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帶我回家
眼前的火焰沖天地燃燒著,凌煙在一旁啜泣,但那細小的聲音,似乎總是比不過那像在訴說還沒完願的火燄…
現在,我就帶你回家,回我們的家,答應過你,要帶你回家…
秦穆的眼神仍是癡癡地望著那火,因為在那裡面,有著他最深愛女子的靈魂,她在那裡面,隨著火而到天上去了,他呆望著那火,腦中霎時似又浮起了和她在一起的時光,或許是這樣,他可以比較不要那樣痛苦…
「總有一天,我要帶你回家的。」
「你可以選擇要不要帶我回去,如果說,你怕你的爹娘不肯接受我,那也無彷,我只希望你,別去做讓你爹娘傷心的事…好嗎?」
「怎麼回怕呢?自從遇見了你,我的天下裡就沒有一個怕字!」他笑笑,那低沉好聽的嗓音迴盪在風中。
「不,你還有許多東西得怕。」辰兒裂開嘴巴笑了,但那笑容似乎還夾帶著那樣一點感嘆「你要怕,怕爹娘什麼時候會離開你身邊,怕爹娘不在你身旁的時候怎麼辦,怕你失去最想珍惜的人時,那又該怎麼辦…」
珍惜?
「最後那一句,你猜猜我最想珍惜的是誰?」
「啊?」辰兒張開小口,不解地盯著他,半晌,她又笑了「你的兄弟姐妹們吧?你有哥哥不是嗎?」
他笑了出來,這辰兒就是沒有壞心眼,思想單純的令人覺得可愛。
那山的另一頭染成了一片橘紅色,天地壯闊,那是氾著白的天色還是即將落日他不太曉得了,鳥兒在樹稍之巔鳴唱著歌曲,風淒淒吹來,有點悲哀的感覺混雜著,只見視野下是一片雲海,兩人就這樣坐在數下俯望著…
「我不知道,總是不知道,他會有這樣一段過去…」凌煙淡淡地,微微地說道。
「要是早知道,我不會讓他們倆這樣晚團聚,不想看到芸音臉上的淚,也不想瞧見他如此頹廢哀痛。」她說。
「不,這樣,應該才會是個好結果。」文宇峰的眼神仍停留在眼前不下百尺的秦穆身上。
「好結果?」她的語氣有些強硬。
「他跟我說了…」他道:「那得要你看看,你能不能平下心,靜氣的來體會這事兒…」他的眼神轉移到侯凌煙身上「他,家裡反對,帶著夏語辰出走,你說呢?天下間誰能原諒,子女對父母的不孝…」
「在中國,孝字第一,論情、論愛,哪個比的過孝字?」
凌煙的一雙亮麗眸子盯著他,聽的很專心。
「如果說,他為了情字而逃家,叛爹娘,又豈不是會被天下人恥笑?」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裡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那樣的愁,怎麼也說不上來,月色流連在這樹叢間,灑落在秦穆身上,恍然就變成了一種完美的搭配,他俊美無疇的臉上毫無一絲笑容,思緒沉在回憶中,無法自拔…
同樣的月色下,一縷纖纖身影躺臥在苗莊的水云居門旁,半靠著那雕工精細的木門,女子的眼神很悲傷,素不喜愛戴著些飾物,但今日,似乎不太一樣…
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何必去苦苦追求?到頭來,落得只有自己徒留悲傷,她從很久以前就如此渴望著能有個溫暖的地方可以讓她倚靠,原以為…
她找到了。
現在呢?
一個青樓女子的死…毫不留情的粉碎了水雨棠玻璃般的內心,堂堂一個苗莊護者,卻被愛情糾纏的如此頹廢,豈不可笑?
江湖上人人都想對苗莊女子一親芳澤,但通常沒有一人敢做出真正的行為。
苗莊女子高傲不可侵犯,做事絕不手軟,莊裡有很多人就因為沾上愛情,而被莊主賜予死藥。
月色下的苗莊水芸居很漂亮,人兒卻癡癡地站在那兒。
她緩緩地轉過身去步回房中,走到鏡前,凝視著那憔悴的容顏,她慢慢地舉起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頰,輕撫著,最後,她的手停下了。
眼淚,那是淚…她知道。
好久好久以前,她就和其他三個護者一同約定過,要做個堅強的女子,要為了苗莊而活,眼淚不準掉,掉的便是有了弱點,不配做苗莊人。
但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四個女子開始會相互扶持,彼此沒有秘密,彼此坦承一切,共享歡樂、共享悲傷。
現在開始,不會哭了,不會掉眼淚了。
雖然她極力的想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但淚水滑落的速度似乎越來越快,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的淚水不停的流著…
她哪裡不好…她可以改,為什麼…為什麼…
苗莊四護者,江湖上沒有人不是蕩盡家產苦苦追求,為什麼,她哪裡做的不夠好?比不上一個青樓女子,比不上一個已經七年沒有見到面的女人…
抹上淡紅的胭脂,她手上拿著的是三年前她生日時,秦穆送給她的釵子,上面鑲著幾點水藍色的花瓣,雨棠打扮著自己,淚水滑落的沒有任何一點聲音。
「雨棠適合像天空一樣的藍色,戴起來定是更美了。」
月色矇矓了起來,雖然還是很明亮,但卻多了一層隔閡,令人感覺很不真實。
「棠姐在哭…」風憶竹道,臉上表情寫滿了擔憂,其餘兩個人也沒多好過。
「所以…莊主的決定是對的。」湘菊說「碰上了愛情,一切就變的麻煩起來了,我們要幫助她,但自己以後決不可重蹈覆徹。」
「她沒有這樣傷心過的…」憶竹像個孩子般坐在地上,只有紅蘭一言不發地靠著牆,雙眼緊閉。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她說「一個青樓女子,這樣輕易就可以從棠姐身邊奪走穆大哥,她定是在想…她有什麼地方比不上那個姑娘,她做錯了些什麼,棠姐不會去恨人,只會怪自己…」
「我們都知道。」紅蘭吐出這句話來,清風飄散在三人之間,很涼…
「那青樓女子叫什麼名字?誰動的劍?」風憶竹問。
「柳芸音。」紅蘭說。
「本名夏語辰,是秦穆在年少輕狂時的女人,哪知道有天失蹤,一去不回,一出現便現身青樓,侯凌煙還是她的好姐妹。」湘菊像是早已調查過般,一一道出她所知道的資料。
「動劍的人是吳盈,咱們的死對頭。」
「是嗎…?」憶竹的聲音很愁,沒有半點別的感情夾雜在裡面。
「為的也是打擊秦總督府吧…我相信不是吳盈的本意,是吳風!」
「是吳風又如何?是吳盈又如何?」紅蘭站起身,拿出懷中短劍把玩著「一樣都是恨飛的人,一樣都殺了人,現在重要的是,幫棠姐恢復過來,然後去問問秦穆,對於咱們棠姐有心無心。」
「你覺得他會怎麼答?」風憶竹問。
「不管答案,我只管了結此事。」她的聲音很沉「被莊主知道了,我們以後不再會有領導者,我們會失去棠姐,懂嗎?」
※ ※ ※
如果是你,你會這樣對待我嗎?
如果是你,你會不會把我的手緊緊地握著?不讓我跑開?
還是說…根本,從頭至尾,沒有一次有過真誠?
「我跟你回去。」風颯颯地拂過,他只是一笑。
珊兒的眼神變了,變得有些柔和,以前的淘氣不再見,一片茫然的黑色是現在最好的寫照,唇角勾起的弧度不再熟悉,緩緩地只是往下沉去,帶著憂傷往前走,帶著永遠放不掉的記憶往前走…
「你的眼神變了些,不需要這樣。」游敬方說道:「那位姑娘定不希望你如此,同我回分堂後,盈堂主會給你些事做的。」
是嗎…我還會有那個機會嗎?
掉下來的東西叫作眼淚,她很悲傷,很悲傷,不知道該怎麼辦。
樓中有夢悽悽焉,落花無意有誰願…
「你是說紫竹?!」一個長老的驚呼聲勾起了路過吳盈的好奇心。
恨飛的長老們都在裡面,最近又沒有什麼大事,怎麼了嗎?
她停下飄移的腳步,聽著…
「別大聲嚷嚷行唄?我只是想請你去安撫一下文家的兩條血脈…」那是慕蓉弄雲,恨飛莊的長老之一,她記得爹爹每次都說,弄雲爺爺很感情用事。
「安撫?你啥時變成菩薩啦?!」
「我只是良心不安,現在跟文家有關係的事物一條條被莊主切斷,咱們…可對的起在九泉下的文莊主嗎?」
「你可別說出去…一旦傳出去,恨飛莊顏面盡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