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
第七幕
離親王.呂望回到京城的消息在短時間內立刻傳遍了整個朝廷。
現在距離先帝玉鼎去世已有十年。而在這十年間,朝中許多老臣也有許多告病還鄉,或
是與世長辭之人,是以現在的朝中要臣多以近年來新加入的心血為主。這些朝中要臣對這位
「離親王」並不了解,而且多是連聽都沒聽過他的名號,所以對這位「重返朝政」的人,多
抱持著好奇或是輕蔑的態度,甚至還有人懷疑這位親王是為了爭奪皇帝之位才回來的!
面對朝中的流言四起,身為主角的望卻沒什麼感覺,只是想著要以自己的才幹,來將這
些莫名其妙的流言消除。
當然,回到了故地,望也見到了一些久違的老友,主掌「欽天監」的太乙正是一例。
「你還沒死呀?這些年來流亡到哪裡去了?」
一見到前來拜訪的望,太乙便微笑著出來迎接。聽到了太乙「情感深摯」的「親切」問
候,望也不甘示弱的回道:
「哪裡,沒想到您依然健在,真是九命怪貓呀!」
說完,望還戲謔似的「喵」了一聲。
聞言,太乙也不反駁,只是笑了笑,然後請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真是好久不見呢!沒想到你一走就是八年……」
命一旁的侍者送了茶來,太乙用著懷舊的口吻道,「為什麼突然決定要回來呢?」
聞言,望苦笑一陣。
「是他命令我回來的呀……」
一邊說著,望啜了口茶:
「他的個性……真是和玉鼎一樣堅持呢!」
「喂……你好歹也是他的義子,哪有人直呼義父名諱的?」
聽到望的話,太乙不滿的抱怨道,「好歹也要有晚輩之禮呀!」
見太乙有些不滿,望反而報以了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笑容:
「喔!太乙生氣了∼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尊敬你最喜歡的玉鼎呢?」
一句話,便把太乙隱藏的心思給掏了出來。被說中心思的太乙立時滿臉通紅的否認:
「別……別胡說啦!」
「欲蓋彌彰。」
望一臉「得逞了」的表情回了太乙一句。鬥不過望的太乙這時也只能認輸了!他無奈的
笑道:
「算了……這件事你又不是現在才知道……何況我們兩個可是情況最相似的人了!」
最相似嗎?
望又是一陣苦笑:
「也許吧……不過我並不打算和他發展出像你和玉鼎那樣的關係來。我和他之間的關係
絕對不會超出君臣或親戚之間!」
「哦?這麼有自信吶?」
太乙對望所說的話發出了狐疑的反問。
聞言,望露出了個得意的笑容,道:
「當然!我可是呂望吶!」
「但是……你真的沒關係嗎?你真的可以像這樣隱藏自己的感情?」
「當然!」
「那,你會怎麼去面對龍吉呢?」
太乙的一句話,當場令望愣住了。察覺到了望的反應,太乙又接著道:
「沒錯……也許你的確擁有很好的自制力,但你可不要忘了,既然小戩現在會像這樣命
令你,難保哪一天他不會用強的……而且,據我所知,現今的皇后龍吉和小戩他……至今都
未有過夫妻之實……而龍吉……就是使你離開的導火線吧?你要怎麼面對他呢?」
「沒有……夫妻之實嗎……」
望喃喃的自語著,反覆念著太乙剛才所說的話。
太乙拍了拍望的肩,以著溫柔的語氣道:
「他的心裡,自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渾蛋……不要說得好像你比我大幾百歲似的……我可是和你同年耶!」
抱怨似的說著,望揮開了太乙的手。
「他的溫柔……太過沉重了……」
「像我這樣的人……沒有資格接受……沒有資格……」
是的,像我這樣多餘的存在,是沒有資格接受你的溫柔的……
「你究竟在害怕什麼?」
太乙的聲音自耳畔傳來。望回過頭,卻見太乙用著嚴肅的眼神望著自己。
「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在逃避什麼?」
「是什麼……會讓你這樣無法面對,甚至抹殺自己內心的想法……」
──……小望……不想軟弱,就要誠實面對自己呀!
普賢的話倏地在腦海裡浮現。
「不是的……」
我不是在逃避,我不是軟弱!
「我……」
我可以比任何人都來得堅強!
──望……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媽媽……
──比任何人都還要堅強的活下去……
我沒有辦法呀……自己一個人的話……
──不要和我一樣向命運屈服……
我也不想要啊!我也想要堅強,我一定比任何人都來得堅強!!
「我……」
──我愛你。
無法逃避的枷鎖,沉重的溫柔……
如果再面對你,我一定會崩潰的!
所以,才選擇離開……
所以我……
「太乙你根本就不明白呀……」
望的眼神,冷澈得令人心寒。
「有誰會明白像我這種滿身罪孽的人的心情?」
「生下來就背負了罪的孩子……不論是被愛還是愛人都太過沉重……」
「不論是被愛還是愛人,都會傷了其他人的!」
「因為一生下來,就是背負了罪的……」
「你根本就不明白!!」
望大聲的喊了出來,看著太乙的眼神,仍舊是那麼的冰冷,但卻又多加了一種情緒……
那是名為「憎惡」的情緒。
無法理解自己出生的意義,只是一味的想要遵照母親的遺言堅強的活下去,所以憎恨著
這樣無用的自己,無用的存在……
無法被愛,也無法愛人……因為都是太過沉重的枷鎖……
太乙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種神情的望……
「呂望……」
低喚了一聲,太乙將他緊緊的抱住了……
有著那樣神情的望,著實令人心痛。
望沒有反抗,只是這樣任憑太乙緊抱著他。
「我一直都無法明白,為什麼自己要生存於這個世界上。」
低聲訴說著,比任何人都還要沉重的心情與過往。
「我的母親……在二十七年前,也就是我八歲時被殺死了……」
二十七年前?
太乙記得,那是玉鼎繼位的前一年,也是楊戩出生的那一年。
這之間會有什麼關聯嗎?
「之所以會生存著,完全是靠著母親的遺言……他要我好好的活下去……」
「但是,我生存的意義就僅止於此嗎?我只能像這樣生存著嗎?」
直到那個時候,我看到那個人了……
「其實我一直都是……深深的……」
其實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愛你……所以,才必須離開你……
因為我沒有被愛或愛人的資格……
「太乙……我該怎麼面對他?告訴我……」
求助的眼神,緊緊的凝視著眼前的太乙。太乙溫柔的抬起了他的臉:
「順從你自己的期望吧,望。」
「只要像過去一樣,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你絕對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種人……你的出生,你的存在,都是必要且正確的,你只要
如此堅信就好了。」
「你不會給別人帶來不幸,也不會給自己不幸的。所以……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好了。」
「太乙……」
溫熱的淚水,自望的眼角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