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走過
走了,就這樣走了。
風呼過、吹過,他還是沒有照著約定,為什麼,現在就這樣走了......
樹林裡,樹葉被風吹過而摩擦出聲,發出一種蕭蕭得聲音。
小雅在一旁望著她,小姐似乎變了個人,變得好冷、好孤寂、好悲哀,她沒有見過這樣的小姐,為什麼......?
為什麼就這樣走了,把我一個人丟下,就這樣走了......
她臉上流著淚,多少年了,好幾十年都不曾掉過一滴淚,早已忘了掉淚的這種感覺,早就已經忘卻了......
※ ※
大鷹飛嘯而過,黑壓壓的天空看起來讓人覺得特別的不舒坦,這裡是柬風寨,飛鴻鏢局立屬的門派,也是秦總督府慕後的打手之一,它能在江湖上有那麼一小點作用,也只是那些心懷狡詐的江湖中人想藉此打擊飛鴻鏢局與秦總督府的一個踏腳石。
一個飄逸的身影出現在柬風寨門口,才這樣年輕就已經受到許多人敬重,秦穆能有這樣一片天都是自己闖出來的,有人敢在這個地方撒野,不想活了!
一個將士匆忙的飛奔至營寨大庭,喊道:「報告寨主......這....秦大人來了。」
「什麼!」他一個身站起來「這些飯筒!柬風寨養你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還不快去迎接!」
「是......小的......兄弟們都已經在大門外接待,秦大人會來,恐怕是為了前些日子受到鬼魅欺侮的事......寨主,在大人來前,心裡先有個底吧!」
「我知道,這還用你多說嗎?!」于風柬大喝
「不需要對手下大聲,來了也不用那麼著急啊!于大哥。」秦穆笑著走進營帳,嘴旁牽動著一抹霸氣的微笑。
「這可不能那樣說,你是總督府二爺啊......!」
「是二爺又怎樣?你是寨主,這兒是你的地盤,今天我只是想來了解了解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是有一點......」于風柬仍三減其口,不想多說,這事對他個人的名義來說是個污辱......柬風寨也算是他的地盤,沒有能力把鬼魅那伙人趕走,他認為是自己的無能與愚昧。
「有一點....沒關係,大哥,你說說看。」他嘴旁仍勾著一抹笑意,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總是笑容滿面,春風滿面。
「幾十個手下被打傷了罷,大概是溫清藍那些人吧......!我看,不要跟他們有些什麼瓜葛比較好點。」
溫清藍?不要活了,秦穆在腦中回想著自己見過那溫清藍的記憶,她是個女的,但總是個人一種氣勢凌人,指高氣揚的印象,他沒見過那麼刁鑽的女子,而且那個溫清藍也是仗著自己爹爹是吳風的拜把兄弟,根本連想都懶的想,一個驕傲到了極點的女子,不需要對她有什麼感覺才好。
他舒緩了自己的眉頭,俊秀的臉龐帶著幾絲非凡之氣,聽到是個好解決的人物,那根本不需要自己去煩腦。
「大哥,找個時間,我會去他們那兒一趟,沒什麼關係,我們只要嚴守紀律就行了,別讓他們在那兒叫嘯,去解決不就沒事了。」他此行而來,只是想平定軍心罷了,不為別的。
「是嗎......不過我看沒那樣容易才是。」于風柬淡聲道
※ ※
「小姐,有客人......」小雅跑進來,正在細心讀著兵器譜的侯凌煙微微地抬起頭來,那清澈的眸子霎時給人種很清淡舒適的感覺。
「誰?」她寒著臉問道,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他們說......是苗莊的護者,有要緊事來找小姐,請小姐立刻到大廳去一趟。」小雅說道,小姐最近也不曉得是怎麼了,每天都寒著一張臉,讓她看了份外覺得恐怖與心疼。
畢竟,她跟了小姐這樣久,侯家莊最近發生的事,他還會不知道嗎?只是從小訓練起的演技,不是一時間之內便可以停止的。
「護者是嗎......我知道了。」她闔上書本,輕輕地走過迴廊,她走過的地方似乎都留著一股淡雅的清香。
兩個高挑的女子站在大廳前,身上都穿著富有苗族風味的傳統服飾,飾物叮噹的響著,兩雙美眸中透出幾許寒意,侯凌煙淡淡一笑,嘴旁勾起一點笑,道:「我還以為是誰,今天怎麼會有時間大駕呢?」
「您這樣說就太不給面子了吧!侯小姐。」水雨棠柔柔一笑,但話裡的語氣還是隱含著點不服輸得氣味。
「那是什麼事,能讓苗莊的兩位護者來侯家莊呢?凌煙如果能幫忙,自然幫忙到底。」她道
「那我們也就直說了,只是莊主和鬼魅間的一點恩怨,所以有些事 想來請教侯大小姐,我們並無別意。」
「直說吧!我不會介意。」
「吳盈。」風憶竹冷冷地道出這個名字,讓在一旁的水雨棠不由得推了她一把「吳盈最近有無來過侯家莊?來侯家莊做些什麼事?」
「原來是問吳小姐的事兒......」她淺笑道:「她是有來過,怎麼了?想問寫什麼?」
「她來這兒的目的,我們只想請教這樣一件事。」水雨棠不失大雅地笑道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只曉得盈姑娘和我有七天之約。」
「七天?」
「過了七天,她就必需消失在侯家莊,否則我就對她不客氣。」她的話裡帶有好深好深的寒意「我是這樣跟她說的,怎麼,還想知道些嗎?」
「不了。」半晌,水雨棠吐出這句話來,今天真是無功而返,侯凌煙看起來不像在說假話,但,吳風的這一切舉動,絕對有一定的原因存在。
「侯家莊是個是非多到數不清的地方,既然兩位沒事了,那我送二位出大門。」她依然掛著一點笑容,令人覺得,她為何能遇到這樣多的事情都能夠冷靜。
「不用了,看來此行我們也是白來了,還請侯小姐代我們倆向侯大俠問聲安好。」風憶竹笑道
「我會的,真的不需要我送?」
「不用了,多謝好意。」風憶竹拉著水雨棠的手臂,轉眼間,只見庭院中留下的,是幾片凋黃的落葉,至於人呢?早已無處可尋。
望著侯家莊若大的庭院,侯凌煙冷冷一笑,幾縷微風輕掃過她的耳畔,那烏黑的髮絲貼上她白晰的面頰,明眸中含著幾絲盈光,那緊抿著的紅唇沒有打開過,只是一再地緊緊抿住,像是有些什麼心事似的,輕盈地步回大廳,她抽出放在角落的劍,開始舞了起來。
不像她在奏琴般的柔和慈美,舞著劍,掃過一片片落葉,狂風使讓喘不過氣,一下子,她停住了手上的劍,停住了狂風中的恐動,流下的,是幾滴淚與汗水交織在一起的東西,她慘淡地望著自己那雙白晰地雙手,一陣恐懼感隨著風飄送至她的內心。
沒有人會知道這事兒,知道侯家莊裡面最重要的一個人走了,所謂的走了,沒有用到一雙腳,用到的只是一種已經升華的靈魂,她不曉得要怎麼辦,留下了她一個人守著侯家莊,他連自己的事,交待一聲都沒有。
雨滴,點點落在她抬起的手掌上,像是抓住了什麼東西般,她沒有回到大廳裡面,沒有一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除了小雅,淚水和雨水交織在一起,烏黑的髮絲因為雨水的關係黏在那白晰的美顏上,她的眼神不再美麗,只有一種冷卻的孤獨感。
要做什麼才好,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不曉得也不知道,一個弱女子要接管這樣龐大的業務,突然地,她覺得自己好無助。
四周只有雨下著的聲音,只看的見一抹美麗的身影;只知道有個人站在那裡;只聽見雨滴的敲打;瞬間;瞧見了、望見了沒有,只有聽見一聲輕脆的響亮聲;只看見,一抹美麗的影子,臉上滑落的不曉得是淚還是雨,地上是把劍,看見了沒有?那悲傷,只有誰能夠了解......?
『爹!以後煙兒也要跟你一樣,當個大俠。』
『看見那花沒有?看見那樹沒有?煙兒,記得,作人就要像樹,行的正,坐的直,待人就要像花一樣,用綠葉去待人,用花兒來感動人。』
小雅穿縮過迴廊,見著了這一慕,她焦急地抓了傘便奔至庭院內,只見著侯凌煙像個木頭般動也不動,這剎那間,不,不是這剎那,早在那天的那個剎那,她就已經懂了,懂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了;懂自己現在要做什麼;懂文宇峰那種想報仇得心願,她懂了,完完全全地......
「小姐!你這樣會受了風寒的,進屋去好嗎?!小姐。」任憑小雅拉著、推著,侯凌煙仍一動也沒動,在雨中,雨水滑落,雖然冷洌,卻可以讓人得心智清醒。
「小姐!老爺不會想看見妳這個樣子的,他不是說了,要你好好的過日子,找個人嫁了,不要再去想著他了?!」小雅喊著,那句話,那兩個字,『老爺』,瞬間,她崩潰了,完完全全地,大喊著:「不要碰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她哭著,眼見拉不動小姐,小雅調頭,準備去找救兵來也。
「好好照顧你沈姐姐,她最近好多了,別讓她又受風寒了。」文宇峰笑著叮嚀,雨珊則是盡職地在一旁調藥。
「我知道,看著吧!下次你生病,我絕對不照顧你,看你怎麼辦!」她又要跟哥哥鬥嘴了。
「文大爺!」小雅幾乎是用飛奔的推開房門,文宇峰不解地問道:「小雅,怎麼了?什麼事這樣急急忙忙的?!」
「小姐......你快去救小姐......把她從那個悲傷世界給救出來,她快不行了。」
她?怎麼了?
文宇峰放下藥碗便跟著小雅奔至庭院,看到的畫面真是足以讓他觸目驚心。
「小姐怎麼了?!快說!」
「老爺他......三天前就病逝了,小姐一直強顏歡笑到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老爺他不在了,我們都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侯姑娘!」他喊了聲,侯凌煙仍沒有回頭,只讓淚水和雨水滑落,文宇峰也不管這些了,他衝到雨裡頭,站在她的面前。
侯凌煙微微地抬起頭來,見著的是一抹熟悉的俊秀面容,但還是改變不了她眼神中的絕望與孤寂,緩緩地轉過身,文宇峰用著他一丁點的力量把她整個人轉回來。
現在的她,很虛弱,也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一下子,眼神中洩漏出太多太多的感情,這不像是侯凌煙,她也認為這不是自己,但理性總是戰勝不過感性,讓悲哀佔聚她整個身體,不能自主。
「風......」她整個身子軟了下來,臉上還殘有著幾絲的淚痕,不知道已經多久沒見到她笑了,文宇峰抓著她,讓她還不至於倒下。
「這像是妳嗎......醒醒啊!是侯凌煙的話就醒醒,要就恢復成一個平常的妳,像風一樣善解人意的你,還需要眼淚嗎?還需要悲傷嗎?醒醒吧!你就像風一樣溫柔,就算流淚,現在也都流乾了,讓悲哀消失,讓風撫平一切好嗎?」
「不行......我不是風,我不像你說的那樣好,我只覺得世界上已經沒有人可以去相信,爹他說過要陪著我的,但他現在走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嗎?覺得自己是沒人疼的孩子,從睡夢中......被喚醒,再也看不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我根本一點也不堅強......一點也不......」
「你是!至少在我心中,侯凌煙是個很堅強的姑娘,是個比別人都還勇敢的姑娘,我什麼都不會,至少侯凌煙這個人會,她美麗、勇敢、脫俗,不是現在在雨中的這個人,不認識,我已經不認識現在在雨中的這個人是誰了,侯凌煙還在我心中活著,永遠都很美,很漂亮,不會像現在這樣意志消沉。」
侯凌煙驚厄的抬起頭來,眼神中帶著幾許複雜的感情。
她愣著,那雙眼還是盯著他,眼神中的茫然似乎已經有點消去,但還是有著一劃他無法抹去的悲意。
劃得太深太深,別人不知道,但他似乎已經了解,可能了解的不夠,他覺得自己了解這些就夠了。
外表看起來堅強,內心卻不堪一擊;看起來很冷卻,內心卻是熱情而有點莽撞。
風會不會了解?即使還沒有吹過來,心早已不知往那個地方走去。
斷如夢牽幾如風,幾情風隨落,只待真情字,有何求?不憂,如風......
你了解過嗎......落夢傷,雨還是下著,庭院中,她就這樣抓著他的手臂,站著好久好久....
能見到便是一種幸福,不需要太多,只要能看見一眼,幸福的形式有很多種,只是沒有去感覺過,認為得不到便不幸福,就因為有太多太多人這樣認為,才會有太多太多人做過那樣多傻事。
握住過一個人的手,便不要再去放開......
若悠閣中,床邊低垂的是片白紗,柳芸音熟睡著,臉旁還多了好幾道淚痕,看得出來,哭了好久,那雙纖手,有著好深的痕跡,一看便曉得,是彈琴彈出來的。
你有想過我嗎.....只要你回答有還是沒有,如果你回答有,我會因為你曾想起自己而覺得幸福,如果你的答案是沒有,那我便會認為你身旁已經有了幸福,看到你幸福,那便是我的幸福。
他憐惜地撫過那清秀的容顏,那面貌沒變過,但心呢?
「幾年誓約....必定從,相見之時憶如夢......」睡夢中,柳芸音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這詩句,她還記得。
那為什麼呢?為什麼不回來呢?他心疼地握住那雙小手,那雙給過他溫暖的手,現在好冰,好冰....
幸福嗎......我相信你是幸福的,如果不能繼續守護對方,就用祈禱的方式,每個有星星的晚上,他都曾祈禱過,希望那顆明亮的星星能夠映入眼簾,然後一世不走。
希望那顆星星還是發著屬於自己的亮光,永遠沒有減弱的一天。
他知道慕雨辰空的意思。
「她有不得已的原因....或許是因為這樣。」她對自己說的,雨棠說的「去找她問清楚吧....或許....這樣,你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
他找得到嗎?這淚能算是答案嗎?
緊握住柳芸音的手,他停止了許久,感受著這種熟悉的溫暖......
但,沒有溫暖,那,是一雙沒有溫度的雙手,曾經給過自己溫柔的手,現在已經沒有了溫度。
這代表什麼意思?她需要自己的溫暖,還是,星星該到別的地方去閃耀的時候?
祈禱,還是如願了,星星一樣閃耀著,那風,吹過來,有點冰,有些許涼意。
對他而言,眼前的女子永遠綻放著最特別的光芒,怎麼可以,為什麼不看著自己的眼睛?想到你,心裡就莫名沉痛,是因為什麼?
是因為我還冀望著那一點點的光芒嗎?
感受過的溫度,再一次冷卻,他曉得了,也知道了,體會了......
輕輕地吻過她的唇,最後一次,風從窗子透進,她緩緩地睜開眼。
只有感受到他留下的溫度,飛奔至陽台邊,只有一望無既的江,淚又開始流了,見不著了,她有感覺,永遠,再也看不見了,兩人,永遠無法再相遇......
風,還是吹著,雨,慢慢地停了,留下的,只有依如往常的風,溫柔得撫平每個人的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