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師徒閒談,論盡天下名劍
劍,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可能只是一堆破銅壞鐵,又或者是金錢的代名詞。但在劍客而言,劍,可說是他們的生命。劍客過的大都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劍不單只是他們求生的工具,實際上,他們已把自己的生命托附在自己的劍上,他們甚至會視劍比自己的生命更為重要。而且,他們渴求名劍,甚至不惜拼死爭奪,故此,自古已來,奪劍之事,屢見不鮮。但是,這群劍客之中,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到『劍』的真義呢?
清晨時份,在很多人而言,可能己經要起床,為一天的辛勞作出預備,但此時此刻,他卻站在祈連山仙鶴峰崖邊的一塊石台上,默默的看著面前的紅霞,他,便是人稱『玉簫樑君』的凌時雨。
他站著的地方名叫『削天峰』,離仙鶴劍門的本殿不遠,但比仙鶴劍門裡任何的建築物還要高。傳說昔年仙鶴劍門的創派祖師—雲中鶴,為了要在這裡觀看星象,故在此處引劍削掉了一個山峰作為石台,削天峰因而得名。而凌時雨腳下的石台,正是當年用劍削出來的山峰,故這石台又稱作『觀星台』
但這時,凌時雨並不是觀星,他呆呆的站在觀星台之上,鳥瞰山下血紅色的雲海。因為這裡高聳入雲,從這裡向山下望去,有如騰雲駕霧一樣。如果碰巧太陽升起,陽光灑照在這片雲海之時,雲便被陽光染成血一樣的顏色,實是壯麗無匹。而凌時雨亦最愛這裡的景觀。
他緩緩的從身後取出他的『寒玉簫』,輕輕的吹出一段曲子,簫聲沉鬱,簫聲遠遠的傳開去,迴音擊盪,隱隱的為他的簫聲和鳴著,有如山谷中的山嵐,輕柔而神秘。他閉著眼,享受著這片難得的寧靜,這正是他最想得到的。
紅日緩緩的向上升起,他的曲子亦接近尾聲,他放下了手中的玉簫,嘆息說,
「寧靜為何總是如此脆弱?」他不懂得如何回答,或者,正因為寧靜是那麼脆弱,人才會如此珍惜寧靜。
「也該向師父他老人家請安了。」罷言起行,跳下觀星台,便向仙鶴劍門走去。穿過『寧神殿』,來到『靜心殿』的前庭,忽然覺得有一道劍氣迎面湧置,抬頭一看,前庭樹葉翻飛,初時只覺得是因為樹葉隨著劍氣而飄盪,但細看之下,風中的樹葉竟像是有生命一樣,看似胡亂飄浮,實是迎著劍氣的軌跡而飛舞。
過了大既一盞茶的時間,樹葉緩緩飄落,無聲無色的,而庭園中的韋青鋒已收了劍,斜眺風中的殘葉。
「韋師叔,早安。恭喜師叔的『以氣御物』以到了如此化境。」
韋青鋒回頭望著凌時雨,微笑道,
「早,時雨。我的劍法還不算甚麼,比起師兄還……。是了,掌門師兄在『靜心殿』裡。」
凌時雨向韋青鋒作了一揖,便進了『靜心殿』。
『靜心殿』的擺設很簡單,瓦頂離地板大既是十餘尺高,兩旁大既有八對窗子,在每一對窗子的前面,都放有一個蠟燭架子,雖然不很亮,但已經足夠照亮整間靜心殿,但現在是大白天,所以連一支蠟燭也沒有燃起。
在殿的盡頭,掛著兩幅大布畫,右邊那幅,是仙鶴峰的全貌,據說是出自創派祖師—雲中鶴的手筆。單看這一幅山水丹青的氣勢,便足以和一般丹青名家看齊。名劍客不一定能寫一手好畫,丹青名家也不一定可仗劍稱雄,但這兩種技藝卻有一種共通點,便是需要一雙極穩定的手。從這兩點來看,雲中鶴的手,必定是比這兩種人更加穩定了。
右邊那幅,是一幅人像畫,看來便是雲中鶴。只見畫中人白眉慈目,態度和藹可親,穿著一件寬袖大袍,看來已有八十來歲。腰懸長劍,而雙手則交叉放在背,而右手則拿著一管毛筆。細較之下,此幅與左邊那幅丹青的手法和氣勢完全不同,因為此畫不是出自雲中鶴自己的手,而是他的得意門生—上官白龍。
在雲中鶴的眼中,畫畫寫字,不單只能訓練出一雙極穩定的手,還能洗滌一個人的心靈。若果一個人手執長劍,他就免不了會散發殺氣,只有書畫,才能使一個人消一點殺氣,加多一點書香之氣。所以,他常常在他的門生面前念詩,他也很喜歡教他的門生讀書識字,故此,上官白龍能寫一手好畫,而仙鶴劍士,人人能文能武,亦是人所共知的。
布畫之下,是一具神案,案頭放著一口劍,據說此劍便是雲中鶴生前的配劍。案前則有兩個薄薄的蒲團,仙鶴劍門的現任掌門—上官白龍盤膝坐在蒲團之上。
凌時雨望著師父,深深的作了一揖,說,
「師父,早安。」
「早,時雨。」拉過身旁的蒲團,拉他的徒兒坐下。
上官白龍是一名孤兒,從小便被雲中鶴帶了回山收養,故此人到中年,便己盡得雲中鶴的真傳。
這時,他正抹著他的配劍—白龍劍,需然不是甚麼神兵寶劍,但也碪稱一件利器,而這一件利器,正是出自他的師父—雲中鶴之手。
當年,雲中鶴採西方精金,為他的兩位徒兒上官白龍和韋青鋒鑄了兩口劍,一曰白龍,一曰青鋒,兩口劍的形狀和重量都不同,正好配合他們不同的性格。
白龍劍長三尺七寸,重八斤十三兩,圓頭,白劍柄,正配合著上官白龍那比較著重內力的『流星迴龍劍』。
青鋒劍長三尺十一寸,重六斤六兩,尖頭,青劍柄,而他的『星宿劍法』是一種需要絕頂輕功催動的劍法,以稍輕的青鋒劍使之,實是最適合不過。
上官白龍輕輕的抱著他的白龍劍,左手中指輕輕一彈劍身,聲若龍吟,端的是柄好劍。
「好劍。」
上官白龍舉起『白龍劍』,劍上泛著銀白色的光芒,上官白龍的雙眼亦同樣泛著異樣的光輝,好像和劍光和應著。
「本就是一口好劍……,時雨,你認為怎樣的劍才算是一口好劍?」
「能和人和應,使人能藉著它發輝出極限以上的能力。」
「嗯……。那麼,你覺得普天之下,那些劍能稱得上一口好劍?」
「要說名劍,當然首推上古三大神兵利器—『龍泉』、『太阿』和『工布』,它們有說是來自天上星宿,有說是用天上殞石鑄成,眾說紛紜,沒有定論。
「干將、莫邪也是名劍,據說他們出自戰國早期名劍匠—干將之手,有一次干將要為君主鑄出一口驚世駭俗的寶劍,為了使劍爐的爐火達到理想的溫度,故此便和他的妻子—莫邪跳進劍爐之中,以身殉劍,得到一對雌雄寶—『干將、莫邪』。
「但真真正正有文獻記載的,則是戰國後期,楚人劍匠—歐治子鑄的五口青銅寶劍,它們分別是『巨厥』、『湛盧』、『純鉤』、『豪曹』、『魚腸』,湛盧、純鉤居首,豪曹、魚腸次之,巨厥又次之。但後來秦始皇統一六國,刻意整頓各國文化,焚書坑儒,這五口劍不單只失落了,就連鑄造的方法也為之失傳。」
「不錯,這十口劍都算得上是神兵利器,但也都是一些出世的名劍,但現世的呢?」說話的並不是上官白龍,是剛剛還在門外練劍的韋青鋒。
「師叔。」凌時雨起身,把蒲團讓給韋青鋒,待韋青鋒坐下來之後續道,
「這些當然是出世的寶劍,當今天下,真的能稱為寶劍,而又為人所熟識的,只有九口劍,
「師父和師叔的算是兩口,加上大理天龍寺的『天龍寶劍』,南宮世家的『南宮鐵劍』,華山派的『枯松古劍』,崑崙派的『乾坤天劍』,再加上昔年魔教教主所持,以之怒斬萬人的『地獄龍牙劍』和下落不明的兩柄奇劍『天虹』、『流雲』。」
上官白龍和韋青鋒相視無言,沉默了一會之後,上官白龍道,
「你說得不錯,這九柄劍可說是傲視群劍的名劍,但縱使世人得了這九口神劍,仍未必能成為劍中之神。時雨,看來,你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說罷便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手中的白龍,
「吃早點吧。」
正是:
自古名劍配英雄,誰能揚言列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