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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秦記第十九卷

    Vol.19第一章後患無窮縱是在眾多如狼似虎的鐵衛挾持下,這嬌滴滴的柔骨齊女仍
是夷然無懼,以帶點不屑的神態看著項少龍,冷笑道:「原來項大人內穿不畏兵刃的甲
冑,難怪能這麼奮不顧身,力克強敵了。」

    不知如何,項少龍升起很不妥當的感覺,但一時又想不出問題的所在。

    由於荊善和烏光兩人分別抓著她柔軟的胳膊和以另一手鎖緊她的肩胛骨,照理她該
再難有任何作為。

    滕翼顯然亦有他那種異常感覺,這鐵漢并不像荊俊和其他鐵衛般,眼睛只忙於向她
因雙臂被扭後而特別顯露的茁挺酥胸巡視,冷喝道:「跪下!」

    荊善和烏光用力一按,柔骨美女那吃得住,跪了下去,連僅能活動的美腿也失去了
作月和威脅性。

    大門處人聲響起,紀嫣然等進入龐內。

    就在這剎那間,項少龍靈光一閃,想到了問題所在。

    她實不應這麼容易被擒拿的。

    以她早先在呂不韋燾筵上表現出來的身手,眾人要活捉她總非易事。且她剛才巳先
一步逸往窗門,怎會如此輕易給鐵衛們手到拿來呢?其中當然有詐。

    原因是她見他未死,又聽到自己命人不要對她下殺手,才故意被人擒回來,好進行
再一次的刺殺。

    此時眾人均自然地別頭朝大門處望去。

    項少龍亦詐裝作分神。

    果然柔骨女檀口忽張,一縷光影立即激射而出,朝項少龍臉龐奔來。

    滕翼等驚覺過來,同時駭然大震。

    項少龍從容一閃,避過暗器時,柔骨女的身體奇異地扭了几下,竟像一條滑不溜手
的魚兒般,由荊善和烏光兩人的鐵爪下溜了出來,再泥鰍般由兩人閑滾身到了眾人的包
圍圈外,身手之迅捷滑溜,教人嘆為觀止。

    眾人驚喝怒罵中,柔骨女手捧雙膝,曲成一團,像個大皮球般眨眼間滾至大廳一側
的窗台下,在眾人截上她前,彈了起來,穿窗去了。

    眾鐵衛大失面子,狂追而去。

    項少籠等亦臉臉相,均想不到這柔骨女如此厲害。接著昌平君、昌文君、桓等聞風
而至,一時府內府外鬧哄哄一片。

    項少龍一覺醒來,只覺精滿神足,昨夜的勞累一掃而空。

    他坐起身來時,一向貪睡的紀嫣然給他弄醒過來,慵懶地扑入他懷裹,撤嬌道:「
天還未亮嘛?陪人家多睡一會兒好嗎?」

    項少龍把她摟緊,輕憐蜜愛一番後,柔聲道,,「由今天開始,每天我也要在雞啼
日出前,起來苦練百戰刀法和拳腳功夫,只看昨晚那柔骨女刺客,便可知天下間能人無
數,一不小心,就會吃大虧了。」

    紀嫣然想起昨晚由那女剌客吐出來的牛毛針,猶有餘悸道:「真是駭人,將這麼一
支針藏在口裹,仍可從容說話,教人絲毫不起提防之心。」

    項少龍大力打了她一記粉臀,笑道,,「好嬌妻你再睡一會吧!」

    紀嫣然一臉嬌嘖地坐了起來,怨道:「給你這麼打了,甚麼睡意都不翼而飛了哩!
」

    項少龍目光自然落在她因衣襟敞開而露出來的深深乳溝內去,只覺觸目動心,差點
要把這誘人的美女按回床上,忙暗自警惕,勉力離開了她。

    不由記起了李牧的警告,自己只要一不小心,就會耽於男女之欲,有負這趙國絕代
名將的期望。

    紀嫣然也跳下榻來,笑饜如花地欣然道:「讓小女子服侍項大將軍梳洗更衣好嗎?」

    天空露出曙光之際,項少龍巳趕進王宮。小盤正在吃早餐,見他來到,邀他共膳。
聽到他說出昨晚發生的事後,龍顏震怒道:「呂不韋這狗賊,寡人將來必教他死無葬身
之地。明知師傅你是寡人最敬重的人,仍敢如此膽大妄為。」

    項少龍笑道:「儲君非是第一天知他這種心朮吧!生氣只是白生氣,今趟幸虧有小
恬報訊,不過那女刺客也確是第一流的高手。」

    小盤呆了半晌,忽然失笑道:「若這番話出自別人之日,寡人必會氣上加氣。但由
師傅說出來,寡……嘿!我只覺心中暖融融的,非常受用。哈!我這番話確是沒話找話
來說。不過我仍不明白為何師傅會把那批人交給管中邪?」

    項少龍當然不會告訴他因明知這几年扳不倒呂不韋,所以不做無謂的事。淡淡道:
「城內發生了這種事,自該有負責的人。我們不是苦於無法弄個要職給小武和小恬嗎?」

    小盤龍顏一震,眼射喜色,叫絕道:「師傅這一著確是厲害,尤其昨夜管中邪在師
傅劍……嘿……不是劍下,而是師傅刀下俯首稱臣,已聲望大跌,這就叫……叫甚麼才
好呢?」

    項少龍知他心情興奮,所以說起話來有點詞難達意,接口道:「這該叫趁他病取他
命!」

    小盤一拍長凡道:「正是趁他病取他命。只要連城防都衛都落進我們手內,那任由
呂不韋和毒長出三頭六臂,都難有作為了。」

    此時內侍到來奏報,早朝的時間到了。

    兩人對視一笑,上朝去了。

    大殿內氣氛庄嚴肅穆。

    咸陽城昨夜的風風雨雨,多少有點傳進眾人耳內,均知此事難以善罷。

    項少龍被封為大將軍後,地位大是不同,列位於王陵、王、蒙驁和杜璧四人之後,
穩坐軍方的第五把交椅。

    現在秦國名列大將者,除他們五人外,就只有王翦和安谷了。

    高據於層層升起的龍階上的三個人,以小盤精神最好,側坐左右兩旁的朱姬和呂不
韋均容色疲倦,顯是昨夜睡得不好。

    朝禮過後,小盤首先發難,向項少龍問起昨夜的事。

    項少龍有條不紊地將整件事勾畫出來後,向管中邪道:「請管大人呈上有關審訊凶
徒們的報告。」

    立於桓下方的管中邪踏前半步,躬身奏報道:「這批凶徒巳全部毒發身亡,事後發
現他們人人口內暗藏毒九,咬破後毒藥流入肚內,到我們發覺時已救之不及了。」

    這番話立時意起一陣哄動。

    項少龍當然不會相信,這擺明是呂不韋殺人滅口的手法。

    不過不用他說話,站於斜對面的毒肅容道;「儲君明鑒,都城之內,竟然混入大批凶
徒,行刺大臣,又分明是早有預謀,行事周密,故絕不可輕忽處理。不但要追拿背後元
凶,更重要是徹查都城防衛可曾出了甚麼漏子,否則怎會讓這麼多人潛進城內,而我們
仍懵然不知呢?」

    眾人紛紛點頭同意時,項少龍和小盤同時心叫不妙。

    只看毒這種借題發揮,大興問罪之師的態度,便知他和朱姬巳有默契,要把都衛統
煩一職搶到手中。

    呂不韋、管中邪和蒙驚亦看穿他心意,同時色變。

    昌平君一時卻未想到這麼遠,質問管中邪道:「管大人難道對這批人的來歷一點頭
緒都夜有嗎?」

    管中邪淡淡道:「臣下曾向仲父請示,由於內情異常復雜,故仲父指示須待調查清
楚後,才再向儲君報告。」

    杜璧冷哼一聲道:「管大人忙了整夜,竟就得這麼一句無可奉告嗎?其實只是從他們
所用兵器,又或衣著裝備,便該足以推斷出他們的身分來歷,把背後指使的元凶找出來
。」

    呂不韋哈哈一笑道:「杜大將軍說得好,這批刺客所用兵器,均來自屯留蒲鵑的兵
器鑄造廠,老臣就是見得太過沒有道理,怕是有人栽贓嫁禍,才著中邪再作調查。若杜
大將軍認為這已算証據確鑿,可請儲君下令,把蒲鵑立即處以極刑。」

    杜璧勃然色變,大怒道:「這太過分了!」

    轉向小盤,正要說話,小盤從容道:「杜大將軍請勿為此動氣。寡人自知此乃有人
故意嫁禍蒲先生哩!」

    杜璧這才臉色稍緩,只是狠狠盯了呂不韋几眼,再不說話。

    小盤當然不是對杜壁或蒲鵑有甚麼好感,而是在現今的情勢下,怎也要待黑龍出世
後,站穩了陣腳,才可以對付杜璧和蒲鵑這一黨。

    否則亂事一起,呂不韋會乘亂再擴大勢力,甚或趁亂奪權,那就得不償失了。

    以成為中心,杜壁和蒲鵑作為代表的這個軍事集團,主要的基地就是民心不穩的東
三郡,若再勾結趙人,驃然有起事來絕不容易應付。

    呂不韋搶著發言道:「今趙有賊子潛進城來搞風搞雨,當然是有人掩護,才過得了
城門關防。所以目下要追究的,并非誰人該負上責任,而是誰是這背後的主謀者。就像
田獵時高陵君的叛兵能遠道潛來謀反,其中必有人沿途掩護接應。項大將軍奉命往查,
只不知有何成果呢?」

    這几著連消帶打,確是厲害,忽然又把矛頭改為指向項少籠了。

    項少龍不由心中暗恨昨夜沒有抓著那柔骨美女,不然現在就可看看呂不韋如何對答
,正要說話,小盤冷然道:「項大將軍奉寡人之命作調查,豈知途中被人追擊,以致迷
了路途,寡人正在查究此事,應該快有結果了。」

    小盤這麼把事情攬到身上,呂不韋只好乾笑兩聲,沒再說話。

    氣氛忽地變得尷尬僵持。

    若有任何人仍苦苦要在誰該負上責任一事繼續糾纏,便等若明著要和呂不韋過不去
了。

    項少龍雖和呂不韋壁壘分明,仍不愿弄至這等田地。

    一直沒有發言的朱姬柔聲道:「仲父既然認為不須苦苦追究責任,哀家自然尊重仲
父意見。但加強城防,卻是當務之急,且任務繁重,恐非管卿家一人應付得了,故都衛
副統領一職,實不宜再懸空,卿家身為內史,最熟悉城防方面種種問題,未知心中可有
適當人選?」

    小盤、項少龍、昌平君一方和呂不韋一方各人同呼不好。朱姬這麼叫毒選人,豈非
擺明要他任用私人,好削管中邪之權嗎?

    朱姬已開金口,即使小盤和呂不韋也不敢反對。

    果然毒打蛇隨棍上,欣然道:「微臣的客卿韓竭,來我大秦前曾參與燕都城防事務
,乃難得人才,若說都衡副統領人選,沒人比他更適合了。」

    朱姬喜道:「卿家的提議,甚合哀家之意,眾卿若無異議,就這麼決定好了。」

    呂不韋沉聲道:「現時都騎有副統領三人,都衛亦宜增設副統領一人,好與韓竭共
輔中邪,老臣心中亦有適當人選,就是來自上蔡的許商,得他輔翼,都城防務,就可萬
無一失了。」

    項少龍、小盤、李斯、昌平君等瞼臉相覬,誰都預估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般田地。

    幸好禁衛軍的要職一向都只委任王族的人,否則恐怕毒和呂不韋也要分上一杯羹,
那就更頭痛了。

    王綰、蔡澤和蒙騖立時同聲附和。

    毒既推荐了韓竭,這時亦難再和呂不韋爭這要職。

    項少龍等苦在不能主動推荐蒙武或蒙恬,否則必引起呂不韋疑心,那就等若因加得
減。

    最後結果仍是由許商當選。

    項少龍惟有大嘆倒霉,但已是米巳成炊之局。

    今趟不但扳不倒管中邪,還增加了目不韋和毒的勢力,真是偷雞不到蝕把米。

    有了這副統領的官銜,在毒和呂不韋的分別支持下,韓竭與許商都大有升上軍方要
職的機會,那時就更後患無窮了。

    早朝後,項少龍心情大壞,匆匆離宮,經過琴府時:心中一動,往找琴清。

    這俏佳人正在園內修花,際此冬去春來之際,風和日麗,天氣回暖,正在生氣勃勃
的花樹間工作的琴清,素淨的裙挂襯托著如花玉容,自有另一番引人之處。

    琴清見項少龍百忙中仍抽空來看她,喜出望外,拋下手中工作,與他攜手漫步園林
內。

    項少龍愛憐地握著她柔夷,嘆道:「在下今次來此,是要謝過琴太傅救命之恩哩!
」

    琴清微笑道:「你這人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人家何時曾救你一命呢?」

    項少龍把昨夜得她縫制的護甲擋了行剌一事說了出來。聽得琴清花容失色道:「天
下閑竟有這麼厲害的女刺客,連荊善這麼身手了得的人都拿她不住,唉!少龍啊!真要
教人家擔心死了。」

    項少龍笑道:「不用擔心,這女剌客所以能逃掉,故因身具奇技,但更重要的原因
是凡男人都好色,又慣於小羸女人,才予她有可乘之機。若換了是個男剌客,前善那班
家伙早饗以老拳,把他打得像個腫豬頭,并渾身癱瘓,那輪得到她連番出手行刺。」

    琴清聽他說來有趣。笑得花枝亂顫,伏到他肩頭上去,良久才嘆這:「有你在身旁
,琴清總要笑個不停,唉!你這人哩!把人家的魂魄都勾了去了!」

    項少龍還是首次聽到琴清這種不顧矜持的心底話,心中一熱,杷她擁入懷裹,大喜
道:「琴太傅切莫忘了曾答應過我的話。」

    琴清仰起嬌艷欲滴的俏臉,奇道:「我曾答應過你……噢……人家不和你說了。快
放開我,給人見到成何體統。」

    項少龍心情轉佳,看著她欲拒還迎的動人情態,笑道:「琴太傅終記起曾答應在我
與老管之戰後,便任我胡為的承諾。嘿!今天天氣這麼好,不若我們……」

    琴清大窘,猛力一掙,脫出了他的魔爪,跺足嚷道:「不准你再說下去,否則找使
人將你逐出門外。」

    項少龍哈哈大笑,樂不可支,張開雙臂道:「我的小乖乖,快到我懷裹來吧!」

    琴清連耳朵都燒紅了,又喜又填,當然奈何不了他。秀眸一轉,柔聲道:「春祭後
琴清才陪你好嗎?咦!你今天不是要陪小俊去鹿府提親嗎?為何卻盡在這兒磨蹭?」

    項少龍這才記起荊俊正在官署苦候。只好把她拉入懷襄,磨一番後,告辭離去。

    回到官署,荊俊正等得坐立不安,昌平君和桓都來了,項少龍還想坐下喝熱茶,巳
給荊俊扯了起來,於是大隊人馬,打道往鹿府而去。

    銜上人潮熙來攘往,熱鬧升平。

    這時項少龍巳是咸陽城中街知巷聞的人物,秦人一向崇拜英雄,知他昨晚大勝管中
邪,見到他無不欣然指點,當他禮貌地向一群追著來看他的少女展露笑容時,迷得她們
差點昏了過去。

    昌平君雖身為左相,但風頭仍遠及不上他,大為艷羨這:「少龍昨夜一戰,威震咸
陽,我等也與有榮焉。昨晚回家後,嬴盈對你贊不絕日,真怕她又改變心意來纏你,再
不肯嫁給端和了。」

    項少龍心感欣慰,覺得總算幫了好朋友的一個大忙。順口問另一邊的桓這:「小何
時返回營地呢?」

    桓恭敬答道:「儲君著我春祭後才回去,唉!現在我的速援軍裝備不齊,餉銀不足
。很多事都成了有心無力。今早朝會後,呂不韋找了我去視話,希望把蒙武和蒙恬安排
到我軍內去當副將,但我怎能答應呢?」

    項少龍等無不精神一振。

    昌平君低笑道:「怕甚麼呢?盡管應承他好了!」

    桓愕然望向昌平君。

    項少龍低聲道:「左相的話沒錯,小恬和小武實是我們的人。」

    桓大喜道:「那我的速援軍就有救了。」

    後面的滕翼大笑道:「還不快去應諾!」

    桓齡正要離隊時,給昌平君一把扯住,吩咐逍:「小你若能扮作向呂不韋屈服投靠
的樣兒,儲君會更為高興。」

    桓乃不善作僑的人,聞言臉現難色。

    項少龍道:「小只要照自己一向的行事作風辦就成了,太過分反會招呂賊之疑,明
白了嗎?」

    桓點頭受教,欣然去了。

    轉過街口,鹿府在望,前俊反心怯起來,躲到眾人背後。

    眾人大笑聲中,項少龍一馬當先,進府而去。

    能為自己兄弟締造幸福美滿的將來,實是人生最大快事。

                              第二章煮酒論酒

    是夜鳥府大排筵席,慶祝荊俊說成婚事。順帶恭賀項少龍一戰成功,狠狠挫敗了呂
不韋的詭謀。

    除了己方的人和琴清外,外人就只昌平君兄弟、王、王陵、桓、李斯、楊端和等人
。

    最妙是鹿丹兒也偷偷溜了來參加,自然成了眾人調笑的對象,倍添熱鬧。

    酉酣耳熱之際,鳥應元欣然道:「最近老夫贏了一筆大錢,對怎樣花掉它頗為頭痛
,各位有何提議呢?」

    王笑道:「這是所有賭徒的煩惱,有錢時只想怎樣花錢,囊裹欠金時卻又要苦苦張
羅,當然哪!鳥爺富可敵國,自是只有先一項的煩惱了。」

    眾人哄然大笑,只有桓抿嘴不笑。

    項少龍見狀心中一動道:「不若把這筆錢花在小的速援軍上去吧!」

    眾人齊聲叫好,但又覺得有點不妥當。

    昌平君問道:「小尚未有機會說出見呂不韋的經過呢!」

    桓嘆了一日氣道,,「說到玩手段,我那是這老奸叵滑的對手。我雖應允了他明早
朝會時提出須增添兩名副將,他仍藉口為建鄭國渠,只能逐步增加速授軍的經費,擺明
是要留難和控制我。」

    眾人均大感頭痛,由於呂不韋抓緊財政開支,等若間接把軍隊控制在他手上,任何
軍隊的增添裝備或遠程調動,若沒有他點頭,就難以實現。

    李斯最熟悉國家的財務,提議道:「鳥爺不若把這筆羸來的大財,獻給儲君,再由
儲君納於廷庫之內,那末有甚特別開支,就可不經呂不韋而能直接應付各種需求了。」

    鳥應元豪氣干云道:「這個容易,我還可另外捐獻一筆錢財,那廷庫就相當可觀了
。只要能令呂不韋奸謀難逞,我鳥應元是絕不會吝嗇的。」

    眾人齊聲叫好。

    再商量了一會行事的細節,興高烈時,王嘆了一口氣道:「我王一生只佩服三個人
,就是白起、廉頗和李牧。白起狠辣奇詭,廉頗穩重深沉,但若說到用兵如神、高深難
測者,仍以李牧為首,趙國縱去了廉頗,但一天有李牧此人在,我大秦仍未可輕言亡趙
。」

    王陵奇道:「今晚晚宴人人興高采烈,老你為何忽然生出如許感嘆?」

    王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苦笑道:「因為我剛收到由魏國傳來的消息,安王病倒了
,故聯想到廉頗亦必時日無多,才心生感觸。」

    荊俊不解道:「聽說安王一直不肯起用廉頗,若他去世,對廉頗該長有利無害才對
,為何他反變為時日無多呢?」

    陶方亦訝道:「廉頗現正寄居信陵君府內,顥然與無忌公子關系密切。安王若去,
信陵君便成為魏國最有影響力的人,水漲船高下,廉頗的行情只有向好而不會變壞,為
何大將軍竟有此言?」

    王見眾人均一頭霧水,惟有紀嫣然若有所思,秀眸射出黯然之色,喟然道:「人說
物以其類,我與廉頗雖屢屢對陣沙場,仍對他會落得如許收場,心中惋借。至於我為何
有此看法,紀才女必已有悟於心,就有請才女代為說出來吧!」

    人人均知紀嫣然曾在大粱長居過一段時間,深悉大梁情況,目光都轉到她身上去。

    這名著天下的才女美目泛起淒迷之色,香唇輕吐道:「安王若病危,信陵君亦命不
久矣。廉頗既失靠山,惟有離魏投楚。楚人雖有李園,但卻慣戀偏安之局,故廉頗再難
有作為了。」

    眾人這才恍然。

    以魏安王的性格,必會在病逝前施辣手先迫死信陵君,否則就怕魏太子王位難保。
這種權力王位之爭,絕沒有人情可講的餘地。

    項少龍想起龍陽君,他自是太子增的一黨,可想而知因安之病,使龍陽君正陷身瀲
烈的斗爭中,那是全勝或長全敗之局,其中沒有絲毫轉圖的間隙。

    桓正容向王請教道:「王老將軍剛才說白起比李牧尚差少許,不知為何會有此看法
。要知白起一生戰無不勝,三十七年揚威沙場,攻取城池七十有餘,料敵應變,層出不
窮,未嘗一敗,長平一戰,采取後退誘敵,分割圍殲的策略,更是一戰功成。使趙人由
強轉弱,何人尚能與其爭一日之短長。」

    桓顯然對白起這前輩名將非常崇拜,故忍不住出言為其爭辯。

    王眼中射出緬懷之色,徐徐道:「當年長平之戰,白起為主將,我王為裨將,此事
在當時乃最高機密,其時先王有令:「有敢泄武安君白起者斬」,故趙人初時并不知主
持大局者,實長武安君,此正為白起一向慣用的手段,為求成功,不擇手段。」

    項少龍心中生出頗為特別的感覺。

    以一個二十一世妃的人,卻到這古戰國的時代裹,聽著王這一代名將娓娓敘述那最
關鍵性和最慘烈的一場攻防戰,這種滋味,確是難以言宣。

    長平之戰可說是當時最為人討論的話題,除趙人不愿提起這傷心往事外,其他人都
樂此不疲。但聽著王這當年曾參與其事的秦方大將親口說出來,眾人的感受更大是不同
,既心生敬畏,又長意趣盍然。

    王嘆道:「廉頗確是老而彌堅,知道我強他弱,稍一失利,立采壘固守,疲備我軍
的戰略,看似保守,其實卻是明智之舉。要知長平坐擁天險,實是無可比擬的堅固要沖
。在長平一戰前,白起和老夫定下策咯,先攻韓國,由白起攻占韓魏交界的軍事重鎮野
王,老夫則北向攻擊上黨一帶,貼迫長平,而在此時座鎮長平的廉頗巳有先見之明,下
令構防御工事,准備了充足的兵力和糧草,要和我們打一場持久戰。」

    王陵點頭道:「廉頗確是有饒略的人,弄到我方大軍不但面對堅城而無用武之地,
還因其不斷派人擾亂我們的糧援部隊,使我方出現軍需補給困難的危機,當時就是由我
負補給後援之責。反之廉頗卻是以逸待勞,在長平城東側建立了一個非常堅固的陣地,
鞏固了防軍和首都邯鄲的聯絡,使我們陷於非常不利的境地。若非趙孝成年輕氣盛,以
為廉頗老而怯戰,遂中了武安君反間之計,改以魯莽輕敵、高做自恃的趙恬代廉頗,敗
的可能就是我們了。所以長平之勝,敗因在於孝成王陣前換將的錯著,武安君的運籌帷
幄,只屬次要。」

    王解釋道:「老夫對白大將軍亦非常欽佩,但有名主始有名臣,當年先王一開始便
破格重用白起,由左庶長起,隔兩年已升為大良造,而武安君亦沒有令先王失望,領軍
的第二年,便在伊闕之戰中,以他名震天下的鐵騎沖鋒軍,憑不到三分一的兵力,一舉
攻破韓魏二十四萬聯軍,虜獲其帥公孫喜,使魏國西方五鎮全部淪陷,接著一年更連續
攻占魏人舊都安邑和附近六十一座城池,至此本是最強大的魏國只落得苟延殘喘的分兒
了。」

    昌文君雙目射出崇敬之色,嘆道:「如此功業,世所罕有,為何仍及不上李牧呢?」

    王搖頭苦笑道:「武安君之所以能有此史無前例的戰果,皆因手段之殘酷亦是史無
前例,每次戰勝,必盡屠對方降軍,以削弱對方實力。這雖是最厲害的方法,卻非其他
人所能辦得到,且有傷天和,遠及不上李牧之從容大度,故比較起來,仍是差了一點。
」

    眾人這才明白為何在王心中,白起仍比不上李牧。

    而李牧能使敵方大將折服,亦可知他是如何厲害了。

    李斯嘆道:「長平一戰,實是我大秦強弱的轉捩點,誰想得到當年曾大破我軍的趙
奢之子,竟是如此不濟。趙奢那一戰該是武安君唯一的敗績了。」

    桓赧然道:「我一直都沒把該戰當是白起的敗仗。」

    王向項少龍語重心長地道:「老夫今趟向儲君提議升少龍作大將軍,就是針對李牧
而發,眼下環顧我大秦諸將,只有你和王翦可與李牧爭一日之短長,我和蒙驁名份雖高
,卻缺乏了你那種能使將士效死命的本領。」

    項少龍心中苦笑,對著其他人還可說,若對著李牧,縱使能硬著心腸,怕也難以討
好。可恨這卻是早晚會發生的事。

    昌平君點頭道:「大將軍的話非是無的放矢,李牧最近殲減了匈奴十餘萬騎兵,又
降服了東胡、林胡多個部落,趕得匈奴王單于狼狽北竄,短期內再無力犯趙,際此天下
大亂的時刻,無論晶王后和郭開如何猜忌李牧,也迫得要把他調回來守衡東疆了。」

    李斯淡淡道:「本來趙國除李牧外,尚有司馬尚和龐兩大主將,故現時郭開雖全力
壓制李牧,可是當司馬尚和龐兩人都吃敗仗時,就應是李牧出馬的時刻了。」

    項少龍深心中愈發景仰李牧了,只要看看王這等猛將,說起他時仍頗有談虎色變之
感,即可見他確是英勇不凡。

    各人再談了一會後,這才興盡而散。

    次晨醒來,項少龍先苦練了一輪刀法,才與紀嫣然一起出門,後者是領人到春祭的
渭水河段,為黑龍出世預作安排和預演,否則若出了差錯,就會變成天下間最大的笑話
了。

    由於早有李斯通知小盤關於鳥應元獻金和桓的速授軍須作財政和人事的安排,所以
他不用先見小盤,而是直接往赴朝會,省了不少時間。

    項少龍忽然感到無比的輕松,自庄襄王被害死後,先是田獵、接著是到楚國去,還
有前日的決戰,好事壞事,一波接一波地洶涌過來,教他應接不暇,連喘口氣也有困難
。但在這一刻,壓力大大減輕了。

    至少在可見的將來,沒有甚麼特別傷腦筋的事。

    自己也算可憐,除了初到貴境時與美蠶娘一起過的那段日子,他從未真正全心全意
去享受過在這古時代裹自己那奇異的生活。

    正胡思亂想時,後方蹄聲驃響。

    項少龍和十八鐵衛同時回頭里去,原來是毒來了,後面還跟著韓竭、令齊兩人和大
群前後開道的親隨。

    只論氣派,項少龍確是瞠乎其後。

    毒轉瞬來到他旁,笑道:「項太人昨晚設宴歡飲,為何竟然漏了小弟呢?」

    項少龍大感尷尬,借著與韓竭和令齊打招呼,爭取到少許緩沖時間,匆匆間想好了
答案,微笑道:「那算甚麼宴會,只是昌平君臨時要為我搞個祝捷宴,還把兩位王大將
軍似拉夫般拉了來,吃的卻是由我提供的酒菜,占盡便宜,所以大人勿要怪我,要怪就
怪左相那小子吧!」

    毒、韓竭、令齊和其他人聽他說得有趣,都大聲哄笑起來,氣氛至少在表面上融洽
了很多。

    毒停不了笑地喘著氣道:「項大人的詞鋒可能比得上蘇秦和張儀,教小弟再難興問
罪之師。順道向項大人道個歉,前晚邱日升膽大妄為,自作主張,巳給小弟嚴責,希望
項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項少龍暗中叫好,知道毒因認定了呂不韋是頭號敵人,所以才這麼卑躬屈膝地來向
自己修好,笑道:「下邊的人有時是不會那麼聽話的了,是啦!為何仍未見國興來向我
報到呢?」

    後側的韓竭笑道:「這事間我就最清楚了,沒有十天丰月,休想做好官服印綬等物
,他怎敢妄去報到呢?」

    此時宮門在望,毒出其不意逍:「長話短說,醉風樓最近來了個集天下美色的歌舞
姬團,項大人今晚定要和我到醉風樓歡醉一宵,若是推托就不當我毒是朋友了。」

    項少龍心中暗道:老子從沒把你當過是朋友。但當然不會表露心聲,苦笑道:「若
項某人的嬌妻因在下夜歸而揍我一頓,要惟內史大人是問了。」

    毒啞然失笑道:「原來項大人說話這麼風趣,唉!真恨不得快點天黑,好能與項大
人把盞言歡,今晚黃昏小弟在醉風樓恭候大駕。」

    項少龍暗叫倒霉,他的希篁剛好和毒相反,就是希望永遠是白天,那就不用和毒虛
情假意地磨它整個晚上了。

    @第3章再來毒計桓騎的速援部隊,在咸陽王族和權臣的斗爭中,實是關鍵所在,若
給小盤掌握了這廢一支精兵,那任何人有異動時,都要顧慮到他們的存在。

    由於速援部隊的兵員是從外地挑選而來,集中訓辣,自成體,絕不像禁衛、都衛或
都騎般易於被人收買或滲透。

    所以呂不韋千方百計,軟硬兼施,也要把人安插到速援部隊內去。

    率好他揀的是蒙武和蒙恬兩人,其中亦包含了討好他們老子蒙騖的心意。

    小盤和項少龍等自然是正中下淒。

    當桓騎在殿上提議須增添兩名副將時,呂不韋一黨的人立即大力舉荐蒙氏兄弟,小
盤裝模作樣,磨躓一番後才「無奈」的答應了。

    繆毒措手不及下,一時難以找到資瀝和軍功比這兩人更好的手下,只好大嘆失著。
更加標了他對呂不韋的縑忌。

    項少龍自是暗中偷笑,現在他的唯一愿望,就是在黑龍出世後,能過殘年太平安樂
的日子,等到小盤登基,呂不韋氣數已盡時,便一舉把呂繆兩箕掃平,然後顎然引退他
去志之所以如此堅泱,除了源出於對戰爭的厭倦,不忍見大秦覆亡六國的情景,更有一
個連自己都不愿清清楚楚去思索的原因,那就是小盤的變質。

    在瀝史上的秦始皇,種種作為,既專制殘暴,又是窮奢極侈,假若他仍留在小盤身
旁,試問怎能忍受得了。

    所以唯一方法就是眼不見為淨。

    他在影饗歷史,而歷史亦正在饗蓄他,其中的因果關系,恐怕老夭爺出頭都弄不清
楚。

    早朝後,呂鯊固是喜氣洋洋,小盤等亦是暗暗歡喜。

    項少龍被小盤召到書齋去,與昌平君、李斯等研究了黑龍出梃的行事細節後,才離
開王宮。

    經過琴府時,忍不住又溜了進去找她,豈知琴清正在措示下人收拾行蘿,見他來到
,拉他往一齊含淚道:「我正要使人找你,華陽夫人病倒了,我要立刻趕往巴蜀,唉!
」

    項少籠方寸大亂道:「你這麼急就要走了。」

    琴渭靠入他褸裹道:〔夫人待我恩重如山,遺些年來她身體日漸衰弱,能撐到現在
已是難得。所以琴清怎也要在她這最後一段日子,陪在她身旁。

    諸事一了,我會回到你身違來,不要再說使人家更難過的話好嗎?「項少龍平復過
來,問道:「儲君知道了嗎?」

    琴清道:「剛使人通知了他和太后。」

    項少龍還有甚麼話好說。千叮萬曙下,親自送她上路,到了城外十多里處,才依依
惜則,返回咸隨城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刻,想起播毒的約會,無奈嘆了一口氣,扣匆
赴約去了。

    踏入醉風褸,伍孚迎了上來,親自領他往繆毒訂下的則院去,恭敬道:「內史大人
早來了。」

    項少龍順口問道:「還有甚麼人?」

    伍孚道:「大部是內史大人的常客,父有蒲爺教人有點意外。」

    項少籠愕然止步,失聲道:「蒲鵠竟來了?」

    此時兩人仍在園林內的小徑上,不時有侍女和客人經過,伍孚把項少龍扯到林內,
見左右除鐵衛外再無其他人後!低聲道:「大將軍可否聽伍孚說几句肺腑之言?」

    項少龍心中暗厲,肯信伍孚追種人有肺腑之言的若不是蠢蛋欽是白痴。

    表面當然裝作動容的道:「伍褸主請放心查言。」同時打出手勢,蓄荊善等監察囚
周動靜。

    伍孚忽然跪伏地上﹔叩頭道:「伍孚愿追隨大人,以後只向大人劾忠。」

    項少龍只感啼笑皆非,說到底伍孚亦算有頭有臉的人,乃咸陽最大青褸的大老閥。
這般卑躬屈膝的向自己投誠,確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忙把他扶了起來,道:「伍褸主萬匆如此!」

    蚩知伍旱硬是賴著不肯爬起來,這家伙也是演技了得,聲淚俱下道:「伍旱對於營
加害項大將軍,現已後悔莫及,只希望以後能為項大人盡心盡力做點事。若大人不答應
,欽不若乾脆一﹔i嘿!一刀把小人殺掉算了。」

    項少龍那還不明白他的心態。

    像伍竽這種小人,就像牆頭長出來的小草,那股風大,就被吹向那一方。

    以前他以為責命主是呂不韋,於是依附其下來陷害他項少龍,但現在才逐漸發他的
不好惹,到前數夭更忽然發覺到他和儲君竟親密至齊逛青齒,又有王崴王瞳這些重臣大
將的支持,兼之自己更挫敗了管中邪,榮升大將軍,這麼下去,到呂不韋敗亡之時,他
伍旱輕則被趕綞咸陽,重則株連親族,在這種情況下,唯一方法就是向項少龍表態劾忠
。

    亦可看出伍孚買的是以小盤為中心的政軍團體最可獲得勝利。

    所以伍孚雖只是個從市井瞄起的人,但卻比很多人有遠見。

    項少龍沉吟片晌,正容道:「若要我項少龍把褸主棍作自己人,褸主必須以行動來
証明你的誠意,而且以後要全無異心,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伍李叩頭道:「大將軍請放心,說到底我伍竽仍是秦人,當日只是一時糊涂,以為
仲父乃儲君寵信的人,而大將軍卻是卻是」項少籠已不知給人餓過多少汝了,怎會三言
兩語就立即相信他,心中煩厭,喝道:「給我站起來再說!」

    伍孚仍是叩頭道:「今趟小人冒著殺身之陳,也要向大將軍揭破繆毒的陰謀。」

    項少龍早知他手上必有講碼,才會這樣來向自己投誠,但仍猜不到關系到繆毒,半
信半疑道:〔繆毒若有陰謀,怎會教你知曉?「伍旱道:「此事請容小人一一道來。」

    項少龍低喝道:「你若再不站起來,我立刻掉頭就走。」

    伍旱嚇得跳了起來。

    項少籠拉著他到了園心一座小橋的橋攔坐下,道:「說吧,但不許有一字謊言,否
則你就不會見到明夭的太陽了。」

    伍旱羞慚道:「小人還怎敢欺騙大人,大將軍。」

    頓了頓後,伍旱鑽道:「內史府最近來了個叫茅焦的齊人,此人聲名極盛,尤以用
藥之學名著當世。」

    項少龍嚇了一跳,茅焦豈非小盤的御用內奸嗎?為何竟會奉連到他身上去呢~-(紲猜
得到中原因,以為他不相信,加強語氣道:「這」我嗎?那可能比行刺我更困難。~旱沉
聲道:「繆毒要害的是儲君。」

    其他~(輪-一笮﹔。,對他和朱姬并無好處,於呂不韋亦是不利。

    無論呂不韋或朱姬,權力的來源始終是小盤。

    項少龍淡淡道:「繆毒若粟干違種罪誅-族的事,怎會輕易告訴任何人呢?」

    伍旱道:「美美和繆毒闌系非淺,已相好多年,只是礙於有呂不韋在,以前只能偷
偷摸摸,現在雖做了內史,仍斗不過呂不韋,加上最近呂不韋有納芙美為套之意,繆毒
蓄急起來,向她透露點秘密,亦是理所當然。」

    項少籠早聞得繆毒和單美美間的關系,心底又多相信了几成。鏃眉道:「害死儲君
,對繆毒有甚麼好處?」

    伍孚肅容道:「要害死儲君,根本不須用到茅焦這種用藥高手,儲君身邊有很多內
侍都是繆毒的人,而妙在儲君茗發生了甚廢事,所有人都會把賬箕到呂不韋身上去。」

    項少龍點頭道:「情汲確是這樣。」

    伍孚見項少龍閑始相信他,興奮起來,卻把聲音盡量壓低遺:「美美說完了那番惹
起小人疑心的話後,就回小褸去。小人知她一向藏不住心事,必會找她的心腹小脾秀菊
密談,於是偷聽了整晚,終於找到了點蛛絲馬述。」

    見到項少龍瞧他的那對眼不住瞪大,伍孚尷尬地補充道:「項大人請勿見怪,在紅
阿姑的房中暗設監聽的銅管,乃青褸慣技,且都不為她們知道。也幸好如此,小人才能
查識繆毒卑鄙的陰謀。」

    項少籠聽得目瞪口呆,若非伍李親口說出來,那猜得到在與醉風四花顛鞣倒島時,
可能會有人在洗耳恭聆。

    伍孚櫝道:「美美告訴秀菊,繆毒蓄那茅焦配出一種藥物,只要連續服用多次,人
便會變得痴痴呆呆,終日昏沉欲睡,時好時壞,只要給儲君用上几服,儲君將難以處理
朝政,那時太后大權在握,繆毒還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嗎?」

    項少龍登時阡流浹背。

    這絛計策確是狠鯉非常,最徽妙是簸有人生疑,亦只會躁心到呂不韋身上友,皆因
呂不韋早有前科。

    正心駑膽顫時,伍孚又道:「其實美美對大人也有點意思,只因大人對她毫不動心
,她才轉愛為恨吧:她是小人養大的,自少就心高氣傲,等閑人都不放在眼內,則人要
給她贖身都不肯,但現在看來應是對繆毒死心塌地了。」

    項少龍這時那還有心情理會單美美對自己有意還是無儈。口問道:「楊豫是否和許
商纏上了?她不是管中邪的女人嗎?」

    伍孚泠笑道:「管中邪從來只把女人當作欲的工具:那有聞情去管楊豫。小豫一向
多倩,小人看她對大人比對許商更有意思呢!若大人有興趣,小人可把她送給大人,這
四個女兒除歸燕外,都根聽小人的話。」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故意說些話來哄我開心了。為何獨是歸燕敢逮抗褸主的命今
呢?」

    伍旱苦笑道:「這個女兒一向任性,自莫傲死後,性情大避,終日想蓄向大人報復
,連我多坎規勸她也不肯聽,希望大人勿輿她計較就好了。」

    項少籠想不到伍孚也有慈悲的一面,微笑道:「放心吧!要計較早就計較了。」

    想到不宜逗留太久,正容道:「此事我會如實報上儲君,異日繆毒授首之時,必不
會漏了褸主違份夭大的功勞。」

    伍孕千恩萬謝的拜倒地上。

    項少龍把他扯了起來。才賤額朝繆毒等候他的則院走去。

    心內不由百感交集。

    繆毒這麼做,勢須先得朱姬首肯。

                              人說虎毒不食兒

    想不到朱姬竟為了倩夫,狠下心去害自己的「親生兒子」。

    由這刻起,他再不用對朱姬有疚歉之心了。

    來到別院,項少龍蓄荊善等在外進小廳等候,與伍孚舉步走入大堂裹。

    六個几席分設大堂兩湯,見項少龍進來,繆毒這奸賊露出欣悅之色,領著蒲鵲、韓
竭、今齊、繆肆等起立施遍,陪侍的小姐則拜伏地上,執隆重周到。

    項少龍還櫝的當兒,虎目一掃,發覺醉風四花全到了,陪蒲論的是白蕾、單美美和
楊豫均在繆毒的一席,歸燕則坐在繆肆之旁,韓竭和今齊均各有另一名姑娘侍酒,雖比
不上白蕾諸女,亦已是中上之娶。

    項少籠見他們仍未舉驥,知在等候自己,歉然道:「請恕小弟遲來之罪,但千萬莫
要罰酒,否則小弟不但遲來,還要早退呢。」

    眾人聽他妙語如珠,哄然大笑,柔美的女聲夾雜在男性粗豪的笑語中襄,自有一番
難以替代的風流韻味。

    後側的伍孚引領項少龍坐入繆毒右方上席時,繆毒欣然笑道:「只要一向不好逛育
褸的項大將軍肯賞臉光臨,我們這覃好色之徒,已感不勝榮幸,那還敢計較大將軍是早
退還是遲到。」

    項少龍坐了下來,剛好面對蓄大奸面蒲鵑,後者舉道:「這并非罰酒,而是賀軻,
那晚我輸得連老爹姓甚麼都忘丟,竟忘了向大將軍稅賀,就以此作補償。」

    眾人轟然舉勸飲。

    項少籠彷盾即止,蓋岡想起了茅焦,若說沒有戒心,裁是敢騙自己了。

    伍李見狀附身低聲道:「酒沒有問題,全是新開的。」這才退了出去。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項少龍感到揚豫和單美美看他的眼光,與以前稍有不同,似乎
并非只有恨而無愛。

    繆毒放下酒,先介紹了韓竭身旁的姑娘丹覆和今齊身旁的花玲,繼而笑道:「項大
人莫要怪我多情不專,下官身旁兩位美人兒,其中之一是專誠來侍候大人的。我只是代
為照顧,以免美人寂寞,現在物歸原主,任大人挑一,競意味的等候項少龍選擇。須少龍
蹦涂起來,不聽伍孚的話還好,有了他那番話入耳後,再分不清楚自己對兩女應持的態
度了。遮-(孛好他清楚知道雖未致乎要對她們」如避蛇竭「,但仍以」敬雨-最是妥當
,從容笑道:「須某怎敢奪繆大人所奸,大人兼收并蓄,才事,~((~﹔(向繆毒撒嬌
,弄得滿堂春意,恰到奸處。同時討好了繆毒和項少龍,不愧歡場紋人。一蒲鵑大笑道
:「瑣大人確是厲害,輕耍一招,便避過了開罪我們其中位美人兒之失。蒲某若早點知
道大人的本事,便不會因大人在比武前仍來玩樂而錯下判斷,累得霖空如活A要靠繆大人
接濟才能與我的乖小蕾親熱親熱。」

    言罷摟著白蕾親了個嘴兒。

    白蕾欲拒還迎後狠狠在蒲鵪大腿搜了一記,惹來眾男的邪笑。

    不知是否因知悉了繆毒陰謀的緣故,項少龍發覺自己完全投入不到現場的情緒和氣
氛去。想起曾在一一十一世紀花天酒地的自己,才蓀然知道自己變得多麼厲害。

    到此刻他仍弄不清楚蒲鵑和繆毒的闕保,照理蒲鵲既是杜璧的一黨,自是縑成轎的
一派,支持的是秀麗夫人。輿繆毒的太后派該是勢成水火,但偏偏卻在遺惠大作老友狀
,教人費解。

    而且蒲鵑的眼神模樣,在在都顯示他乃探沉翕智,有野心而敢作敢為的人。但擺出
來讓人看的樣子,卻只是個戢於酒色財富的商家,只從違點!便知此人大不簡單。

    坐在蒲鷂下首的令齊笑語道:〔蒲老板最懂說笑,誰不知道大老閥的生意模跨秦趙
,愈做愈大呢。「蒲鵑嘆遺:「說到做生意,怎及得大將軍的岳丈大人,現在連闕中、
巴蜀和河東都成了他敷中之物,就算不計畜故,只是桑、蠶、麻、魚、盤、銅、鐵等貿
易往來,賺頭已大得嚇人,怎是我違種苦苦鏗營的小裔賈所能比較。」

    繆毒失笑道f「蒲爺不是想博取同倩,要項大人勸烏爺把羸了的錢歸還給你吧!」

    今趙蓮項少龍都失笑起來,遣蒲蘭自有一套引人的魅力。

    今齊筷娛道:「蒲爺的大本營,只論三川,自古裁是帝王之州,其他太原、上鴦,
都是中原要地,又是通往東酉要道,物產丰饒,商賈往來販運,經濟發達。蒲爺竟有此
說,是否有似」妻棄總是人家的好「呢!」

    這番話登時又惹起闌堂大笑。

    項少龍暗中對遺繆毒的謀士留上了心,雖只區區几句話,已足看出他是個有見識的
人。

    小盤欽定的內鬼茅焦沒有出現,可能是因時日尚棧,仍未能打入繆鯊這權力的小圈
子內。待他害小盤的陰諜得逞,情況才會改善。

    此時陪繆肆的歸燕發出一聲尖叫,原來是肆忍不住對她動起手腳來。

    醉風四花是當今咸陽最愆的名妓,身家地位稍差點的人,想拈根手指都難比登夭。
即管權貴如呂不韋、繆毒之流,也耍落點功夫,才能一親芳澤。

    而這亦是顯出她們身價不凡的地方。現在繆肆如此急色,可進而推之此君只是俗物
一件。全憑繆毒的親族關系,才有望進窺高位。

    繆毒和繆肆,就像呂不韋和被罷了職的呂雄,可見任用親人,古今如一。但卻每是
敗破之由。

    忽然間項少龍後侮起來。

    當年因貪一時之快,扳倒了呂雄,寶屬不智。若任他留在都衛梟,便可藉以牽制管
中邪了。

    想到這裹,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在繆毒坍台前好好的「善待」繆肆。

    繆毒狠狠瞪了繆肆一眼後,舉向歸燕謝罪。這個痛恨項少籠的美女才回嗅作喜,雖
然事後必會在姊妹間罵臭繆犀。

    項少籠又臟想起有法寶可偷聽這類對話的伍旱,覺得既荒謬又好笑。

    蒲鵑為了緩和氣氛,嘆道:「若說做生意,仲父才是高手,只看他A貝氏春秋)內對
農耕技朮的記述,廣及辨識上性、浹造土壤、四地制宜,父重硯間苗、除草、治虫、施
肥、標耕細作、生產季飾等,便知他識見確是過人了。」

    韓竭玲笑道:「若我韓竭有他的財力權勢,也可出部(韓氏春秋〕過過癮兒,現在
大秦人才鼎盛,甚麼柬凶弄不出來呢?」

    項少龍自然知道蒲存心不良,奸加深繆呂兩黨的嫌隙。卻不禁暗惠出了一身玲汗。

    自想到以(五德始終〕對抗呂氏春秋)後,他便把呂氏者秋〕忽略一旁。其實這本
划時代的鉅著正踩深影饗著這時代的知識分子,那是一種思懋的縛移,大慨可稱之為:「
呂氏主義」。

    所以縱使繆毒奸諜得逞,得益的最有可能仍非是繆毒而是呂不韋。

    在朝野的擁持下,貝不韋可輕易制造聲勢,蓋過朱姬。當他正式登上攝政大臣的寶
座,憑著他在文武兩方面的實力,他項少龍和繆毒就大媧臨頭了。

    在神思恍惚,魂游太虛間時,喔壢鶯贅響起道,「項人將軍神不守舍,又酒-~-鄱罹
爺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而關心自己的正是伍孚形容為多倩的楊豫,順水推舟道:〔
咋晚多喝了兩杯,醒來後仍是有些頭昏腦--鮪-帖(亨已搶著道:「倘茅先生非被儲君召
了入宮看病,裁可蓄他來看看項大人。茅先生向以醫道名著當世,包保能藥到醉除。」

    項少龍登時出了一身吟仟。

    小盤召茅焦到宮內去,自是借診病為名,問取倩報為實,但弊在茅焦是繆毒陰謀的
施行者,倘以花吉巧語,又或暗做手腳,額得小盤服下毒藥,豈非大媧立至。

    但想想小盤既是秦始皇,自不應會被人害得變成白痴,只是世事難測,怎能心安,
想到這裹,立時心焦如焚,霍地起立,施道:「請各位見諒,項某忽然記起一件急事,
必須立刻前去處理。」

    眾人無不愕然朝他望來。

                              第四章 正面挑戰

    繆毒皺眉道:「究竟是甚麼急事呢?可否派遺下人去做?眼下鯖髁還未陳上,何現
還有我特則為大人安排的歌舞表演呢。」

    蒲鵑也道:「項大人身子都未坐暖,就趕蓄要走,我們怎都不會放過你的。」

    項少籠暗罵自己糊涂,違事確可差人去辦,烏吉著就是最佳人選,只要由他通知滕
翼,再由膛翼找昌平君商議便成了。陪笑道:「是我一時急得糊涂,這就去吩咐下人,
請各位原諒。」

    繆毒等這才釋然,放他離去。

    項少龍步出大堂,來到外進的小廳堂處,荊善等正在大吃大喝,又與侍候他們的俏
妓打倩罵俏,樂不可支,偽是見不到烏言著。

    問起時,烏光惶恐道:「言著大哥溜了去找他的老相好,項爺莫要見怪他。」

    項少籠怎會見怪他,本想改派荊善,但想起叮趁機到外面松弛一下,問明了烏言著
要去的地點,想出去時,衛慌忙站了起來。

    項少籠早厭了終日有人跟在身後,又見他們正吃喝得木亦樂乎,勸止了他們,一個
人溜了出去。

    踏步林中幽徑,立時精紳一振,想起家有嬌妻愛兒,卻要在這種勾心斗角的場合與
人虛與委蛇,只好大嘆何苦來由。

    不一會轉上通往主褸的大道,一來夜幕低垂,一一來他只是孤身一人,故雖不時碰
上提燈往其他則院去的婢仆客人,都以為他是一般家將從衛之類的人物,沒對他特別留
心。

    快到主褸時,忽然見到伍孕匆匆趕了出來,沒有提燈,就在他身旁,不遠處低頭擦
身而過,轉入一條小路立,一點不知他的存在。

    項少龍心中一動,閃入林寰,逮遠躡在他身後。

    若非見他是朝醉風四花居住的那片竹林奔去,他絕不會生出跟嫁的興趣。

    因為四花現在全體山席了繆毒的晚宴,伍旱叉該忙於招呼賓客,實在沒有到那裹去
的理由。除年是有人在等候他。

    能在任何一花的閨閱等候伍李去說話的,苔不是呂黨裁楚繆黨的人,其他人怎敢和
這兩黨的人爭競。

    眼下繆毒等全在別院裹,那豈非是呂不韋方面的人在那稟等蓄嗎?

    項少龍展開特種部隊的身手,緊躡在伍竿身後,不片晌抵達了竹林處。

    只見入口處人影僮憧,把伍孚迎了進去。

    須少龍生出望洋興嘆的頹喪感覺,上坎是因有韓闖掩護,才能歷入這咸陽所有好色
男人都渴望能留宿一宵的「竹林藏幽」內。現在自己連一條攀爬的勾索亦欠奉,要潛進
去只是痴人說夢吧了!

    正想離閑時,腦際靈光一閃。

    伍旱不是說過可以偷聽醉風四花的說話,而她們卻懵然不知嗎?

    想來遺該不會是假話,因為只要項少龍加以追查印証,立可揭破伍李是在說誠。

    這種監聽工具,極可能是像在倌瞳君臥房內那條能監聽地道內聲息的輞管一類的設
備,自不應裝在林內四座小樓任何一憧內,否刖早就給識破了。

    但亦該裝設在附近,否刖距離過遠,傳真度會大打折扣。

    項少籠那還遲疑,浴蓄竹林搜尋過去,不一會在竹林另一方發現了一排囚間擺放雜
物的小屋,後面就是高起的外牆了。

    庠,--~馳洋千,(御~〔~-上了鎖。

    項少籠急忙取出飛針,不片刻便把其中一個簡陋的鎖頭弄了開來,拉開柜門分~(~
踝)延伸上來,尾端像個小喇叭,剛好讓人站蓄時可把耳朵湊上去。

    總算伍旱這小子沒有在這裝設上散挽他。

    不過這根銅管顯然不是通往伍孚要到的那座小褸去,因為聽不到半點的聲息。

    項少籠再試蓄弄開其他柜門,到第三個時,其中一根隱聞聲氣,忙把耳朵湊上去。

    聲響傳來,似乎是酒杯相碰的聲音。

    好一會後,一把男人的笑聲響了起來。

    由於人聲遇過違長達十多丈的銅管,不但聲音變質,還不太晰,所以一時無法辨認
出遺是伍孚還是甚麼人。

    接蓄一個男人說話道:「仲父的炒計真厲害,項少龍雖然其奸似鬼,仍給小人竊得
樺信不疑。」

    項少籠那還認不出這是伍旱在說話,恨得牙都痒了起來。

    另一把男聲笑道:「主要還是靠伍褸主的本領,仲父這條連環妙計才可派上用場,
異日儲君若出了事,誰都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去了。」

    只聽語氣,便知說話的是管中邪。

    項少龍暗叫好險。

    若非神差鬼使,教自己聽到他網的說話。這個就栽得重了,可能會永不超生呢。

    由此可見小盤確是責命夭子秦始皇,故能鴻齊夭。

    而呂不韋輸的卻是運氣,又或可能存在於虛緲中的夭命。

    同時也感心中煩厭。

    呂不韋的陰謀毒計不但層出不窮,還要不停接踵而來,自已何時才能有點安閑日子
過?

    惟有寄望黑龍的出世了。

    呂不韋的聲音由銅管傳入他耳內道:「美芙仍在陪那反骨賊子嗎?」

    伍旱答道:「仲父請放心,項少龍給我嚇得三魂不聚,很快會找借口離開,好去通
知儲君。而且小人早告欣了繆毒,美美今晚只可留到戌時末,屆時小人會去把美美接回
來的。」

    呂不韋冷哼一聲,不屑道:「這假闔賊子竟敢和我呂不韋爭女人,敢倩是活得不耐
煩了。」

    項少龍聽了一會後,知道再聽不到甚麼柬酉,把柜鎮還原後,匆匆溜丫出來。

    回到繆毒等所在的則院,赫然見到邱日升和渭南武士行綰的三大教席﹔:國興、安
金良、常杰全來了,坐在新設的囚席處,同時多了四位陪酒的美妓,姿色又稍遜於侍候
韓竭和今齊的丹霞和花玲。

    見他回來,首先發難的是楊豫和單美美,繆毒和蒲韻等則同聲附和,賁他藉詞逃席
,否則怎會這麼久才回來。

    項少龍比之剛才可說是判若爾人,心情大異。先與邱日升等客氣打招呼,接蓄然自
罰一杯,終平息了「公憤」。

    邱日升與他對飲時,神態出奇地冷娛,安金良和常杰則仍帶有敵意,反是國興這既
得利益者執足下屬之糧,雖仍稍欠熱情,但項少龍已感覺到他有感激之心。

    繆毒對邱日升等人的態度顯然并不滿意。頻頻以眼色示意,邱日升卻裝作看不見,
氣氛登時異樣起來。

    項少龍這時又發覺單美美看自己時俏目隱含猓刻的仇恨和憎惡,暗忖心理的影響竟
是如斯厲害,因再不相信伍孚的話,所以觀感完全改變過來。

    現時大堂八個酒席,就只項少龍一人沒有侍酒的姑娘。

    肴臟此時閑始端上,用的是銀筷子,以防有人下毒。

    繆毒笑道:「蒲箭一向不會空手訪友,今趟來咸陽,就帶來了個集夭下美色的歌舞
姬團,以供我等大閑眼界,其台柱三絕女石素芳,更是聲、色、藝三絕,顯倒眾生。」

    項少龍心中大訝,聽繆毒這麼說,這顯然是個職業的巡回歌舞蠻,并不附屬於任何
磺貴。在此處處強權當道的時代,石素芳如何仍能保持自由之身,能夠隨處表演呢?

    在這古戰國的時代裹﹔無論個人或圃體,除一般平民百姓外,都含有某種政治意昧
或目的。照理違個歌舞團亦不例外。只就它輿蒲鷗拉上關保,就大不簡單。

    蒲騙得意洋洋道:「本人費了兩個月時間,親到耶鄱找著團主金老大,甘詞厚幣,
才說得動他帶團到咸陽來,已安排奸在春祭晚宴上表演助興﹔今晚可說是先來一場預演
。」

    邱日升插口道:「聽說」三絕女-石素芳與那晚在仲父府技懾全場的齊國「柔骨美人
-爾宮媛,以及燕國有」玲瓏燕「之稱的鳳菲,合稱三大名姬,想不到今夭的咸陽一舉來
了兩姬,我等確是眼褐不几。」

    項少籠這才知道那晚行刺自己的柔骨女名叫爾宮媛。

    三大名姬內,至少有一個是出色當行的女刺客。

    其他兩個又如何?

    項少龍不禁生出好奇之心。

    繆毒邪笑道:「仲父想必嘗過柔骨美人的滋昧,不知蒲爺可瞥試過石素芳的房內三
絕,又能否透露一一一。」

    所有男人都笑了起來,眾女則嬌碩笑罵,她們都習慣了男人這類露骨言詞,亦知道
怎樣作出恰當的反應。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繆毒重用遺種只懂風月之挂,實已種下敗亡之因。

    蒲鵑先陪澤人笑了一會,才道:「假若這麼容易可一親香澤,石素芳恐已給人收於
私房了。石素芳每到一地,均要有人保証不會被逼實身,今趙的保家就是蒲某人,試問
蒲某豈能作監守自盜的卑鄙之徒?」

    坐在邱國升下席的安金良正嚼蓄一片難肉,含糊不地咕噥遺:「那就太過可惜了!
」

    登時又引起一陣哄笑。

    楊豫此時站了起來,提瞽酒壹來到項少龍旁,雙膝先觸地,再又坐到他小腿上,笑
騁如花道:「項大人,讓奴家敬你一杯!」

    項少籠瀟舉杯,讓她斟酒。

    繆毒笑道:「豫姑娘既對項大人有意,項大人不若就把她接收過去吧!保証她的榻
上-絕,不會比石素芸遜色。」

    眾人再汝起哄,推波助瀾,只有邱日升等臉露不屑之色,對項少龍仍是根有井蒂。

    項少籠見追風韻迷人的美女赧然垂首,不勝嬌柔。就算當作她是在演戲,仍感一陣
強烈的沖動。這是男人與生俱來對美女的正常反應,尤其想到她可能毒如蛇蜴,更添另
一番玩火般危險刺激的滋味。

    哄笑聲中,楊豫仰臉模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又垂下螻首,櫻歷輕吐道:「若須大
人能騰出少許空閘,楊豫愿荐枕席。」

    這兩句話,由於音屢襪細,只有項少籠得以耳聞,倍增暗通款曲的纏綿滋味。

    項少龍目光落在她起伏有致的酥胸上﹔差點脫口答應。孝好最近每犬雞嗚前便起來
練劍,把意志練得無比堅毅。咬牙低聲道:「心結難解,請豫姑娘見該。」

    楊豫以幽怨得可把他燒熔的眸子睹了他一眼後,退回繆毒一席去。

    項少龍主動舉起酒杯,向各人勸飲,眾人哄然舉杯,但邱日升方面除國興外!其他
人的神態就勉殘多了,只是懇街了事,熱情欠奉。

    接蓄邱日升和蒲騙對飲了一杯。

    項少籠正奇怪為何繆毒似乎一點控制不了邱日升時,剛巧見到蒲邱爾人交換了個大
有霖意的會心徽笑,靈光一閃,想通了繆毒和邱日升的闌系。

    邱日升以前是陽泉君的人,傾向小盤之「弟」成槭。現在他仍是成蟒派,但卻改為
輿杜璧和蒲鵑勾結。

    杜璧和蒲鵑系力雖大,卻是集在東三郡方面,那亦成了成摒的根婊地。

    遣可是呂不韋一手做成,故意留下這條尾巴,使朱姬和小盤不得不倚仗他去對付。

    但杜璧等亦希望插足到咸陽來,於是才有邱日升詐作投靠繆毒,使呂不韋亦礙蓄朱
姬奈何不了他們。

    奇怪復雜的關系就如此形成了。

    他當然不會把觀察得來的寶賁資料透霹給繆毒知道。

    呂不韋在玩權力平衡的游戲,他也只好奉陪。

    有了這種體會後,項少龍登時知道自己成了蒲、杜璧和邱日升一方的首要攻擎對像
。

    去他項,便可立即咸陽各大勢力舀是險象機生的均衡局面。

    對蒲杜等人來說,自然是愈亂愈好。

    現在秦國軍方反對呂不韋的人簸非少數!只要杜璧能聯結其中最大的几股力量,例
如王機、王陵。王菌,又或昌平君、安谷筷等!成螃便大有把握與呂不韋表面支持的小
盤爭一日之短長了。

    只要去了小盤遣最大障礙,成轎就楚大秦的當然任者了。而這首要薔手之務裁是斡
掉他項少龍,使咸陽陷進亂局中,他們才可混水摸了小盤違絛大魚。

    就在此時,他看到邱日升頻頻用眼色向國興示意,好一會後,國興才不大情愿地道
:「大將軍遺爾夭不知是否有閑倩到我們行館表壙一汝刀法讓我們大閑眼界呢?」

    同一樣意思的話,比起泱戰前那晚國興在醉風褸說出來的,已完全役有了那種劍拔
弩張的味道了。可知紀嫣然的感之以義,小盤的誘之以利,已多多少少打動了他。

    說到底,以小盤為首的政治集團,始終是當時得勢,國興以前因先依附了楊泉君,
才苦無門路加入項少龍的一方。現在得此良機,要他再為邱日升犧牲實是何其難矣。

    項少籠尚未說話,繆毒故作訝然道:〔大將軍如有神助的刀法,國大人不是曾親眼
目睹嗎?為何仍要多此一舉,再見識多一坎呢?「這鐫句話極不客氣,顯示繆毒非常不
高興。邱日升哈哈一笑道:「正因為項大人刀法如神,我等才要請大人到行館抬點一下
手下兒郎,內史大人誤會了。」

    項少籠徽微一笑道:「若邱綰主答應明天親自下場,我項少龍怎也會到行館去領略
教益。」

    此語一出,包括蒲鵑在內,眾人同時色變。

    這殘句話雖是客客氣氣道出來,但擺明項少龍有簌死邱日升之心,而且事後誰也不
敢追究,因這是邱日升咎由自討的。

    蒲鷂和邱日升色變的原因,就是感到項少龍已看穿他們和繆毒的貢正關保,才如此
不留情面。

    繆毒等色變的原因,就是項少龍此語既出,以邱日升的身分地位,就算明知必敗,
也只有挺身應戰,再無轉圓餘地。

    單美美等諸女卻是被項少龍不可一世的英雄氣概所震撼,芳心悸動。

    果然邱日升仰夭長笑,裹氣干云道:「近年來從沒有人像項大人般肯與本館主玩上
兩手,明夭午時,邱某人就在館內恭候大駕。」

    話畢霍地站起來,向蒲鷗和繆毒等人略一施柜後,拂袖去了。

    國興等只好扣匆施擅,隨他離去。

    大堂的氣氛一時尷尬之極。

    眾人臉臉相顱,想不到邱日升氣量如此殘窄時,伍孚一臉疑惑地走了進來,遺頻頻
回頭朝邱日升消失的方肉望去。

    頃少籠笑道:「伍樓主是否要來接美美去輿仲父相見呢?」

    繆毒和伍孚同時劇震變色“第五章三絕美人伍孚雙膝一軟,跪了下來。事實上,他
一時之間仍弄不清楚眼前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只知自己心中想著的事,被項少龍一口揭
破,由於作賊心虛,那就像一個以為把自己包藏在密封厚衣的人,忽然變成了赤身裸體
讓人一覽無遺。項少龍看穿的雖只一點,但伍孚在感覺上卻像所有事全給看破了。一時
間他雖仍末能意識到確實的後果,但潛意識中卻知道若自己卑鄙的行為被識破,等若開
罪了儲君和項少龍,必將惹來滅族大媧。所以他跪下來乃是近乎下意識的反應。繆毒勃
然色變的原因是伍孚騙了他。早先伍孚謊稱單美美身體不適,必須早退,當然今晚亦不
能陪他度夜,豈知竟是因要去陪呂不韋,此事確是孰不可忍。他雖奇怪項少龍為何會知道
美美是去陪呂不韋一事,但憤怒卻蓋過了求知心。除單美美猜到了一點點外!其他人都
愕然望著跪伏地上的伍孚,弄不清楚發生了甚麼事?項少龍訝道:「伍摟主不是做了甚麼
錯事吧?所謂生平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褸主看來卻剛剛相反,聽了匾區一句
話便跪了下來,這是為甚麼哩?」伍孚亦是老奸巨猾的人,定過神來,暗罵自己膽小心
虛,忙爬了起來,乾咳道:「小人只是一時失足,閃得跪了下來,教各位大人爺們見笑了
。」繆毒冷哼一聲道:「樓主來此,不是有如項大人所言,要把美美護送與仲父吧?」
伍孚對繆毒,遠不如對項少龍的畏忌,忙道:「實情確是如此,不過若內史大人不高興
,小人這就回去推掉仲父好了。」伍孚此時驚魂未定,只想迅快離開,以查証為何項少
龍竟會知穿這件事。其中一個可能性,自然是因項少龍的人發覺呂不韋來了。

    單美美發出一陣清脆的嬌笑,沖淡了不少凝重的氣氛後,嬌哮地道:「項大將軍剛才
出去打了一個轉,是否碰到仲父來了?」項少龍知道單美美是借機通知伍孚,教他不用
擔心,以為給項少龍識破了所有機密。只從這點!就可知單美美實在是呂不韋的人。淡
淡道:「我沒有見到仲父,但我的手下卻見到他的隨從,所以隨口一猜,怎知卻累得伍
褸主摔了一跤。」伍孚和眾人這才釋然,項少龍則心中好笑。

    繆毒探手過去,挽著單美美的小蠻腰,向伍孚喝道:「樓主該知眼下應怎麼做吧?
」伍孚垂頭應是,狼狽地退出堂外。

    蒲鵑舉杯笑道:「生平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這極有意思的詞句我蒲蘭尚
是初次得聞,項大人炒語如珠,蒲鵲敬你一杯。」眾人均有同感,齊齊舉杯向項少龍致
敬。

    項少龍心中苦笑,知道自己又引用了超越這時代的名句。蒲鵑故意重提這兩句話,
自是看穿了伍孚作賊心虛。

    此時各人都有几分酒意,繆毒笑道:「不若就讓我們暫忘明天要發生的事,先欣賞
三大名姬之一的石責芳色聲藝三絕的精采演出吧!」項少龍舉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天愁來明日當,我們再喝一杯。」包括單美美等諸女在內,人人屏息靜氣,等待石
素芳的出場。

    連項少龍也懾於她的三絕聲名,生出期待之心。

    那隊由十八名女子組成的樂隊,此時巳置身近門的一端,在吹奏敲擊各式樂器發出
纏綿樂韻的同時,訓練有致地攏舞著身體,舞姿曼妙,教人悅目賞心。

    她們都是年玉貌,身穿蔣衣,配上舞樂,引人之極。

    忽然鼓樂一變,兩隊各八人的美艷歌姬,手持羽扇,身穿輕紗,分由兩遺側門舞進
堂來,乍合倏分,變化出各種不同的人造圖案,看得在場男女,均嘆為觀止。

    秦國雖是當時頭號強國,但若論文化風流,那是其他六國對手。

    單美美等已是秦國第一流的歌舞姬,但見到這來自東方的歌舞團,亦只好自傀不如
。

    最精采是輕紗下隱見淡紅色的褻衣短褂,香肩勝雪,玉臂粉腿,擺曳生姿,看得眾
男兩眼放光,繆肆這色欲之徒更是口涎直流。

    項少龍乘璣觀察眾人反應,繆毒和今齊、韓竭等雖未像繆肆的失態,但亦是目瞪口
呆。只有蒲鵑神色沉冷,可知此人擺出來的姿態,只是眩惑別人的一種假像。

    兩隊舞姬,在千變萬化後,由分而合,聚成一個大圓,樓屑輕吐,發出曼妙無倫的
歌聲。

    項少龍半句也聽不到她們在唱甚麼,正思量間,眾舞姬忽地瑚蝶般飛散四方,一位
絕色美女赫然出現在眾女的正中處。

    眾人都不知這俏佳人何時來到,怎樣躲在歌姬陣中,到蒲鵑帶頸鼓掌喝采,才如夢
初醒般附和起來。

    這美女身著鮮黃繡花的裙,足登絲織鐫花鮪鞋,頭上的釵簪以玳瑁攘嵌!雙耳戴了
明珠做的耳瑣,粉頸挂上竇石綴成的珠鍵,混身光華流轉,配起她顫顫巍巍的聳挺酥胸
!讖細得僅盈一握的腰肢,白如絲緞的皮膚,胖瘦適中的身材,妖絕婀娜,動人至極。

    瓜子般的俏臉上了一對顧盼生妍的明眸,在兩個美麗的酒窩襯托下香唇像一抹由老
天爺那對妙手勾畫出來的丹胭脂,艷麗濃郁,卻一點不落於塵俗。

    她雖坐在地上,未有任何動作,但只坐姿已使人感到她態嫻雅,輕巧無倫。

    最令項少龍印象探刻的是她長秀而潔白的脖子,那使她在妖艷中透出無比高貴的氣
質,比之琴清和紀嫣然,亦不會遜色多少。

    石素芳這一亮相,宛如艷陽初升,光華奪目,不論男女,均被她美絕當世的扮相震
懾得不能自已。

    其他舞姬以她為中心坐了下來,輕輕遙向她而揮動羽扇,使人清楚知道她才是歌舞
團的核心和靈魂。

    石素芳像一點不知自己成了眾人眼光的唯一目標,像獨坐深閨之內,顧影自憐地作
了几個使人心跳情動的姿態表情後,才幽幽唱了起來。

    石素芳的紅唇放送出嫖緲優美、如云似水的歌聲,反覆如波推浪涌,彷佛勾留在氤
氳纏錦的氣氛中,不但自己欲舍難離,也教人走不出去。

    項少龍本是不懂音律之人,但這些年因受紀嫣然的影響,已略夸一二,這時聽到她的
淒幽的歌聲,腦海泛起一幅美麗的圖畫,若似夢境裹有位活在深邃幽谷內的仙子,正徘
徊水畔,對著自己美麗的倒影深情詠吟,其動人處比之紀嫣然的簫音,亦是不遑多讓。

    她唱的是詩經中的〔采薇〕,是描寫將士出征的寫懷詩,不斷重唱「采薇采薇」,
然後是一段將士感懷的描寫,那種纏綿哀怨的歌聲感情,誰能不為之傾倒。

    她的歌聲雖是若斷若續,似實還虛,但偏是異常清晰,咬字明確,教人聽得一字不
漏。當她唱到「若我往矣,揚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
心傷悲,莫知我哀。」聲音轉細,與樂音同時消沒,化入千山萬水外的遠處時,眾舞姬又
把她圍攏遠掩起來,羽扇顫震間,全體退出門外去。

    眾人感動得連拍掌喝采都忘掉了。

    項少龍亦神為之奪,傾倒不已。

    眾人迷醉無言時,一名四十餘歲的華服大漢走了進來,一揖倒地道:「金成就參見蒲
爺和各位大人。」蒲鵑回過神來,笑道:「這位就是金老大了,全賴他的苦心訓練,各
位才能聽到剛才比仙額還動人的歌聲。」繼而把各人介紹給金老大。

    繆毒欣然道:「人來,給我賞金老大十兩黃金。」當下,自有人拿餞給金老大。

    項少龍暗忖繆毒近來定是刮了很多銀兩,否則怎能隨手大筆打賞。

    金老大千恩萬謝時,蒲鷗識趣地道:「石姑娘今晚心情如何?可否請她來陪我們閑
聊兩句,好讓我等表達仰慕之情。」金老大顯然應付慣這種場面,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
道:「我這女兒絕不能對她操之過急。持小人找到時機,再安排她和諸位大人見面,此
事可包在小人身上。」眾女均松了一口氣。

    單美美等醉風四花更微露不屑之色,表面似不值石素芳擺的架子,骨子裹自然因為
她能傾倒眾人妒忌得要命。

    若論姿色,單美美比之石素芳,實是不遑多讓。但若論聲藝卻至遐了一籌。至於包
裝形象,更輸了一大截,假如這都是金老大這「經理人」設計出來,那金老大就大不簡
單了。

    金老大轉向項少龍道:「我這女兒一向眼高於頂,但對項大人卻特別留心。今晚就
因知道大人有份出席,特別開心,還唱了她的首本名曲。」項少龍連忙謙讓。同時心中
大罵,剛才石素芳唱曲時,眼尾都沒看過自己,而金老大卻偏要這麼說,擺明是蒲鵑的
囑附,以挑起繆毒對自己拓忌之意,其心可誅。

    果然繆毒雙眼閃過嫉恨之色,哈哈笑道:「既是如此,金老大只須安排石小姐和項
大人私下相見就可以了,有我們這些旁人,反為礙事。」項少龍恨不得痛摑金老大兩巴
掌,同時亦暗驚蒲韻兵不血刃的毒辣手段。

    這一招閑計,用在甚麼人身上都比不上用在繆毒身上生效。

    因為繆毒一向拓忌項少龍和朱姬的關系,所以金老大這几句話可說正中要害。

    項少龍別頭向身側的繆毒苦笑道:「繆大人切匆對金老大的說話為真,我看石小姐對
任何人都不在意才是真的。」繆毒乾笑兩聲,顯是仍難以釋然。

    最高興的當然是蒲鷂,舉杯勸飲。

    金老大乘機退了出去。

    不一會伍孚又來了,還有呂不韋、管中邪和許商三人,且把金老大扯了回來。

    眾人均大感意外,愕然以對。

    呂不韋來到堂心,眼光掃過各人,最後落到繆毒身上,哈哈笑道:「我今趟來是要
罰內史大人三酒。」繆毒、項少籠等紛紛起立施禮,單美美諸妓則拜伏地上。

    繆毒一向在呂不韋淫威下過活,近來雖因有朱姬撐腰,飛皇騰達,但舊主餘威猶在
,不見面時還可逞威風,現在面對著面,立時像矮了半截似的,囁嚅道:「仲父為何要對
卑職興問罪之師呢?」呂不韋持須長笑道:「少龍、蒲老閥和諸位美人兒可作見証,讓
我逐項罪一一數出來,看是否罰得有理。」在呂不韋身後的許商喝道:「還不給內史大
人先斟第一罰酒?」呂不韋欣然道:「美人們請坐!」眾女依言坐了起來。

    單美美和楊豫一人提壺,另一人取,斟滿了一酒,遞到像見到貓的老鼠般的繆毒手
上。

    項少龍不由心中暗贊,呂不韋一入場,便憑其身分氣勢把各人全壓住了,完全操控
了主動之權。

    那被「押」回來的金老大則一頭霧水的站在伍孚之旁,弄不清楚目下究竟發生了甚
麼事。

    繆毒的手下韓竭、今齊、繆肆等見項少龍和蒲鵑亦是啞口無言,更是沒有插嘴的餘
地。

    卓立呂不韋另一旁的管中邪則臉帶微笑,神態自若,今人一點看不出几天前他曾敗
在項少龍的百戰寶刀之下。

    呂不韋負手身後,悠然舉步來到繆毒席前,微微一笑道:「首項罪名,就是明知本仲
父來了醉風棲,竟不過來打個招呼,何時我們的關系變得和陌路人沒有任何分別了?」
繆毒大感尷尬,哭笑不得應道:「該罰!該罰!」舉飲了第一罰酒。

    蒲鵑看著單美美為繆毒斟第二罰酒時,哈哈笑道:「仲父這第一罰酒,罰的該是我
們全體才對。」呂不韋搖頭笑道:「本仲父怎敢怪蒲老板,但責怪小繆卻是理所當然,是
嗎?內史大人?」繆毒眼中怒火一閃即近,這几句話當然是暗指他忘恩負義了。垂頭沉
聲道:「仲父的話自然錯不了。只不知第二罰的又是甚麼?」呂不韋目光落到項少籠身
上,微笑道:「少龍料事如神,不若由你來猜猜看。」項少龍與繆毒交換了個眼色,苦
笑道:「仲父行事出人意表,教我如何猜測呢?」呂不韋大感得意,在眾人注視下於場
心來回鍍起方步,最後來到大堂向門的一瑞,環顱全場笑道:「第二仍是與第一罰的事
有關,剛才碰上金老大,問起來始知小繆私下安排了在此欣賞三絕女的聲色藝,如此難
逢的機會,小繆怎可漏了我呂不韋的一份兒?」管中邪附和道:「我當然沒資格賁罰小
繆,但仍忍不住要怪小繆不夠老朋友。」繆毒給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椰掄奚落,又口口
聲聲像從前般喚他作小繆,臉色開始難看起來,但又苦於形勢仍遠及不上呂不韋,椎有
硬咽下這口惡氣,忍氣吞聲地把第二罰酒喝了,嘆了一口氣道:「這第三罰酒,恕卑職
真想不到原因了。」蒲鵑皺眉看著呂繆兩人,一頭霧水,顯然想不通為何呂不韋要來公
然落繆毒的面子。

    只有項少龍隱隱猜到原因,皆因呂不韋以為已通過伍孚蠱惑了項少龍,陷害了繆毒,
故蓄意制造出聯手打擎繆毒的聲勢,矛頭更是直指朱姬。

    假若小盤肯和呂不韋聯起手來對付繆毒,就算朱姬都包庇不了他。

    再想深一層,呂不韋顯然是在試探項少龍是否中了他的反間之計。

    想到這裹,項少龍心中一動道:「若第三項罪名是輿美美小姐有關,可否請仲父暫
時放過內史大人,不再說出來,那就皆大歡喜,大家可以各自快樂地回家睡覺了。」今
趟輪到呂不韋、管中邪等臉色微變,顯是給項少龍說中了心事。

    單美美花容失色,瞥了項少龍一眼後,跪伏地上,嬌軀微顫。

    繆毒立即恍然大悟,知道呂不韋是要公開宣布納單美美為侍妾,那他若仍要和呂不
韋爭奪這美人,自是罪大惡極,有負呂不韋提拔之恩了。

    堂內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呂不韋終是一代人杰,提得起放得下,向項少龍豎起拇指贊道:「還是少龍了得,
就因你這兩句話,本仲父收回第三杯罰酒。」接著冷喝道:「美美你先回小樓,轉頭本
仲父就來見你。」

    單美美惶然望了氣得臉色鐵青的繆毒一眼,低頭站了起來,忽然淚如泉涌,掩臉奔
了出去。

    韓竭手按到劍柄上,望向繆毒,顯是只要繆毒一個眼神,就立即動手了。

    管中邪和許商亦手握劍柄,但卻故意不看韓竭,裝出不屑之狀。

    大堂內立即殺氣騰起。

    繆毒雙目凶光一閃,倏又斂去,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夜了,大家早點休息也好
。」呂不韋仰天打了個哈哈,向蒲蘭和項少龍分別打了個招呼,掉頭便走,管許兩人隨他
去了。

    繆毒沉吟半晌後,搖頭苦笑道:「現在我只想到外面吸兩口清新的空氣。」項少籠
嘆了一口氣,卻是因心情輕松而發,因為知道呂不韋和繆毒的對抗和沖突,終因單美美
這導火線而表面化了。

                              第六章 光芒四射

    繆毒和項少龍兩人并騎而馳,在咸陽的古代大街緩緩而行。

    十八鐵衛在前方開路,繆毒的親衛則隨在身後。

    由於不久前才發生了暗刺事件,故人人提高警覺,不敢掉以輕心。

    韓竭、繆肆和令齊三人緊跟於後,不過仍隔了一段距離,好讓兩人可放心說密話甫
離妓寨,繆毒最後一絲的卑容立時消失,臉寒如冰,一言不發。

    走了半盞熱茶的路後,繆毒呆望前方燈籠光映照下的街道,沉聲道:「呂不韋實在欺
人太甚。」項少龍慣性地細聆蹄聲的響音在空廣無人的長街回蕩著,嘆了一口氣道:「
目前形勢下,內史大人還是忍一時之氣吧!犯不著為一個女人與他正面沖突。」繆毒咬
牙切齒道:「項兄看到美美的無奈和痛苦嗎?她的心是向著我的。」項少龍想起單美美
哭著離開時瞥他的眼神,不由勾晝出一幅這美女美麗的胴體被緊壓在呂不韋臭體下的情
景,苦笑著欲語無言!繆毒像自說自話般低吼道:「我要殺了呂不韋,」項少龍別頭往他
望去,剛好繆毒的目光往他射來,兩人對望了一會後,項少龍道:「先不說能否殺死他,
但若呂不韋真的死了,秦國會立即陷進亂局裹,繆兄還是三思才好。」繆毒嘴角露出一
絲苦澀的笑意,頹然一嘆。

    項少龍亦心中暗嘆。

    自己實在太重感情,雖明知繆毒是狼心狗肺的人,對他項少龍更是不安好心,但現
在見到他被呂不韋多方迫害,仍興起同情之念。看來自己真不是搞政治的料子。對敵人
都這麼容易心軟。

    此時來到一個十字街,左方可通往城南的甘泉宮,向前則是項少龍歸家之路,繆毒
勒馬停定,整隊人隨之停了下來。

    項少龍心知肚明繆毒要往甘泉宮去找朱姬,好在臥榻上向她欣苦,心中立時不舒服
起來。

    繆毒勉力振起精神,道:「項兄明天是否打算殺死邱日升?」項少龍怎也不能不在
此事上給他一點面子,微笑道:「這事由繆兄作主好了。」繆毒想不到項少龍如此肯賣
賬,一震道:「項兄真夠朋友,這事情我是明白的。邱日升寶在太過分。但此人目前對
我仍有點用處,項兄給他一些挫折吧!」項少龍淡淡道:「就依繆兄之言好了。」頓了
頓乘機問道:「繆兄和蒲鷗究竟是怎麼樣的關系呢?」繆毒皺起眉頭,好一會才道:「
現在他致力巴結我,我見沒有甚麼害處,便敷衍一下他。此人在秦趙均有龐大的勢力,
以前一直和陽泉君勾結,現在失去了靠山,又見杜璧沒有甚麼作為,自然要另外找人支撐
了。」這麼一說,項少龍立知蒲蘭給了他很多好處,也不揭破。

    兩人道則後,各自走了。

    回到烏府時,已是二更時分,宅內燈火通明,大多數人仍出奇地尚未就寢,原來是
護送鄒衍出境的烏果回來了。此君乃烏家的開心果,上上下下無不歡喜他。此時正在大
廳內口沫橫飛的說起旅途的趣事見聞,聽得紀嫣然諸女和趙大等人不時爆出哄笑。他就
是那種能把完全不好笑的事弄得今人忍俊不住的說話高手。

    周薇小烏依人般待在他旁,神情歡喜,眾人中以她和田氏姊妹笑得最是厲害。只要
烏果來個表情,不用說話她們早笑彎了蠻腰。

    滕翼和善蘭則坐在一角,感受著廳內融洽的氣氛。荊俊今晚因要值夜,故不在此。

    經過了外間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回到這溫馨天地的項少龍心中頓生溫暖。

    烏果見他回來,忙起立致敬道:「項爺巡夜回來了!」此語一出,眾人再發出一陣
哄堂大笑。

    勝翼站了起來,笑道:「夜了!明天再談吧!」烏果一把拖著周薇的讖手,嚷道:
「夜了!大家去睡鱟吧!」周薇在眾人的笑聲中,掙脫了烏果的手,羞紅著小臉溜往後
宅,而烏果卻裝出個急色的模樣,追著去了。

    眾人一哄而散,只剩下紀嫣然諸女和滕翼夫婦。

    紀嫣然白了他一眼道:「我還以為夫君大人今晚不回來呢。」項少龍呼冤道:「賢
妻以為我想去與繆毒這種人鬼混嗎?不過今晚卻有盛大收獲。」滕冀追問下,項少龍把
今晚發生的事如盤托出。

    善蘭怒道:「呂不韋真是卑鄙無恥,但繆毒亦非好人,最好是他兩個都死掉了。」
烏廷芸關心的卻是別的事,問道:「那石素芳是否長得很美?」項少龍識相答道,「算
得相當不錯的,但總不及芳兒的明眩。」烏廷芳立時眉開眼笑,不再糾纏。

    蹼翼沉聲道:「明天三弟真要為繆毒而放棄鏟除邱日升的良機嗎?」項少龍嘆了一
口氣道:「想深一層,現在仍不宜除去邱日升,多個人與呂不韋作對該是好事。」岔開
話題,問起紀嫣然試演黑龍的情況。

    紀嫣然秀眸閃亮,油然道:「有嫣然主持,夫君大人放心好了。」滕冀站了起來,
伸了個懶腰道:「大家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明天便到那破行館大鬧一場,使人知道我
們絕不好惹。」趙致笑道:「現在我們的項爺慣了在開戰前都要到醉風樓逛逛,不過今
次恐怕沒有人敢再下重注買項爺輸了。」嘻笑聲中,各人回房去也。

    次日早朝時,由於立春將至,新的一年快將來臨,秦廷上下集中討論有關財政開支
的各項問題。

    呂不韋掌管財務,早准備充足,於一個月前已向小盤提交了洋洋萬言的「預算案」
。

    總的來說,呂不韋都是加重賦稅,增加國庫收入,主要用以應付即將而來大規模軍
事行動和建造鄭國渠的開支。

    這些天來小盤、李斯、昌平君和王陵不時密議,就是討論這財政的預算。項少龍對
此一竅不通,又因要應付管中邪之戰,故免了參與之苦。

    呂不韋再詳細解釋了一趟整個預算案後,文武百官已站了足有兩個時辰,小盤格外
開恩,使人搬來地席,賜各人坐了下來。

    呂不韋途說完畢後,意氣風發道:「理財之道,在於應加則加,應兢得減,用得其
所。今我大秦國庫充盈,積粟如山,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自應
多開財路,廣增賦稅,奮勇東進。只有多占土地,我大秦才可韃續強國強兵的策略,此
實我大秦開國以來,從所未有統一天下的良機。」呂不韋坐下來時,朝臣紛紛附和。

    朱姬始終非是這方面的專門人才,只有點頭的分子。

    項少龍聽出呂不韋隱有秦國之所以有今日,全歸他功勞之概。他當然不希望秦國全
力東進,不過卻沒有駁斥呂不韋的口實,只有暗暗氣惱。

    幸好小盤顯然輿李斯等商議後,另有想法,一直沒有表示同意。

    蔡澤、王緝等紛陳己見,歌頌呂不韋的英明神武、治國有方後,小盤淡淡道:「左
相有何意見?」昌平君振起精神,站了起來,移到殿心,面向朝階上高踞而坐的小盤、
朱姬、呂不韋三人道:「我大秦朝自孝公敗楚魏之師,舉地千里,惠文王拔三川之地,
西并巴、蜀,北牧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鄒、郢。昭襄王強公室,杜私斗,蠶食
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至今更新得東三郡,誠宜先行富民之策,鞏固所得之地。兼
之現在鄭國渠建在在需財,大批農民因被征作渠工,致荒廢生產,故增賦之議,還請儲
君三思。」小盤尚未有機會表示意見,王綰冷笑一聲道:「左相此言差矣,我大秦乃天
府之國,進可攻,退可守,關中左薇、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
故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兵源糧草補充無缺,建鄭國渠只是九牛
一毛,只巴、蜀兩郡,已足可應付。請儲君明鑒。」蒙騖接口道:「我大秦自昭襄王以
還,奮力東進,不僅取得了趙、魏、韓、楚的大片土地,且大少戰數百次,殲敵將士百
萬以上,大大削弱了東方諸國的戰斗力量。目下東方六國民不聊生,族類離散,亂極思
治,在此眾弱而我獨強之時,我大秦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之勢,若不趁機舉財擴軍,
錯失良機,豈對得起諸先王乎?」項少龍見昌平君不住色變,心知不妙。

    昌平君雖是饒有智謀之士,但礙於經驗,仍非是呂不韋、王綰等人的對手,到了某
一階段,便難以為繼。

    今趟呂不韋的新財政預算案,實在是個奪權的周詳計划,使呂不韋有更大的自由度
去征收賦稅,添加新稅項,及擴展軍隊。

    一旦小盤和朱姬批了下來,呂不韋將可為所欲為,利己損人,像桓騎這類將領,則
更要看他臉色做人了。

    小盤或可管得到咸陽的三大軍系,但咸陽外的軍隊,則變相地由呂不韋控制了。

    所以這事是非爭不可。

    昌平君發了一陣呆後,忽地哈哈笑道:「有請李斯大人,把研究所得,奏稟儲君。」
竟把李斯上抬來。

    項少龍和小盤登時放下了心,知此乃沒有計策中的最佳計策。

    本來以李斯的長史身分,只等若小盤的秘書長,負責為小盤處理文書,但昌平君既點
名由他出來表達意見,旁人亦很難反對。

    王、王陵等屬武將,帶兵打將,自是出色當行,但說到政治經濟,便遠非呂不韋、
王綰等的對手,都像項少龍般幫不上忙。

    只有李斯這名垂千古的名臣,才是最適合的人選。

    李斯心中暗喜,欣然走了出來,到了殿心,代替了昌平君後,先依足禮數,才油然
奏道:「統一天下,乃我大秦國策,此事當無人心懷異議。惟施政有若怒海操舟,稍一
不慎,重則舟覆人亡,輕亦民變禍連,故絕不可操之過急,其要在體察民情,因情施政
。」蔡澤顯然一點都看不起李斯,帶點不屑口吻道:「老臣等在仲父指示下,遍察我大
秦各郡,因地制宜,定賦稅,絕不會輕忽從事,長史大人實在過慮了。」呂不韋持顥笑
道:「長史大人若有機會親體政情,方能明白本仲父今次呈上儲君的建護書,實是窮無
數人力物力而得來千錘百煉的成果,我大秦之興,盡在其中矣。請儲君太后賜准,好立
即推行。」眾臣紛紛附和。

    昌平君等則眉頭大皺。

    只有項少龍心中篤定,知道李斯必有反肇妙法。

    果然李斯從容笑道:「所謂體察民情,必須有實據支持,始能今人信服。若照仲父
提議,諸郡之中,以巴、蜀兩郡增稅最苛,此便是萬萬不行。」呂不韋想不到李斯竟敢
公然頂撞他這個舊老板,色變不悅道:「富者增之,貧者減之,此乃賦稅之金科玉律,
巴蜀乃天府之地,我大秦資其富,用兼天下。長史何有此言?」李斯絲毫沒有被他的疾
言厲色嚇倒,好整以暇地昂然辯道:「巴蜀不但是我大秦根本,還是戰略重地,其地兵
甲,若由岷江順流而下,五天可達楚郢,乃統一西南和伐楚的必爭之地,為能鞏固巴蜀
,必須因情施政,改探優寵之策。但微臣卻在仲父的建議書看不到此點。」頓了頓更胸
有成竹般道:「要知巴蜀雖資源丰富,卻是地廣人稀,民智較低,很多地方還是處於刀
耕火種的原始階段,若驟增其賦,恐怕一旦超過其貞擔能力,反因加得減。其次巴蜀土
箸種族眾多,強悍善戰,若激起民變,蹤能平定,亦必大傷元氣,加深仇隙。故不若減
輕賦租,使人心歸向,始是上策。微臣之議,立足點在於巴蜀的戰略性更勝於其經濟上的
考慮,請儲君、太后和仲父明察。」小盤龍目立時亮了起來,奮然道:「李卿所言有理
,先還富於民,然後再取富於民,始是正略。爭天下豈在乎一年兩年之短長。何況左相
言及鄭國渠耗費一事,絕非九牛一毛,若抽空了巴、蜀兩地資源!會激起民變,那寡人
就真的愧對先王了。」項少龍暗暗叫絕。

    李斯厲害處就是改由戰略方面批評呂不韋,且集中彈藥只攻一點,但卻予人感覺到
整份建議書都是處處漏洞,皆因未能真的體察民情之故。

    小盤更不愧未來一統天下的名主,打蛇隨棍上,借機以鄭國渠來否定呂不韋的增稅
政策,他這麼說出口來,除了呂不韋等有限几人外,誰還敢堅持異議。

    呂不韋仍未有機會說話時,李斯續道:「現今初得東三郡,只是減稅,仍未足以安民
,微臣之議,最好能城輕刑罰。我大秦目下不是患無刑,而是患刑重。盜一錢者重罰,
知情不報者又罪同,輕罪重罰,刑何以苛,對巴、蜀等蠻夷眾多又或新郡新民之地,刑
苛只會攘成民變,於我大秦一統天下大大不利。」這番話己趙出了呂不韋建議書的范疇
,但在一統天下這大前題上,卻沒有分毫離軌,顯示出李斯的瞻矚,實非呂黨能及。

    呂不韋雙目凶光連閃,手足無措時,李斯侃侃續言道:「富國之策,千變萬化,但
萬變不離其宗,用之得所是也。像巴、蜀之地,地廣人稀,人才缺乏,但如能徙富民於
巴蜀,刺激工商、資我本土,兩地振興有望。我大秦始能得其利,才足用之以并天下。
」小盤聞之大喜,拍案叫絕道:「李卿之言對極。眾卿還有何話可說?」呂不韋等措手
不及,臉臉相,無詞以對時,出乎眾人料外,繆毒離座而出,跪伏地上,恭敬道:「李
大人之賢,可比商鞅而尤有過之。微臣斗膽請儲君破格賜准李卿,依仲父之議,重新定
賦財之策,請儲君明鑒。」此語一出,立時全殿嘩然。

    只有項少龍明白繆毒如此幫手,實是要報呂不韋昨夜的三箭之仇。

    呂不韋雙目厲芒電射,狠狠瞪著繆毒,恨不得把他生吞下肚。

    王綰等此時方知一向低調的李斯的高明手段。

    自入秦以來,李斯此時此刻才吐氣揚眉,大放異采,奠定了以後屹立不倒的政治地
位。

    小盤那還不知機,忙向朱姬請示。

    朱姬雖覺得這樣擺明削呂不韋的權勢,大是不妥,但卻不能不支持繆毒,點頭道:
「皇兒看著辦好了。」小盤大感痛快地欣然道:「李卿立即著手進行此事,完成後須一
式二份,分別呈上寡人和仲父,待寡人和仲父商量後,再在廷上商討。」項少龍心中暗
贊,小盤雖是明削呂不韋之權,但卻予了呂不韋下台的機會,保存了少許顏臉。

    此時人人目光均集中到呂不韋身上,看他是否肯接受。

    呂不韋顯然理屈詞窮,再難找到駁斥李斯的說話,不過他終是頭老狐狸,竟仍能呵
呵笑道:「長史大人果然不負本仲父所望,為我大秦立下大功,理該獎賞,不若就到本
仲父處來來,負貴賦役之務,使長史得以盡展抱負。」小盤微微笑道:「仲父所言甚是
,不過寡人心中早有更適合李卿的職位,春祭時會有公告。」接著朗聲道:「今天到此
為止,其他事留待明天稟上,退廷!」項少龍醒覺過來,才知早過了與邱日升約好的午
時了。

    這回廷議出奇地精采,亦出奇地冗長,足有五個時辰,亦即十個小時。

    @第七章高手云集小盤打了場漂亮的勝仗,心情大佳,邀了一心腹大臣共晉午膳,除
桓提早離開咸陽未能參與外,連正興高采列在殿外苦候項少龍去武士行館鬧事的滕荊兩
人都邀來了。

    尚有王、王陵、昌平君兄弟、李斯當然是座上客。

    午宴在後宮的內廷舉行,沒有了朱姬,小盤要怎樣就怎樣,痛快之極。

    宮娥奉上酒饌後,立被趕了出去,好讓眾人可暢所欲言。

    小盤和各人衷心贊賞了李斯後,輪到項少龍把昨夜發生的事情原本本詳細道出。

    聽到呂不韋玩的把戲時,王勃然大怒道:「這麼說以前鹿公和徐先指責呂賊毒害先
王之事,非是無的放矢了。現在竟敢故技重施,不若我們先發制人,把呂賊和奸黨殺個
半個不剩,請儲君賜准。」

    小盤嘆了一口氣,道:「若可以如此容易,寡人早把他召人宮內,令人把他殺掉。
只是現在呂黨勢大,又有杜璧、蒲等人虎視眈眈,亂事若起,杜璧等勾結外人作亂,首
先東三郡就難以保存。最忌的尚有蒙騖,一天不削去他軍權,吾等仍未可輕舉妄動。」

    王陵這穩重派也道:「現今之計,最佳莫如待黑龍出世,再捧毒以制呂不韋,雙管
齊下,才是妙策。」

    說到一半,只見李斯等朝他猛打眼色,才醒覺過來,立即臉如死灰。

    王果然愕然道:「甚麼黑龍出世!」

    小盤曾有嚴令,禁止任何人透露黑龍之事,現在王陵發覺說漏了口,自是嚇得臉無
人色。

    小盤笑道:「陵卿不用介懷,但只此一趟。」

    王陵松了一口氣,離席跪叩謝罪。

    項少龍見小盤威勢日增,既又喜,自己都弄不清楚那感受。

    小盤親向王解釋了這事後,王大喜向項少龍贊道:「只有少龍才有這種妙想天開又
確切可行的妙計,以毒牽制呂不韋更是妙不可言。剛才已有實例。異日任毒聲勢如何增
大,閹狗始終是閹狗,不能像呂不韋般收買人心,就算他三頭六臂,也絕飛不出老將的
指縫。」

    王乃蒙騖外掌握最大實力的大將,自不會把毒放在眼內。

    呂不韋的厲害皆因在文武兩方都生了根,若在尚未部署妥當時動搖了他,必出亂子
。而毒說到底只是朱姬的男寵,除去他并不會帶來甚麼後果,充其量只是一場動亂吧了
﹔尤其現在小盤安插了茅焦到他身旁,還怕他亂得出甚麼樣兒來。

    昌平君冷哼道:「反而邱日升是個禍根,少龍你橫豎下午有閑,雖答應毒不殺他,
但挫挫他的威風亦是快事。」

    項少龍到現在仍弄不清楚武士行館的意義,順口問了起來。

    王陵道:「行館之風,實是由陽泉君自楚國引入我咸陽來的,主要是訓練劍手,以
供公卿大臣雇用,乃武士晉身官途的捷徑,故頗為興旺。亦有公卿大臣把子女送往行館
受訓。少龍對上邱日升時,切勿掉以輕心,因行館常要應付各地來的劍手挑戰,邱日升
能穩坐館主之位,確有真材實學。」

    小盤笑道:「他難道比管中邪更高明嗎?」

    眾人一想也是,舉杯痛飲。眾人話題轉往三大名姬上,談談笑笑,到午鱔完畢,項
少龍哨飽食足,那還有興趣去找邱日升動手動腳而又不能殺他,遂回官署去了。

    酒意上涌時,項少龍就在官署睡了個午覺,醒來時,荊善來報,內史府有人找他。

    項少龍出廳一看,原來是肆。滕翼正在有好氣沒好氣的聽他說話,見頂少龍來到,
忙借機遁走了。

    肆見到項少龍,一面諂媚道:「小弟今趟是奉兄長之命而來,專誠約大將軍到內史
府出席晚宴。」

    項少龍暗中叫娘,難道今晚又要面對毒捱他媽的一個晚上。連忙在動腦筋找藉口推
辭。

    肆俯近了點,故作神秘道:「今晚兄長約了三絕女百素芳來喝酒,自然不可漏了大
將軍的一份哪。」

    項少龍腦際立時「嗡」的一聲,亂成一團,說再不動心,就是騙人了。

    像石素芳和「柔骨美人」蘭宮嬡那類罕有的絕色,縱是敵對的立場,但若能有機會
接觸,包括他項少能在內,實沒有多少個男人能拒絕。

    毒當然不會那麼大方,肯制造他項少能與石素芳親近的機會,其中定有例如石素芳
指定須他出席,才肯答應這次邀約等一類的條件,想到這裹,不由大感自豪。

    唯一的問題,是昨晚才到醉風樓胡混了一晚,今夜又去見石素芳,嬌妻們會怎樣看
自己呢?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令兄好意,恕我無福消受了。因今晚我要在家中陪伴妻兒
,請告訴令兄,我項少龍覺得他很夠朋友就是。」

    肆臉色微變,顯得非常失望,顯見頂少龍所猜的雖不中亦不遠矣。

    肆落足嘴頭仍不得要領後,無奈走了。

    項少龍心裹忽地強烈的思念著家中的嬌妻愛兒,忙返家去了。

    回到烏府,紀嫣然差不多同一時間回來,原來是到了渭水操演後天便要「獻世」的
黑龍。

    田氏姊妹欣然侍候他兩人沐浴更衣,其中旖旎妙境,難以盡述。

    與嬌妻愛兒在後園裹享受黃昏前和煦的陽光時,項少龍早把石素芳一事拋諸九霄云
外。

    不知是否年歲長了,又或經歷過太多生離死別的打擊,他現在非常戀棧那暖得人心
都要融化了的家庭之樂。

    與紀嫣然、趙致和烏廷芳三位嬌妻閑話家常,看著田貞、田鳳兩女與剛學曉走路的
項寶兒在草地上嬉玩,那種樂趣實非任何東西所能替代。

    烏廷芳可能由鐵衛處得來消息,知到早朝中,曾有爭吵之事,問了起來。

    項少龍怎會隱瞞她們,把早上發生的事一并說了出來,還告訴她們今晚推掉了可與
石素芳共膳的機會。

    烏廷芳奇道:「項郎不怕開罪了毒和那位沒有任何男人不想親近的美人兒嗎?只看
柔骨女蘭宮嬡的姿色,可想見石素芳的才藝了。」

    項少龍此時與三女坐在亭內,田氏姊妹和項寶兒的笑聲,不時由亭外的草地上飄送
耳內,心中充盈著幸福的感覺,衷心誠意地道:「只要有三位賢妻任何一位相伴,我項
少龍已心滿意足,何況現在竟得老天爺開恩,教我區區凡夫得擁三位來自天上仙界的仙
子,我項少龍還怎敢另有妄求呢?」

    三女嬌軀同時輕顫,美目纏來,亮出熾熱情火。

    趙致心迷神醉道:「得夫如此,夫復何求,與項郎在一起,每天都像剛開始相戀那
樣子,啊!致致開心得不知怎麼說了。」

    紀嫣然嘆道:「可惜清姊到了蜀郡去,否則這一刻就更完美無缺了,真希望夫君大
人永遠不用出征,離別的滋味真不好受。」

    秦軍法紀,出征的將士均不可帶同妻妾,故出征是所有妻子最害怕的事。

    項少龍想起戰爭的殘酷,深深嘆了一口氣。

    烏廷芳移了過來,坐入他裹,摟上他脖子道:「少龍今趟爽約,邱日升必振振有詞
,會說你怕了他呢!」

    紀嫣然情動起來,到了他身後,伏到他虎背上去,柔聲道:「只要見過我們大將軍
百戰刀法的人,只會認為邱日升不知行了甚麼好運呢。哼!我紀嫣然已對國興手下留情
,這些人仍不知感激,夫君大人若往武士行館時,嫣然也要去!」

    項少龍豪興大發道:「那不若就明天朝會後去找他算帳吧!」

    烏廷芳和趙致同時叫好時,紀嫣然「哎喲」一聲道:「要晚點才行!儲君要人家明
天到王宮教他讀書,唉!清姊不在,只好由嫣然頂替。聽說清姊對儲君是很嚴苛的,但
我卻是不行!要我板著臉孔實在太辛苦了。」

    項少龍這才記起她也被封了作太傅。

    同時心生感觸。

    小盤雖沒有表現出來,但事實上他對亡母妮夫人的思念,是深刻之極的創痛。故而
極需代替的對象,先是朱姬,按著是琴清。現在則是紀嫣然了。

    否則以他現時的才智,那須旁人來教他讀書呢?

    烏廷芳吻了項少龍的臉頰,香軟的紅唇,雖只蜻蜓點水的一觸,已令他舒服心甜得
直沁心脾,只聽這仍像少女般嬌痴的美妻子柔聲道:「項郎知否清姊在巴蜀有很大的生
意,清姊對賺錢是非常有本事的。」

    項少龍對琴清的出身來歷一直很模糊,只知她是王族的人,大訝下追問起來。

    此事紀嫣然最是清楚,答道:「清姊本是巴郡大族,其祖得丹砂之穴,可作藥物和
染料之用,故累數世之積,到清姊時琴族已成巴郡的首富。秦人為與其修好,遂以王族
顯貴向清姊提親。卻想不到丈夫婚禮剛成,便要領兵出征并客死異地,清姊為了躲避其
他權貴的糾纏,返回巴蜀,主理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到儲君由趙返秦,方在華陽夫人
提議下,返回咸陽,作了儲君的太傅,更遇上你這多情郎君,致再陷情關。」

    項少龍這才明白琴清的身分地位為何這麼超然,不但因華陽夫人和小盤的寵信,更
因她在巴蜀有家族作大靠山。

    正如李斯所說,對巴蜀這種地方勢力龐大的特殊地區,只有采懷柔的政策才行。

    同時亦明白了她為何與華陽夫人這來自楚國的美女關系如此密切,皆因巴蜀地近楚
境,像琴族那種富甲一地的大族,自然與楚王朝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娶得琴清,不但可得到這千嬌百媚的人兒,還可得到她龐大的家財,試問誰不眼紅
。所以琴清才不敢公然和自己相愛。

    即使琴清之嫁來咸陽,成為王族,底子裹仍是一項充滿政治味道的婚姻交易。

    神思飛越時,烏光來報,國興來找他。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走出亭外,抱起項寶兒親了親他的小臉蛋後,才交給田貞,往
大廳去見國興。

    正在喝茶的國興見他來到,竟跪了下來連叩三個響頭,嚇得項少龍忙把他扶了起來
,心中明白道:「國先生折煞項某了。」

    兩人坐好後,國興苦笑道:「今趟卑職來此,本是不懷好意的。」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有投誠之意,但已學曉了不輕易信人,微笑道:「副統領是否奉
邱館主之命來尋我項少龍晦氣呢?」

    國興顯然和邱日升在拗氣,冷哼道:「他憑甚麼來找大人晦氣,今天大人因朝會遲
了,他表面雖裝出不滿狀,其實誰都看出他是如釋重負,還趁機和蒲溜了到郊外打獵,
我們都知他是怕項大人會尋上門去。看過項大人的百戰刀法後,誰還有膽量來捋項大人
的虎須?項少龍訝道:「那他為何又著你見我?」

    國興愧然道:「實不相瞞,我們本都是暗中為二王子出力的人,行館的開支亦是由
蒲暗中支持,否則沒有了陽泉君,早關門大吉了。但表面上卻不得不依附內史大人,呂
不韋數次要取締行館,都由內史大人一力架著。」

    又嘆了一口氣道:「呂不韋很有辦法,把我們的武士大量吸納了過去,又明裹暗裹
表示朝廷不會選用我們訓練出來的人。累得我們銀根短缺,到大人關照我們後,行館才
略有起色。」

    項少龍知他不明白自己和毒的關系,故說到毒時,語氣尊敬,小心翼翼。

    在目下的情況,他當然不會把實情透露給國興,點頭道:「國兄以後有甚麼打算?
」

    國與再扑跪地上,叫道:「國興以前做了很多對不起項爺的事,又曾以卑鄙手段傷
了荊爺,罪該萬死。只希望以後能將功贖罪,為項爺盡心盡力辦事,死而無悔。」

    有了伍孚的教訓,項少龍再不會因對方几句話而盡信不疑。先把他扶起來,通:「
國兄有話好說,再不要如此了。」

    國興激動道:「自那天紀才女手下留情,我國興已想了很多天,現在咸陽城誰不知
項爺義薄云天,薄己厚人,項爺請讓小人追隨你吧!」

    項少龍苦笑道:「原來我的聲譽那麼好嗎?」

    國興道:「項爺兩次有機會當丞相都輕輕放過,又提拔了李斯、桓和昌文君,對由
邯鄲隨你來的舊人恩寵有加,義救燕國太子丹,豪事義行不勝枚舉。我們早心中有數。
只因被私利蒙蔽了眼睛,但紀才女那几槍使我完全驚醒過來,只望能追隨項爺左右,再
不用整天與人勾心斗角,更不用愁明天會給那個人出賣了。」

    項少能認真考慮了一會後,點頭道:「好吧!我便如你所愿,但記著我絕非可輕易
欺騙的人,若發覺你有一字口不對心,立殺無赦。」

    國興大喜,扑往地上。

    項少龍讓他叩了頭後,命他坐好,道:「剛才你似乎有些話想告訴我,究竟是甚麼
一回事?」

    國興柙色凝重起來,壓低聲音道:「這些事我完全是憑一些跡象猜測出來的,因為
我尚未有資格參與杜璧、蒲和館主他們的密會,可是有很多事卻須交下來由我們去做,
所以才給我猜了個大概出來。」

    項少龍是經慣風浪的人,淡然道:「說吧!」

    國興道:「他們應訂下了周詳的計划,好讓二王子取儲君之位而代之,關鍵處仍在
東三郡,蒲雖是秦人,但一向在秦趙間左右逢源,加上家族勢力龐大,又分別與趙王室
和我大秦王室通婚,放在兩地都有根深蒂固的影響力,若非他大力支持,二王子亦不能
到那裹落地生根。」

    項少龍恍然大悟。

    就像異人是呂不韋的奇貨,成就是蒲這另一大商家可居的奇貨了。

    當年誰都想不到小盤可回來霸占了成的儲君之位,所以蒲、杜璧、陽泉君等一直全
力巴結秀麗夫人和成。

    豈知小盤成功離趙返秦,立時粉碎了他們的美夢。

    初時他們可能仍不大看得起呂不韋這商家,到陽泉君被呂不韋害死,才知形勢不妙
,但他們亦無法轉舵,而唯一的出路就是助成把王位奪回來。

    若小盤的朝廷穩若泰山,他們當然難有可乘之機,偏是日下的秦廷分裂成儲君黨、
呂黨和黨三大勢力,互相傾軋,於是蒲等就蠢蠢欲動。

    國興續道:「蒲最厲害的手段,就是勾結現在趙國炙手可熱的大將龐,我雖不知詳
細情況,但聽館主的口氣,龐正秘密連結三晉、楚人和燕人,以破呂不韋和田單的秘密
結盟,同時助二王子登秦王位,而可以想像的,是杜璧必須在咸陽制造一場動亂,若呂
不韋有異動,那就更好了,因為那必會引致秦國軍隊的分裂,那時定會有將領投往二王
子的旗下去,配合趙人的支援,聲勢就大大不同了。」

    項少龍暗感自豪,自己早先的猜想,正是和現在國興所說的相差不遠,只沒想到龐
正密密籌備另一次楚、燕、趙、魏、韓聯盟的密謀。

    同時亦暗自神傷,李園、龍陽君、太子丹雖和自己稱兄道弟,但在國對國的情況下
,一點個人間的私情都不存在。

    現實就是那樣殘酷的了。

    國興沉聲道:「要制造一場大亂,最佳莫如把項爺刺殺,那時人人都把賬算到呂不
韋的身上去,後果就可以想見了。」

    項少龍微笑道:「想殺我的人絕不會少呢!」

    國興正容逋:「項爺切勿輕忽視之,蒲和龐籌備良久,在各地招攬了一批奇人異士
,又集中在趙國訓練刺殺之朮,現在正分批潛來咸陽,其中有三個人就是由我親往接應
,都是第一流的好手,其中一人叫『赤腳仙』寇烈,乃楚墨近二十年最出類拔萃的高手
,只看他竟穿上鞋子,便知他抱有不惜殉身以刺殺項爺的決心。」

    項少龍倒抽了一口涼氣,若整天都要提防這樣一批死士來行刺自己,做人還有甚麼
樂趣,問道:「蒲那個歌舞團,是否亦暗藏刺客呢?」

    國與道:「應該是這樣了,不過我所知有限,故并不太清楚。」

    項少龍道:「你接應的那三個人,現在是否仍和你保持聯絡?」

    心中同時感到,楚國肯派人來參與這趟刺殺自己的行動,必領得李園同意,那豈非
李園也要殺他嗎?頓時心中不舒服起來,再不敢推想下去。

    但忍不住又猜想起來,李園要殺他還沒有甚麼,若龍陽君也要殺他,他項少龍使很
難消受了。

    或者此是各地劍手的個別行動吧!

    國興答道:「掩護他們入城後,他們便自行隱去。」

    頓了頓又道:「我們的行館亦來了几個生面人,當了館主的貼身隨從,看來都是隱
藏了真正身分的高手。」

    項少龍暗嘆這就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現在秦人成了東方諸國的公敵,在戰場既討不了好,惟有潛進來搞顛覆,這類事古
今如一,并沒有分別。

    國興道:「今趟我奉邱館長之命來此,是要約期再戰,不過卻是在十五日後,我猜
他以為有這段日子,那批死士該可成功刺殺項爺了。」

    項少龍道:「那就告訴他,項某人要到時看心情才赴約好了。嘿!你在這裹逗留了
這麼久,不怕他們起疑嗎?」

    國興笑道:「我會推說項爺擺足架子,累我苦候了半個時辰吧!回去後,我盡量刺
探有關刺客的消息,再設法通知項爺。」

    項少龍拍了拍他肩頭,道:「要通知我還不容易嗎?快點來報到幫手吧!國副統領
。」

    兩人相視大笑,國興才歡天喜地離開了。

    回到內堂,把事情告訴了三位嬌妻,著她們出入小心後,紀嫣然道:「他們的目標
并不是你,而是政儲君,說要殺你只是掩人耳目的煙幕吧!」

    項少龍如夢初醒地一震道:「我真糊涂,只要殺了儲君,才會立即引起真正大亂,
成亦可名正言順地成為繼承人。」

    說真的,此時他反而放下心來,因為若小盤死了,歷史上就沒有秦始皇,中國恐怕
亦不會出現。

    紀嫣然道:「此事我們必須采取主動,只恨城衛被緊握在管中邪手中,否則事情就
易辦多了。」

    項少龍正沉吟時,鐵衛來報,毒大駕光臨。

    項少龍苦起臉來時,烏廷芳笑道:「若推辭不了,就敷衍他一晚吧!我們最信任項
郎的。」。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出去見毒。

    回應人:三壞球發言時間:1998五月29日,16點09分34秒第八章三絕名姬毒站在廳中處
,陪他的還有韓竭和四名親衛。

    陶方負起招呼之責,見頂少龍來了,才退入內廳。

    毒劈面嘆道:「少龍你怎可這麼不夠朋友?」

    項少龍與韓竭等打個招呼後,把他扯往一旁低聲道:「這種美人兒,小弟還是不接
觸為妙。昨晚那金老大故意在我們兩兄弟面前暗示石素芳對小弟有意,擺明是要引起兄
嫉忌之心,更使我感戒懼,所以才要推了今晚的約會,兄明白了我的苦心嗎?」

    毒愕然半晌後,老臉一紅道:「我倒沒有想過這點,嘿!石素芳充其量不過是較難
弄上手的藝妓,何來資格離間我們,項兄不要多心了。」

    項少龍心知肚明他是言不由衷,亦不揭破,低聲道:「照我看這是蒲的毒計,千萬
不要小看美麗的女人,可使人連國家都亡了,妲己褒姒都是這種能傾國傾城的尤物,有
時比千軍萬馬更厲害,更使人防不勝防。照我看,若我到貴府赴宴,石素芳必會作狀看
上了我,同時又勾引兄,倘我們心中沒有准備,你說會出現怎麼樣的情況呢?」

    毒既充了好漢子,自不能半途而廢,硬撐道:「少龍放心好了,我毒可說是在花叢
裹打滾長大的人,甚麼女人未遇上過。她來媚惑我,我自有應付的手段,保証不會因她
而傷了我們的感情。哈!不若我們拿她來作個比試,看誰可把她弄上手,但卻絕不准爭
風妒嫉,致著了蒲的道兒。若能俘擄了她的芳心,就可反知道蒲暗裹的勾當了。」

    項少龍心中暗笑,知道毒始終不是做大事的人,見色起心,不能自制。哈哈一笑道
:「這就是我要推了兄今晚酒局的理由,俾可讓兄施展手段,把石素芳弄上手。」

    毒嘆道:「現在我當然不會怪責少龍,只是石素芳指明要有少龍在,才肯來赴宴,
以她一向的脾性,到時拂袖就走,豈非掃興之極。」

    項少龍正容道:「看!這就是蒲設的陷阱了,不愁我們不上當。你究竟要我怎麼辦
?」

    毒有點尷尬道:「我現在更希望少龍能走上一趟。看看石素芳可弄出甚麼把戲來,
說不定我會弄點藥給她,使蒲偷雞不著反蝕把米。」

    項少龍暗罵卑鄙,不過想起自己亦曾過趙后韓晶吃藥,雖不成功,亦不敢那麼怪責
毒了。因為說到底石素芳都是不安好心。道:「若這麼容易弄她上手,她早被人弄上手
很多趟了。這種出來拋頭露臉的女人,自有應付這些方法的手段,給她揭破,反為不妙
。」

    毒拉著他衣袖道:「時間無多,少龍快隨我去吧!」

    項少龍在「盛情難卻」下,只好隨他去了。

    離開烏府,所取方向卻非毒的內史府,項少龍訝然詰問,毒嘆道:「早先知道少龍
不肯來,我便使人通知蒲,由他去探石素芳的心意,豈知她立即說不來了。嘿!所以我
不得不來求少龍出馬。現在是到杜璧在咸陽的將軍府去,至於石素芳是否肯見我們,仍
是未知之數。」

    項少龍暗忖男人就是天生的賤骨頭,美麗的女人愈擺架子,愈感難能可貴。毒一向
在嬰宛界予取予攜,現在遇上一個不把他放在眼內的石素芳,卻反心痒難熬。

    和蒲接觸多了,愈發覺這人手段厲害。

    項少龍經過這些年來在這古戰國時代中掙扎浮沉,又不時由紀嫣然這才女處得到有
關這時代歷史方面的知識,已非初貴境時的糊裹糊涂了。

    更因他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故能從一個更超然的角度去看待這時代的一切。

    三晉建侯和商鞅變法可說是眼前這時代的大轉捩時期,變化之急劇,即使後來的二
千多年,除了鴉片戰爭後列強侵華那段淒慘歲月,亦難有一個時期可與之比擬。

    在這大轉變的時代裹,春秋諸霸先後蛻去封建的組織而成君主集權的戰國七雄。而
更重要的是好些在春秋末葉已開始的趨勢,例如工商業的發達、都市的擴展、戰爭的激
化、新知識階級的崛興、思想的解放,到此時都加倍顯著。

    其中最影響這時代的就是人商家大企業的出現。

    這些跨國的新興階級,憑著雄厚的財力,跑南奔北、見多識廣,又是交游廣闊,對
政治有著無可比擬的影響力。

    表表者當然是有異人這奇貨可居的呂不韋,其他如自己的太岳烏氏棵,鐵冶成業的
郭縱,以及正密謀推翻小盤的蒲,都是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叱吒風云由商而政的大
商家。

    甚至琴清亦因承受了擅利數世的丹穴,而成了奏室王族,可獨立自主,保持貞潔,
得到秦人敬仰,若換了是個普通女子,有她那種美麗,早成了不知那個權貴的姬妾了。

    而為了應付戰爭和政治的競賽,文與武逐漸分途,一切都開始專業化起來。

    像王翦和李斯便是兩個好例子。若要把兩人的職權調換,保証秦政大亂,而匈奴則
殺到了咸陽來。

    專業化之風吹遍各地,就兵士來說,戰國之兵再非像春秋時臨時徵發的農民兵。

    至乎有像渭南武士行館那種團體的出現,專習武技和兵法以供統治者錄用。

    所以無論外戰內爭,其激烈度和復雜性均非以前所能比擬。

    小盤日後之所以能統一六國,皆因其出身奇特,使他沒有一般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
繼承者諸般陋習,才能在這變化有若奔流湍瀨的大時代脫穎而千出,雄霸天下。

    不過像他這種雄材大略的人確是世所罕有,所以他死後再沒有人可壓下這種種的力
量,致大秦朝二世而亡,非是無因。

    思量間,已到了位於城西杜璧的將軍府大門外。

    項少龍這時也很渴望可再見到石素芳,美女的引誘力確是非凡,縱然明知她心懷不
軌,但仍忍不住想親近她。

    這正是蒲此計最厲害的地方。

    成功的商家最懂揣摩買家顧客的心意,實是古今如一。

    大廳正中,擺了一圍方席,繞著這方席設了六個席位。

    項少龍較喜歡這種團團圍坐的共席,傾談起來較為親切。

    杜璧親自把項少龍、毒和韓竭三人迎入廳內,眾衛都留在上進,另有專人招呼。

    杜璧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熱烈,使人很難想像他以前冰冷和吝於言笑的態度。

    項少龍自然知道他的心意。

    假若他們真能刺殺小盤,又成功嫁禍給呂不韋,便可設法爭取項少龍這集團的人過
去,因為那時成已變成合法的繼承者。

    那時王、王陵等人在無可選擇下,亦只好支持成。

    至於毒,一來他現在很有利用價值,二來杜璧根本不大把他放在眼內。像王般不信
他能弄出甚麼大事來,所以才一并巴結。

    毒最關心的是石素芳是否會出席,問道:「石小姐……」

    杜璧笑道:「內史大人放心好了,蒲爺已親自去向石小姐說話。唉!女人的心事真
難測,她其實對內史大人也有很好印象的,只是有點惱項大人爽約,才擺擺架子吧!內
史大人切勿見怪。」

    毒得回少許面子,回復了點自信,登時輕松起來。

    此時蒲來了,隔遠打出一切妥當的手勢,杜璧忙邀各人坐下來,只空出項少龍和毒
中間的位子,當然是留給石素芳的。

    俏婢們先奉上酒饌,又有美麗的女樂師到場助興,弦管并奏。不旋踵舞姬出場,妙
舞翩翩,可惜項少龍、毒和韓竭三人均志不在此,無心觀賞。

    舞罷,眾姬和樂師退出大廳,只剩下侍酒的六個華衣美女,都是上上之姿。

    比起上來,咸陽的公卿大臣,除呂不韋外,沒有人及得杜璧。

    韓竭順口問道:「蒲爺在咸陽有甚麼生意呢?」

    蒲笑道:「有少龍的岳丈大人在,那到我來爭利。」

    眾人自知他在說笑,杜璧笑道:「我這老朋友做生意,就像伊尹、呂尚治國之謀,
孫武吳起的兵法,商鞅之為政,教人佩服得無話可說。」

    蒲謙讓道:「還說是老朋友,竟要昧著良心來吹捧我,不過說到做生意,蒲某最佩
服約有三個人,第一個就是少龍的太岳烏氏,他養的牛馬多至不能以頭數,而要以山谷
去量。第二位就是魏國經營谷米和絲漆業的白圭,荒旱時間他借糧,山向某大國借貸還
要方便。第三位就是猗頓,他倉庫裹的鹽足夠全天下的人吃上几年。至於呂不韋嗎?仍
未算入流。」

    項少龍心道「來了!」蒲的厲害正在於不著痕跡。像這番蓄意貶低呂不韋的話,既
漂亮又有說服力。

    韓竭笑道:「不過呂不韋卻是最懂投機買賣的人,押對了一著,就受用無窮了。」

    眾人知他意之所指,哄然大笑。

    韓竭自那晚呂不韋壽宴露過一手後,一直非常低調,似怕搶了毒的光芒,但其實識
見談吐,均非毒能及。

    項少龍淡淡道:「蒲爺不也是投機買賣的專家嗎?」

    蒲苦笑道:「項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再揭我蒲的瘡疤了,今趟我真的輸得很慘,
早知改學齊國的仲孫龍,改行專放高利貸,只要聘得有項大人一半本事的高手去負責收
賬,可保証錢財滾滾而來,免了遇上令岳那種賭林高手的危險。」

    今趟連項少龍都忍不住笑起來,生意人的口才果是與眾不同,生動有趣多了。

    毒卻只關心石素芳,問道:「石小姐會否不來了?」

    杜璧笑道:「大人放心,愈美麗的女人愈難侍候,石小姐雖寄居敝府,但到現在我
只亦見過她兩臉,像現在般同席共膳,尚是第一次!全靠叨了三位的光哩!」。

    毒見杜璧這秦國大將這麼推捧他,人感光采,忙舉杯勸飲。

    項少龍只作個狀,沒有半滴酒入。

    蒲訝道:「項大人是否嫌這酒不合意呢?我可使人換過另一種酒。」

    項少龍微笑道:「若蒲爺前几天才給人伏擊過,恐怕亦會像在下般,淺嘗即止了。
」

    蒲尚要說話,毒的眼亮了起來,直勾勾看著內進入門的方向。

    眾人循著他眼光望去,包括項少能在內,都立即目瞪口呆。

    只見石素芳在兩名女婢扶持下,娜多姿地步入廳堂。

    最要命是她看來剛作沐浴更衣,只把烏亮的秀發往上一挽,以一支木簪固定,不施
脂粉,身上一領薄薄的白羅襦,袖長僅及掌背,露出水蔥般的纖指,下面是素黃色的長
裙,長可曳地,再沒有任何其他飾物,但卻比任何姿色遜於她的女子的華服濃妝要好看
上百千倍。

    眾人不由自主站了起來,均泛起自慚形愧之心。

    石素芳神情冷淡,微一福身,在項兩人間席位坐下,各人這才魂魄歸竅,陪她坐了
下來。

    毒揮退要上來侍候的艷婢,親自為她斟酒,看來色授魂與下,早把項少龍的警告全
置於腦後。

    項少龍嗅到她身上的浴香,不禁憶起初會紀嫣然時美人浴罷的醉人情景,登時清醒
過來,同時瞥見杜璧亦是神魂顛倒,但蒲卻在暗中觀察自己,心中大凜,愈發不敢低估
這長袖善舞,識見過人的大商家。

    人的野心是不會滿足的,呂不韋的商而優則仕,正代表蒲的心態,所以才能置美色
於不顧。

    杜璧一向對紀嫣然暗懷不軌之心,自然亦擋不了石素芳驚人和別具一格的誘惑力。

    石素芳低聲謝了毒,按著清澈晶亮的秋水盈盈一轉,不獨是毒,其他人都有銷魂蝕
心的感覺。

    毒一直苦候她光臨,但到她坐在身旁時,一向對女人舌粲蓮花的他竟有不知說甚麼
話才好的窘拙感覺。

    石素芳主動敬了眾人一杯,別過頭來淡淡道:「項大人為何忽然又有空了?」。

    項少龍給她明媚如秋陽的眼神迫得有點慌了手腳,舉杯苦笑道:「我因不想說謊話
來擋塞石小姐的垂問,只好自罰一杯,請小姐放過項某好了。」

    蒲大笑道:「石小姐若知項大人是冒著生命之險來喝這杯酒,必會心中感動。」

    項少龍痛飲一杯後,放下酒杯,只見石素芳眼中掠過異采,接著避開了他的目光,
追問蒲剛才那番話的原因,待蒲解釋後,石素芳欣然道:「那是素芳失禮,陪項大人飲
一杯吧!」

    說是一件事,做又是另一件事。毒見石素芳的注意力全集中到項少龍身上,酸溜溜
的要向她勸飲。

    杜璧笑道:「且慢!我們的石小姐向有慣例,每逢飲宴,只喝三杯,現在已有兩杯
之數,大人定要珍惜。」

    毒更不是味道,又不敢表現出有欠風度,惟有乾笑兩聲,改口稱贊起她的歌藝來。

    石素芳不置可否地聽著,當毒贊得太過份時,便淺淺而笑,看得毒這花叢老手渾身
內外都痒了起來,偏又拿她沒法。

    韓竭劍朮雖高,但在這情況下亦幫不上忙。

    當毒說到石素芳歌舞之精,前無古人時,石素芳「噗哧」笑道:「大人實在太過譽
了,比之先賢,素芳的歌舞不過靡靡之音,只可供大人等消閑解悶之用。先賢舞樂,卻
有定國安邦之義。舜作『韶』,禹作『大夏』武王作『大武』,被孔丘列為六藝之一,
豈是我等女子所能比較。」

    毒顯在這方面所知有限,愕然陪笑,再說不下去。

    項少龍在這方面比之毒更是不如,心中微懍,隱隱感到石素芳的出身來歷大不簡單
。

    石素芳平靜地道:「各位聽過這個故事嗎?楚文王死後,遺下一位美麗的夫人,公
子元想勾引她,卻苦於沒有門徑,於是在她宮室旁,起了一所別館,天天在那裹舉行執
羽的萬舞,希望把她引出來。一天,她終於出來了,公子元還以為引得她動心了。」

    說到這裹,賣個關子,住口不說。

    她說話口齒伶俐,口角春生,抑揚頓挫,均恰到好處。連項少龍也不由聽得人神,
毒更不用說了。

    不過這美女風格獨特,渾身是刺,并非那麼容易相處。在她臉前,很易令人生出自
卑的感覺。

    杜璧嘆道:「這楚文王的遺孀當然沒有心動,公子元怕是表錯情了。」

    美女當前,杜璧忍不住表現一下,好博取她一個好印象。

    唯一可說的話,都給杜璧說了,毒再沒有插口附和的機會。

    項少龍暗叫不好,毒已被這美女完全控制於股掌之上,若再來一招向自己示好,表
示單獨垂青於他,必會惹起毒的妒意,破壞了自己和毒現在「蜜月期」式的良好關系。

    韓竭微笑道:「請小姐開恩,告訴我們這故事的結局吧!」

    石素芳那對勾魂的翦水雙瞳,滴溜溜的掃過眾人,柔聲道:「那夫人哭道:「先君
舉行萬舞,原是為武備,現在公子不拿它來對付敵人,卻拿它用在未亡人的身邊,那可
奇了!」公子元聽了,羞慚無地,馬上帶了六百乘車去攻打鄭國。」

    眾人均感愕然,她這故事隱含暗貶自己的歌舞乃墮落之音的意思,故不堪別人贊賞
。含意既深遠,又充滿哀傷的味道,使人對她立即改觀,再很難只把她當作一個普通的
出色歌姬。

    蒲哈哈一笑,沖淡了不少僵著的沉凝氣氛,道:「石小姐識見之高,迥異流俗,蒲
某受教了。」

    石素芳的美眸轉到項少龍處,淡淡道:「素芳來前,不知諸位大人在談論甚麼話題
呢?」

    項少龍正在用心細嚼石素芳那個故事,揣測這令他莫測高深的美女所說故事背後的
用意。聞言如夢初醒,忍不住搔頭道:「嘿!好像是有關做生意的事吧!」

    眾人見他神情古怪,哄笑起來。

    石素芳亦掩嘴而笑,神態嬌柔道:「那這話題定是因蒲爺而起的了。」

    毒看得妒意大作,搶著道:「小姐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項少龍心中苦笑,石素芳甫一出席,便把場面全控制了,像毒這種平時口便舌給,
辯才無礙的人,對著她只能間中附和兩句,而自己亦感到不知說些甚麼才好。這樣的女
人,尚是首次遇上。

    杜璧笑道:「蒲老板說起他最佩服的三個生意人,就是烏氏棵、白圭和猗頓,不知
石小姐最佩服的又是那三個人呢?」

    石素芳抿嘴一笑道:「有這麼多高賢在座,何時才輪得到小女子發表意見?不如請
大人先說吧!」

    毒看她看得神不守舍,一時間竟不知她和杜璧在說甚麼話,尷尬地支吾以對。

    韓竭見主子有難,連忙拔刀相助,道:「不如由我先說,在下最佩服的就是孫武,
不但留下稱絕古今的兵書,當年還以區區數萬吳軍,巧施妙計,深入險境大破兵力十倍
於他們的楚兵,直搗郢都,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項少龍不由心中暗念「前不見來者,後不見古人,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的名句。暗忖只有親身體會過這時代戰爭的人,才明白孫武那場仗是多麼了不起。

    杜璧嘿然道:「哈!竟給韓大人把我心裹的話說了出來,我生平也是最服孫武。」

    石素芳明媚的秀眸來到毒臉上,後者忙道:「孫武雖是絕代兵法大家,但始終只是
效力於某君某主,毒最服的卻是晉文公,安內攘外,成就霸業,其功業尤在齊桓之上。
」

    石素芳無可無不可地道:「原來大人是胸懷大志的人。」

    蒲和杜璧交換了個眼色,顯像項少龍般聽出了石素芳在暗諷毒想當國君。

    毒還以為石素芳贊賞他,洋洋自得起來。

    項少龍感到有點氣悶,這酒席裹約六個人,人人都各懷異心,沒有半點開心見誠的
味道,不但話不投機,還有種牛頭不對馬嘴的情況。忍不住道:「我和大人剛剛相反,
胸無大志,我佩服的人多不勝數,卻很難舉出單一個人來。好了!輪到石小姐了。」

    蒲卻搶先笑道:「我最佩服就是項大人了,揮洒自如得教人無處入手。難怪連管中
邪都要在你百戰刀下俯首稱臣。」

    毒臉色微變,雖明知蒲捧項抑己,但項少龍確是處處奇兵突出,絲毫不因石素芳厲
害的言詞落在下風,而自己則進退失據,要不起妒忌的心,實是難矣哉。

    韓竭插入道:「不知石小姐心中的人,又是那位明君猛將?」

    眾人均大感興趣,等待石素芳的答案。

    石素芳秀眸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輕吟道:「師之所處必生荊棘,大兵之後必
有凶年。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明主猛將,背後代表的只是人民
的苦難,怎會有能使素芳心服的人。」

    今趟連杜璧都吃不消,啞口無言。

    反是項少龍忘了眾人間敵我難分的情況,訝然道:「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
裹人。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戰爭從來都只屬少數人的榮譽,真想不到小姐有此體會。
嘿!為何你們都以一種異樣眼光望我?」

    他說了頭兩句時,石素芳已嬌軀一震朝他瞧來,蒲等無不動容。

    至此項少龍才知一時口快,又盜用了「前人」的名句。

    他對詩詞雖所知有限,但知道的都是流傳最廣,也是最精采的名句。

    韓竭皺眉道:「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裹人,兩句話道盡了戰爭的殘酷,只
是不知無定河究竟在何國何境?」

    項少龍避開了石素芳瞪得大無可大,異采漣漣的秀目,老臉一紅道:「那可以是任
何一條河,所以叫作無定河。」

    杜璧仔細看了他一會後,長嘆道:「難怪紀才女獨垂青於項大人了。一將功成萬骨
枯,不過戰爭自古以來就從未平息過,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誰也沒有辦法。」

    毒見頂少龍引得石素芳霍然動容,大感氣餒,亦難壓妒心,岔開話道:「石小姐仍
未說出心中服膺的是那個人哩。」

    石素芳緩緩由項少龍處收回目光,淡淡瞥了毒一眼,然後望往堂頂橫梁處,幽幽道
:「在楚國有一個人,據說楚王知他才德,派人去聘他為相。他便問來使道:『聽說楚
王有一只神龜,死去三千多年了,楚王把它藏在巾筒裹。這只龜究竟寧愿死了留下骨頭
受人珍貴呢?還是寧愿活著在爛泥裹拖尾巴呢?』來使於是答道:『當然是寧愿活在爛
泥裹拖尾巴哩。』那人便說:『去吧!我要在爛泥裹拖尾呢?』

    眾人都聽得臉臉相覷,不明白她為何忽然又說出另一個故事來。

    項少龍心念電轉,暗忖究竟有那位先賢會有個這麼脫於名利的故事,只恨所知有限
,除了儒墨道法的几位大家尚記得名字,驀地靈光一閃,拍案叫道:「原來小姐心儀的
是最善用詭奇譬喻解說玄妙道理的庄周,難怪這麼愛說故事了。」

    眾人這才想起庄周,登時對頂少龍刮目相看。

    石素芳更是目泛異采,訝然朝他頻行注目之禮。

    這正是今古之別。

    在這時代,竹書帛書均要靠人手抄寫,故流傳不廣,只屬少數人的專利。那像二十
一世紀的人不但可輕易得到任何書刊,更有電子書,與古代的知識難求,實有天淵之別
。

    石素芳奇道:「原來項大人對庄周亦有研究,小女子環顧古今,尚未找到有人能有
如他的超卓明見,只有他才真的悟透人生,泯視生死、壽夭、成敗、是非、毀譽的差別
,超脫了世間一切欲好的束縛,一切喜怒哀樂的縈擾,視自己與天地萬物為一體,再不
有『我』或『非我』之分。」

    今趟輪到項少龍等齊齊動容,只從她對庄子的理解,可推知這美女的智慧是如何超
卓。

    韓竭肅然起敬道:「敢問小姐是何方人士?」

    石素芳秀眸射出無盡的哀色,輕柔地道:「亡國之民,再也休提。」

    本是帶著一腦色欲之想而來的毒,此時亦邪欲全消,心神顫動。

    石素芳忽地站了起來,退後兩步,施禮道:「雖尚欠各位一杯酒,但只好,異日補
上,素芳現在只想退往靜處,思索一點問題,各位請了。」

    蒲欲言又止,終沒有出言挽留,神情復雜之極。

    項少龍望著她無限美好的背影,暗忖此女無論才學和美貌,均足以與紀嫣然和琴清
相比,但顯然沒有她們的好運道。

    他驀地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不與她再接觸,因為他已對她生出了敬重之心,故不忍
因敵對的關系而傷害她。

    雖然她成功惹起毒對自己嫉忌之心,但他亦無心計較了。

    毒要怎樣對付他就任他怎樣好了。

                              第九章 小人服了

    回到烏府,項少龍心中仍不時想起石素芳這個奇怪的女子。

    滕翼、荊俊、烏果、趙大四人正和紀嫣然在商議,人人神色凝重。

    紀嫣然見夫君這麼乖,肯在初更而回來,露出一絲笑容道:「我們正在研究如何把
派來行刺政儲君的刺殺團找出來,若任由他們行動,實在太危險了。」

    滕翼皺眉道:「問題是我們不能把這事情公開,只能暗中去做,愈少人知道愈好,
否則國與的身分就會暴露出來了。」

    荊俊冷哼道:「我才不信任國興呢。」

    紀嫣然抿嘴笑道:「我們也不會輕易相信國興,但總該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証實自
己的話吧!」項少龍在荊俊旁坐下,笑道:「這就叫棄暗投明,改邪歸正,浪子回頭。
小俊要記著寬恕比仇恨需要更大的勇氣和愛心。」

    眾人那聽過這類詞句和說話,呆了起來。

    紀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今晚心情不俗。是否又得到了石素芳的青睞呢?」項少
龍想起石素芳。嘆了一口氣道:「石素芳只可以奇女子去形容,我看她對男女之情一點
興趣也沒有,她喜愛的是庄周,不屑於自己的歌藝。對事物有深刻蕈s到的看法。弄得像
老鼠拉龜,無處著手,沒趣之極。而小弟則敬而遠之,報告完畢,才女滿意嗎?」聽他
說到「老鼠拉龜」時,紀嫣然早笑得喘不過氣來,荊俊等則無不莞爾,不過對頂少龍層
出不窮的新詞妙句,他們早習以為常。

    烏果嘆道:「有誰能此項爺的說話更生動呢?幸好我隨項爺久了,拾了點牙慧,才
成功把小薇薇追了上手,不負荊爺之望。」

    項少龍這才知道烏果追求周薇,原來有荊俊在後面支持,轉向趙大道:「你和一班
兄弟在咸陽過得寫意嗎?」趙大露出感激之色,點頭道:「我們從未試過這麼風光的日
子,只要亮出項爺的次s堂來,連仲父府的人都要給我們面子,芳夫人又讓我們挑選美姬
,成家立室。唉:夫人實在太早離開我們了。」說到趙雅,眼睛紅了起來。

    滕翼怕勾起項少龍的傷心事,岔開話題道:「我們決弩s把一批人調人咸陽來,負責
找尋這批極之危險的死士。再外又通知了昌文君,要他立即把事情報上儲君,後天就是
春祭之期,我怕敵人是要在舂祭趁儲君離宮時下手。依照慣例,到渭水的路線早上弩s下
,不能更改,刺客若要雜在夾道歡迎的民眾內,是極難被發現的。」

    項少龍忽地虎軀一震,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紀時曾多次保護政要,可說是反恐布行
動的專家,在此事上豈非可學以致用,大派用場?眾人見他神情古怪,還以為想到甚麼驚
人的事,愕然看他。

    項少龍無意識地揮揮手,興奮地道:「今次春祭的保次s措施,就由我全權負責,明
天早朝後,小俊陪我去視察出巡往春祭地方的路線,就讓我們和這批來自各國的刺殺精
英,各師各法地正面大門一場,看看誰有更高的神通。」

    見眾人都呆瞪著他,項少龍微笑道:「蒲這一招最毒辣處,就是假若儲君在赴春祭
場時出事,我和昌文君就是殺頭之罪。一石數烏,照我看蒲的厲害處,絕壞不次呂不韋
,只是欠了點運氣,像我和管中邪那次決戰般,押錯了成蛹吧!」按著站起來伸了個懶
腰道:「今趟他們仍是欠了運氣,因為遇上了我項少龍。」

    次晨項少龍如常在雞鳴前起來練刀,然後才到王宮去,由於特別早了點,所以爭得
少許時間,往見小盤。

    小盤可能是秦室歷來最勤力的君主,一邊吃早飯還一邊聽李斯的報告。以應付一會
後的廷議。

    見到項少龍來,小盤忙免去節,著他坐在下首處,肅容道:「蒲和杜璧真斗膽,竟
敢對寡人圃謀不軌,國與能將功補過,將軍看看該怎樣賞賜他吧!」項少龍與李斯對望
丁一眼後,笑道:「微臣還是勸儲君喚我作太傅,喚微臣作大將軍,好像要隨時帶兵打
仗的樣子。」

    秦國內,恐怕只有項少龍能這樣和小盤說話。

    小盤哈哈笑道:「只要見到太傅,寡人便愁懷盡去。」轉向李斯道:「李卿:可給
太傅看看我們應黑龍而發的新幣吧!」李斯欣然把新錢幣送到項少龍几案上。

    項少龍拿起一看。錢作圓形,中間有圓孔,文為半兩,隱見抽象的龍紋,卻與心中
的錢有頗大的分別。

    李斯退回席去,嘆道:「紀才女確是次s不虛傳,其改朝換制的建議書。不但切實可
行,還顧及整個政治經濟的革新,且訂下進行的日期,輕重螂s急,無不恰到好處,絕不
迫民,請告訴才女,李斯是服得五體投地。」

    小盤顯然極寵李斯,笑道:「李卿太謙讓了,整個建議李卿亦出了很多方,輿紀太
傅同樣立了大功。」

    李斯忙跪叩謝恩。

    小盤沉吟片晌,封頂少龍道:「今次刺客來咸陽,太傅有甚麼方法應付呢?」項少
龍欣然道:「儲君放心,賊子唯一可乘之機,就是趁儲君明天祭河神時行動,以有心勝
無心。但現在神讓我們得悉此事,整個形勢便扭轉過來。微臣會與昌文君緊密合作,粉
碎敵人的陰謀,包保儲君不損半根毫毛,還可讓六國有份參與此事之徒,認識到我們的
手段。」

    小盤對他敬若神明,大喜道:「有太傅負責此事,寡人還有甚麼放心不下的。」

    項少龍道:「但儲君須答應明天將由微臣全權處理,否則妙計難施。」

    小盤哈哈笑道:「那寡人明天便做太傅一天的下屬,任憑太傅吩咐好了。」

    李斯感受到兩人間毫無懷疑的信任和真誠,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早朝開始時無風無浪,但到呂不韋提出要把監鐵官一分為二時,立即引起了激烈的
爭論。

    項少龍聽了半天,才勉強明白了個大概。

    原來在孝公以前,秦國几乎所有工商業都由官府壟斷,但由於杜會生產為了應付這
局面,秦室成立了官署機構,分門別類去管理各種工商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監鐵官,
分別關系到民生和軍事兩方面的問題。

    但隨著秦國的擴展,東方一些先進的冶鐵中心,逐一落入秦人之手,監鐵官事務日
趨繁重,更有走私監鐵以謀暴利的情況,兼且監和鐵基本上是兩不相干的事,所以呂不
韋才有此議。

    問題是呂不韋的提議,主要是想起用他的人來負責秦國經濟軍事的兩道命脈,所以
昌平君、李斯等才出言拖著,好等黑龍出世後,才借勢一舉把這兩個職位囊括過來。

    拖延自比反對容易,最後仍是沒有弩s論,小盤下令再作研究後,早朝便結東了。

    項少龍離宮回署,滕翼和荊俊早整裝以待,候他去采察明早小盤出巡的路徑。

    項少龍道:「情況如何?」滕翼道:「國興剛來報到,烏果陪了他去見其他將領頭
目,據他說對刺客一事,仍未有眉目。」

    荊俊道:「我和昌文君商量過,他說可隨便找個藉口,例如有內侍偷了王宮的東西
走了出來,把城封了起來逐家逐戶搜索,自商鞅的連坐法後,知情不報者罪同,應該很
容易把有問題的人找出來,但若這些人躲在杜璧的將軍府又或某些大臣府內,就有困難
了。」

    項少龍道:「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我們要裝出對此事完全不知道的樣子,更要教國
興不要去偵察,以免打草驚蛇。」

    滕翼笑道:「三弟對明天儲君的次s全問題,似乎很有把握呢?」項少龍微微一笑,
把趙大找來,吩咐了他依言去通知昌文君和國興後。使與滕翼和荊俊出發上路。

    離開了咸陽城,沿著官道往渭水上游進發,只見草原小丘,無窮無盡地伸展,連結
蒼穹。不由精神一振,溜目四顧,一時連此行的目的都差點忘了。

    碧綠的心湖與青蔥的綠草,流光溢彩,清麗迷人。

    草原上不時見到牧人趕著一群群的牛羊和馬,更使大地充滿了生氣和熱鬧。

    滕翼指著一個長滿了樹木的小石丘道:「若藏身其上,暗用強弩,可射中由官道經
過的任何目標。」

    項少龍這才由迷人的景色驚醒過來,吩咐荊俊在卷上記下各處可供刺客利用的戰略
地點。

    雖是午後時分,但當來到穿越密林的路段,晨霧仍未盡散,空氣中水分充盈,視野
有點模糊不清。

    滕翼色變道:「看天氣明日將有大霧,對我們非常不利。」

    項少龍淡然道:「我看卻并非完全無利,至少我們知道敵人該趁去程之時霧最大的
一刻下手,而不會揀選回程,其次就是霧大更有利於黑龍出世。」

    荊俊崇慕地道:「三哥顯是胸有成竹了。」

    項少龍欣然道:「我的兩位好兄弟。你們聽過誤中副車的故事嗎?」滕荊愕然齊聲
道:「誤中副車?」項少龍這才省起「誤中副車」發生在小盤成了秦始皇後,張良以力
士運巨石錘錯了車子后忙補救道:「那是明天將會發生的故事,只要儲君躲在再一輛車
內,我們可次s心把敵人引出來,再加以殲滅了。」

    滕荊兩人同時叫絕,至此再無心情察看沿途地勢,虛應其事一番後。到渭水與正在
那s負貴操演黑龍的紀嫣然會合,一起返城去了。

    回到烏府,上是黃昏時分。

    踏入大門,陶方通知他伍孚剛來了。正在東廳等他。

    紀嫣然半認真地道:「刺探的人來了,不過勿要隨他到醉風樓,莫忘你兩晚沒有陪
我們了,再不早點休息,看你那還有精神去應付刺客」項少龍哂道:「就算我有足夠精
神。也不會浪費在那些女人身上,我項少龍早有了整個天下,除了我的嬌妻們外,再沒
有任何東西使我動心。」

    紀嫣然甜甜一笑,放他去了。

    到了東廂,只見伍孚等得坐立不次s,心中好笑,迎上去道:「伍樓主實不該來的,
說不弩s會給和呂不韋的人懷疑呢?」伍孚早備好說詞。謙卑道:「項大人放心,小人會
非常謹慎小心的了。」

    兩人坐下後,伍孚低聲道:「儲君知道那事後,有甚麼反應?」項少龍心中好笑,
淡然道:「當然是龍心大怒,但礙在太后份上,只能暗中提防,待找到証據。才與算帳
,那時看太后怎樣護他。」

    頓了頓道:「儲君對樓主的忠義,非常欣賞,正考慮怎樣賞你。」

    伍孚大喜道:「只要能為儲君和項大人辦事,小人便心滿意足了,絕不會計較賞賜
。」

    項少龍故意道:「不若弄個職位讓樓主遇過做官的癮吧:但你的醉風樓卻須交給別
人打理,因為從沒有當官的人可兼營妓院副業的,說出來也不好聽,況且樓主早賺夠了
!」伍孚喜翻了心,眉開眼笑道:「那只是件小事,蒲爺一直想買我的醉風樓,如若賣
成,小人就把賣出的錢分一半給大人,小人知項大人不會把這些許錢財放在眼內,但代
表小人一點心意。」

    項少龍暗忖這個禮也算重了。

    忽然心中一動。想到伍孚此子其實是想處處逢源,那無論何方得勢,他亦可得到利
益。

    有了這樣的理解後,便覺得這「小人」不是全沒有利用的價值。

    尤其當明天黑龍出世,必會震驚朝野,此長彼消下。小盤聲望劇撓s,像伍孚這種看
風駛幄的人,自該明白該靠向那一方。

    伍孚又諂媚道:「項大人若對小人樓內那位姑娘有興趣,只要一句話,小人就可把
她送來侍候大人,就算美美我也有辦法。」

    項少龍訝道:「你不怕呂不韋嗎?」伍孚嘆了一口氣道:「怕都沒法子了,美美現
在以死威脅,不肯作呂不韋的姬妾。當然啦:若我有美美的姿色,亦不肯嫁入仲父府去
。」

    項少龍大感意外,原來單美美只是畏於呂不韋的權勢,而非心甘情愿隨他,登時恨
意全消,涌起憐意,問道:「呂不韋對這事怎樣處理呢?」伍孚飛s笑道:「他有甚麼辦
法?不就是對我威逼利誘吧:可憐又對我諸般威嚇,小人夾在其中,晚上沒有一覺好睡
,項大人只須看看我的樣子就知道了。」

    項少龍細察他臉容,果是兩眼陷而黑,非常憔悴,微笑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呢?呂不韋何有人性可言,但樓主卻偏要幫他來騙我。是否自尋煩惱呢?」伍孚先是呆
了一呆,按著臉上血色盡退,顫聲道:「我不明白大人這几句話。」

    項少龍微笑道:「連莫傲也騙不到我,伍樓主自問比莫傲高下如何呢?」伍孚扑跪
地上駭然道:「項大人誤會小人了,若小人有欺騙……」

    項少龍截斷他道:「千萬不要又生又死的誓神發愿,否則說不弩s我會替天行道,還
你公正的誓愿。」

    伍孚慘然道:「請相信小人,小人真的……」

    @「鏘!」百戰寶刀離鞘而出。

    伍孚嚇得滾了開去,滿額豆子般大的冷汗,臉若死灰。

    項少龍好整以瑕把寶刀放在身旁几上。若無其事輕松地道:「實不相,呂不韋和身
邊都有我布下的人,所以本人方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只要樓主再說一句謊話,我項
少龍就拿這刀把你的頭斬下來,拿到鬧市示眾,犯的當然是欺君之罪了。」

    伍孚呆了半晌,頹然道:「小人服了!」第十章龍出渭河立春日。

    天尚未亮,咸陽城大部分的子民百姓,人人換上新衣,若集般,往渭水上游處參與
盛大的春祭。

    道上絡繹不絕,卻是井然有序。

    在滕翼、荊俊、國與三人指揮下,二萬都騎車全體出動,沿途維持秩序。

    所有可偷襲路上車隊的高點均有人把守,戒備森嚴。

    若有刺客,只有利用道旁的林木掩護來進行刺殺行動。

    朱姬、呂不韋和一眾公卿大臣,天尚未亮使到王宮興小盤會合,先在祖廟祭了先王
,才乘輿出發。

    小盤在昌文君和一眾禁衛高手的掩護下,依計沒有坐上有王旗的華麗馬車,化身成
其中一次s禁衛,混在大隊中出發。

    王輿內換上了假扮小盤的荊善,此子身手的靈活可比荊俊,實為應付突變的最佳人
選。

    項少龍還怕他有失,特別在馬車廂壁內加上鐵板。就像二十一世紀的避彈車。

    大隊開出宮門,出城後沿渭水而上。

    人民夾道歡呼,表示對君主的支持和愛戴。

    兩隊分別有近百多人的禁衛軍,牽著惡犬,徒步在官道兩邊的山野密林先作地氈式
的艘索,防止敵人藏身林內,發放冷箭。

    而烏家戰士則化裝成平民,雜在眾人間,像二十一世紀的便裝密探般,監視群眾內
可疑的人物。

    項少龍策騎在王輿之後。不斷指揮禁衛的行動,把二十一世紀學來的一套發揮得淋
漓盡致。

    在大隊禁衛軍開路下,王輿領先而行。所到處群眾紛紛讓路,跪地叩拜。

    車隊兩旁護者兩行禁衛,外一排手持高盾,內一排備有弩箭,在防守上可說無懈可
擊。

    項少龍墮後了十多個馬位。與小盤,李斯、昌文君等并騎而馳。

    小盤欣然望著左方山丘上的都騎正向他們打出表示次s全的旗號,欣然道:「太傅的
布置,教寡人大開眼界。」

    李斯笑道:「任刺客三頭六臂,照我看亦要無從下手,知難而退。」

    項少龍望往上方。看著繚繞空隙的晨霧,微笑道:「敵人必是精心策划,必有應變
之法,照我猜主要的突擊會來自上方,只要攀上樹頂,便可以矢石一類的武器作攻擊,
假若我們沒有准備。在混於群眾里的刺客支援下,又有明顯的目標,說不弩s真能得手呢
。」

    小盤、李斯和昌文君望往沒在迷霧上的樹頂,無不心中生出寒意。

    項少龍繼道:「前面有個云杉林,無論下手或逃走,均為最理想的地點,若要動手
,該就是那處了。」

    小盤大感刺激,眼中射出熾熱的光芒,反是李斯和昌文君緊張起來,再沒興開玩笑
。

    項少龍暗忖秦始皇畢竟是秦始皇,膽量亦比一般人大得多。

    一夾馬腹,往王輿追了上去。

    先頭部隊開進云杉參天的官道內。

    霧氣更濃了,視野到十多步外使模糊不清。

    大隊未至,鼓樂聲首先傳來,民眾紛紛拜倒路旁,候車馬經過。

    歡頌聲中,王輿開進林內。

    禁衛們早得吩咐,打醒精神。准備應付突然而來的突擊。

    項少龍反平靜下來,眼睛找到混在群眾內的烏果,交換了個眼色後,如他沒有發現
,并不奇怪。

    敵人若連偽裝的本領也沒有,根本就不用來了。

    當一批高手下了死志,要決弩s行刺某一目標時,將成為一骰可怕之極的力量。

    項少龍向四周的鐵衛發出命令,烏言著等立即散開了少許,迫在王輿後。提高警惕
。

    半里長的林路,就像世紀般漫長。

    出乎眾人料外,到林木逐漸稀疏,快將出林時,仍未有刺客出現。

    渭水流動的聲音,在前方隱隱傳來。

    接善前方豁然開朗,大河在前方流過,霧氣只是薄薄一層的似為大地蒙上了輕紗。

    項少龍正松了一口氣時,異變突來。

    奇異的鳴聲起自道旁,項少龍仍弄不清楚是甚麼一回事時,護翼王輿的禁衛紛紛掉
下馬來,接著是速度驚人的絡s物猛撞在車廂壁上的可怕聲音。駕車的御者不知給甚麼可
怕武器連頭都劈去了,倒下車來。拉車的八匹馬浴血倒地。

    車廂外壁碎裂飛濺,聲勢駭人。

    道上的群眾立時亂成一團,四散奔逃,一時哭聲震天,敵我難分。

    項少龍大喝一聲。拔出百戰寶刀,朝前沖去。

    几個人由道旁扑了出來。

    「呼!」的一聲,其中一人以重鐵棍絡s把車門搗開,此時最接近王輿而未有傷死的
禁衛則在十步之外。

    「呀!」其中一個想沖往車上的人面門中箭,仰翻地上。

    眾鐵衛弩箭齊發。偷襲者紛紛中箭斃命,只其中兩人翻身往後,沒入疏林內,避過
弩箭。

    項少龍等圍了過去。

    十多道人影分由兩旁逃走,朝渭河奔去。

    蹄聲轟鳴中,眾衛狂追而去。

    項少龍來到被撞開的車門旁,大叫道:「穩弩s群眾!」眾人依令執行時,項少龍瞥
往車內。

    只見荊善探出再沒有半點血色的臉孔。咋舌道:「幸好嵌了鋼板。否則小子再沒有
命了。」

    項少龍弩s睛一看,只見地上散布了十多片圓形的鐵輪,噪s緣又薄又利,閃閃生輝
,不過此時都崩了缺口。

    再望往倒在車旁地上血泊內的近三十次s禁衛,無不當埸斃命,怵目驚心,破裂了的
盾牌散布道上。

    這種以臂力擲出的圓輪,比弩弓的殺傷力更驚人,連盾牌都擋不住。

    再看車廂壁,木板碎散,露出被撞斥s了的鐵板,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其中兩個鐵輪飛進了車內,反撞時割開了荊善的甲冑,幸好只是割損了少許皮肉。

    大隊停了下來。

    受驚的蓽眾被趕到一旁,遠離現埸,由烏果負責察查,看看是否有刺客混在其中。

    小盤等來到項少龍旁,見到劫後的慘況,均大感駭然。

    此時昌文君遇人來報,刺客跳進了大河里,游往對岸。只擊斃了三個人。

    項少龍跳下馬來,檢視被射殺的四次s刺客,每人至少中了三箭,都是當埸殞命,沒
有甚麼可供追查的線索。

    王、王陵、、呂不韋等公卿大臣這時溢s忙來到,見到荊善由車內走出來,都大感愕
然。

    小盤脫掉頭盔,露出龍顏,臉寒如冰地對管中邪道:「立即給寡人搜城,若再有凶
徒留在城內,你這都衛統領就不用當了。」

    目光落在遍地的身上,慘然道:「給寡人厚葬撫恤!」不忍再看,拍馬朝春祭埸馳
去。

    雖是發生了刺殺慘劇。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這出了怎樣的事,氣氛依然熱烈。

    當小盤、朱姬、呂不韋和一眾公卿大臣登上祭台時,鼓樂喧天而起,布在左岸近十
萬群眾。

    伏地齊聲高呼「萬歲」。

    滕翼和荊俊指揮都騎,負責維持秩序。

    自商鞅變法後,戰國七雄中,要以秦人最守雩s矩和聽話。縱是這種埸面,一切亦是
秩序井然。

    項少龍等因有「前車」之鑒,怕再有刺客混在群眾內,起人牆,把所有人隔在次全
的距離之外。

    霧氣又濃了起來,在大河上凝結不散,令人感受到大自然神秘迷離的一面。

    在台下的項少龍留心觀察台元杜璧和蒲的表情,只見兩人雖神情如常,但卻不時有
些顯示內心不次的小動作,知道兩人對刺殺失敗,正不知所措,茫然若失。

    「蓬!」小盤接過火把,燃著了台上巨鼎內的火種,烈沖天而起,煙霧沖入天空,
沒入水霧里。

    全場肅靜無聲。

    小盤展開祭文,朗讀起來。

    只見他昂然而立,氣度沉凝,確有君臨天下的威儀。

    滕翼此時來到項少龍之旁,低聲道:一聽說連小善都差點沒命,想不到刺客如此厲
害。」

    項少龍猶有餘悸道:「若目標是我。恐怕我早沒命了,誰想得到對方竟有這種可怕
的武器。」

    滕翼凝望迷霧鎖江的渭河,完全看不到對岸的情景,推了他一把道:「來了!」項
少龍本來甚麼都看不到,給他提醒,溜目四顧,果然發現河水不知給甚麼攪動,竟開始
滾騰起來,煞有氣勢。

    近岸的人亦開始發覺異樣的情況,駭然指點。

    台上呂不韋等人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地都朝河水看過去。

    站在較後的群眾紛紛翹足觀看。

    小盤朗讀祭文的聲音漸被哄吼人聲蓋過。

    驀地一條黑黝的龍尾在霧中深處采出水面,冒出近半丈,才猛地拍回水面,濺起漫
空水花,濃霧都像給拍散了。

    項滕兩人想不到紀嫣然會來此一招,其生動處比之以前初演時的「死龍」,實有天
壤之別,都嚇了一大跳。

    岸邊群眾和台上的將領大臣都為之駭然大震。嘩聲四起。

    更有人嚇得雙膝發軟,或跪或坐,倒在地上。

    眾衛仍是驚魂未定,連忙擁在小盤身旁,更有人拔劍彎弓。

    小盤大聲喝止,喊道:「水出神物,不得妄動,違令者斬。」

    昌文君等當然制止諸衛,以免「發生慘劇」河水又平靜下去。

    十多萬君民,人人屏息靜氣,呆瞪湖面。

    倏地驚叫連起,只見在濃霧深處,見首不見尾的黑龍再現仙蹤載浮載沉,翻波激浪
。好一會後才沒進水里去。

    項少龍等一擠喊破喉嚨的叫道:「黑龍出世,天降神物我大秦得水神以興。」

    昌平君帶頭先跪了下來,接著人人學他跪下,連呂不韋、管中邪等也被現場激烈的
氣氛感染得跪了下來。

    沿河近五里的岸邊,全是對江膜拜的人。

    最後只得小盤一人昂然立在台上,面對大河高舉雙手,形像突出至極點。

    在萬眾期待中,黑龍又再出現。

    巨大的龍頭,在小盤前三丈許處冒了出來,又再沉下,如是者三次之後。整條龍浮
上了水面,長達十多丈,尾巴不住拍打河水,看得人人膽顫心驚。

    黑龍忽地發出石破天駑的吼叫聲,連項少龍等明知只是甚多人齊聲喊叫的效果,亦
為其神似而嘆為聽止。

    黑龍兩眼突然噴出火,向小盤叩頭般把龍頭上下顫動三次後,才沒入水里。

    王乘機大叫道:「水出梓瑞,儲君萬歲。」

    眾人回過神來,齊喊:「黑龍萬歲:儲君萬歲!」顫呼聲潮水般起落漲退,山嗚谷
應,千多萬人沸膦起來,氣氛熱烈至極點。

    黑龍再沒有出來了。

    呂不韋、管中邪、杜璧、蒲、等人臉臉相覷,瞪目以對,一時間都不知該怎樣去對
待眼前這今人驚心動魄的異事。

    打鐵趁熱,朝內朝外對黑龍祥瑞極為慶祝之際,就在小盤返宮途中,紀嫣然扮作聞
風趕來,同小盤攔路獻上鄒衍的《五德終始說》。

    這戲劇性的攔途獻書再惹起再一番哄動,此時朝臣和人民的情緒再也不受任何人控
制了。

    一批批的朝臣將領主動入宮參見小盤,宣誓效忠,咸陽城鞭炮處處。

    人民在街上歌舞歡呼,輪番到王宮跪拜。

    在項少龍的提議下,小盤把王宮的閱兵場放了,還三次出來接受民眾的歡呼。保護
當然是嚴密至極點。

    呂不韋和措手不及下,雖心中懷疑,但亦束手無策。

    黑龍的出現,比十套《呂氏春秋》加起來的威力更厲害,小盤的聲望一下子升至前
所未有的巔峰。

    當日未時末申時初,王綰、昌平君、李斯、王、王陵一眾重臣大將入宮見小盤,建
議秦室正式采用鄒衍的《五德終始說》,作為國書,并請正式策封紀嫣然為尊賀的「女
師」,負責起草改朝換代,以應祥瑞的「新政」。

    這件事的策划者項少龍。亦想不到黑龍的威力如此厲害,連很多本投向呂不韋的朝
臣,亦改而投向小盤。

    小盤立即召開臨時朝會,在廷上由紀嫣然宣讀新政。

    廷內文武百官。人人神色興奮,呂不韋和朱姬卻是驚異不止。

    不過在這種被蒙上神秘迷信色彩的氣氛里,誰都不敢沖逆得到了大命的小盤。

    美絕人圜的紀才女穿上華麗暗金紋的黑色長服,頭戴高冠,寶相庄嚴的首先宣布渭
水為「水」由於渭水乃黃河的一截河道,換言之整條黃河都成了水。

    因冬季少水,故以冬季開始的十月分為歲首,作為一年的第一個月。接著是「色尚
黑」因五行配正色,而水為黑色。

    於是服飾、旌旗都改以黑為主色。

    跟著是「度以六」五行水與朮數之六相應,故以後各種器物都用「數六」以為度。

    例如符、法冠皆大才、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乘大馬。

    項少龍眼看著這由自己一手策划出來的盛事,激動得頭皮發麻。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此事對秦王朝那深遠的影向了,也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千載不減
的敘述。

    秦能一中國後。分天下為三十六郡,正因三十六乃六的自乘數。

    又如遷天下富豪於咸陽的數目為「十二萬戶」,十二萬正是六的兩萬倍。

    最後是最關鍵的改政,就是借紀嫣然之口,實行李斯精心想來的「三公九卿」制,
以強化小盤的中央集權。

    把以前因呂不韋弄權而致的官制紊亂,王令難行的局面扭轉過來。

    表面看去,大多數人仍能保持本身的權力,甚至權力大增,暗里卻成了以制呂不韋
之勢,而小盤則再次抓牢了兵權和財政。

    呂不韋仍任丞相,昌平君改左丞相為太尉,馮胡則當了御史大夫合稱三公。

    三公職權分明。

    丞相乃文官之長,上承君主命令,掌金印,佩紫綬,協助秦主處全國政務。

    這等若變相否定了呂不韋充滿攝政大臣意味的「仲父」身分。丞相并非是作為君主
的對立體而出現,而是處處都要上承君王的旨意,加強了王權的權威性。

    昌平君的太尉則是協助小盤掌管全國的軍務,使秦國的軍隊有了統一的指揮,無形
中削掉了蒙驁、杜璧等以前享有對屬下軍隊有很高自由度的自主權。

    這改革等若把以前左丞相一職和大司馬結合,又等若把徐先和鹿公兩人的權力并為
一職,通過昌平君,小盤便可直接控制天下最強大的秦軍了。

    此職亦是金印紫綬。

    三公之末的御史大夫更是李斯這超級腦袋嘔心瀝血構思出來削呂不韋權力的妙策。

    表面上,御史大夫只是等若李斯以前的長史,為小盤處理一切奏章命令,只多了監
察臣下的職權。

    但當紀嫣然詳述職權時,卻指明舉凡丞相有權處理之事,御史均可過問,而御史監
察之權,卻非呂不韋這丞相能有。

    於是變成以御史大夫牽制丞相,明捧暗削地減低了呂不韋的影醬力。

    馮胡以前掌管律法,為人公正不倚,由他來當此職,無人敢作異議。

    由此方可看出小盤用人精到之處。

    則由內史升為九卿之首的奉常,掌管宗廟朝儀,下有太樂、太稅、太宰、太史、太
上、太和六令丞。

    這可說是個位高但卻沒有實權的職位,最適合這「假閹」的身分,亦給足了朱姬面
子,以免惹起她的反感。

    原本的內史一職,則由的兄弟肆替上。

    小盤從項少龍處得知此人不學無朮,只是個好角色的庸材,故一點都不擔心他。

    況且內史一向只管都城三大軍系與王宮的文書往來。要作惡也作不出樣子來。

    昌文君則當上九卿次席的郎中令,負責整個都城的防務,換言之禁衛、城衛和都騎
三軍都變成他的統屬。

    其他衛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內史、少府七卿中,以廷尉、治粟內史
和少府三職最重要,分別由李斯。王綰和蔡澤出任。

    李斯等飛連升數級,掌管全國的刑罰司法,為全國最高的司法官。下有正、左、右
三監。

    的客卿令齊和茅焦分別坐上左、右監之位。

    治粟內史就是財務大臣,負責全國賦稅和財政開支。

    少府管國內的商業,亦是要職,像蔡澤這種重臣,小盤亦不得不安撫。

    對外戰爭方面,王、蒙驁,王陵和王翦被策封為四大上將軍,而項少龍、安谷和杜
璧三人仍為大將軍,只有這七個人有率領大軍征戰的權力。

    這可說是個含有妥協性的政治改革,最得益的是小盤,其吹是,呂不韋卻如啞子吃
黃連,有苦自己知。

    但因現在朱姬和王綰等一眾大臣都支持小盤,呂不韋亦惟有黯然消受了。

    黑龍這一著天馬行空般的奇兵,加上接踵而來的「攔途獻書」一下子把呂不韋從權
力的極頂至少摔下了几級,以後再不能像以前般只手遮天,為所欲為了。

    小盤宣布退廷後,群臣高呼「萬歲」,接著人人趕回家去,沐浴更衣,好參與今晚
在王宮舉行的春宴,而立冬日也成了秦國的新年。

                            第十 一章 以德報怨

    項少龍本想溜走,給升了官興奮得要死的李斯給扯了他去見小盤,紀嫣然卻沒他們
好氣,自行返家去了。

    今趟雖未可言全勝,卻是有天大良好的轉機,王、王陵、昌平君、昌文君等都情緒
高張,擁著項少龍這大功臣入內廷見小盤。

    小盤見眾人來到,由龍座走了下來,兩眼感動得紅了。

    項少龍有點神智迷糊的看著小盤龍行虎步、氣勢迫人的朝他走來。

    忽然問他感到小盤非常陌生,但又像親近得像自己的兒子。

    那種極端相反的感覺,激起他無比奇異的情懷。

    尚有几年。小盤就要加冕為王了。

    而他與這未來的秦始皇的關系,就要書上休止的符號。

    他是不能不走。

    因為他不想沾上六國軍民的鮮血。對戰爭他深感厭倦。

    小盤的實際年齡是十九歲,完全具備了一代霸主那種高於眾生之上的威儀和氣概。

    他雖此項少龍矮了大半個頭,但肩寬背厚,手足粗壯,方面大耳,尤其是一對龍目
,連項少龍被他望來時都感心寒。

    以前的徐先、鹿公在知道他不是呂不韋的孽種時,立即死心塌地﹔現在的王陵、王
對他矢志效忠,自非無因。蓋小盤正是那種天生具有服人魅力的政治領袖。

    可想見當他正式加冕為王時,將更不得了。

    小盤此時來到項少龍身前,一把緊執著他雙手,喜叫道:「太傅啊:我們成功了。
」

    李斯等圍著兩人,高聲道賀,人人都有點胡言亂語。

    一直以來,君主和權臣的斗爭,鮮有可在不動干戈下完成的。

    但就是要了黑龍這漂亮的一招,立即把呂不韋辛苦經營多年的勢力削減了大半,又
把他可能暗中策划的叛亂粉碎了。如此兵不血刃的取得這成果,誰能不感動莫名。

    在現今的情勢下,要舉兵作亂,根本是沒有可能的,連咸陽的平民也會起義來支持
小盤,更不要說一向忠於王室的軍隊了。

    項少龍微笑道:「臣下也好該休息一下,請儲君賜准。」

    小盤嘆道:「寡人雖是千萬個不情愿。但也只好如太傳所愿,不過一旦有起事來,
太傅定要回來助我。」

    項少龍如釋重負道:「文有昌平君和李延衛,武有兩位上將軍,儲君看著辦吧!」
眾人哄然大笑。

    因項少龍等若說,沒有事就最好不要來煩我了。

    李斯笑罵道:「項大人不要笑在下了,在項少龍跟前,李斯永遠都是你由趙國回來
時在城外初遇的李斯。」

    小盤道:「太傅准備何時回牧場暫休呢?」聽到他特別在「暫休」兩字加重了語氣
,各人均露出會心微笑。

    項少龍反手握緊小盤的雙手,感到兩人的血肉都連住了一起,答道:「待掃平了邱
日升的武士行綰和待小俊成婚後。我便回牧場去,依儲君之意暫休,該仍有十多天會留
在咸陽。嘿:我要回家沐浴更衣,好參加今晚的春宴。」

    小盤依依不舍放開項少龍的手,感觸道:「我嬴政之能有今日,實拜太傅所賜。」

    以他一國之君的身分,肯說出這種話,眾人無不動容。

    只有項少龍才真的明白他意之所指。

    當日只知調戲婢女的頑童,誰想得到竟是日後一統天下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呢?宮門外
擠滿來「朝聖」的群眾,見項少龍出來,立即歡呼四起。

    蹄聲響起。國與領著一隊親兵,由旁里沖出來,隔遠向他施禮。

    項少龍見國與一身軍服,像變了再一個人般威風凜凜,不禁記起荊俊初穿官服的樣
子,心里不由對國與多了几分親近的感覺。

    國與來到他旁,陪他往烏府馳去,底笑道:「卑職在門外等了一段時間,剛才和呂
不韋分別出來時,群眾都大喝倒,氣得兩人臉都變了。但項大將軍出來時,卻博得最多
的聲。」

    項少龍看著穿上新衣的小孩在道旁放擲鞭炮和互相追逐,心情前所未有的閑適舒暢
。

    小盤終於穩固了他的王位,以後只有他找人算帳,像呂不韋、之徙,難堪配作給他
練拳的對手。

    國與道:「項爺請相信小人,小人以後是死心塌地跟著大人了。」

    項少龍聽他改變口氣,擺出家將的姿態,欣然道:「十來日後我會返回牧場,由小
俊暫代我的職位,你好好跟著小俊干吧:這是你和他最佳的修好機會了。」

    國與點頭答應後,壓低聲音道:「那些刺客有五個人逃出來後,到了杜璧的將軍府
去躲避都衛的搜捕。聽邱日升的口氣。他們會化作我們武士行館的人,今晚去參加春宴
。」

    項少龍奇道:「難道他們以為今晚還有機會行刺或不知道入宮赴宴者都是不准攜帶
武器的嗎?」國與道:「邱日升還沒這麼大意,只是希望借這批人來重振行綰的威風。
」

    項少龍淡淡道:「也好:就讓我今晚落落邱日升的臉吧:若非礙於,今天我就去把
他的行綰拆了。」

    國興聽得心驚膽跳,暗忖幸好自己「改投明主」,否則就是受盡凌辱的其中一個了
。

    國興又道:「聽說今早單美美想上吊自盡,幸好給人救了下來。」

    項少龍這時對單美美只有同情而無惱恨。但此事卻不宜插手,只好嘆一句心有餘而
力不足了。

    忍不住問道:「單美美的心是否向著呢?」

    國興神秘地道:「這事恐怕只有她本人才清楚,但醉風樓婢仆間流傳著一個消息,
就是單美美真正看得上眼的人是項爺你。」

    項少龍嚇了一跳,失聲道:「這事定是弄錯了,否則為何我沒有任何感覺。」

    國興聳肩道:「女人心是最難測的。或者真是傳錯了吧!」這時上到烏府,國興施
禮走了。

    項少龍想起自己幸福溫暖的家庭,立時把單美美的事置諸腦後。

    剛踏入府門,手下告訴他醉風樓的紅阿姑楊豫來找他,正在東廳等候。

    項少龍大感愕然,隱隱猜到該與自殺不死的單美美有關,心中暗嘆。

    他差點就想使人去把楊豫遣走,但終硬不起心腸,矛盾地掙扎一番,才到東廳去。

    這美女洗盡鉛華,身穿素服,樣子比她濃裝艷抹更順眼,雖比不上前晚的石素芳,
但其清秀之色巳屬罕有。

    到現在他仍弄不清楚這歡場美女心底內的玄虛。

    她是否只因屈於呂不韋的權勢,才不得不暗害自己?抑或她真的愛上了管中邪或許商
,才甘心為虎作倀。

    在這充滿陰謀詭計的環境里,他學曉了不再輕信任何人。

    同時亦學懂以種種手段去對付敵人,例如伍孚和國興。

    楊豫見他來到,大喜離座迎來。

    項少龍真怕她縱體人懷,那若給婢仆看到,報與馬廷芳諸女知道,那就跳進黃河那
里也洗不清。

    人的心理是這樣,他去醉風樓胡混,紀才女等可以不知為不見,但若把風流帶回家
里,就是另一回事。

    項少龍連忙施禮。道貌岸然道:「豫姑娘請上坐。」

    楊豫乃揣摩男人心意的專家,甜甜一笑,橫了他大有深意的一記媚眼後。退返座內
,待項少龍在側旁坐下時,才蹙起黛眉。輕嘆道:「美美今早想上吊自盡,幸好我們一
直防她會作出傻事,才能及時把她救回,但頸項處多了一道可怕的瘀痕,會有好一陣子
不可以出來見客。」

    項少龍皺眉道:「豫姑娘來找項某人,難道認為我可為她效勞嗎?」楊豫喚了一口
氣道:「妾身也知這樣來找項大將軍,不給你掃出門外已對妾身非常客氣。只是美美和
妾身比親姊妹還要好,其他人又畏了呂不韋權勢,噤若寒蟬。現在咸陽城內,只有大將
軍一個人不把呂不韋放在眼內,美美和楊豫走投無路,惟有厚顏來求項大人了。」

    項少龍苦惱道:「美美不是一向和大人相好嗎?現在他權勢大增,假若他肯娶美美
,而美美又心甘情愿的話,呂不韋該很難反對。」

    楊豫露出不屑之色,呸一聲道:「算甚麼東西,充其量只是太后的臉首男寵,他出
來鬼混就可以,一個月前有人送了他兩個歌姬,結果都給太后派人活生生打死丁,大將
軍請說還有誰敢嫁入他的內史府去。」

    項少龍聽得愕然以對,想起呂不韋壽筵時朱姬充滿妨意的怨毒眼神,整個人寒浸浸
的。

    朱姬變得太厲害了。

    自庄孝王被呂不韋害死,她的心理便很有問題。

    但仍想不到她變成了這麼可怕的一個女人。

    楊豫繼道:「何況美美對他只是虛與委蛇,本來她確是迷上了他英俊的外表和風,
但自聽過白蕾說及有關他以前喪盡天良的壞事,便只有憎厭之心,而無歡喜之情了。」

    項少龍心想白蕾定是由韓竭處聽來有關的惡行,以韓竭的為人,必會添油加醋,口
舌不饒人。

    不過亦是「罪有應得」了。

    楊豫神情忽轉溫柔,含情脈脈的瞧著他道:「只有項爺的聲譽最好,就算是你的敵
人,也說不出項爺做過甚麼壞事。初時我們是不明白,後來見我們這麼一再開罪了項爺
,項爺仍體諒我們是迫不得上,還和顏悅色相待,我們暗中都非常感激。」

    項少龍苦笑道:「好人最是難做,坦白說,呂不韋要納美美為妾這事,我實在很難
插手,亦沒有插手的理由。」

    楊豫胸有成竹道:「項爺至少有兩個方法可幫助美美,最簡單當然是由項爺把美美
納為小妾啦:不過我也知這是強人所難,還會使項爺和大人不和。」

    項少龍嘆逍:「再一個辦法又如何呢?」楊豫咬著下唇道:「助她逃離秦國。」

    項少龍不解道:「助她離國對我可說輕而易舉的事。只要我吩咐下去尚可辦到,但
問題是像她這麼動人的美女,到任何一處都會有人垂涎她的美色,豈非逃了虎口又進狼
口嗎?若遇上盜賊或流氓,她的遭遇會更不堪想像。」

    楊豫喜道:「只要項爺肯點頭就成了,美美在魏有位仰慕她的王族公子。曾多次派
人來求美美到大梁去,只要項爺使人給他送出消息,教他派人到邊境來迎接,那美美的
安全就不會有問題了。」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那王族公子是誰?」楊豫壓低聲音道:「就是以前在咸陽當
質子,後來逃了回大梁的魏太子。」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

    看來單美美并非真的喜歡他,但若成為太子妃,怎都好過當呂不韋的欲工具。

    項少龍自己知自己事,絕不能硬著心腸見死不救,苦笑道:「好吧:你教美美在小
樓裝病,連伍孚都不要見。今晚趁所有人都去參加春宴時,我派人來把她連夜送走。再
外我再遣派快馬去知會太子和龍陽君,唯一要動腦筋的地方,就是要布成美美自行逃走
的樣子,以免牽累了豫姑娘和其他人。」

    楊豫大喜扑入他懷里,眼都紅了。

    項少龍駭然道:「若你想感謝我,快給我先坐好。」

    楊豫不顧一切在他嘴上重重吻了一口,才移開了少許熱淚泉涌地嗚咽著道:「妾身
和美美銜環結草,亦不足以報項爺不念舊惡的大恩大德。」

    項少龍上敢肯定這非是再一個陷阱,否則楊豫就真是演技派的超級巨星。況且此事
自己根本不用親身參與,想害自己亦無此可能。

    與楊豫商量了聯絡的細節後,順口問道:「你為何不和美美一道走呢?」楊豫忸怩
地瞧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垂下螺首,秀臉紅紅的。神熊誘人之極。

    項少龍恍然道:「原來豫姑娘愛上了管中邪。」

    楊豫搖頭道:「怎會是他呢?這人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每次和人家歡好後,立即將
人家趕走,說不慣與人同眠,這樣的男人,只有呂三小姐才會看上他。」

    項少龍哂道:「對呂娘蓉他自然不會樣,我知道了,定是許商那家伙,他的確長得
很好看。」

    楊豫咬著唇皮沒有作聲,神情卻是苦惱和無奈,好一會才道:「到那里還不是一樣
,假設呂不韋迫我作妾,我亦只好認命。但美美比我堅強多了。唉:說出來恐怕項爺不
含相信,但我卻不愿有任何事欺騙項爺,美美的上吊只是我和美美想出來的假局,好拖
延呂不韋。」

    項少龍頹然道:「我已非常小心,但仍是給你們騙了。」

    楊豫誓愿道:「現在再沒有隱瞞了,本來妾身根本不敢著想來找項爺,但美美卻說
只有項爺有能力幫她,而且定會幫她。因為她知道項爺是天生俠義的真正英雄。」

    項少龍再次苦笑道:「她看得我這冤大頭准確極了。」

    楊豫拭去淚漬,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美美說,若項爺不要她,就把她送走好了
,唉:現在咸陽城誰家女子不想入項爺的門呢?」項少龍心叫厲害,像楊豫這類「專業
」女性,要討好一個男人,確是出色當行,叫人明知是假話,都感到非常受用。

    至少還有歸燕,呂娘蓉,甚至嬴盈都是不想嫁給他項少龍的。

    項少龍見時間無多,還要安排單美美逃離咸陽的事,又要趕往王宮赴宴,更怕紀嫣
然等誤會,忙把楊豫請了起來,送出門外。

    楊豫翩然去後,項少龍第一件事就是找來趙大,由於他曾隨趙雅在大梁住過一段長
時問,最熟悉當地的情況,讓他去負責這件事最是合適。

    單美美這樣送走了。最不幸的人就是伍孚,這將可迫他進一步靠向自己,成為再一
只在呂不韋集團內的有用棋子。

    趙大還以為是甚麼危險任務。聽到只是把單美美送往魏境,欣然答應。

    到項少龍回到後牢時,還以為紀嫣然等盛裝以待,豈知眾妻婢正逗兒為樂,都身穿
便服,一點也沒有去參加春宴的意思。

    項少龍奇道:「你們不去趁熱鬧嗎?」紀嫣然懶洋洋躺在臥几上,斜靠軟墊,倦不
勝道:「夫君大人好像忘了是誰舉起那條龍尾拍下整個早上的河水,又在廷上罰站罰念
書罰了整個時辰。本來地想去的,但浴罷忽然甚麼力氣都失去了,只想甚麼都不做,更
沒有閑情去想夫君大人為何和醉風樓的姑娘閑聊了大半個晚上。」

    項少龍先是憐意大起,又是差點給氣壞了,跪了下來,在她臉頰香了一口,同烏廷
芳道:「那你們呢?」趙致撇撇小嘴道:「嫣然姐都不去了,我們還那有興致?」項少
龍心中有點明白了,舉手投降道:「神明可鑒,我項少龍與楊豫往日沒有任何私情,今
天亦是如此,她之所以……」

    紀嫣然采手掩著他的嘴,笑道:「不要疑心了,我們只是鬧著玩吧!」烏廷芳吃吃
嬌笑,媚態橫生道:「但不去赴宴卻是真的,見到呂不韋我便想起……唉:都是不說了
。」

    見她神情一黯,項少龍立即想起趙倩和春盈等心愛的人兒,明白了她的意思。

    田貞、田鳳兩人走了過來,把他挽起,服侍他沐浴去了。

    穿著妥當,來到大廳,滕翼和荊俊正和陶方閑聊著等候他。

    項少龍道:「單美美的事趙大通知了你們嗎!」滕翼點頭道:「這只是小事一件,
能氣氣呂不韋,害害伍孚,總是快事。」

    荊俊哂道:「單美美就是看清楚這點。才不愁你不答應,不過這女人真長得很美。
」

    項少龍給他提醒。立時對楊豫打了個折扣,自己太容易朝好的一方面設想了。

    陶力道:「剛才我見過圖先,他問我黑龍是否少龍你想出來的,我不敢他,圖先要
我告訴你,他真的服你了。這絕計比捅呂不韋兩記百戰寶刀更厲害。呂不韋回府後暴跳
如雷,也猜到我們在裝神弄鬼,但卻全無辦法。圖先說以呂不韋的性格,可能會挺而走
險,教我們更要小心。」

    項少龍心中一懍,頷首受教。因為自己確有點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的飄飄欲仙,非常
危險。

    滕翼笑道:「管中邪抓了一批人,不過據我看都是無辜者,他還想拿這批人去頂罪
,卻給我們的廷尉大人接收過去。不准他毒打成招,今趟管中邪也算失威了。」

    荊俊苦惱道:「我只要見到國與就心中有氣,三哥偏偏要我去教他辦事,唉!」項
少龍抓著胳膀扯了他過來,正容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俊就當做一次好心,給
他一個機會吧!」滕翼長身而起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入宮吧!」項少龍道:「記
得帶你的墨子劍。今晚會是好戲連場哩。」

    陶方訝道:「怎會有這種事?這是大秦的國宴,沒有儲君點頭,誰敢生事?」項少
龍一拍挂在腰上的百戰寶刀,笑道:「我們就是有儲君點頭的人,好省下異日去挑武士
行綰的腳力。」

    滕荊兩人這才明白。

    項少龍帶頭朝大門走去,哈哈笑道:「黑龍出世。乃天命的安排,際此大喜日子,
我們就提早給邱日升拜年好了。」

    滕荊陶三人笑著追了上來,與他跨出門外。

    十八鐵衛和滕荊陶三人的親隨早備馬等候。

    四人上馬後,施風般馳出大門,望王宮的方向趕去。

    整個咸陽城都涼罩在迷離的夜霧中,詭異得有若鬼域。

    項少龍想起即可返回牧場享點清,心情豁然開朗。

    自趙倩等不幸命喪客地後,他從未試過像眼下般忘憂無慮,再沒有像被無形的重擔
子壓得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了。

                            《尋秦記》卷十九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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