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水岸*1

提著簡單的行李走出機場, 我直覺地抬頭望了一望天空, 陽光普照, 是個萬里無雲的好日子......

八年前離開的日子, 也是個晴天, 出發前, 我坐在床上瞪著面前的四大箱行李, 是一種茫然的感覺, 對自己要走的路, 充滿著疑惑. 如今, 一轉眼八年了, 再次回到這塊潮濕的土地, 卻不知是否能尋找回往日的記憶?

由於自己是一路睡回來的, 所以精神好的很. 在老家吃過中餐,我決定到台大走走.

從後院找出自己那部心愛的單車, 才發現它變得好蒼老, 像自己的心情一樣, 覆蓋著稀疏的斑紋. 我找了條布擦去它身上的灰塵, 像撫摸著自己的心情似的小心異異...... 牽出大門, 我跨上它向後方的小巷子騎去.

一切的景物都沒變, 我順著七十六巷, 九十六巷一直騎下去, 不管是左轉, 右轉, 上坡, 下坡, 都是那麼的熟悉, 彷彿昨日還在這來回穿梭.

過了一間小土地公廟, 我刻意放慢了車速, 左轉,是一條柏油路, 不過八年前這還只是一條碎石子小路. 路旁有一棟公寓, 一樓的牆上刻著西式的石雕, 以前屋內總傳出淅瀝淅瀝的水聲, 不知道是不是魚池?

剎那間, 一連串的回憶從我腦海流過, 朝心中奔去. 那一段由考卷, 棒球, 和死黨們所組成的多采多姿的歲月. 我再看一眼那棟公寓, 心中竟湧出一股淡淡的哀愁...... 八年了...... 那女孩...... 一定更美了吧!

車子進了台大後, 我便向操場騎去, 記得以前總是和一群朋友在這兜風, 騎累了, 就躺在草坪上聊天. 台大的每一條小徑, 我們都瞭若指掌, 像在自己家玩耍一樣.

天空不知何時暗了下來, 灰色的雲層, 又沉又重, 像吸了水的海棉. 我在椰林大道上奔馳著, 迎面而來的風吹得我全身舒暢, 耳邊原本還有大王椰子樹在搖擺的磨擦聲, 但隨著車速加快, 兩旁的景象也漸漸模糊, 最後只剩風的聲音 ......這總爽快, 已有八年不曾感受到了......

悄然間, 大雨便傾盆而下, 來得是那麼突然, 只一轉眼, 地上已是汪洋一片, 還不時傳來隆隆的雷聲.

早知道有可能下雨, 而且我也有帶著傘, 但我卻不想用. 我只是把車停在體育館的屋簷下, 然後靜靜欣賞著閃電在滂沱大雨中飛舞.

就在這時候, 一個女孩從雨中跑了進來, 她全身都濕透了, 水珠則從她的髮尖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第一印象, 她是個很美的女孩.

她把瀏海撥了一撥, 然後便站著發呆. 長廊下只有我們倆, 所以氣氛有點尷尬, 為了打破這種氣氛, 我先開了口.

"嗨,妳是哪一系的學生?" 滿拙的開場.

她轉過頭來, 直直盯著我看, 彷彿我做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過了一會兒, 她才開口 "經濟系裡的美術系."

經濟系裡的美術系? 我愣了一下.

"我讀經濟, 可是在外面我是學美術的." 她笑了一下 "你呢?"

"我讀歷史, 不過我不是台大的學生."

"那你為什麼在這? 找女朋友?"

我笑一笑, 搖頭.

她看看手錶, 說 "雨要是再不停, 我就趕不上這節課了."

這下真正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我居然從背包中拿出了雨傘遞給她: "我有一把傘, 妳拿去用吧, 反正我不趕時間."

"那我怎麼還你?" 她問.

我答得倒挺瀟灑: "有緣, 我們還會再見面, 不然妳就留著吧!"

她又是淺淺一笑, 說聲謝謝, 便撐開傘跑向雨中了.

我望著她遠去的背影, 才猛然想起, 我還沒問她的名字呢! 苦笑一下, 只好"有緣"再問啦!

第二天, 我撥了通電話給中學時代的死黨延平, 在電話另一端, 傳來他興奮的聲音: "God~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才到." 我說.

"見個面? 我家?"

"好ㄚ, 我現在就過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