以立刻走人，並且謊報說他已將兩

人一併殺死。但是，貴人並沒有直接斷氣。臨死前，他將一切都告訴了孩子，並且對他說：

『對不起……望……娘……待你不好……望……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比任何人都

還要堅強的活下去……不要和我一樣向命運屈服……』」

　　「之後，伯邑考曉得了這件事。他憤怒的將妻子打入冷宮，並且將一個消息隱藏了起來

──就是那個孩子還活著的消息。他信任他的兒子玉鼎，所以將一切告訴了他，並且希望玉

鼎能找到呂望，將他接回家裡住。玉鼎答應了。在父親去世的那一年，他找到了當時已經十

六歲的呂望。但，因為呂望是亂倫所生下的孩子，所以為了家族的名譽，玉鼎將這個與自己

年紀相差不少的弟弟收為義子。」

　　「望……」楊戩起身走近望欲將他摟入懷中，望輕巧的避過了。「聽完了這個故事，有

什麼感想呢？」他冷冷的問著，「背負了父母一時衝動所造成的罪，被人稱為罪孽之子，即

使因此而擁有最純正的血統，卻必須用無數的謊言將自己包裝住才能繼續在世界上生存下去

……這樣的痛苦，你能了解嗎？」

　　「我……」楊戩真的不知該怎麼回答他。這個事實太令人震驚了！再怎麼樣也沒有想到

，他會是因亂倫而生下的孩子……嘆了口氣，他道：「的確，我無法了解……但是……」他

頓了頓：「我不在乎這些，我只是深愛著你。我沒辦法彌補你心底的痛，但我所能做的，就

是讓你的未來幸福……望……我希望你能夠明白……」

　　「夠了。」望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想聽這些解釋。故事……並沒有完全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