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水岸*2
無聲的水岸*2十分鐘, 我便來到了延平在溫州街的家. 他早已站在門口,朝我揮手.
"你一點也沒變嘛!" 他說.
"你是指外表還是內心?" 我明知故問.
他沒回答, 只是又問: "四處走走? 反正沒事做."
我跟著延平走上了大馬路, 沿著坑坑洞洞的行人道朝北踱去.
隱約可以看見熟悉的校園浮現眼前, 一切回憶也逐漸清晰......
踏入那座幽靜的校園, 才發現所有的景物都和八年前一樣. 蔣公的銅像依舊昂首而立, 警衛室的工友也是同一位, 只是蒼老了許多, 他抬起看了我和延平一眼, 然後又低下頭看他的報.
走進川堂, 兩旁的布告欄貼滿的海報, 榜單, 和新生名冊...... 就像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的情景.
也許是因為位置的關係, 川堂的風特別大, 尤其是在冬天時, 刺骨的冷風不停的由大門灌進來, 凍的人直打哆嗦, 所以我們便替它取了個名字"風廊".
走下風廊的台階, 面前是仁愛樓, 牆上還漆著校訓"溫良恭儉勤".
這是我和一個名叫靜湄, 和一個名叫逸穎的女孩最後相聚的地方, 對我來說, 她們就像一朵白玫瑰和一朵紅玫瑰, 只是在那充滿了幼稚和輕狂的歲月中, 兩個小小的美夢.
突然, 我似乎聽到了什麼, 所以我停下腳步, 延平也停了下來.
前方有許多學生走來, 和我擦肩而過, 有的手上拿著課本, 有的在聊天, 嘻嘻哈哈的, 實在感覺不出他們的憂愁.
一個女孩報著一疊週記走來, 一不小心絆了一跤, 手上的課本散了一地. 我蹲下去想幫她撿, 可是當我蹲下時, 發現面前空無一物, 仍是一條寂靜的走廊.
延平的教室是第二間, 而我的則是第五間, 每次下課, 我們都會到對方那裡串門子, 一段頗悠哉的日子.
經過我的教室時, 我輕輕推了一下門, 門沒鎖, 吱地一聲便開了.
我踏進裡面, 空盪盪的, 只有灰塵在空中飛舞, 我搖搖頭, 又退出來 "有些事, 還是忘了好......"
延平點點頭, 沒說什麼, 也許他了解我的意思.
走廊的盡頭是家政教室, 右轉, 出了信義樓, 面前是大操場, 而左手邊則是科學大樓, 忽然記起最後一次和逸穎談話的情景...... 那個下著大雨的午後, 我把即將出國的事告訴了她, 她沒說什麼, 不知是喜是悲......
操場上倒有不少人在打球, 和平樓上有幾間教室還亮著燈, 大概是暑修班吧...... 不知怎的, 我竟有了一絲悲傷的感覺, 於是我對延平說 "我們走吧!"
我們到附近一家速食店, 點了兩杯紅茶, 又坐下聊了起來.
我模模糊糊的講起國外的一切, 沒有主題, 只是斷斷續續的記憶, 而延平則安靜的聽著, 偶而加一些自己的意見...... 我一直有種不安的感覺, 因為我和他之間的世界好像多了一種隔閡, 在很多地方, 都沒有共識.
大約過了半小時, 延平站了起來 "我得走了, 待會兒要打工."
"你先走吧." 我仍坐在椅子上 "我想再坐一下."
延平拍拍我的肩膀, 似乎知道我的心情 "沒關係, 明天見."
看著他走出大門, 消失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 還真像滄海裡的一葉孤舟.
望著窗外的遠方, 我開始發呆...... 假如我當初沒有出國, 那麼現在的我會是過著怎樣的日子呢? 倘若是平凡, 平淡, 像延平那樣, 不也可以嗎?
我想找靜湄出來聊聊, 但考慮一下還是算了, 這麼多年沒有聯絡, 只怕她已經忘記我這個人了; 那逸穎呢? 如果她還在的話, 是否會記得我? 青春中的白玫瑰和紅玫瑰都已消失無蹤, 那下一朵出現在我生命中的玫瑰, 又會是什麼顏色?
我真的在沉思, 在回憶, 連時間都像是靜止了下來......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一個女孩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回頭一看, 原來是上次在台大遇到的那個女孩.
"是妳呀, 請坐."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發呆ㄚ?" 她坐下後問.
"沒事可做, 只好在這打發時間." 我說 "妳呢?"
"我剛才在隔壁的金石堂看書."
"對了, 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
她歪著頭想了一下, 然後用俏皮的笑容回答 "無聲的水岸."
"無聲的水岸?" 這是什麼名字ㄚ?
"你呢?" 她問.
既然她不說真名, 那我也隨便講一個好了, 於是我回答 "我叫雷尼."
"你讀哪個學校ㄚ? 那天怎麼會跑到台大來?"
"喔, 我在溫哥華上大學, 只是利用暑假回來看看朋友罷了." 我說 "我小時後常和朋友在台大打球, 所以才會想要去走走."
"那你是華僑囉!"
"大概吧." 我突然想笑, 能用大概來回答的恐怕只有我一個.
接著, 我們慢慢聊了起來, 她是個很健談的人, 大部份的時間都是她在說, 我在聽. 其實也不是什麼多了不起的事, 但我們就是扯不完, 聊著聊著, 一個下午竟然就這樣晃過去了.
我陪她到公車站等車, 在上車前, 她把電話寫在一張紙上給我 "有空打個電話給我, 我好把雨傘還你."
說完, 她又笑了一下, 然後上了車, 留下我呆呆的站在原地.
我真的沒看過這麼愛笑的女孩, 她動不動就笑, 神聖的像是個在散播歡樂的天使... 我真服了她......
晚上, 不知為什麼居然又想起了她, 想她天真的眼神, 和可愛的笑容, 找出白天那張紙條, 我決定打個電話給她.
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接, 也許她不在, 我在心中盤算著, 再三聲, 如果還是沒人接就掛掉......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