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夢
第七幕 由謊言所構築的世界
「什麼意思？」看到望的那種笑容，楊戩吃了一驚。那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的神情……
望冷冷的凝視著他：「那個時候，貴人為了保護孩子，用身體去護著他，他親眼看見母
親被殺手刺了好幾劍。溫熱的鮮血染紅了孩子的衣裳，他的臉上沾滿了利劍刺穿母親身體時
四濺的鮮血。當他的母親用著最後一絲力量告訴了他一切的因緣，並且告訴他一定要堅強後
，就離開人世了。她就這樣抱著、保護著孩子──直到斷氣，當被母親抱在懷中的孩子發現
母親不再有心跳時，他哭了……淚水流了滿頰，將所有的鮮血通通洗去了。在淚水終於停止
的同時，他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替母親報仇。他要將那個女人殺掉……」
「但是，像他那樣的八歲孩子，能有什麼辦法呢？後來，他投靠隔壁的那個男人。那個
男人名叫紂王，是個賣酒的。呂望就在那邊當夥計過活。也因此，他學會了釀酒的方法。紂
王在呂望十三歲那年死去，呂望的生計又陷入了困難。為了達成他願望，他努力的修行，為
了賺取金錢甚至不惜出賣身體。為了達成目的，他養成了這種可以犧牲一切的殘酷性格。」
「後來，他以皇帝的義子之名被接回了皇宮。然而，當他被接回了皇宮之後，他還來不
及下手，不到一年內那個女人就死亡了……於是，他決定他要將那個可恨的女人的後代通通
殺光……」
說著這些話時的望，面上依舊帶著笑容，語氣平淡的就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
般。但是，話中的內容，卻又是另一個震驚楊戩的事實。他訝異的看著自己所一直深愛著的
人……
他說了，要殺光那個女人的後代……而自己，不正是其中一人嗎？還有……望說的……
為了賺取金錢，不惜出賣身體這件事……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楊戩真的迷惑了……為什麼這一切……他週遭的一切，彷彿都成了
虛假……整個世界就像是由謊言所構築而成，一旦知道了一個，慢慢的，一個一個被揭發，
而這個世界也彷彿一點一點的在步向毀滅……
「告訴我……望……告訴我你只是在開玩笑，好嗎？」楊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近
望，抓住了他的雙肩，用著悲傷的神情凝視著他：「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那麼，告訴我……你所期待的真實是什麼？你所期待的故事是什麼？你認為這些都只
是虛構的、拿來欺騙你，嚇你的情節嗎？在幸福的家庭中長大的你，又怎麼能夠理解這一切
？你只不過是一個被無數的謊言所保護住的一個悲哀的存在，所以當你知道所謂的真實之時
，你就不知所措了吧？」望冷笑著道，「告訴你，我所說的沒有一件虛假，這就是事實，這
就是真實……」
說著，望掙脫開他的箝制，走到了一旁，用手撩起了髮絲……「再讓我告訴你……另外
一個『事實』吧……」
言罷，撩著頭髮的手一鬆，一頭烏黑的髮絲立刻便成了給人不安感受的暗紅色……
──我的視力很好。雖然只是背影，但和離親王大人真的很像。唯一的差異，就是那人
的頭髮是暗紅色的……
武吉的話倏地在腦海裡浮現。楊戩怔住了，彷彿是在自語般的問：
「難道……飛虎是被你給……」
望面上的笑容不減：「你想呢？」「為什麼？飛虎和皇室並沒有血緣關係……」「忘記
告訴你了……」他頓了頓：「為了將所有和那女人有血緣關係者消滅殆盡，呂望勢必會消滅
一大半的皇室中人……」
「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政變。正大光明的取得皇位，然後將所有的仇人全部殺光。因
為他已經是皇帝了，所以沒有人能定他的罪……」
「但武成王黃飛虎對他而言卻是個棘手的敵人……因此，必須除掉他……」楊戩接了望
未完的話，神情氣憤與悲傷交錯……望點了點頭：「不愧是天才楊戩……你很聰明嘛……」
一切的謎題都揭曉了……望之所以會變成義子的理由，以及飛虎之所以會突然死亡的理
由……一切……都悲哀的揭曉了……
突然，面前的望輕彈手指，四周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楊戩先是一愣，然後隨即明白自
己剛進來時所聞到的味道是油的味道。屋子被灑滿了油，只要一點火，就會立刻燃燒起來。
在紅色的火光映照中，楊戩用著近乎無力的聲音，抱持著最後一絲希望似的開口：
「告訴我……那麼……我所一直深愛的那個呂望呢？那個對我溫柔微笑，照顧我、深愛
我的呂望……是不是真實的？還是……另一個謊言……？」
「那只不過是帶上面具後的人而已。」望說著，往後退了幾步，用著令人不寒而慄的神
情看著楊戩：「楊戩，從現在起，我呂望……可是會盡全力將你扳倒的……」望緩步走出了
火紅的大廳，「下次見面時，我們就是完完全全的敵人了！」
言罷，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楊戩呆立在燃燒著熊熊大火的大廳中，不知所措。
這一切……都是假的嗎？他的溫柔，他的微笑，他的話語……
都是為了復仇而出現的嗎？難道自己的世界與幸福，真的就是這樣完全建築在謊話、仇
恨、名譽之上的嗎？
不可能……不會的……
腦海中，無數個過去的記憶片段不斷在腦海中浮現……
──你好呀，楊戩。我是呂望，從今天起就是你的哥哥了。你就叫我『望』吧！
最初的相會……
──我可以……繼續像過去那樣稱呼你嗎？
令人心醉的溫柔……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因為深愛而不得不選擇分離……
──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因此而後悔的……我不希望你後悔，不希望你受到傷害，所以才
選擇了離開……
深深的關心，為了摯愛而不惜令自己痛苦……
──我……一直都是……最在乎你的，戩……
將自己隱藏的愛意傾訴出來……
──我相信你！
因為彼此深愛而建立的信賴……
──我也不想……再和你分開……
用著淒然的神情，在激情的歡愉之中所訴說的心情……
難道這一切一切，全部都是他裝出來的嗎？這一切，全部都是虛假的嗎？
「望……」無力的喚著，那深深愛著的人的名字……
無法令人相信的真實……
楊戩無法移動，只是呆站著，渙散的目光裡映照著艷紅的火光……
驀地，一個人影氣急敗壞的衝了進來：「陛下！快走啊！房子已經快垮了！」
是聞仲吧？楊戩轉頭望著他，露出了悲傷的神情：「聞仲……他告訴我……這一切都是
假的……」
「望告訴我……我所一直堅信的事實，全部都是建築在謊言之上的假象……」
「陛下！」見楊戩異樣的神情，聞仲走近他身邊：「要說什麼待會再說，先離開火場要
緊啊！」
但楊戩並不理會，仍是呆站在那兒，喃喃喚著……「望……」
發現真的不行了，聞仲喊了聲「得罪了」然後擊昏了楊戩，橫抱起他衝出了火場。
離親王府外，許許多多的士兵們正忙著救火。就在聞仲抱著昏睡的楊戩衝出火場、鬆了
口氣的那一刻，身後原本極其氣派的王府「轟」的一聲倒了下來，化成了一座廢墟。要是再
晚個幾秒，自己和皇上就會葬身其中了！想到此，聞仲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不過……皇上和呂望間到底是怎麼了？難道……飛虎真的是呂望殺的嗎？雖然不知道望
究竟對楊戩說了些什麼，但聞仲已經本能的感受到：
命運的風暴，即將開始了。
＊ ＊ ＊
看到聞仲抱著楊戩衝出火場，在遠處靜靜看著的望鬆了口氣。
「小望……你對他說的話，是半真半假吧？」
一旁的普賢帶著溫柔的微笑問道。望不置可否，只是繼續看著遠處事情的發展。普賢續
道：「到底哪一個呂望是真實，哪一個才是面具，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你究竟想說什麼，普賢？」聽他說了那句話，望這才回過頭來凝視著他。普賢依舊是
用著溫柔的神情凝視著望：「我只是……想幫助你而已。」
說完，他的目光飄向了遠處正要被送回寢宮的楊戩。
看來……不久後，就是他該登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