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水岸*4
無聲的水岸*4晚上睡覺前, 我試著寫幾個字, 可是坐了老半天紙一張. 我想反正不急, 明天再說, 都還是白吧!
可是一直過了好幾天, 我都沒有寫出來.
後來的日子裡, 我常常和她出去, 大部份的時間, 我們都騎著單車在她的校園裡兜風, 有時我們也會坐下來閒扯. 真的很高興能認識這個女孩, 我想, 假如我們早一點見面的話, 一定會成為知己的! 只可惜我馬上就要走了, 和她的緣份大概也會很快結束吧......
在我回前溫哥華的前五天, 我終於寫出了一首詩給她.
她接過去, 小聲的唸著:
"夢中軒外三載風, 把酒對坐輕衫紅, 孤帆遠揚晚昏至, 行前戀戀秋意濃."
她唸完, 露出一絲微笑 "謝謝."
接著我告訴她, 下週一我就要走了.
她聽到後, 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這麼快?"
其實她早知道我不住在台灣的, 但她突然說出那樣一句話, 倒也讓我有些惆悵......
"沒辦法, 那邊還有很多事等我去做."
"真的是行前戀戀秋意濃了......" 她喃喃自語著.
"是ㄚ, 今天忽然冷了下來." 我說. 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 這首詩是為了我們的分離而寫的?
"你還會回來嗎?"
到目前為止, 我對這件事是一點主意也沒有, 就算我以後回台灣定居, 那又怎樣呢? 尋得回甜蜜的記憶嗎? 找得到知心的老朋友嗎? 只怕我面前的這個女孩, 也早已忘了我吧! 我真的不知道"回來"對我而言有什麼意義.
所以我說 "也許吧!"
她沒說什麼, 臉上浮現少有的憂傷, 我們倆都沉默了下來.
分手時, 她又問 "你幾點的飛機?"
我告訴她, 我坐早上十點的客運, 從台北車站到中正機場, 下午三點飛.
她叫我在台北車站等她, 她會來送行.
"不用麻煩了." 我說.
"不會麻煩." 她說 "難得交到像你這樣的朋友."
我真的很想大哭一場, 回台灣一趟, 怎麼會碰上了如此令人捨不得的女孩......
早上九點五十分, 在一會兒, 車就要開了, 而她卻還沒出現.
我在客運旁焦急的等著, 乘客都上去了, 只剩我一個人在四處張望, 她該不會忘記了吧?
連司機也上車了, 問我 "你到底上不上車?"
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只好上了車, 坐到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心想她沒來也好, 我可以走得比較沒有牽掛.
正當這樣想著時, 我看到她出現在遠方, 手上還拿了一卷東西, 急急向我跑來.
我打開窗子向她揮手, 司機已經在發動引擎了.
她終於跑到車邊, 把那卷東西遞進來給我, 說 "對不起. 來晚了."
我想問她這是什麼, 不過她接著又說 "東西你等一下再看, 我只想告訴你, 真的很喜歡, 很喜歡你這個朋友."
車子緩緩開動, 我把頭伸出窗外對她說 "保重, 希望我下次能回來時, 能再見到妳!"
她露出最後一次笑容, 站在原地向我揮手.
車子逐漸駛遠, 我只能看著她的身影變小, 最後消失在地平線上......
關上窗子,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把那卷東西打開.
是那幅畫, 而我的詩, 被她用小楷毛筆寫在左上角.
另外還有一封信, 我輕輕打開來讀著:
雷尼:
認識你, 我真的感到很幸運, 朋友是一輩子的事, 希望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回到溫哥華後, 記得常來信, 我會等待的. 這幅畫是我畫過最滿意的一張, 送給你做紀念, 祝你以後的妻子像畫中的女孩一樣美麗......
當我讀到信尾的屬名時, 差點心跳停止. 現在我的腦中是一片空白, 什麼都沒有...... 咬咬唇, 捏捏鼻子, 我發現我的眼眶竟然濕了......
"無聲的水岸", "就 是 靜 湄" ......
再轉頭看著窗外, 隔著淚水, 我突然覺得台灣的天空, 好藍好藍......
我想, 總有一天, 我會再回來的, 也許, 我和她會再見面. 如果今生無緣, 那就等待來生, 我相信我們總會再相聚的......
我相信......
<全文終>
初稿於1996.04.29.
複稿於1999.01.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