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

 

第九幕

 

  「皇上,西北用兵一事,當速戰速決才是。若時日一耗,終至糧草用盡,我軍自是必敗

無疑。」

  例行的早朝上,太師聞仲向楊戩稟報著,「不知離親王覺得如何?」

  聞仲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都望向呂望。聞仲與飛虎二人乃是當朝兩大重臣,現在聞仲

詢問起望的意見,不知望才幹的文武百官紛紛在心下猜測起來:聞仲這話莫非是要讓離親王

當眾出糗?

  卻見望微微一笑,步至中央,朗聲道:

  「稟皇上,微臣與聞太師看法相同。西北距京城不只千里,補給困難。況且當地乃是敵

人巢穴,敵我兵力懸殊,敵寡我眾,何以虛耗如此多的時日?自然是因為我方缺乏地利。而

且我方官軍眾多,若再耗下去,不只拖垮軍隊,更是拖垮國庫,拖垮朝廷,拖垮整個國家。

我方需糧草,敵方當然也要。但他們人少,又衝著地利之勢,糧草必定另有糧道補給。若不

速戰速決,大業恐難達成。」

  一些個武將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卻是極為合理,心下暗自佩服。

  眾人互相示意,然後齊道:「臣也贊同離親王的意見。」

  見到自己的話有人同意,望朝聞仲點頭致意。聞仲和他過去便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更是

一時瑜亮,堪稱治世能臣。方才聽聞仲將話頭移到自己身上,望心下也已了然:他是要幫助

自己取得眾臣的認同與信任,便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現下起了效果,望對聞仲自是感激。聞

仲亦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不必客氣。

  堂上,楊戩將二人的舉動看得明白,心中對聞仲好生感激。

  讓望回到朝中本是自己一時任性,卻沒想到讓他回來竟然會起了些莫名其妙的謠言。但

他是一國之君,總不好出面力保吧?此時見聞仲製造機會讓望取得朝臣認同,心下自是欣喜

。目光朝望看去,正巧碰到他望過來的視線,兩人目光相交,卻見望立刻將視線移開,不再

看他。看到他的模樣,楊戩心中不禁一陣酸楚。罷了!正事要緊。

  楊戩將目光望向眾臣,道:「眾愛卿可有其他意見?」

  「有!」

  一個聲音自堂下響起。聽到那個聲音,楊戩一陣頭痛,出聲者正是趙公明。只見他跳著

「輕快」的步伐,手中揮舞著象徵高貴與純潔(?)的百合花,步至堂前。

  「皇上,」他開口了,

  「聞太師與離親王說的有理,但我軍找不到叛軍,又怎麼能速戰速決?」

  一句話說到了一旁主掌兵權的飛虎的「傷心事」。大軍此去原是必勝,卻沒料到那叛軍

忽然失了蹤影,這下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將其團團圍住,虛耗時日了。

  聞言,望笑了笑,道:

  「丞相所說甚是。不過我呂望若非心下早已有底,又怎敢侃侃而談?只需皇上派臣至前

線,呂望能指出叛軍所在,並將其一舉殲滅。」

  說著,又轉向楊戩:

  「請皇上定奪。」

  目光仍是不願與他相觸。望心只想逃離他身畔,是以如此說道。

  卻見楊戩搖了搖頭,道:

  「離親王只需指出叛軍所在,用不著上前線去。你等會兒就和武成王商討商討,上前線

就別提了。」

  一來不放心他上陣前去,二來又並非不知他用心,所以楊戩一口回絕他的要求。

  知他心意堅定,望也不再多說,逕自退了回去。看見二人這般模樣,知道其中原因的飛

虎不禁暗自嘆了口氣。

  聽了望的話,趙公明卻仍駐足堂前。楊戩見他似乎還有事想說,問道:

  「趙丞相有何意見?」

  趙公明的臉上歷時綻放出了溫柔(?)的表情:

  「稟皇上,有件事兒還望您成全。」他道,

  「可否替舍妹雲霄與離親王的婚事做主?」

  此言一出,堂下眾人登時傻眼。趙公明的三個妹妹在京城早已「花名遠播」,人人可說

是避之如蛇蠍。聽他如此說,心下都暗暗替望感到不幸。而楊戩聽到這話,也是一怔。

  把望許配給那個醜女?(楊戩,你的詞好像應該倒過來用……)門兒都沒有!心下雖是

如此想到,但楊戩並不表現出來,反問道:「丞相何出此言?」

  「事實上,因為某個機緣使舍妹與離親王相遇進而相戀,早已互定終身,並想請皇上做

主成全二人。想必是離親王太過害羞,是以不好意思將此事說出。現下臣替舍妹提出請求,

望皇上成全。若此事一成,臣必定告老還鄉。」

  趙公明這一番話,引得堂下一陣譁然。皇上向來拿他頭痛是眾人皆知,現下他自願告老

,皇上便省了個麻煩。加上離親王早已過而立卻未娶親,這門婚事恐怕是定了吧……

  而一旁的望,心裡不禁五味雜陳。他知道楊戩不會同意,因為他對自己太執著了。但,

如果他真和雲霄成親,就可以避免發生「錯誤」了……

  但,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而且還是個醜女──成親真的好嗎?

  當然不好!一想到雲霄的樣子望就反胃。

  此時,楊戩開口了:「不行,」他的聲音是堅決的,

  「就算他二人是兩廂情願,朕也不准。」

  聽到他講話如此強硬,聞仲吃了一驚。楊戩很少將話說得那麼硬的!

  卻見他眼裡,流露出的是異樣的執著──對呂望,他的義兄。

  聞仲心底產生了疑惑,他將目光移向望,卻見他一臉的苦笑,似乎早就知道結果了。看

來,呂望是被皇上給硬是帶回來這件事,是真的了。

  「但,皇上……」

  趙公明仍想說些什麼,楊戩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住口,「這件事永遠不要再提。」

  「是……」

  見到他如此強硬,趙公明也很訝異。由於皇上一向對他頭痛,是以常常避過他的話或是

敷衍兩句甚至答應他。現在他拒絕得如此強硬,真是令人訝異呀!

  他退了回去,心中卻在不停的思索、猜測著。

  「好了,退朝!」

  見事情差不多商討完畢,楊戩手一揮,便匆匆起身、離去了。

  眾臣皆愣住了,心中同時想著一句話──皇上到底怎麼了?

 

*.*.*

 

  和飛虎商討完西北用兵之事,已是深夜了。見時候不早,望便即回府。沒想到才一進入

自己的房間,尚未點燈,便立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想奪門而出,身子卻已然被厚實

的雙臂摟入懷中。

  「你怎麼了,望?」

  溫柔的語聲在耳畔呢喃著,語氣中透露著無限的關愛與憐惜,

  「早朝時,我注意到你的臉上有淚痕……」

  這還不都是你造成的?望心下暗自苦笑道。

  伸手想推開箝制,但知道他想法的楊戩是怎麼樣也不可能放手的。比力氣,望當然是只

有落敗的份。當下放棄了掙扎,轉頭望向楊戩。

  冰冷的眼神,看得楊戩一陣心痛。

  「你我乃是兄弟關係,皇上想找人發抒你的關愛大可去找後宮三千佳麗。不然,也可以

去找皇后娘娘順便繁衍子孫。都將近而立之年了卻無子祀,皇上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

  一番話講得刻薄,心中卻是百般的無奈。

  楊戩就著堵住房門的姿勢將他放了開。「我非你不可。」

  他道,語氣強硬卻帶著溫柔,

  「我只想要你,望。」

  聽了他的話,望冷笑兩聲,道:

  「抱歉了,我呂望可不是女人,不會生孩子的。」

  「有什麼分別?只是為了逃避我,你連雲霄那種人你都可以要?」

  楊戩也不禁有些火了。

  為什麼望只是一味的拒絕他,甚至將他講得如此不堪?

  見楊戩提起那件事,望的語氣更衝了:

  「是,我連他都可以要,怎麼樣?我和雲霄兩情相悅,你又能奈我如何?」

  這下,楊戩真的火大了。將房門栓好,他橫抱起望,無視於他的驚訝便往床邊走去,然

後將他放下。

  「那麼,我就先要了你,如何?」聲音低沉令人駭然。

  望從來沒有見過像這個樣子的楊戩,透露著成熟、冷靜以及危險……反身壓在他的身上

,楊戩一隻手便將望掙扎揮動的雙手給制住了。

  而另一隻手,則順著他的頰滑下……

  「為什麼……?」

  他的語聲突然變得溫柔,

  「為什麼你總是要拒絕我?你是愛我的,我知道……因為你會回應我!但,我不明白,

為什麼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們是義兄弟,並沒有違反倫常……難道,你是因為身為男兒

,而不願意將自己交付給我……?」

  他的眼神,很無奈、很悲傷……看得連望都傻了……

  他雙手的勁鬆了,不再抵抗。察覺到了的楊戩立刻將他的手放了開。雙手一恢復自由,

望一手便勾住他的頸項,一手撐起自己的身子,讓自己貼近他。

 「楊戩……」

  望的聲音低不可聞,喃喃的喚著……

  「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因此而後悔的……我不希望你後悔,不希望你受到傷害,所以才

選擇了離開……」說著,望緊緊的凝視著他……

  兩人的唇瓣互相交疊。

  「我不會後悔的……」

  左手扶住他的背脊,右手將他的衣扣緩緩解開……

  「我只要你,也只想要你……所以,我不會後悔……」

  「即使,我們兩個人是叔姪關係?」

  突然冒出的一句話,令楊戩愣住了。

  叔姪關係?

  望將頭埋入他的懷中。

  「我和你的父親玉鼎……是兄弟關係……」

  用著淡淡的語氣,望喃喃說道……

  「我……是先帝的私生子……你父親為了維護皇室的名譽,所以將我收為義子……實際

上,我和你是叔姪關係……」

  望的話,使楊戩憶起了過去……父親仍健在時的事。

  是的,縱然是義子,望對玉鼎態度也應該是面對長輩的態度。但,兩人相處時卻通常是

隨性、比較像是兄弟打鬧的模樣。楊戩本來一直以為是因為二人沒有血緣,加上父親為人和

藹,所以才會這樣。沒有想到,事實竟然是如此……

  但是……

  楊戩將他的身子緊緊摟住。

  「即使如此,我還是愛你……我才不在乎你究竟是誰。我只愛望,不論他真正的身分究

竟是什麼……」

  「戩……」

  望低喚著,聲音中有無限的迷惘。

  「不論出了什麼事,都有我會保護你……所以……」

  楊戩將他的臉抬起,凝視著他的眼神無比溫柔,

  「把自己交給我,望……」

  到底……該如何是好?

  腦海裡一再警告自己不要犯下和母親相同的錯誤,但……

  「我……一直都是……最在乎你的,戩……」

  望的面上,綻出了淡淡的微笑──一如當年二人出見面之際:

  「我相信你!」

  看到望的笑容,楊戩不由得癡了。

  是的,十九年前,就是這抹笑容,讓他慢慢的由孩子變為大人,然後愛他愛得

  不可自拔……一切,都是由此開始。

  所以……

  戩再度吻上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