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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晴

在我的夢中，常常有一個人拿著口琴，為我吹出動人的樂韻，然後對我說著很多很多的話。我聽不到他說的話，但聽見他的聲音，總令我感到很安心。我從來沒那麼快樂過，但願這個夢永遠永遠延續下去，不會醒來。

我看見維天，那個帶我走出黑暗的人，他向我張開雙手，呼喚著我的名字。我記起那段跟他一起的日子，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我們二人不斷向前跑，不斷地跑，直到擺脫了追著我們的人，我們才緩下腳步。

「維天，維天。」我拉著維天的手站著不動，「你這樣帶我出走，不怕嗎？」

「有什麼好怕？我就不信這個世界沒有公理。」他憐惜的撫著我左臉的瘀傷，「你看，他已經把你打成這個樣子了，你還待在那兒做什麼？」

「答應我，不要告發他。」

「不可能。」他別過頭逃避我那懇求的眼睛。

「不要﹗」我把他的頭捧正面對著我，「你說你不會告發他。」

「不可能﹗他這種禽獸不可以饒恕﹗」他拉下我捧著他的手，堅決地說。

我身子一軟，整個跪了下來，「他好歹也是我的爸爸，就當是還了他對我這十幾年來的養育之恩，求你不要告發他。」

「不可以，我是個警察，我要是目睹的就不可能徇私，更何況受傷的人是你？」他就要拿起手機撥電回警署。

「求你…不要…」我扯著他的褲腳，眼前一片昏暗，我整個人暈倒在地上。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睡在一張舒適的大床上，左手刺著點滴，但這裡不像病房，倒像一間睡房。

「觀晴，你醒了嗎？」維天拿著一杯白開水走進來。

我撐起身子，但雙手一軟，身子又倒回床上。維天趕忙放下水杯，走到我的身邊扶我坐起來。

「國盈剛才來過看你。她說你今次的傷不是太重，但長年累月的積累，加上剛才受的傷，身體負荷不了，所以一時暈倒。」他拍拍床單然後坐在我的身邊，「你以後就在我家好好休息，不要再回去了，知道嗎？」

我輕輕的點頭，「我的爸爸現在怎麼了？」

他望著地板，輕淡的說，「我沒有回警署告發他。」

我微笑地看著他，「謝謝。」

「別高興，若果再有下次，我絕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伸出手牽著他的手，他頓時放鬆了，把我擁進懷內。「但有我在這裡，他不會動到你一毛。」

我在他的頸項落下零碎的吻，他亦珍惜的吻著我的頭髮。

「答應我，不要讓自己再受傷害。」他在我的耳邊說著。

「我答應你。」

以後的幾個月，我一直留在維天的家裡，沒有上學，亦沒有獨自外出。那幾個月，家裡有蘭姨照顧著我和我作伴，我一點也不覺得苦悶。蘭姨下班以後，就換維天回來陪我，每天我在家中獨處的時間不足一個小時。維天不許我獨自外出，但他常常帶我四處遊樂。說真的，我在香港活了十七個年頭都不知道香港原來有那麼多旅遊名勝。

漸漸，我愛上了旅遊，雖然我連飛機都沒搭過，但我卻誇口說我將來一定要做個旅行家。維天常常說，到我滿了二十一歲有了婚姻自主權後就立即跟我結婚，然後趁年青生一大堆寶寶，等到寶寶長大成人，能夠自力更生後，就跟我環遊世界。我說我不要等到七老八十才去闖世界，我現在就要去流浪。他卻緊緊的擁著我說，「你不能離我一分一秒，你永遠都只能待在我邊。」多自私的男人﹗但是我的心卻甜得被溶化了。這麼一個男人，往哪裡尋？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雖然我失去自由了，但我甘願被鎖，外面的世界怎樣了也不緊要，我只想活在我跟他的二人世界裡。

我在跟他生活的幾個月中，對他愈來愈了解了。他最喜歡吃的是薯仔炆雞翼，我就請蘭姨教我煮，還學會了很多拿手小菜。那一晚，我親自為他燒了一頓晚餐，他回到家來看見了，差點高興得流下淚來。我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男兒有淚不輕彈呀維天。」我拭著他眼角的淚說。

「我真的很感動呀﹗我很久沒有吃過那麼溫暖的飯了。」他擁著我說。

「那也不行。」我點著他的鼻尖說。

「好了好了。」他情深款款的看著我，「維天有淚只為觀晴彈。」

真拿他沒轍。我還知道了他的其他習慣，好像他去洗手間時常常忘記關上門，洗頭後總不愛把頭髮拭乾，睡覺的時候愛睡在床的左邊…我還發現他是一個非常非常愛美的男人，早上上班前，他總要花上過半小時來整理儀容。

「你那樽髮泥快用完了，要不要叫蘭姨幫你買過一樽？」我拍著他西裝上的塵，雖然他那黑色的西裝已是一塵不染。

「好吧…」他撥弄著那沾滿髮泥的頭髮說，但隨即像是想到什麼，「還是不好，萬一她買錯了那我用什麼？只有這隻牌子的髮泥才好用。我還是親自去買。」

「貪美鬼﹗」

「我身為警務人員，外表是非常緊要的。」他十分正經的說。

「我也不見得你那些警察朋友有這麼整齊呢﹗」我還很強調「整齊」二字的說。

「我不跟你這些無知婦孺說。」他走到客廳提起公事包，「今天我會早點回來，你乖乖家等我回來。」

「親我一下。」我抬高頭向著他，他用力的親了我的嘴巴一下。「再見。」

「今晚見。」

看著他的背影，我感到一剎那的失落，但我又覺得很幸福。我不知怎樣形容我的幸福，但我就是很幸福。幸福很虛無飄渺，但它亦很容易捉到，只要你用心感受，不要太貪婪，就能感受到我說那種很幸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