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夢兒
清晨，大地一片寂靜無聲，苗莊中的百花爭豔，一朵朵花兒在那嬌下的身影下培育著，顯得十分幸福，在她手上，那些花兒似乎更加活潑與生動，增添了幾分嬌豔。
她，大概也是全苗莊最幸福的女孩，一個嬌小的身影跳上跳下，面露微笑，穿著淡綠的手工綿紗，一雙大眼中透出幾許明光，她，在這從不會叫一聲苦，大家都知道，才小小年紀，這個小女孩就已經知道江湖的腥風血雨，但永遠都是保有著一張純真的笑臉，還有一顆不想被污染的心。
上官夢，一個在幾年前，幾大莊在新疆大戰時被水雨棠和秦穆帶回來的小女孩，當初的她，小小的身影暴露在大雪中，身上的衣服又單薄，恰巧騎著馬路過的水雨棠瞧見，水雨棠，那時起了一個，苗莊護者不該有的同情心.....
「來...上馬來！」雨棠的手伸了出來，給在寒雪中的小夢夢一個希望。
「我爹爹和阿娘都不知道去那了......你可以幫我找找我的爹爹和阿娘嗎？好心的姐姐，可以嗎？可以嗎？我想找到我爹娘...」這是一個多惹人心酸的場面，但因為此一戰而喪失家人與一切的人又豈在少數？雨棠愣著，美麗的容顏上起了兩心交戰的抉擇，一個是良心；一個是莊主的命令....
「雨棠？」秦穆拉住馬，巧妙地飛身至兩個女孩兒的面前，問道：「快走吧！待會有馬匹就馬上過來了！再不走就來不及啦！」
「秦大哥，這個小女孩好可憐，她找不到自個兒的爹娘，我不知道該不該帶她回去....莊主的命令我不敢有怨言....怎麼辦...？她要怎麼辦.....？」見著雨棠的眼淚好像就要掉了，秦穆不得不在最短的時間內做抉擇。
「你可憐她的話就帶她回去，你們莊主不是那樣冷血的人。」他淡淡一笑，抱起小夢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抓緊我的衣裳，我帶你走！」
「夢夢....阿娘都喚我夢夢，可是我叫上官夢...」小夢夢的大眼裡早就盈滿了眼淚，秦穆對雨棠喊道：「跟著我走！到了安全點的地方再好好商量。」
雨棠對他淺淺一笑，跳上馬，兩人飛快地奔往另一個虛渺的邊境。
※※ ※※
「莊主....她是我在新疆見著的小女孩，沒了爹娘，我想...把她留在莊裡頭，不曉得莊主的意思....」高傲冰冷的水雨棠今天竟然會用著一滿帶感情的口氣說話，雪晴淡淡一笑，看著被雨棠緊拉著的小女孩，用著她自認最有感情的笑容開口道：「能問問，你的名字嗎？」
「我叫上官夢....莊主。」小夢夢的聲音雖然有點小，但雪晴似乎也頗喜歡她的。
「夢啊？挺好聽的名字，叫你夢夢好嗎？」雪晴臉上綻出點柔和的微笑，雖然她的臉上依舊帶著嚴肅，但，四個護者都知道莊主，非常的喜歡這個小女孩。
「可以啊！可是....莊主....您能幫夢夢，找到夢夢的阿娘和爹爹嗎？」大大的眼睛裡水汪汪地望著雪晴，雪晴突然一震....是啊，已經多少人被各大莊間的恩怨捲進去，像夢夢這樣的例子也不在少數，她是不是....做孽太深了呢？
「你先住在這兒，會有很多阿姨會照顧你，別擔心，莊主會幫你找到爹爹和阿娘的。」她柔柔一笑，曾幾何時，苗莊裡的人幾乎都沒有再看到過雪晴那種....柔和的笑了。
※ ※ ※※
月明清影笛音漾，秋月幾廝夢人唱。
幾音斷衡夢高城，江邊芳蹤雪寒香....
幽夢斷如風藹花，落花幾人知雲桑。
兩蝶舞花琴音空，紫竹花旁落水長....
幾個人，會常常站在樹下翹首苦望，或在樓高水窮時想著另一個人。
早年，水雨棠是個讓江湖中人聞之喪膽的女子，苗莊四護者中，也是她最為冷血無情。
不曉得，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有情，有淚，有了所謂的....感覺。
我求求你，不要再讓自己的手沾滿血，雨棠，你不是那樣的人。
從一個，眼神如冰的地獄使者，能變成一個，天真純潔的人嗎....？不可能吧！早年的她，不是那樣的一種人。
她，是一個只會拿著劍，只會用著冰冷眼神看著獵物的女子，從很早以前，就是這個樣子了，這雙手....這個人，是不需要為了別人改變些什麼的。
還記得，竹林裡瀟颯的風聲，吹過了整個林子，她，為了父母，那年....那日，在一片林子裡，和仇家的恨，交織出的血....
眼神中只有恨意....秦穆翻了個身，腦中浮出的，是水雨棠那年最冷冽的恨，他還記得呀！怎麼可能忘了呢，一個女孩，還不是身經百戰，就傻傻地，說什麼要為自己的爹娘報仇。
那雙水漾的眸子，霎時間已經沒有了所謂的血色，一片深黑的幽潭，風在身旁呼嘯而過，只記得那時，他飛奔著，腦中只想著不要再讓她手上沾染到任何一絲的鮮血，風狂呼地吹過耳邊，但，當他到了那片竹林時....
一個女孩乾脆地和一個黑衣人交手著，他認的出那是誰，但只見她眸中是悲哀和恨意....眸中盈著淚水，最後那一句話，他還記得，雨棠最後輸了....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不會！你們記著！」她是用著全身的力氣喊出最後那句話，手上、臉上都沾滿著血，那黑衣人只是含著嘲諷意味地望著她笑了笑，然後遠走高飛。
「我不會放過他們的，我不會....」那聲音淒厲地迴盪在林子裡，反正，殺人早就不用什麼良心，雙眸一閉，什麼都忘了。
為了她，為了那每每月光弄影，就會淡映在眼裡的人，刀鋒一抽出，只是無情冷意，沒有所謂有情。劍刺下，刀影落，長嘯於夜空的大鷹，淒涼的聲音與月下的人影相映，更顯孤寂，更顯可悲....。
※ ※ ※ ※
恨飛莊後院......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站在窗邊看天空。
鬢髮早已白皙，臉上的皺紋是歲月流走的痕跡，他的眼神冰冷的可以，卻讓人沒有寒意，卻有著幾絲絲的悲哀。
他的思緒飛回十幾年前，音音，他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音音......
笛音又起，一個嬌小的女孩，和幾個幾乎同年齡的女子們走在一起，身後，是幾個身穿黑衣的武者，這一天，是要幫一鏢局中的公子選媳婦。
走在這前面的，大概就是新娘們了......
湘陽夜在江湖上的地位何樣崇高，和侯海還是拜把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自個兒當然要為兒子快快成親，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孫子。
那個女孩，柔弱的眼神望見了身後的男子......
她們快速的走在路上，那男子還是一直猛追不捨。
「回去......快回去....」她在心裡吶喊著，她也不想嫁啊....怎麼可能會想要去一個......完全不知道險惡的地方去呢？
身後的腳步聲慢慢地逼進，她不由自主的回過頭去，只見他拿著木劍在亂揮，回去，快回去......她好急......如果他發生了什麼事，那該怎麼辦？
兩人眼神交會之既，身後隨行的男人馬上輕輕的一撥手，那追在後面的他......馬上像是個無力的孩童般......女孩也只能快步的繼續向前......
情急之餘，一支玉簪便這樣掉落在地上，掉落在地上的簪子，馬上就被男子揀了起來......如同看到女孩般，他直是茫然地望著那早已遠去的背影，小心地將那女孩遺落的玉簪收入懷中。
陽光微微地灑進小道，幾個女孩就這樣走進湘陽鏢局的大廳，準備今天晚上選出......這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湘陽夜，兒子的媳婦兒。
坐在後院的房中等待，那女孩柔順安穩地坐在靠院子的位子上，花在飄了，是一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紫花，女孩端詳著被風吹到身旁的紫花，她最喜歡紫色了......看著那朵花，她雖然淡淡一笑，但那笑容的背後，卻似乎有著無盡的悲傷。
一個男子，就在牆邊凝視著那微笑的身影。
你永遠是最漂亮的仙子。
女孩似乎感受到了被注視的目光，緩緩地回過頭去......
那朵不知名的紫花，又再度被風吹起，女孩馬上去追著，追到庭院裡，不小心地整個人摔到地上，她還是沒有抓住那朵花......
就在這時，只停見身後本都靜坐的眾女們發出聲響。
女孩急忙回頭一望，湘陽夜帶著一個少年走進房來。
他們二人的眼光都飄向了庭院裡的女孩，一個白淨秀雅的女子，荒急的拍拍身上塵土，情急地接受著眾人投射而來的目光，跟在湘陽夜後的少年一笑，走近她身旁，柔聲道：「快坐好吧！要開始了，你這樣，選上的機會可不就小了許多嗎？快上去坐著。」
「我......好。」誰能猜的到，這個羞澀純潔的女孩，以後將是個江湖中最絕情的女子。
她不敢回過頭去，因為，只要一回頭，又是無情，又是悲哀。
當清晨之風吹拂，我會堅定望著明月。
又是自問，我為什麼而活？
所愛、吾愛，嘆人悲，自問著，我為何而活？
我會永遠守護著你的那顆星星。
那是我的守護星，看到那星星，我會回憶著你蒼白卻堅定的臉龐。
他會永遠記得那只玉簪。
絕音，你為什麼就這樣走了？秋歌又起，夢不會醒，絕音，音音......
我不想愛這份悲哀，回憶這份悲苦。
走出來的，是男子最不想見到的人。
絕音......他淒然地望著她，那清秀淡雅的臉龐，另一個男人，握住她的手，對她笑著，絕音......
「黃柔音，我的名字叫黃柔音。」
「字呢？」
「絕音，你呢？」
※ ※ ※ ※
那明月也不肯放走孤寂，它只希望我孤獨一人嗎？
吳盈緩緩地回頭一望，只見父親站在月光下，透著窗看天空。
她又看看自己的手，又轉頭看著父親。
我肯為你做任何事，音音。
那個被他喚作音音的女子。
吳盈卻不敢靠近她的父親，她落默的在角落裡觀望著。
為什麼......絕音？
為什麼？你不是說過。你會跟明月一起活著？
他還記得她走前的模樣。
還要求著不要傷害那個仇人？
絕音......
明月輕拂弄人。
落影，花落，夢醒，紫竹旁花，點綴著整個天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