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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秦記第二十二卷

    Vol.22第一章歷史之謎項少龍盤膝坐在席上,讓半跪於身後的肖月潭在他頭上弄手
腳。

    這老朋友低笑道:「我雖精通裝神扮鬼的易容朮,但自己真正用上的機會卻不多,
反而是在你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真是異數。」

    頓了頓續道:「我改變了你束發的方式後,再把你的須鬢分多次染得變成少許花白
,使你的年紀看上去似大一點。」

    項少龍擔心道:「那豈非不能用水洗發?」

    肖月潭傲然道:「我調出來的染料,哪有這麼容易沖洗掉,若能不時加染,更不會
有問題。」

    又笑道:「還有几天才到達淄水,你最辛苦便是要改掉說話的習慣。以前扮董馬痴
時的故技當然不可重用。就改為帶點口吃,包保沒有人可聽出破綻。」

    項少龍苦笑道:「說不擔心可是騙人的。最怕就是給見過我的人由身形識破真相。
」

    肖月潭哈哈笑道:「齊國原屬東夷,大多人身形雄偉,高人如少龍者雖不多,卻非
是沒有。少龍只要裝得傴僂猥瑣一點,走起路來時不要昂首闊步,保証不會出漏子。」

    項少龍想起齊人就是山東人,出名強悍高大,也就釋然。

    肖月潭瞥了窗外天色一眼,低聲道:「快天亮了,我們談了整晚,卻是愈說愈有精
神,很少這麼暢快的。自被呂不韋遣人愉襲後,我……見項少龍沉默下來,歉然道:「
我不該提起這件事的。唉,想起那事,我就要睡不安寢。」

    項少龍斷然道:「政儲君登位之日,就是呂不韋敗亡之時,誰都不能改燮這命連。
」

    肖月潭當然不會明白他話內具有歷史宿命的含意,提醒道:「少龍千萬莫要輊敵,
呂不韋在秦掌權這麼久,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掙來的權位化作烏有的。」

    又低聲道:「我令趟來齊,本是要找機會把他刺殺,好為三公主和自己報仇,現在
有了少龍,就更有把握了。」

    項少龍心中叫苦,因為歷史書上寫明呂不韋是死於小盤登基之後的秦國,若要趁呂
不韋來臨淄的機會行刺他,注定必敗無疑。

    這想法當然不可說出來,只好道:「這事須得從長計議,而且這樣干不夠痛快。我
要親眼看到他辛苦達立和得來的一切被我一點一點的毀掉,就等若逐塊的削掉他的肉,
如此才能消我的心頭之恨。」

    肖月潭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哈!完成了。你看來更不家項少龍!待會我弄
方銅鏡來給你照照看。趁還有點時間,我們還是睡上一會吧!」

    睡了不到半個時辰,項少龍給開門聲驚醒過來,偷眼一看,在昏暗的日出前的光線
中,見到云娘躡手躡足摸了進來,嚇得連忙詐睡。

    云娘認清了誰打誰後,鑽到肖月潭的被窩裹,接著響起肖月潭被弄醒的抗議咕噥﹔
G旋又被親嘴的聲音代替。

    項少龍心中苦笑,若不是肖月潭來了,現在享受云娘親熱的就該是自己。

    同時也醒覺到身分地位的重要。

    自己以前有身分有地位,加上出眾的外表,在情場上自然戰無不利,奪得多位美人
芳心。

    但現在一派落泊模樣,又只是個奴仆身分的下人,自然吸引力大減。

    聽著另一邊傳來相互調笑的挑逗聲音,他卻心如止水,不片刻重返夢鄉,去與遠在
咸陽的妻兒相會了。

    出奇是肖月潭把他喚醒。

    此時天色大明,項少龍因近來睡得很多,所以昨晚雖少睡兩個時辰,都不覺辛苦。
但見肖月潭仍是精神翼翼,就大奇道:「我還以為你會爬不起來。」

    肖月潭尷尬道:「這女人真飢渴,幸好我是愈多女人就愈有精神那種人。船快要泊
碼頭了,我會安排人持密函到咸陽交給圖總管。你放心吧!我和總管有一套秘密的暗語
,就算密函落到別人手上,亦看不僅的。」

    項少龍由溫暖的被窩鑽了出來,笑道:「你辦事,我怎會不放心呢?」

    兩人穿衣後分頭行事。

    不久船泊碼頭,項少龍首次執行管事之職。幸好鳳菲派出愛扮男裝的俏婢小屏兒給
以幫忙指點,一起到岸上采購所需。

    除食用之物外,其他就是絲緞和胭脂水粉等物。忙了大半天,到黃昏才返船去。

    小屏兒對他頗為傲慢,項少龍暗忖自己在她眼中只是個較有身分的下人,遂不以為
意。

    策馬回程時,走在前頭的小屏兒忽墮後少許,與他并騎而馳,神色平和道:「小姐
教我提醒你,雖然升為管事,但卻更須檢點行為,不要像張泉和沙立般破壞團內的良好
風氣。」

    項少龍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小姐的話意何所指?」

    小屏兒嘟起小嘴冷哼道:「你自己知自己事,昨晚有人見到云娘到你房內去。談先
生是君子,當然與他無關。哼!勾上了人還要抵賴。」

    項少龍啞口無言。

    他自然不能出賣肖月潭,破壞了他在鳳菲眼中的君子形象,只好把這只「死貓」一
口吞掉。

    小屏兒露出鄙屑神色,不再理他,策馬領先去了。

    晚飯後,項少龍回到房中,肖月潭坐在席上,憑几專心研磨染料,笑道:「奔走了
半天,才張羅到這些東西。我准備把你臉上的皮膚弄得黑一點,那看起來便粗礦多了。
」

    項少龍在他旁坐下,笑道:「知否我給你頂了黑鍋。」

    肖月潭訝道:「甚麼事?」

    項少龍遂把俏屏兒的話復述出來。

    肖月潭沉吟片晌,啞然失笑道:「這高仿的妮子在嫉忌呢!少龍確有魅力,竟能令
她著緊。」

    項少龍苦笑道:「肖兄莫要說笑了!」

    肖月潭欣然道:「少龍智計過人,想不到卻會在陰溝裹翻船,中了這個小妮子的狡
計。想想吧!這几天天氣這麼冷,誰會在人人睡熟時四處走動,親眼看到云娘摸到我們
房裹來。定是給云娘的貼身小婢發覺主子離開房間,遂告訴這愛穿男裝的漂亮丫頭。她
才猜到云娘找你偷情,豈知一試就試出來了,只不過弄錯了對象。」

    項少龍為之啞口無言。

    肖月潭捧腹道:「除了鳳菲外,舞伎團有何良好風氣可言。你當鳳菲不知道我和云
娘有一手嗎?我是出名風流的人。只是屏兒那丫頭心生妒意,才故意借鳳菲來壓制你吧
!」

    項少龍恨得牙痒痒道:「我遲早要整治這丫頭。」

    肖月潭笑道:「最好在被窩內整治她,讓她在你胯下稱臣。」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那還有拈花惹草的閑情。不過是想有機會時作弄她一下來
消氣吧了f而且我認為她根本看不起我。」

    肖月潭道:「若她不著緊,只會來個不聞不問。你也是中能手,當知女人的心最不
可理喻。愈是針對你,愈是對你有意。」

    項少龍不想討論卜去,改變話題道:「為何不見你那几位同伴回返船來?」

    肖月潭道:「你指仲孫何忌他們嗎?我使了點手段,教他們留在我那艘船上,免得
他們對我兩人過於親近而起疑心,用的自是小屏兒那招假傳旨意的手法。」

    兩人對視失笑。

    肖月潭把磨好的染料藏入剛帶來的衣物箱裹,拍拍手道:「鳳菲今晚排演歌舞,囑
我去給點意見,要一道去看看嗎?」

    項少龍躺了下太,道:「若我今晚起來時不見你,是否可在云娘房中找到你呢。」

    肖月潭搖頭苦笑的去了。

    不一會上層傳來舞樂之音,項少龍卻是思潮起伏。

    想不到重重轉折後,終仍是要到齊國去,真不知是禍還是福。

    戰國七雄的齊、楚、燕、趙、魏、韓、秦中,除了燕韓兩國首都未到過外,其餘都
在他這時空旅程之內。

    回程時,很大可能會隨肖月潭到韓京去,但卻該與燕國無緣。

    從燕國懸想起太子丹與其他人,最後龍陽君的「嬌容」浮現,不禁睡意大減。

    明早船就會繼續航程,會否在臨淄又遇上這曾是患難與共的「叛友」呢?

    在這戰爭的時代上每個人都為自己效忠的國家或人盡力謀取利益,自己何嘗不是如
此。

    某一程度上,他項少龍其實是為歷史盡忠。

    一切早給命運之手安排好了,而他只是一個忠實的執行者。

    問題來了!

    假設沒有他,歷史仍會如此嗎?

    照道理當然是完全兩回事。

    至少小盤便做不上秦始皇。

    沒有秦始皇,可能便沒有大一統的中國。

    像秦始皇這種雄材大略的人,即使在中國歷史上也不常見。

    或說秦國發展到這時刻,誰當上皇帝都可統一中國,他卻絕不同意。

    事實上他由於此時身歷其境,更明白那只是事後孔明的說法。

    勝敗往往只是一線之隔。

    假若秦國沒王翦、李斯,嘿!還有自己這個關鍵人物,要征服六國只是痴人說夢吧
!

    既是如此,為何歷史上卻沒有寫下自己這號人物?

    想到這裹上立時渾身出了冷汗。

    以前想到這問題時,總是一閃即逝。

    惟有此刻沒有人令他分神,又閑得要命,才能對此作出進一步深思。

    他曾向小盤提出過要他把一切有關自己的事徹底抹掉,就是基於一個可怕的想法。

    假若不是出於自己主動提議,而是由小盤主動地做,那就大為不妙。

    說到底,現在唯一能影響小盤當皇帝的漏洞,就是他那不可告人的身世。

    呂不韋精明厲害,又是知道「內情」的人,見到小盤完全不把他當作父親,難保不
會生疑。

    當日圖先便對自己膽敢讓鹿公等對小盤和呂不韋進行滴血認親而驚駭欲絕,所以小
盤身世的保密工夫,非是全無破綻。

    想到這裹,更是汗流浹背。

    現在只有朱姬和他兩個人知道收養真正贏政的那家人所在,如若朱姬把這秘密漏給
毒知道,小盤便會陷身在很大危機中。

    以小盤的性格,絕不會讓任何人來動搖他的寶座。

    他或者不會殺自己。

    但朱姬呢?

    「咯!咯!」

    敲門聲響。

    項少龍訝然坐起來,道:「誰!」

    一咿呀!」

    門開。

    一位小婢溜了進來,笑臉如花道:「沈管事好!這麼快便睡了!」

    項少龍認得她是美歌姬祝秀真的隨身小婢小寧,昨天還想把自己趕離艙廳,現在卻
是眉目含情,春意盎然,不解道:「小寧姐有甚麼事?」

    小寧口角含春地來到他旁坐下,微笑道:「人家是賠罪來呢!噢!沈管事這麼早就
睡覺嗎?」

    項少龍見她神態親,生出戒心,正容道:「小寧姐不是要侍候秀真小姐嗎?」

    小寧湊近了點,吐氣如蘭地低聲道:「人家正是奉小姐之命來見你,唉!旅途寂寞
,小寧都想找個人來聊聊啊!」

    項少龍皺眉道:「你小姐找我有甚麼事?」

    小寧蹙起黛眉道:「不要將人家當作仇人般好嗎?嘻!不過你發怒時的樣子很有霸
氣,看得人心都動了,好想任由你懲罰處置。」

    項少龍終是男人,不由心中一蕩,仔細打量起這個俏婢來。

    她年紀絕不該超過十八歲,雖只中人之姿,但眉梢眼角洋溢春情,胸脯脹鼓鼓的,
腰細腿長,皮膚滑嫩,要說不對她動心就是騙自己。

    正思量該否拖她入懷,但又大感不妥,心中矛盾時,小寧低聲道:「不過現在可是
小姐想你,小寧只好耐心苦候。」

    項小龍嚇了一跳,失聲道:「你小姐,……」

    小寧點頭道:「你該知小姐在那間房的了。今晚初更過後,小姐在房裹等你,只要
推門進去便可以了。嘻!事後莫忘要謝我這穿針引線的人呢。」

    話完一溜煙的走了。

    項少龍目瞪口呆的坐首。

    這祝秀真在眾歌舞伎中姿色僅次於鳳菲和董淑貞,以前擺出一副憎厭自己的高傲樣
子,原來卻是對自己暗動芳心。

    這種飛來艷福,自己是否應該消受?

    若給鳳菲知道,又怎麼評自己這個人。

    自離開咸陽後,除了在大粱時和秋琳有過一手後,便過著苦行僧式的獨身生活,這
刻松懈下來,又給云娘那蕩婦挑起了多少綺念,突然有這麼送上門來的風流艷姬,自然
有點心動。

    這刻更是睡意全消。

    不用說這風情頗伴的小寧亦是和祝秀真共居一室,今晚若去偷香,很可能會一矢雙
雕。

    忽又涌起羞愧之心。

    家中的紀才女等正為自己擔心,而他卻在這裹風流快活,怎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秋琳還可說是迫不得巳,但要惹祝秀真卻沒有任何藉口。

    猛地下了決心,躺回臥席去,拉被蓋個結實。

    肖月潭此時哼著小調回來,神情欣然。

    項少龍奇道:「云娘怎肯放你回來?」

    肖月潭神色迷醉的手舞足蹈,應道:「這是我妁養生之道,色不可無,但不可濫。
告訴你,董淑貞都想和我再續前緣,還暗示我可做她好姊妹祝秀真的入幕之賓,看來她
們是有事求找。」

    項少龍聞語默然,大感沒趣。

    原來祝秀責只是這麼一個女人。

    肖月潭見他神態有異,打量了片晌奇道:「你睡不著嗎?」

    項少龍嘆道:「本要睡的!卻給人吵醒!」

    肖月潭坐下,訝問其故。

    項少龍把事情說出來後,肖月潭沉吟片晌,忽然道:「好險!這定是個陷阱!」

                              第二章將計就計

    項少龍一震道:「何有此言?」

    肖月潭微笑道:「若論玩權謀手段,沒有多少個可及上你老哥我。早在你告訴我如
何坐上這執事之位時,我便知不妥。所以暗下留心,發覺不但張泉對你嫉恨極深,以董
淑貞為首的一派歌姬都恨不得去你而後快。在這種情況下,祝秀真竟送上門來,不是陷
阱才怪。」

    項少龍清醒過來,暗罵自己疏忽,點頭道:「這或者就叫便宜莫貪吧!幸好我根本
不打算去。」

    肖月潭一呆道:「項少龍何時變得這麼好相與了。所謂安內才可定外,若不趁此機
會狠狠挫折對方氣,這種女子小人合起來想出來的毒計,只會教你防不勝防。更何況你
曾答應鳳菲助她應付對她有野心的男人,不在這種時刻顯點手段,如何建立她對你的信
心。」

    項少龍尷尬道:「我不太習慣對付女人,總是狠不下心來。而且更不知怎樣利用這
脂粉陷阱反過來對付她們。」

    肖月潭胸有成竹道:「首先且讓我分析形勢,昨晚我由云娘處早探清楚各人關系,
原來黃叔貞暗裹和張泉有一手。而沙立則是祝秀真的面首。不要以為他們間真是郎情妾
意,其實只是一種利益和色欲的結合。現在沙立給你趕走,張泉又因而降職失勢。你可
說同時得罪了董祝兩女,面對的惡劣情況可想而知。」

    項少龍擁被苦笑道:「這只是鳳菲利用我來重整舞伎團的形勢,否則怎會忽然信任
起我這麼一個陌生人來呢?」

    肖月潭同意道:一鳳菲是個很有手段的美人兒,比狐狸還要狡猾。你確變成了她一
著棋子。不過她仍不想太過開罪董淑貞,否則就會連張泉都早掃了出去。哈!究竟祝秀
真擺下的是甚麼陷阱呢?量她仍沒有殺人的膽量。看來只會誣你偷入她房裹圖謀不軌,
使鳳菲不得不逐你出團。」

    項少龍喜道:「那倒非常划算,若我可以離團,便可改為由你聘我做御者諸如此類
等下役,那時就不用擔心會給人識破我了!」

    肖月潭失笑道:「到我那裹反更危險。我船上的人大多看過你的畫像,相處久了,
難保不會有人起疑。這亦是我遣走仲孫何忌等人的原因,待我改好你的容貌時,你才可
和他們接觸。」

    項少龍嘆道:「那現在該怎辦呢?」

    肖月潭搖頭笑道:「祝秀真來來去去都不過是喊賊捉賊的招數,少龍有沒有興趣真
的去玩這女人,保証滋味極佳,不會令你失望。」

    項少龍涌起刺激的沖動,旋又壓下這沖動,拒絕道:「我不習慣與沒有感情的女人
歡好,更不想用這種手段征服她。而且若讓鳳菲知道我和她有關系,更不知她會怎麼看
我,所以此計萬萬不行。」

    肖月潭點頭道:「我忘了你是正人君子,既是如此,就采取威嚇手段,給這蕩婦來
個下馬威好了。」

    接著低聲說出了計划。

    河風呼呼中,項少龍由艙窗鑽了出去,利用索鈞攀往上層,踏著船身突出的橫木,
壁虎般往祝秀真的房間游過丟。

    幸好船壁結的冰因這兩天氣候回暖溶掉了,否則縱有鉤索之助,亦非常危險。

    船上岸上均靜悄悄的,在這種天氣下,誰都要躲進被窩內去。

    每逢經周代表一間房子的艙窗時,他都要俯身而過。

    此時這邊十多間艙房只有兩、三個窗子仍透出昏暗的燈火,祝秀真的閨房當然不在
其中。

    最接近船頭的三間艙房,分別住了鳳菲、董淑貞和祝秀真這團內最有地位的三位女
性,而云娘則在另一邊的艙房。

    由於項少龍的房間靠近艙尾,所以要攀爬好一截船身,才可到達祝秀真那扇窗子。

    房內和船艙外壁絕對是兩個不同世界,那不單是冷暖的分別,而是感覺的兩樣。

    項少龍心中好笑。

    自己就像成了武俠小說中描寫能飛檐走壁的高手﹔G只不過非是去行俠仗義,而是為
自己的命運掙扎求存。

    肖月潭對鳳菲的評語,使他對這美女生出戒心。

    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自己實在太容易相信別人說的話,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心中
早定了她們內在與外表同樣美麗。最難測是婦人心,祝秀真就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他收回索鈞,再次射出,挂到上方艙頂更遠處,借力橫移,如是者重覆几趟後,來
到了祝秀真的艙房外。

    房內悄無聲息。

    正要拔出匕首,挑開窗門鑽進去時,前方董淑貞房間處隱隱傳來女子的嬌呼聲。

    項少龍一陣心跳,又感好奇,不由移了過去,來到那扇窗外,貼耳細聽。

    究竟誰會在董淑貞房內呢?

    一聽之下,立時呆在當場。

    原來房中翻云覆雨者都是女人,可能正在最要命的時刻,兩女都叫得聲嘶力竭,極
盡挑逗之能事。

    原來董淑貞不但愛男人,也愛女人。

    正要離開時,董淑貞沙啞的聲音響起道:「秀真你真好。」

    項少龍大吃一驚,怎麼祝秀真竟會到了董淑貞的房間去,那在祝秀真房中的又是誰
?

    云娘不是告訴肖月潭:董淑貞和祝秀真分別與張泉和沙立搭上嗎?那董淑貞該與祝
秀真處於對立的位置。為何兩女又做了同性戀人呢?

    茫然不解時,祝秀真的聲音喘息著道:「這時刻還要逗人家,那家伙該快來了,這
樣搞法連門響都聽不到。」

    董淑貞嬌笑道:「只要聽到幸月的尖叫就行了!」

    祝秀真道:「今天我才和幸月調房子,大小姐會否生疑呢?」

    董淑貞笑道:「精處正在這裹,就算鳳菲懷疑我們在弄鬼,卻也知道沈良只是個好
色的奴材。當執事沒兩天巳搞三搞四,那能委以重任。而對我們更是無可奈何,沒有我
們她怎能和蘭宮媛她們爭一日之短長呢。」

    祝秀真默然片晌後,低聲道:「真不明白以談先生那種身分地位的人,對沈良這奴
材會這麼另眼相看。」

    項少龍本想離開,聞言留下續聽。

    董淑貞嘆了一口氣道:「這家伙確有點特別,身手又厲害得教人吃驚,若非覺得他
難以收買,給他占點便宜都是值得的。」

    項少龍仍弄不清楚董淑貞要弄出這麼多事來究竟為了甚麼?很想她自己說出來。但
兩人又沉默下去,不片刻再傳出祝秀真輕輕的呻吟聲。

    項少龍沒興趣聽下去*返回自己的艙房。

    肖月潭聽畢後,也覺好笑,沉吟片晌後拍腿這:「我有一將計就計之法,不但可返
過來害祝秀真,還可增添你的光采。」

    項少龍連忙問計。

    肖月潭壓低聲音道:「你可揮筆寫下一信,內容當然是表示你多謝祝秀真垂青於你
,可是你卻不能接受,請她見諒諸如此類。再放入那換了是幸月的房間內。如此不但可
拆穿她們的詭計,還可以表現出你并非易受引誘的人。」

    項少龍苦笑道:「此計絕對行不通,舞刀弄棒是我本行,但賣文弄墨卻是另一回事
了。」

    肖月潭呆了一呆,失笑逍:「我倒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不過只要你晝個押就成,
其他由我代勞,但千寓不要錯手寫了項少龍上去。」

    項少龍如釋重負,陪他笑了起來。

    次日清晨,船隊繼續航程。

    兩人在房內用過早膳,肖月潭到了船頭與眾姬湊興欣賞兩岸景色,項少龍則忙個不
了,學習處理團內的事務。

    小屏兒照例從旁措點。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小屏兒態度友善了點,陪他到底艙清點沿途買來酌東西時,忽
然道:「你為何要給人背罪?」

    項少龍摸不著頭腦道:「背甚麼罪?」

    小屏兒俏臉微道:「昨天我聽人說原來云娘找的是談先生,才知誤會了你,但為何
你不辯白呢?」

    項少龍故意氣她道:「你不是說談先生是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嗎?而且小屏姐根本
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幸好清者自清,小屏姐不會再鄙屑我了吧?」

    小屏兒大窘,岔開話題道:「為何這兩天你像是老了點,須發都有些花白了。」

    項少龍暗吃一驚,表面裝作若無其事的笑道:「有人一夜白發,我只是白了少許,
已算幸連呢!」

    小屏兒知他意指因自己誤會了他,為此而苦惱得白了發鬢須髭,喜交集的橫了他一
眼,又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兒,指點他做該打理的事。

    項少龍暗喜過關,又覺得這樣逗逗這俏妞兒,亦是人生樂事。

    午膳時,鳳菲破例召了他去陪席,幸月也有參與。

    項少龍心知肚明是甚麼一回事,但當然扮作亳不知情。

    鳳菲隨口問了他接手了張泉工作的情況後,便開門見山道:「沈執事是否知道差點
就給人害了呢?」

    項少龍故作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大小姐的話。」

    對面的幸月笑道:「我昨天因祝秀真的請求與她對調了房間,所以沈執事那封情詞
并茂的信來到了我手上,這樣說沈執事明白了嗎?」

    項少龍裝出吃驚的樣子,憤然道:「原來她是布局來害我。」

    鳳菲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道:「幸好你沒有令我失望。以往無論我聘用任何人,
最終都被她們勾引過去,沈執事是唯一的例外。」

    幸月贊道:「想不到沈執事還寫得一手好字!」

    項少龍坦然道:「那是我央談先生代筆的。我除了可勉強畫押外,其他的都見不得
人。」

    鳳菲點頭道:「你肯坦白說出來,更是難能可貴。可是聽沈執事出口成文,妙句橫
生,怎會是不通文墨呢?」

    項少龍暗想那能告訴你真相。只好道:「書我倒看過几本,但卻疏於練字。」

    幸月奇道:「那沈執事必是出身於官宦之家,一般人那有機會碰到書哩?」

    項少龍面對前所未有的「身分挑戰」,要知這時代印刷朮尚未發明,流行的只有人
手寫的帛書和竹書,罕有珍貴。若非以前有專為權貴效力的儒者流落到民間,設館授徒
,連識字都只屬權貴的專利。

    所以假若兩女問起他看過那本書,只要追問兩句,立時可拆穿自己的西洋鏡。

    惟有胡謅道:「以前我跟隨廉大將軍時,普接觸過几本書而巳!」

    鳳菲倒沒有生疑,含笑道:「祝秀真這回做的只是小事一件,以後就算有人在我面
前說你是非,我也不會相信。」

    幸月似乎對他頗有好感,道:「我們排演歌舞時,沈執事最好在場,好清楚人手的
編排以及和我們要准備的東西,好嗎?」

    項少龍連聲應是。

    鳳菲忽然嘆了一口氣,蹙起了靈秀的黛眉。

    項少龍雖見慣美女,仍不得不承認她的一對秀眉非常好看。

    就像老夭爺妙手偶得的畫上去般,形如彎月,絕無半點瑕疵。

    幸月也陪著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又勾起大小姐的心事呢!今趟臨淄之行,怎都
不能給三絕女和柔骨娘比下去的。」

    項少龍無話可說。

    要他和人比劍還可以,但這方面他卻完全幫不上忙來。

    看鳳菲的表情,便知她在歌舞編排上遇上難題。

    家鳳菲這種搞創作的人,自然希望能有突破。

    但那代表了向自己的過去挑戰,自然非常因難。

    鳳菲有點意興蕭條,再沒有說話。

    反是幸月談興甚濃,還特別矚他今晚記得看她們排演。

    告退後,正想返房去找肖月潭夾口供,後面有人叫逍:「沈良!」

    項少龍轉過身來,原來正是「穿針引線」害他的騷婢小寧。

    她由長廊另一端趕過來,大道:「昨晚為何不見你來,累得小姐白等了一晚。」

    項少龍笑道:「昨晚我竟累得睡著了,請小寧姐見諒。」

    小寧忍著怒火道:你這人真是,現在小咀惱了你呢!」

    項少龍瀟地聳聳肩,裝了個無奈的表情,看得小寧呆了一呆時,轉身朝往下層的木
梯走去。

    小寧追上來一把扯著他衣袖道:「你怎麼這樣就溜了,還不想想有甚麼方法可將功
贖罪?」

    項少籠為免她糾纏,索性道:「其實我歡喜的是小寧姐你,不若你來陪我吧!」

    小寧顯早諳男女之事,白了他一眼道:「想我給小姐趕走嗎?唉,見你這人還不錯
,讓我替你想個辦法補救吧!」

    項少龍不耐慎起來,低聲道:一男女間的事那能勉強。小寧姐不用為此煩惱。不若
你今晚來我處吧,」小寧見計不得授,急道:「怎行嘛?你房內還有談先生。」

    項少龍伸手往她臉蛋捏了一把,笑道:「談先生是明白人,怎會介意?」

    言罷心中好笑的揚長去了。

    回到房中,與肖月潭說了後,兩人都感好笑。

    肖月潭又為她染須染發,正忙個不停時,有人來喚肖月潭去見鳳菲,嚇得他們手忙
腳亂地把東西收好。

    項少龍正要睡午覺,出奇地張泉竟來找他,還和顏悅色,與以前判若兩人。

    坐好後,張泉正容道:「沈兄以前跟過無忌公子,不外求利求財。所以希望能與沈
兄作個商量,看看有沒有法子談得攏。」

    項少龍早知他此來另有目的,淡淡道:「張兄請說!」

    張泉嘆了一口氣道:「當初我聘沈兄當御者,確是另有居心。但這亦很難怪我。這
個職位你以為容易擔當嗎?到了臨淄沈兄就知道味兒。那些公卿大臣根本只杷我們這種
人視作奴材。一不小心立要惹禍。他們在大小姐處受了氣後,就遷怒於我們。但假若沈
兄肯合作,我自然會像兄弟班的在旁照顧,說到底我都當了近兩年的正執事。」

    項少龍心中暗笑,道:「張兄有話請直說。」

    張泉眼睛轉了几轉,才湊近道:「沈兄與我合作還有一大好處,就是可享盡艷福,
除了只有几個碰不得外,連二小姐我都可為你穿針引線。」

    項少龍故作驚奇道:「張兄莫要逗我了。」

    張泉忙誓神劈愿保証沒有吹牛皮,然後道:「只要沈兄肯依我之言,我可以先給你
五錠金子,事成後再給你十錠。」

    項少龍心中一震。

    十五錠金子可不是少數目,足夠揮霍數年,張泉何來這等財力。

    想到這裹,巳猜到他是被對鳳菲有野心又財雄勢大的人收買了。

    @第三章古代歌劇項少龍見他說話兜兜轉轉,卻仍未入正題,知他是想要自己先表態
,始肯把來意說出來,嘆了一口氣道:「我的確很想賺這筆錢,更不想與張兄成為仇敵
,可是大小姐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反過來害她呢?」

    這番話說得很婉轉。但卻擺明車馬不會與張泉同流合污。

    張泉奸笑道:「沈兄誤會了!我怎會害大小姐?雖然因給她降職煩惱了一陣子,但
想想終是日己行差踏錯在先,沒有可抱怨的。」

    項少龍大訝道:那張兄究竟要我干甚麼呢?照計若我做得來的,張兄你不亦可辦到
嗎?

    那用將黃澄澄的金子硬塞進我的私囊里?。張泉湊近低聲道:「你可知小屏曾暗下
對人說歡喜上你?」項少龍皺眉道:「那有甚麼關系,不過我才不相信她會這麼對人說。
」

    張泉笑道:「她當然不會直接說出來。但卻愛和人談論你,以她的性格。這已表明
她對你很有意思了。」

    項少龍大感頭痛。

    在現今的情況下,他絕不能沾惹感情上的事。而自己對女孩子又特別容切心軟。糾
纏不清時只是自招煩惱。心中暗自警惕,口上應道:張兄不用說下去了。若是要利用小
屏姐來達到目的。我更不會干。這樣好嗎?我設法求大小姐把你升回原職,而我則退居
副手之位。

    大家和和氣氣,豈非勝過終日爭爭斗斗。」

    張泉見他神情決絕,露出不悅神色道:「沈兄太天真了,你以為大小姐給你坐上我
的位于是因為看得起你嗎?她只是拿你作替死鬼吧︱其實她暗里已有意中人,臨溜之行
後就會與他退隱於密,雙宿雙棲,若我估計不錯,她會裝作看上了你,好轉移其他人的
注意。那時你死了都要做只糊涂鬼呢。」

    項少龍愕然道:那人是誰?。

    張泉嘆道:「苦我知那人是誰,就不用來求你,除了小屏兒外。沒有人知道風菲的
事。」

    項少龍對鳳菲的好感又再打了個折扣。

    因張泉這番話合情合理。

    鳳菲乃絕頂聰明的人,怎會認為自己有能力將她安然帶離臨潤,卻偏要這麼說。分
明是要激起自己男性保護女性的英雄氣,而事實上,她暗中已定下了退隱的計划。

    而張泉卻是被某人收買,要來破壞她的大計,好暗下把她收進私房。就算得不到她
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

    像鳳菲這種絕色尤物,乃人人爭奪的對象。雖誰都不敢明刀明槍來強占,但暗里卻
施盡法寶。

    形勢確是非常微妙。

    而不幸地自己卻給卷進了這漩渦里去。

    張泉還以為他意動。從懷里掏出錢袋,傾出五錠黃金。伸手搭上他肩頭親切地道:
「我背後的人在齊國無論身份地位,均非同小可。沈兄只要為他好好辦事。說不定可獲
一官半職。而且他對大小姐一片痴心。只會令她享盡榮華富貴,說起來找們還是為人小
姐做好事呢。」

    項少龍怎會信他。

    不過換了他自己是張泉,亦會謊稱後面的靠山是齊國的權貴,因為那才有威懾之力
。

    項少龍淡淡道:「讓我弄清楚情況。才作決定。這些金子張兄先收起來。唉!你怎
都該給我一點考慮的時間嘛。一張泉兄他神情堅決,點頭道:「好吧:但到臨消時,你
必須給我一個肯定的答復。」

    張泉離開後,項少龍仍在發怔。

    鳳菲真的以娃拿自己來作替死鬼嗎?

    有她那高貴閑雅的美麗外表。實很難使人相信暗里她是那麼卑鄙。

    起始時他還以為張泉只是董淑貞的走狗,但剛才聽他的語氣卻又不似是如此。否則
沒有理由一方千方百計要趕走他,而另一方卻收買他。

    想得糊涂時。肖月潭回來了。

    聽項少龍說畢張泉的事後,肖月潭皺眉道:「找倒沒想到鳳菲的退隱會生出這麼大
的問題。還好像有人不惜巧取豪奪,也要獨得美人歸,不過張泉的話亦非沒有通理。因為
鳳菲備受各國王侯公卿尊重,只要她肯開口,保能肯作護花者大不乏人。但偏要這麼伸
秘兮兮的,可見她該是另有見不得光的意中人,而此人更是身分低微。若給人知道他得
到了鳳菲,立生橫禍。」項少龍知他比巾己更消楚權貴的心態。問道:「那鳳菲是否真
的那麼卑鄙要用我作替死鬼呢?」

    肖月潭笑道:「靜觀奇變就甚麼都可一清一楚。少龍你也非是好欺的人。誰要玩手
段,我們便陪他們玩一伙好了。」

    項少龍啞然失笑。

    事前那想得到一個小小的歌舞伎團中,亦會牽涉到這麼雜的斗爭?

                              見到歌舞伎團的排

    演,項少龍才明白到詩、歌,樂、舞是渾成一體的,以往他看歌舞,不是漫不經心。
就是注意力只集中到最美麗的合柱身上,少有像這刻般身歷其境的全神欣賞。

    只是云娘率領那隊近三十人的樂師隊便夠好看。

    云娘負責的編鐘由大至小共八件,代表原始的八音,挂起來占丁艙廳五分一的空間
,而地敲鐘的姿勢更充滿令人眩迷的曼妙姿態和舞蹈的感覺,難怪能如此令鳳菲器重。

    不由想到鳳菲會再私下告訴她舞伎團解散的事,因為看她對出月潭投懷送抱的情況
,可能正是她在替自己找尋好歸宿,人的年紀大了,總會變得更實際。換了自己是她,
也會挑「有成就一的肖月潭而不會揀一落泊」的自己。

    大廳充盈舊由石臀、編鐘、陶損、鏞、饒、鈴、銅鼓等組成的和諧樂整。溫柔敦厚
,絕不會使人生出嘈雜的感覺。

    幸川、祝秀真等十個歌姬隨樂起舞。

    鳳菲和董淑貞則立在一旁,觀看眾伎舞姿,不時交頭接耳的研究。在外表看絕不知
兩者正勾心斗角。

    其他婢于負起為各女換衣遞茶。各有各忙,千添不少熱鬧。

    今趟鳳菲并沒有邀肖月潭來給意見,所以項少龍只好獨自作個旁觀音。

    幸好只是眾姬已是可便他飽餐秀色,目不暇給。

    尤其幸月許多時不忘向他拋來兩記媚眼,使他并不覺得被冷落。

    祝秀真卻擺出仍在惱他的樣子,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後,就沒有再看他。

    忽地一把冷冰冰的聲音在旁響起道:「你在看誰?」

    項少龍愕然望去,只見仍是一身男裝的小屏兒繃著粉臉瞪著自己,押色不善,呆了
一呆,才懂得答道:「當然是在看排舞呢!」小屏兒晒逍:。我看你只是在瞪著月小姐吧
。「項少龍暗忖關你的鳥事。但表面只好忍氣吞聲道:「小屏姐不覺的舞姿特別好看嗎
?」

    小屏兒跺是逍:「你分明對她別有居心,才會看得那麼入神。」

    項少龍聽她口氣妒意十是,而自己卻仍是與她沒有半點點感情關系不禁心生反感。
故意氣她道:「見色起心,人之常情。若月小姐花大庭廣前表演,小屏姐豈非要向數百
人逐個去罵嗎?」

    小屏兒俏臉兒刷地脹紅,負氣走了。項少龍頗有如繹重負的感覺。此女大性善妒。橫
蠻無理,還是不惹她為妙。

    此時鳳菲招手喚他過去,問道「沈管事覺得這首新編的舞樂還可以嗎?董淑貞的日光
落到他臉上,灼灼注視。雖明知此女非是善女。但既知她是可采摘的花朵。又聽過她放
浪時的呼聲,現在於觸丁可及的距離看她的隆胸細腰,不由泛起非常刺激的感覺。項少
龍乾咳-聲道:「我對音律老不在行,不過仍覺非常悅耳。云娘的編鐘更是清脆嘹亮,像
統帥般駕御全軍。」

    董淑貞媚笑道:「沈執事還說不懂音律。只這兩句使點出樂隊的重心,編鐘的金百
之聲是固定的清音,負起音准和校音的重要任務。無論引序收曲,均少不了它們,而在
琴、瑟、管、簫等絲竹之樂演奏主旋律為歌者伴奏時。鐘音更有點晴之效,滔染出整個
氣氛來。」

    項少龍兒她對白己眉目傳情,雖明知她弄虛作假,仍有點受寵若驚,只好唯唯諾諾
的作洗耳恭聽狀。

    嗅著兩女迷人的幽香,置身於這鶯燕滿堂的脂粉國。於這艘古代的大船上,漫航於
冬夜的長河中,誰能不感動心。

    鳳菲出奇溫柔地道:「詩言其志。舞動其容,歌詠其聲,三者渾為體,組成此特為
齊王賀壽的仙鳳來朝,可惜我的主曲遇上了點困難,只希望能在壽宴前完成,否則就大
為遜色了。」

    董淑貞的美拌掠過奇怪的神色,項少龍雖心中訝異,卻無從把握她心中所想涅。

    項少龍目光回到正在歌舞中幸月等諸女身上。隨口道:「是否每節舞蹈。部會有不
同的曲詞,表達不同的情節。最後才以主曲帶起高潮,合成一個完整小故事呢?」

    鳳菲和董淑貞不能控制地嬌軀劇顫,兩對美目異采瀝瀝,不能相信的杏目圓瞪的看
他。

    項少龍感到有異,回頭看到她們的表情,大感尷尬道:「小人只是隨口亂說,兩位
小姐萬勿放在心上。」

    兩人仍未能作聲。

    今趟輪到項少龍心中一震。恍然而悟。

    對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以歌舞表達某一情節或故事,是所有歌劇的常手法,沒啥
半點稀奇。

    但在這戰國的時代里,從韶樂脫胎出來的樂舞,仍保留在原始祭舞的形式,并不著
重「劇情」。那要到宋元時才成熟。

    所以這番話對風菲自然可說是石破天之語了。

    鳳菲動人的酥胸急劇地起伏了几下,才吁出一口氣道:別,唉!沈良你木身真是個
很特別的人。董淑貞道:「這想法不但特別,還非常新鮮,大小姐可用作考慮。」

    鳳菲耶對能勾人魂魄的美目閃著動人的光采。目光在項少龍臉上留連片刻後,香唇
輕吐道:「淑貞你也想想看,我想回房休息一會。」

    言罷逕自去了,項少龍不知所措中。董淑貞靠近的酥胸差點碰上他的手臂。才低聲
道:「從沒有人能令鳳菲如此動容的,沈良你是第一人。項少龍不好意思道:「二小姐
不要損我。」

    董淑貞笑臉如花。以腳尖輕松地撐高嬌,湊到他耳旁道:「人家也都為你動心呢。
說完還吹了-口氣到他耳內去。項少龍明知她在色誘自己。以遂其某一不可告人的目標。
但仍泛起想碰碰她的沖動。忙壓下這誘人的想法。苦笑道:「二小姐勿要如此:不太好
的.董淑貞嫣然一笑,挪開了少許。白他一眼道:「有空可到人家房中來,那時只有我們
兩個人,不是可放心交談嗎?」

    項少龍心想那豈非是「送羊入虎口」。要墮進你的色欲陷阱。

    口上答道:「小人不敢,更恐大小姐會怪責。」

    董淑貞甜笑道:「你的拳頭那麼硬,想小到膽子卻追麼小,大小姐怎會管我的事呢
?唔,你不是對大小姐生出妄想吧?項少龍一怔道:「二小姐說笑了,小人只是下人身分
,怎敢生出賴吃天鵝肉這種非分之想.」董淑貞嬌軀一顛道:「蛤蟆吃天鵝,這種形容的
語句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項少龍這才知此兩俚語這時仍未被發明,尷尬道:「只是隨口說來吧了:「董淑貞
像首次認識他般用神打量他,好一會才通:「你這人每有驚人之語句。但又發人深省,
這般人材,埋沒了實在可惜,沈良你究竟有沒有為自己將來的前途若想過?」

    此時樂聲攸止,眾姬停下來嬉笑。等候董淑貞的指示。

    只有幸月立在一旁。帶點妒意的在瞧兩人親密地交談。

    小屏兒則不知到哪里去了。

    項少龍只好道:一小人能當上執事之職,已心滿意是,啊!她們在等候二小姐的指
示了呢.

    董淑貞低聲道:「告訴你-個秘密,這歌伎團很快便要逍散。知情者無不在為自己找
尋後路歸宿,像我這種不想淪為貴族姬妾的更是煩惱。沈良你若有志向,便來找人家談
談吧.又伸手捏了他的手臂,輕笑道:「你真壯健。」

    這才含笑到了眾姬處。

    項少龍不敢看幸月的反應,匆匆走了。

    回房途中,他首次對董淑貞生出了同情之心。

    她或者只是忠於藝朮的人,不希望這麼年青就失去了這時代女性唯一可享有的事業
。

    在某一程度上,鳳菲是相當自私,她只為自己打算。若她如張泉所說,是找自己做替
死鬼好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就更不可原諒.

    假若有個方法可使董淑貞成為鳳菲的接班人,而鳳菲則可安然做她的歸家娘,那豈
非皆大歡喜。這是很難辦到,但卻非沒有可能辦到,問題仍在鳳菲處。

    回到房中,肖月潭配合新的染料,為他動手易容。項少龍告訴了他小屏兒差點看破
他改裝的事。後者笑道:保証沒人可看出破綻,最妙是你瘦了至少十斤,連眼形都改變
了,不要吃那麼多東西,若養胖了反為不好。

    項少龍苦笑道:「我很有節制的了。但現在頭痛的是小屏看上我,董淑貞更對我拋
眉弄眼,你說該怎辦?肖月潭笑道:「項少龍畢竟是項少龍,你既能使紀才女為你傾心,
其他鶯鶯燕燕不為你顛倒才怪。嘿!給你看一樣東西。」

    項少龍朝他撐開的手掌有去,見到一顆似是某硬果物堅硬的核心,大小如指頭,奇
道:「這是什麼?」

    肖月潭道:「這是甚麼不打緊,只要你放到舌底下說話,便可吧話氣聲調改變過來
,完全不似項少龍.項少龍皺眉道:「若讓鳳菲她們聽到。豈不非常古怪?」

    肖月潭道:「你還以為自己是以前的身分嗎?當鳳菲和外人交談時。你在場的機會
是絕無僅有,且縱在場亦沒有插口的資格。當遇上熟人時。先把果核往口一塞。便可保
証瞞過任何人。」

    對肖月潭的周身法寶項少龍早見怪不怪。接過果核依指示放在舌底,在肖月潭指點
下「牙牙學語」起來。果然連音質都變丁點。

    肖月潭聽得連連失笑時。敲門聲向。忙去開門。

    項少龍見肖月潭似給人扯出門外,正人惑不解,肖月潭回到他身旁低聲道:「今晚
我到云娘房里風流他一晚,你若要解寂寞,可把幸月等其中一人弄來。幸月的功夫如何
我不曉得,卻可保証董淑貞在榻上是精采絕倫,好自為之吧,」房門關上後,項少龍只
有苦笑。

    旅途寂寞,有個美女陪寢日是人生樂事。不過他卻過不「自己這一關,呆坐了一會
後,他收抬心情,鑽入被窩睡覺。現作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到夢里去會嬌妾愛兒。快要
睡著時,他募地驚醒過來。耳內向起關門的輕向。項少龍探手到席旁握上血浪的把手。
香風隨來,一個火辣辣的動人恫體鑽進他被內。八爪魚般將他纏個結實.第四章泥足深陷
由於項少龍休息了一會,神經松弛過來,感官特別敏銳,更加上連對方是董淑貞、幸月
、祝秀真,甚至較少可能的小屏兒都弄不清楚,那種刺激確是難以抗拒。費了很大的定
力,他才閃脫了她的香唇,湊到她耳旁道:」你是誰?」

    那女子嬌喘細細道:「你有很多女兒家這樣來找你嗎?」

    項少龍仍認不出她蓄意改變了的聲音。笑道:「恰恰相反,假若以前有女孩子這麼
來過,我便會誤把你當作是她呢!還何用問你是誰呢?」

    女子用力摟緊他的腰,把俏臉埋到他胸膛上,以蚊蚋般聲音道:「但也可以是你有
很多女人,所以一時分不辦清是誰來相就。」

    項少龍已可肯定此女絕非小屏兒或幸月,因為前者正生自己的氣,而後者則該知自
己「守身如玉」,不受引誘。

    順手在她身上摸了几把,低笑道:「若是如此,我便應在你鑽入被內時立即以手認
人,不用問你了。」

    女子咿唔作聲,似是頗為情動。

    項少龍按捺不住。一個翻身,半抱平壓地把她摟個結實,同時采手到席旁的小几上
拿火熠。

    女子嬌吟一聲,把他的手扯了回來,嗔道:「你難道不怕人難堪嗎?現在那是點燈的
時候?來吧!」

    只要有點星光。項少龍也可勉強看到她的臉貌輪廓,偏在這寒冬之夜,又在船艙被
窩之內,使他睜目如盲。

    但偏是這種情況,特別使他容易燃起情欲之火。

    尤其想到她是董淑貞、祝秀真又或小寧兒三女之一,無不是煙視媚行的惹火尤物,
一顰一笑,都使人欲醉,這極至為刺激的感覺,更便他難抵肉誘。

    幸而隔著几重衣物,否則可能已把持不住。

    項少龍隱隱覺得假若這樣占有對方。只代表了自己與其他好色的男人毫無分別,是
某一種形式的投降。

    所以對方在懷內的扭動磨雖帶來強烈的誘惑,而自己亦起了生理上的反應,仍強壓
下狂升的欲火,上身仰起一點,故意騙她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體下的女人嬌軀微顫,道:「我是誰呢?」

    憑她震驚的微妙反應,便知她以為自己是不能猜中她是誰的。

    這麼說她便不該是董淑貞又成祝秀真,因為兩女對他早有撩逗,一再暗示會以身相
就,不該有這種信心。

    一個令他大吃一驚的想法涌上心頭,駭然道:「大小姐?」

    女子頓時靜了下來,噓氣如蘭地柔聲道:「正是鳳菲,你不歡喜嗎?」

    項少龍一陣傷心,欲火消退,暗忖張泉說得不錯,她只是找自己作替死鬼,所以才
這麼紆尊降貴的來獻身給他這個下人。

    若非如此。又怎能騙得他自以為是她的情郎呢。

    一向以來,他心目中的鳳菲都是高不可攀,這麼一來,自然在他心中大為貶值了。

    項少龍冷然道:「大小姐為何要這樣做?」

    女子以帶點哀求的語氣輕輕道:「不要問這問那好嗎?好好的疼人家吧!」

    項少龍忽然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原來你并非大小姐,而是小屏姐。」

    若非她仍不敢以平常的聲音說話,他可能會繼續猜錯下去。

    小屏兒回復了正常的聲音語調,嬌吟一聲,香唇再湊了上來,熱烈地吻他。

    項少龍以一半的心神駕輕就熟的應忖著,另一半的心神卻在盤算思量。

    照理小屏兒應該與主子鳳菲共進退,換句話說她無需要像幸月等有急尋歸宿的要求
。

    那她現在把自尊拋到一旁,來向自己投懷送抱,一是她真的對自己情不自禁,而更
有可能是奉鳳菲之命而來犧牲色相,好控制和駕馭他項少龍。

    這想法非是沒有根據。,雖然他仍把握不到鳳菲的退隱大計,更弄不清楚為什麼定
要使自己變成替死鬼,但肯定一點是鳳菲一直以謊言來騙他。

    鳳菲沒有理由將她的前途幸福擺到他這陌生人手上去。

    「啪!」

    火熠把油燈點亮了起來。

    小屏兒抗議的「嗯」了兩聲,星眸半閉,不堪燈火的刺激,好一會才睜開美目。

    項少龍仰起上身。仔細打量這換回女裝,秀發披散枕上的美女,驚覺她的色實不遜
於董淑貞諸女,只是平時被她的男裝和不假辭色的模樣瞞過了。

    兩人目光相觸。

    小屏兒泛起既羞且喜的表情,灼熱的眼神里隱含某種今人難解的迷悵。

    項少龍心中暗嘆,更堅定了自己的懷疑。

    低頭吻了她兩片朱唇,柔聲道:「你是否第一趟和男人親嘴?」

    小屏兒赧然點頭。

    項少龍咬牙苦忍肉體緊貼磨所帶來的挑逗,冷冷地道:「是大小姐要你這麼做嗎?」

    小屏兒立時杏目圓睜,吃了一驚。好一會才方寸大亂的答道:「你怎會這麼想的?」

    只從她的反應,項少龍立知自己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若她只是因自己情不自禁來向他投懷送抱,聽他這麼說,自然大受傷害,不是大怒
而去,就是一副含冤受屈的可憐樣兒。

    像現在般反應,只表示她確心中有鬼,故出言反駁,希望能瞞過他。

    項少龍這數年來差不多每天都在斗爭中度過,這麼一個年青女孩自還不是他的對手
。

    項少龍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瞧她。

    一滴清淚由眼角瀉下,沿著嬌白粉嫩的臉蛋,滑到枕上去。

    小屏兒別過俏臉,避開他無情的目光,神志崩潰了的默默淚抽泣,悲切道:「你不
歡喜我?」

    項少龍睡到她側旁,舉袖為她拭淚。淡淡道:「其實我該早猜到是小屏姐,換了是
其他人,在鑽入我的被窩前,是該懂得先脫掉衣服的。」

    小屏兒停止了抽泣,無助地道:「你這人真厲害,人家投降了,好嗎?」

    項少龍心中一軟。

    自己是否太殘忍呢?

    竟以這樣的手段對付如此嬌痴可愛的一個少女,而她只不過是盡忠於主子。

    為了緩和她的情緒,項少龍遂道:「你這樣很好看啊!為何整天要以男裝示人呢?」

    小屏兒淒然道:「若我常以色相示人,現在你懷內的就不會是完璧之軀了。」

    項少龍感到這兩句話內所包含的無限辛酸,心中暗嘆,道:「那你惡兮兮的樣子也是
裝出來唬人的了。」

    小屏兒露出一絲笑意,秀目閃亮道:「開頭是裝的,但慢慢就習慣了。唉!你有點
像另一個人。」

    項少龍生出輕微妒意,通:「那是你的情郎嗎?」

    小屏兒有點不滿地嗔道:「你想到哪裹去了!那人我只見過一面,不過也像你般最
懂咄咄迫人,眼睛像是可看進人心內去那樣。小姐對那人印象也很深呢:」這回輪到項少
龍嚇了一跳,知她說的正是自己,那敢再問下去。

    小屏兒赧然道:「剛才你抱得人家很舒服,原來男女間的滋味是這樣的,難怪云娘要
找談先生到她房內去了。」

    項少龍失笑道:「小屏姐今年貴庚?」

    小屏兒含羞道:「足十七呢!十五歲時就鬻身給大小姐了。」

    項少龍硬著心腸緊迫道:「大小姐為何要你這麼做?」

    小屏兒淒然道:「不要迫人家好嗎?小屏兒現在矛盾死了。唉!我該怎麼樣才好呢
?」

    項少龍半扶半抱的讓她坐起來,咬著她耳珠柔聲道:「可以怎麼樣呢?老實的回去告
訴大小姐,她的機謀已給我識破,這個他奶奶的甚麼正執事我不想干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像放下了心頭大石。那確是他難以勝任的工作,而且風險太大
了。

    小屏兒駭然道:「那怎麼行?」

    項少龍溫柔的愛撫她動人的玉背粉頸,微笑道:「你把這番話回去向小姐直說就可以
,其他都不用你來煩心。」

    小屏兒顯是非常沉醉於他的撫摸,夢囈般顫聲道:「你怎能知道是小姐差使我來的
呢?」

    項少龍坦然道:「因為那根本不像你一向的作風。」

    小屏兒像變了另外一個人似的。不依道:「但人家的確有點喜歡上你嘛。」

    項少龍失笑道:「你也懂說只是有點歡喜了!來!乖乖的回去,我不想在你是奉命的
情況下得到你。」

    小屏兒「瓔嚀」一聲,投入他懷里,心顫神迷的道:「小姐說得不錯,你是個很特
別的人,與其他男人都不同。」

    項少龍滿懷軟玉溫香,不禁又激起欲,吃了一驚,暗知絕不可神迷失守,否則就不
能辭去執事之職,半強迫地把她抱了起來,送到門口。

    小屏兒忽然大膽地伸展雙臂,摟著他脖子。獻上熱吻。

    纏綿一番後,小屏兒才帶著幽怨得可把他的心絞碎的眼神,依依不舍的離開。

    項少龍下了門閂,強迫自己甚麼都不想,倒頭大睡。

    天明時,肖月潭神態舒暢的回來,聽到他昨晚的艷遇,大訝小屏兒的行為,點頭道
:「你想給鳳菲辭退不失為明智之舉。這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始終不明白她為何
這樣做。咦!」

    項少龍見他一臉容,嚇了一跳道:「甚麼事?」

    肖月潭變色道:「你說云娘昨夜來找我,是否也是出於鳳菲的指示。否則小屏兒怎
知我到了芸娘處。」

    項少龍舒了一口氣道:「不要嚇小弟了好嗎?現在我是驚弓之鳥,就算是那樣,也不
值大驚小怪。」

    肖月潭啞然失笑道:「因為倘若如此,云娘的話就不很可靠,我從她處得到的便可
能是假消息。」

    項少龍憑窗外望,道:「管得他是真是假,總之我是不干的了。」

    「咯咯:」肖月潭道:「誰?」

    小屏兒的聲音在門外應道:「談先生早安,大小姐召見沈執事。」

    項少能與肖月潭交換了個眼色,才推門出去。

    小屏兒避開他的目光。領路朝長廊一端走去。

    她不但回復了男裝,且緊繃俏臉,似乎昨晚的事從來沒有發生輊是自尋煩惱,遂壓
下這股沖動。

    項少龍尚是首次踏足鳳菲在船上的閨房,那比項少龍的房子大了一倍,分前後兩造
,被一道垂隔著,外面是個小廳的擺設。

    鳳菲當然不會在秀榻上等他,這時她側臥在一張鋪著獸皮的臥几,上身斜倚軟墊,
頭發有點剛醒來的凌亂,玉臉朱唇,透出一股誘人的嬌慵美態,看得項少龍怔了半晌,
才懂施禮。

    暗忖難怪美女真可傾國傾城了。

    像她這種絕色,這時代以女人為私產的權貴誰不想據為己有,不你爭我奪才是怪事
。

    小屏兒關門退出房外。

    鳳菲容色平靜,指指身旁一張小席道:「請坐:」項少龍見她毫無慍色。摸不著頭腦
的坐下來。鼻內立時充盈由她身體傳來的雅淡幽香。

    鳳菲微微一笑道:「小屏兒絕非你的對手。否則怎會被你几句詐語就露出破綻來?」

    項少龍想不到她如此坦白直接。立感不易招架,乾咳兩聲道:「我可否說句真心話
呢?」

    鳳菲淡淡道:「若是要辭職不干。就最好不要說:」項少龍有點手足無措,但又大惑
不解道:「小姐留我還有甚麼意思?」

    鳳菲眸子一轉,道:「昨天張泉找你說話,是否想收買你?」

    項少龍苦笑道:「不用我說,你也該知他是想怎樣了。我真不明白為何要把他留下,
將他和沙立一起逐走,不是更乾淨撇脫嗎?」

    鳳菲嫣然一笑,鳳日生輝的柔聲道:「讓我們一宗一宗的來說,現在我只有兩個愿
望,你想聽嗎?」

    項少龍收攝心神,沉聲道:「若是小姐的秘密,最好不要說出來,」鳳菲不以為忤
,笑意盈盈道:「你不但是個特別的人,還是個非常古怪的人。我所認識的人中,即管
是所謂淡薄名利的高士,他所以能自鳴清高,皆有本身的條件,例如不愁衣食。生活丰
足等;可是你這人連御者的微薄酬勞都不肯放過,但偏又擺出毫不在乎,不怕餓死的樣子
。沈良你來告訴我是甚麼一回事好嗎?」

    項少龍暗暗心驚,知道白己因心切離開,露出破綻,惹起了這狡猾美女的疑心,忙
補救道:「唉:這正是我的性格使然。既不肯低聲下氣求人,更不愿被人像呆子般牽著鼻
子走。哈:大不了便餓死街頭,我才不在乎呢。」

    鳳菲細看了他好半晌,似乎要從他的神色觀察他說話的真假。片刻後才道:「只看
你現在的坐姿神態,便知你不是慣於屈居人下的人,不如你坦白告訴我。你究竟是甚麼
人好了?」

    項少龍心中狂顫,如她可能有點疑心自己就是「項少龍」。但又未敢肯定,最主要
原因是張泉確是通過魏人的官辦馬廨聘他回來的。這可是鐵般的「事實」他知道此刻絕
不可露出絲毫猶豫之態。皺眉道:「小人不是早告訴了大小姐嗎?坦白說吧:我之所以生出
去意,是怕小命不保。以前我還以為大小姐會在背後撐我的腰。到昨晚才知大小姐是同
一個模樣般像其他人對我暗使手段,小人能不心寒?」

    鳳菲不悅道:「誰對你使手段,人家只因你達成了鳳菲第一個愿望,可編出壓倒兩個
大對頭的歌舞,才使小屏兒去陪你一晚,好解你寂寞。同時更怕你受不住董淑貞引誘。
對我倒戈相向。但你卻不識好人心。」

    項少龍怕愈說愈露出自己是項少龍的破綻,不敢辯駁,苦笑道:「那我是誤會了:」
鳳非柔聲道:「當然是誤會。但我絕不會強迫小屏兒去做不甘愿的事,我也希望能替她尋
個好歸宿。」

    項少龍記起自己的下人身分,還有甚麼好說的。

    鳳菲淡淡道:「只要你助我安離臨淄,我不但可予你一世無憂的丰厚報酬,還可把小
屏兒許你。」

    項少龍不解道:「你以後不用她侍候嗎?」

    鳳菲美目掠過淒迷之色,輕輕道:「誰會想一世都當婢仆奴材呢?唉!你好像對小屏
兒看不上眼。真不明白你的心態。」

    項少龍道:「像小屏姐這麼標致的女孩子。沒有男人會不動心。不過我追求的是男
兒的功業,暫不愿有家室的牽累,望大小姐體諒。」

    鳳菲白了他一眼道:「又是個不知戰爭可怕的人。這樣吧:事成後我就給你一封荐書
,你要在哪裹得到個晉身的機會都沒有問題。至於將來能否立得功業,就要看你的本領
和造化了。」

    項少龍還有甚麼好說的,只好裝出千恩萬謝的樣子走了。

    離去時靈機一觸,想起當年肖月潭的詐死脫身,心想說不定肖月潭可調配出像「殉
情記」里茱麗葉所吞服能令人假死之藥,那就可以脫身。

    想到這里,登時燃起希望,腳步也輕松起來。

                              第五章 欲離難去

    走不了兩步,前方一扇門「伊丫!」聲中掩開,祝秀真以舞蹈的曼妙姿態,蓮步輕搖的
走出來,攔住了項少龍的去路,眼神既幽怨,似乞憐的道:「沈執事有空嗎?」項少龍當然不
會蠢得相信這些歌姬的任何表情,蓋因她們都是演戲的第一流專家。

    不過縱使董淑貞和祝秀真曾布局害他.現在比較弄清楚是甚麼一回事後,他對她們不
但沒有怨懲,還探感憐惜。

    說到底,她們都是在這男權當道的社會追求自己理想而掙扎求存的女子,雖然手段太
過分,但亦只是迫不得已。

    只恨自已身為東方各國的頭號公敵,自顧不暇,縱想幫她們亦是有心無力。

    這刻他想到的只是如何脫身,不用卷入這牽涉到多方面的漩渦裹。

    。nepageherewasunabletobeocred,Ithinktheimageisn'tdarkenough.龍更靠攏鳳菲
。假設董淑貞真的撇掉張泉,後者走投無路下,說不定反會向鳳非投降,出賣董淑貞的計划
和秘密。至於祝秀真本是倚仗沙立,沙立一去,遂變得孤立無援,只好投向董淑貞,任她擺
布。叮是只要她再有憑恃,可能又會與董淑貞爭奪繼承者的位置。不過可能連鳳非、董淑
貞和祝秀真都不知道的是張泉早被人收買,正密謀不軌。日下的形勢是鳳菲籠絡不了他,
董淑貞試圖陷害他又告失敗,張泉當然更不能打動他,一時成膠著之局。最可笑是他一心
只想脫身。如此錯綜復雜的關系,電光般掠過他腦際時,祝秀真關上房門,轉身把他摟個結
實,俏臉埋入他胸膛裹,情深款款的道:「你怎可對秀真如此無情?」項少龍清楚感到她動
人肉體高度的誘惑力,心中泛起憐意。雖明知她是虛情假意,亦生出同情之心。他沒有反
擁她,亦沒有把她推開,只是昂然站著,淡淡道:「秀真小姐不須如此,有甚麼吩咐,盡管說
好了。」祝秀真仰起俏臉,竟已梨花帶雨,淒然道:「我很害怕!」項少龍想不到她有此一
招,心中一軟道:「秀真小姐!」祝秀真把俏臉埋在他比一般人寬闊得多的胸膛上,悲切地
哭了起來,把他襟頭全染濕了。項少籠慌了于腳的連哄帶勸,扶到她在席上坐下,任她摟緊
脖子坐入懷中,又為她拭掉熱淚,她才止泣收聲,只間中香肩抽搐一下。他几可肯定她是戲
假情真。這情當然不是愛他之情,而是對己身命運茫然的驚恐之情。祝秀真淒然道:「你
該知大小姐已准備解散舞位團,且准備把我們送人套交情,好使自己可以安然脫身。」項
少龍愕然道:「竟有此事?」祝秀真道:「此事絕對不假,以前團內有好几位姊妹,離團嫁入
豪門後,遭遇都很淒慘,有人活生生給大娘打死,有人因主子丟官抄家成為官伎。倘若只是
遭受冷落已是很幸運的。秀真情愿死去好了。這樣的活罪太難受。」項少龍皺眉道:「你
們都是大小姐買回來的嗎?」祝秀真淒然點頭,悲切道:「不要看她表面待我們這麼好,只
因我們還有利用價值,可助她博得天下第一名妓的美名。事實上她只會為自己打算,而我
們則是她的工具。」項少龍知她六神無主,才會如此傾欣心內的恐懼。心中暗嘆這時代女
性的悲慘地位,但亦感有心無力,道:「你這麼坦白,不怕我向大小姐出賣你嗎?」祝秀真苦
笑道:「甚麼男人我沒見過,你是那種天生正義的人,開始時人家看錯了你,但現在再不會
犯這錯誤,所以只好厚顏求你。」又嘆道:「我們這些小女子對團外的事一無所知,離團後
寸步難行,只能任人擺布。」項少龍道:「可是你終要嫁人啊!」祝秀真在他懷裹仰起猶帶
淚漬的俏臉,輕輕道:「最好當然是不用嫁人,我們人人都有積蓄,足可一世衣食無憂,但卻
須人為我們做得妥善安排,現在沙立給大小姐趕走了,只好求你。」旋即垂頭赧然道:「就
算要嫁人,都不希望被對方知道自已當過歌舞姬,秀真寧作窮家子的正室,死不作豪門的鱔
妾賤婢。」項少籠心中恍然,這正是關鍵所在。歌枝團內有野心者如董淑貞,目的是要取
鳳菲而代之,沒野心的如祝秀真,則希望能憑這些年來的床頭金,過點自己選擇的理想生活
。無論何種目的,都是想獨立自主,把命運盡量掌握在自己手中。他首次認真考慮縱使可
輕易脫身,是否能狠心離開,置她們不顧?最隹選擇是安排她們到秦國安身立命,一來那處
不會直接受刻戰爭的蹂擱,更重要是他只要說一句話便沒人敢欺負她們。這群姿色出眾的
姜女,若愿意的話,他還可為她們安排好歸宿。問題是他眼前自身難保,團內又明爭暗斗,
加上張泉這內鬼,在這困難重重的情況下,他是否仍有相助之力?他決意先試探祝秀真的真
誠,輕輕道:「沙立是因我而被逐走,你有沒有想過為他向我報復呢?」祝秀真嬌軀微顫道
:「原來給你看穿了,難怪不肯來哩!秀真就此賠罪,任憑處罰。」項少龍當然不會「處罰
」她。還下了決心不可與團中任何女子發生肉體闊系,以免惹上情孽。就在這一刻,他下
了決心要盡力今這歌舞伎團的可憐女子,都能達到心頭的愿望,就當是為這時代的男人補
贖少許罪過好了。他好言婉拒了祝秀真的顱身後,回房把事情向肖月潭說出來。肖月潭點
頭道:「雖要冒點風險,但大丈夫立身處世,自該有不畏艱難的贍色胸懷。事實上我對她們
都很同情,但自問又力不足以保護她們。假若能安排她們安全地到咸陽去,不但你可以回
家與人團聚,她們亦可獲得安全之所,確是兩全其美的事。」項少龍皺眉苦思道:「但鳳菲
顥然有她的打算,也不會告欣我們。」肖月潭笑道:「她這麼倚仗你,自然在她的計畫裹你
是其中重要的一環。那只須看她吩咐你做甚麼事,就可尋出蛛絲馬跡。現在首要之務,是
要與團中所有人混熟,像你指揮軍隊般如臂使指,要做起事來便容易應付多了。」項少龍
嘆道:「現在沙立的人都投向張泉,大部分人視我如仇敵,表面尊敬,暗裹恨不得我塌台。
這就是眼前最大的煩惱,沒有一段時間,如能贏得地們的信任。」肖月潭哂道:「張泉這種
小腳色,拿甚么來和我們斗。只要我一句話,可教他永遠消失。不過最好先找出他為誰辦
事,知己知彼,才能取勝。」項少龍道:「除非用刑,否則他怎肯招供?」肖月潭失笑道:「
若說陰謀手段,還是老哥我比你在行。用刑乃下下之策,況且他胡亂拿個人出來箱塞,我們
亦難辨真偽。哈:我卻有個更精的方法,不但可去掉張泉,還可收買人心。」接著附耳對項
少龍說了一番話。項少龍聽畢嘆道:「幸好打一開始你便是我的好朋友,否則我可能已輸
掉給呂不韋了。」午後大雪從天而降。船隊此時離臨淄只有十個時辰的水程.明早便可抵
達這齊國文化薈萃的大都會了。項少龍改變了主意,設法去掌握舞伎團的運作,連過往的
賬簿都不放過.始知原來歌舞伎佐團不但收入丰厚,只是各國權貴的禮物便裝滿了四十多
個箱子。誰能娶得鳳菲,等若平添了一筆几達天文數字的財富,名副其實的財色兼收。張
泉雖說鳳菲有秘密情郎,可是他卻不太相信。可能是張泉想當然吧了!晚飯後趁鳳菲排舞
的時刻.項少龍主動去找張泉說話。張泉見他來,喜出望外道:「我正要去找你呢。」坐好
後,項少龍接過他遞來的茶盆,低聲道:「今早大小姐找了我去,許以百錠黃金的報酬,又說
可推荐我到齊國做事。坦白說吧:人不外求名求利,加上大小姐又對小弟有提拔之恩,換了
張兄是我,肯拒絕嗎?」missfewlineshere.Itypereallyslowinchinese,ifanyonecanhel
ptypeitin,plzdoso.憑他的財勢,耍收買張泉這種小人物不是手到拿來。而呂不韋剛好要
到臨淄去,各方面情況吻合下,故可斷定此人必是呂不韋無疑。巧取豪奪.不擇手段,正是
他的本色。不過他有田單照顧,應付起來確不容易。裝作大訝道:「此人究是何方神?」張
泉嘆了一口氣道:「若可以說出來,我早說出來了。但若我張泉有半字虛言,教我不得好死
,如此沈兄可放心了咄!」項少龍道:「姣免死,走狗烹。若他得到大小蛆後反口食言,我
和張兄豈非不但一無所有,還要賠上小命兩條。」張泉嘆道:「你的形容真是非常生動傳
神,不過卻大可放心。此人出名滿門食客,比你的舊主無忌公子還愛招羅各方名士豪杰,怎
會沒有宵人之量,沈兄人可故心。」項少龍道:「這事張兄只能以空言保証,這樣吧!先教
他下一半訂金,收妥後,我才傾心和張兄合作。」張泉如釋重負道:「這該不會有問題。不
過莫說我沒有誓告在先,若沈兄收了金子卻沒有為他辦事,保譫不能生離臨淄。」項少龍
笑道:「大丈夫一諾千金,辛好我仍未答應大小姐,只是在敷衍著。」張泉欣然道:「這就
最好。現在沈兄不妨仍與大小姐虛與蛇委,弄清楚誰會幫她,又或誰是她的姘頭,那我見到
那人時,亦好有點交待,向他索財都容易一些。」項少龍笑道:「收到錢,我自然把得來的
消息奉上,張兄是明白人,當知交易的現矩是一手收錢,一手交貨。」張泉拿他沒法,只好
答應。項少龍心中好笑,想不到來到齊國後,還要暗裹和呂不韋斗上一場。此事保証可令
肖月潭非常興奮。他們都是深悉呂不韋性格和手段的人,已有了孫子兵法所說「知己知彼
」的有利條件。反是呂不韋對他們這敵手卻一無所知,故雖有田單幫手,仍未必定可占在
上風。更精是田單本身亦陷於本國的斗爭中,加上鳳菲乃人人爭奪的目標,若他和肖月潭
能好好利用這種形勢,說不定可大玩一場,勝他漂亮的一仗。想到這裹,那還有興趣和張泉
糾纏下去,遂告辭離開。踏出房門,走不了兩步,便給人在背後喚他,原來是繃著冷臉的俏
屏兒。項少龍停下步來,小屏兒來到他身前,冷冷道:「你是否由張泉處出來?」項少龍只
好點頭。小屏兒不悅道:「你究竟在弄甚麼鬼,是否想出賣大小姐?」項少龍看她神情,便
知鳳菲已把今早自己所作的表態告訴了她,使她大受傷害。不過長痛不如短痛,只好任她
如此好了。低聲下氣道:「我怎會是這種人?這處不宜說話,小屏姐是否有事找我呢?」小
屏兒雙目一紅,跺足道:「誰要找你這狠心的人?是小姐找你。」項少龍心中一軟,柔聲道
:「聽我解說好嗎?我……」小屏兒掩耳道:「我不要聽。」話尚未完,情淚奪眶而出,哭著
去了。項少能只好搖頭苦笑。就算狠心亦要來一次。他實在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牽纏負擔
。鳳菲不是在排舞嗎?為何要兒他呢?第六章周旋到底鳳菲這出「仙鳳來朝」作出了很大
的改動,表現出清楚動人的故事性,歌舞連場中更是變化萬千,不過鳳菲只作好了眾姬和唱
的序曲,內容說的是諸仙在天界上,菩閑得凡間正有盛事的情景。鳳菲在歌樂舞上的天分
是無容置疑的,只是欠缺了故發沖激,現在給項少龍略一提點,靈感立時像沖破了河堤的洪
水,一發不可收拾。項少龍和其他婢女鼓掌叫好時,鳳菲雙目發亮的來到他旁,興奮地道:
「沈良,現在是否好多了?」項少龍衷誠地道:「大小姐的樂舞就像古代一個神秘的咒語,
像織綿帛般杷主旋律反覆織入樂舞的每一個片段裹,鋪陳出一種綺膩纏綿的氣氛,倘再加
上大小姐的歌聲,必能令頑石也要點頭。」鳳菲秀目掠過難以形容的彩芒,破天荒首次牽
著他的袖角,扯他到了遠離其他人的一隅,先打手勢吩咐董淑貞她們繼續排演,帶著前所未
有的感情道:「凰菲從沒聽過比你的贊美更動聽的說話。唉,頑石真會因動心而點頭嗎?那
真是歌者最大的榮耀。沈良啊!我該怎麼對侍你這個人呢?」項少龍暗罵自己「不檢點」
,刻下又重蹈當年以「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一語挑起「紀才女的情絲般敲動了鳳菲的
芳心。不過亦証明了張泉的猜測大概不假。鳳菲實是暗中有個情郎,否則何用唉聲嘆氧,
心中矛盾。他當然不能橫刀奪爰。更不想惹上這個連他都無法不承認能使他頗為動心的
美女,謙虛道:」這只是給大小姐的樂舞引發出來,有感而言吧。」鳳菲狠狠看著他的眼睛
,香肩輕觸了他的臂膀.像小女孩般雀躍道:「我的主曲已大致擬好,只還差一點修飾。老
天待我真不薄,竟在我退隱前遇上你這個知音人。」項少能乘機道:「大小姐若能完全的
信任我,甚麼都不隱瞞,我沈良可用性命擔保,能教大小姐達成愿望。」鳳菲一震道:「你
以為我有很多事瞞著你嗎?」項少龍深知若不顯點手段,絕不能使到她聽教聽話,眼中射出
森嚴的寒芒,直瞧進她秀氣得已達至令人驚心動魄的美目裹,冷然道:「大小姐可知張泉背
後的主子是誰?」鳳菲不敵他的目光,垂下眼道:「不是淑貞嗎?」項少龍冷笑道:「二小姐
只不過是個受害的可憐女子,為自己的命運而奮戰。」鳳菲鄂然不悅道:「你在說甚麼?」
目光與項少龍一交觸,又垂了下去,以帶點哀求的語氣道:「不要這樣瞪著人家好嗎?」項
少龍大感滿意,知道她再難把自己當作一只任意擺布的棋子,步步進逼道:「張泉己成了呂
不章的走狗。」鳳菲變色道:「甚麼?」項少龍重覆了一次,道:「大小姐正身陷險境,呂不
韋一向與齊人關系密切,而因秦國勢大,誰部不敢真的開罪他,他若想得到大小姐,絕非是
沒有可能的事。」鳳菲顯已因聞呂不韋的惡名而失了方寸,仰手抓住項少龍臂膀道,「那
怎麼辦呢?不若我立即把張泉趕走。」給她的小手控著,項少龍差點連心都融化了,忙壓下
綺念,正容道:「大小姐必須作出選擇,一是全心全意信任我,一是再不用我。假若仍是舉
棋不定,則後果難料。假如呂不韋派人來把大小姐強行擄走,又對外宣稱大小姐榮休後嫁
入他呂家。恐怕沒有多少人敢公然干預和反對。大小姐該知只有一晚光景,此後便有許多
不同了。」鳳菲六神無主道:「你有甚麼辦法應付他呢?」項少龍微笑道:「當然還是利用
張泉,只要讓他告訴呂不韋大小姐的情郎是一個在目下的形勢中連他都惹不起的人,那他
只能待你偷偷離開時才出手櫻薄,我們就有緩沖的時間了。」鳳菲呼出一口涼氣,凝神打
量了他半晌,才幽幽道:「你這人真厲害,竟一點都不怕呂不韋。又像對他的為人非常熟悉
的樣子。唉,現在人家不倚靠你,還有誰可倚賴呢?」項少龍知她回復了冷靜,淡淡道:「大
小姐是倚賴我而非信任我,既不能得到大小姐的推心置腹,那我沈良只好於明天抵臨淄時
離開,免致死得不明不白。」鳳菲怔怔瞧了他好一會後,嘆氣道:「愈與你相處,便愈發覺
你這人不簡單,好吧,到我房中再說吧。」項少龍心中暗喜,在連番軟硬兼施下,這美女終
於肯作出讓步。鳳菲坐在他旁;神情溫婉,柔聲道:「你想我告欣你甚麼呢?」項少龍道:「
大小姐敢到臨淄去,必有照顧的人,請問此人是誰呢?」鳳菲道:「確有這麼一個人,但能否
到適當時刻,我才告訴你呢?」項少龍不想迫人太甚,點頭道:「這也無妨。但舞伎團解散
後,大小姐准備怎樣安置其他舞姬,而大小姐又何去何從?」鳳菲猶豫片刻,輕嘆道:「我已
安排好她們的去處,沈執事不要理這方面的事好嗎?」項少龍不悅道:「怎能不理。眼前所
以會弄到這種不安局面,正因她們都在擔心將來的命運。我沈良雖是山窮水盡,但仍有几
分骨氣剩下來,絕不肯助大小姐出賣她們的幸福。」鳳菲秀目掠過怒色,漩又軟化下來。
湊然道:「大家都是迫不得已,有很多事更不得不妥協。但若非淑貞這丫頭把我要退隱的
事了出去,也不會出現這麼令人進退兩難的情況。」項少龍道:「你或者錯怪二小姐了。
照我看是張泉透露給呂不韋知道,再由呂不韋傳播開來,那他就可公然來掠奪你這美人兒
回家了。」鳳菲露出深思的表情,不一會神情堅決地道:「但我已答應了別人有關淑貞她
們歸宿的問題,此事再難改變。而這個更是我開罪不起的人。」項少龍不以為意道:「這
世上有甚麼事是不能改變的。不過此事暫且擱在一旁,大小姐尚有一個問題末曾答我。」
鳳菲微嗔道:「這個問題定要回答嗎?只要你能把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送離臨淄,自有人會把
我接走。你便可回復自由。又得到一筆夠你終生受用不盡的酬金。」項少龍拂袖而起道
:「說到底,你仍不是肯信任我,現在只因知道田單牽涉在內,而你那所謂肯幫你的人,恰正
是田單。故此害怕起來,才對我稍假辭色!算了!由現在開始,休想我再為你寶命。」鳳菲
大吃一驚,情急下一把抱著他,淒然道:「真的甚麼都瞞不過你,天啊,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
人呢?再坐下來細談好嗎?」項少龍冷笑道:「這只是簡單的推理,若臨淄那人真能助你,要
我沈良來有何作用。」鳳菲把俏臉貼著他寬壯的胸脯,有點意亂情迷地道:「但若非你清
楚呂不韋和田單的關系,怎作得出這樣的猜測。唉:今趟如非呂不韋親口保証田單會照顧
我,人家亦不會到臨瑙來。怎想得到呂不韋竟是包藏媧心?」項少龍笑道:「莫忘了我曾追
隨過廉大將軍和無忌公子,怎會不清楚呂不韋輿田單的關保。這兩人均是好色之徒。而你
們這歌伎團內人人都是罕見的絕色,誰能不起覬覦之心?甚至那另一個肯接你走的人,除非
真是你的情郎,否刖說不定亦在騙你。」鳳菲顯已六神無主,死命抱緊他,湊然道:「那我
怎辦才好?」自知張泉後面的主使者是呂不韋後,她平時的信心和冷靜早不翼而飛。項少
龍把她扶了起來,淡淡道:「先告訴我,除了呂不韋外,還有誰想得到你這美人兒?」鳳菲不
好意思地在他面前站直了嬌軀,情緒復雜的白了他鷹眼,苦笑道:「當然是些有來頭的人,
我們到了齊國,最令人擔心的就是仲孫龍,他雖無官位,但在齊國勢力卻不下於田單,手下
能人異士無數,支持二王子田健,與擁戴大王子田生的田單是死對頭。我在大梁時,他曾特
別遠道來找我,給我嚴詞拒絕後幸幸然離去,聲言若得不到我,其他人亦休想得到我。」項
少龍皺眉道:「是否那個專放高利貸的仲孫龍。」鳳菲對他的消息靈通,見多識廣已不以
為怪,點頭道:「正是此人,據傳他現在的身家比以前的烏氏杰還要丰厚。各國都有他的耳
目爪牙和欠他錢財的人,所以我才那麼驚惶不安。」項少龍道:「那個敢不怕得罪仲孫龍
的人又是誰?」鳳菲低聲道:「這人叫韓闖,你該聽過他吧!」項少龍失聲道:「韓闖?」鳳
菲大訝道:「你認識他嗎?」項少龍掩飾道:「我只聽過他名字,只是想不到是他,此人出名
好漁色,你怎能信任他?」鳳菲道:「他雖貪色,但人本身卻不錯,索性一并告訴你吧!我說
好要把淑項她們送給他,以酬謝他的相助,現在人家甚麼事都沒有瞞你了。」項少龍道:「
尚有一件事。大小姐究竟是要花落誰家呢?」鳳菲沉吟半晌,忽然伏入他懷裹抱著他的肩
腰柔聲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卻須立誓不可告訴任何人。」項少龍心中一蕩,強壓下想
反擁她的強烈欲望,立下誓言。鳳菲夢囈般道:「這人非常有名,最近還曾鬧得東方六國亂
成一闈。」項少龍聽得頭皮發麻。難道鳳菲暗中心儀自己,離團後就要赴秦找自己嗎?鳳
菲續道:「他就是項少龍,東方六國最驚懼的人。」雖明知她會說出自已的名字來,項少龍
仍忍不住心中一震,道:「他愛你嗎?」鳳菲仰起俏臉訝道:「你為何問得這麼奇怪?」項少
龍心中涌起明悟,知道她仍緊守著這一關,故倉拿個人出來搪塞敷衍。心念電轉,已知她的
意中人絕不會是自己,否則單美美不會不告訴他。但這人極可能是秦人。那只要項少龍把
她送回咸陽,她就可與情郎相會了。微笑道:「那我豈非該把你送到中牟。」心中同時明
白她不得不保密的理由,因為若露出去,說不定她的情郎會被呂不韋害死。她當日表示奉
某人之命來刺殺自己,忽又改變主意。說不定正因鍾情於這新歡,更因而動了退隱嫁人之
心。果然鳳菲道:「不!他著我到咸陽等他,只要你把人家送到咸陽就成了。」項少龍心中
有氣,一把將她擁個結實,發的狂吻在她香唇上。鳳菲猛地掙扎,不旋踵軟化在他的熱吻中
,雖不致熱烈反應,但總是接受了。離開了她的香屑,看著她霞生玉頰嬌艷無倫的玉容,項
少龍嘆道:「這是對大小姐仍不肯完全坦白的懲罰。不理你是如何恨我,但目下只有我沈
良有能力助你不致成為仲孫龍的禁轡,其他的人都只是別有居心。」鳳菲嬌體發軟倒在他
懷內道:「你不也是存心不良嗎?」項少龍見她沒有否認說謊,心中略生好感。擁著她香肩
道:「若我是存心不良,現在就該揮軍直進,得到大小姐尊貴的身體了。好好的想想吧!」
言罷揚長走了。項少龍出奇地暢快。自被李牧打得落荒而逃後,甚麼悶氣都在這長長的一
吻中消掉。他回復了以前扮董馬痴往邯鄲擒拿趙穆的豪情壯氣。只不過今趟除了肖月潭
外,他就只有腰間的劍。而這劍還不可帶在身旁,否則給認出來就不得了。在這一刻,他決
定再跟呂不韋和田單玩上一場。無論如何,他也要令這些受盡男人壓迫的女子,達成各自
的理想。這樣才能活得有意義。第七章古都臨淄齊國的開國君主是呂尚,周武王滅紂後
建立西周,封呂尚於齊,是為姜太公,建都營丘,後名臨淄。歷經西周,東周時期,齊
國均為大國,興工商之業,便漁鹽之利,國勢興盛。不過齊國之所以能成春秋霸主,最
關鍵處是齊桓公立,任管仲為相,進行只有秦國商鞅始能媲美的改革,國力驟增,一躍
而成首屈一指的大國。另一關鍵是清除了肆虐邊境的萊夷。早在太公建國時,占了齊人
大半海疆的萊夷族,就給齊人來個迎頭痛擊。此後與齊國的斗爭時斷時續,直至公元前
五六七年齊人滅萊為止。從此齊國不獨去了歷久的邊患,使國土增加了一半以上﹔而且
此後才真正成為臨海之國,不像以前只擁有萊州灣的一半而已。齊人向以強橫著稱,不
但欺壓鄰近的魯國,還不斷兼并周遭的小國,更牽制著南方的強楚,遂有召陵之盟,迫
楚人從鄭國縮手。楚人因有齊人攔路,不得志於北方,轉為往東南擴展,齊人方無可如
何。召陵之盟,標志著齊人霸業的極峰,也是齊桓公和管仲的事業頂峰。兩人死後,五
公子爭位,齊國失了重心,才輪到其他大國登場。到戰國時期,齊人起用孫臏,依他之
計圍魏救趙,直搗大梁,次年魏軍被齊大敗於馬陵,使齊代魏而成東方領袖,三晉君主
都向他來朝。齊人野心再起,趁燕人內亂起兵入侵,占據燕都達三年之久才肯退兵。用
齊宣王自鳴得意的話「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這樣的武功,連秦人都
沒有試過。及楚由盛轉衰,三晉分裂,齊、秦遂在列國中成了柬、西突起約兩大勢力。
正當齊人威風八面,東征西討,國力損耗時,與齊仇深似海的燕人,覷准機會,聯合秦
、楚和三晉伐齊。燕將樂毅攻入臨淄,把三十年前齊軍在燕京的暴行照搬一遍。珠玉財
寶、車甲珍器,被劫一空,若非有田單扭轉乾坤,遂走燕軍,齊國怕早亡了。不過齊國
已被蹂躪得體無完膚,由極盛而驟衰。但當項少能來到臨淄時,這已是三十多年前的舊
事,田單亦由極盛踏進了權力被挑戰的暮年。臨淄城建於淄河西岸,西依時水,由大小
兩城巧相銜接而成。總面積達六十多平方里。城內建宏偉,交通大道都以小城北的宮殿
為中心,宗廟、官署和各級官吏的住宅,均集中在宮殿附近,城內街道兩旁古樹參天,
不過這時都結滿晶瑩的冰挂。雖說曾受戰火,可是這刻的臨淄已是一片興旺,人口眾多
,經濟繁榮。船隊在城東泊岸時,臨淄的達官貴人几空巢而出,來歡迎鳳菲這名聞天下
的名姬。恭候一旁的儀仗隊奏起歡迎的樂曲時,鳳菲在小屏兒的攙扶下,儀態萬千的步
下岸來,其風姿儀態和容貌的優美,看得齊人嘆為觀止。接著是董淑貞等十二名歌姬,
亦使人目不暇給。項少龍早看到歡迎者中赫然有田單在,慌忙雜在家將之中,免得被田
單驟眼間認了出來。不過這可能性卻不大。在肖月潭的指示下,他穿上了一般侍從的褐
衣,外加犬羊之毛雜織而成的羊皮襖,在衣內腰間處,緊束了布帶,不但掩蓋了他的熊
腰,還使他像多了個鼓然大腹似的。在碼頭上田單等一眾權貴,穿的無不是以鹿皮、貂
皮等制成的皮裘,外加褐衣,不使獸毛外露,影響美觀。人重衣裝,只是衣飾的轉變,
便使項少龍不起眼多了。且經過肖月潭的妙手,他的臉上肌膚變得較為粗黑,年紀至少
大上了十年,當項少龍看到銅鏡的反映,亦很難聯想起自己以前的英俊模樣。肖月潭和
風菲是第一批下船的人,與歡迎者自有一番客套寒暄。由於天空仍下著細雪,所以鳳菲
旋即登上馬車,在齊兵開路下,立即進城。項少龍不敢乘馬,鑽入肖月潭的馬車去,笑
道:「看來你在這里相當受尊重。」

    肖月潭謙虛兩句,然後道:「這叫有心算無心。剛才我很留意田單,這家伙除了鳳
菲外,像看不到其他人的樣子。唉!他的樣貌比上趟見時蒼老很多了。」

    馬車隨大隊開出,緩緩進城。

    肖月潭道:「大城共有八座城門,橫貫東西的兩條大街是東大街和西大街,縱貫南
北的大道也有兩條,就叫南大街和北大街,非常易記。」

    項少龍望出窗外,暗忖終於來到臨淄了,希望可活著離開吧!

    風雪中,行人不多,都是匆匆而過,對車隊投以好奇的目光。

    肖月潭道:「東西向兩條大道和南北向兩條大道交又處。有小臨淄之稱,最是熱鬧
繁榮,是來此者必游之地,今晚我帶你去趁趁熱鬧吧!」

    項少龍苦笑道:「我不該這麼拋頭露面吧!」

    肖月潭道:「你愈是閃縮,愈會惹人生疑,就算外人不覺,但張泉和他的手下總會
有人思疑。」

    項少龍只好道:「那就依你之言吧!」

    肖月潭自從知道呂不韋就是張泉背後的指使者後,心情興奮,此刻更是興致昂揚,
指著沿途的大宅院道:「這些都是富民的宅第,院落數重,瓦頂白牆,單層院落,與街
巷聯排的普通民居,有很大的分別。」

    項少龍留心觀看,見到刻下行走的東大街,竟達兩丈,可通行四輛馬車,兩邊盡為
店鋪。

    巷裹則是次一級的道路,為居民的住宅地段,只供人行。

    整個城市街衢整齊,入目多是高牆大宅,門面都非常講究,不愧人國之都的氣象。

    忽然間,他有不虛此行的感覺。

    肖月潭指點道:「小臨淄店鋪林立,你能想出來的賣買在此都應有盡有,該處的卜
命師更是天下聞名。」

    項少龍因「天下聞名」而想起稷下劍聖曹秋道,問道:「稷下學宮在哪襄?」

    肖月潭欣然道:「就在城西稷門外,是座令人嘆為觀止的宏偉建,到這襄來講學炫
顯學問的被尊為『稷下先生』,門徒則被稱為『稷下學士』人數達數千之多。」

    頓了頓續道:「我也曾被請到那裹傳授曲樂醫藥之學,所以才備受尊敬有若王侯。
」

    項少龍低聲道:「鄒衍是否到了那襄?」

    肖月潭皺眉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

    項少龍忽又想起善柔,若找到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能成稷下先生,都非同小可,其特出者均被奉為上大夫,可不治而論
政,鄒衍正是其中一人,我只要問問便可告訴你答案。」

    項少龍問道:「那曹秋道又是怎樣的人。」

    肖月潭露出尊敬的神色,卻壓低聲音道:「此人在齊國地位超然。是齊王的師傅,
公卿大臣見到他都要叩頭請安。獨自居於稷下學宮外的一間小屋里,清茶淡飯。今年怕
都該有五十歲了,但望之只像三十許人,-般人想見到他都不容易。」

    項少龍本想從他處打聽善柔的行蹤,現在聽到這種情況,只好打消了這念頭。

    肖月潭續道:「此人的劍朮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近年來少有與人動手,皆因根
本沒有膽敢挑戰他的人。」

    項少龍道:「以前常有人向他挑戰嗎?」

    肖月潭道:「誰能擊敗他,就可登上稷下劍的寶座,立即名震天下。不過此人的劍
從來不講人情,戰敗者非死即傷,所以現在再沒有人肯去比試。」

    項少龍暗忖若有百戰寶刀在手,又不怕露身分的話,倒要試試它的劍法厲害至何等
程度。當然他抱的只是切磋之心,而非生死相拚。

    此時馬車隊駛進東大街專為接待貴賓而建的十六座賓館之一的「聽松別館」,紛紛
停下。

    項少龍知道這是自己辦事的時候,慌忙下車,在張泉的陪伴下,與主理別館的管事
接頭,安排上下人等入佳,忙了半天,到一齊安頓好時,已到了鳳菲赴王宮晚宴的時刻
。

    田單親自來接風菲,肖月潭亦為陪客。

    項少龍故意出來打點,昂然與田單及他的兩大保鏍劉中夏、劉中石兄弟打了個照臉
,不過三人都對他這個「下人」不以為意。

    送走了鳳菲後,項少龍心懷大放。假若連田單這精明厲害的人都認不出他來,其他
人更是不用搪心。

    吃過晚飯後,淑貞諸女依鳳菲的吩咐在大廳排演歌舞,他則往東院找張泉,關上房
門後,項少龍道:「我已奪取了珍貴的消息,假若張兄肯付訂金,小弟便可如實相告。
」

    張泉喜道:「那就最好。不過我們的主子仍未此處,訂金一事要稍遲兩天,但沈兄
可否先透露少許。」

    項少龍故作神秘道:「原來答應助他的人,竟就是剛才來接她去赴宴的相國田單,
此人權傾齊國。很不好惹。」

    張泉其實早知答案,只是拿此來試探他的忠誠。聽他如此說來,自然不會當作是一
回事,淡淡應道:「這事我自有分寸,不用怕他。」

    項少龍見他擺足款子,心中好笑,道:「不過我們主人的對手除田單外,還有個非
同小可的人,叫仲孫龍,張兄聽過沒有。」

    張泉色變道:「其麼?」

    項少龍加鹽添醋道:「這是小姐親口告訴我的。張兄該知在大梁時,仲孫龍曾來找
過她,迫她下嫁,被拒後聲言不惜一切,也要把她弄到手。」

    張泉當然知道此事,再不敢懷疑項少龍情報會是虛假,眉頭大皺道:「這消息非常
重要,必須盡早通知主子,否則恐怕會橫生枝節。」

    又吁出一口涼氣道:「此人是專放高利貸的吸血鬼,心狠手辣,連公卿大臣都不敢
開罪他。最頭痛是他手下能人無數,非常難應忖。」

    項少龍想起的卻是昨晚半強迫下得到鳳菲珍貴的香吻,不知如何竟欲念做動,忙收
攝心神。

    張泉逕自沉吟,好一會才道:「沈良兄你非常能干,得到這麼多有用的消息,不知
是否已查得人小姐的情人是誰。」

    項少能微笑道:「我是信任張兄,才肯透露一二,至於其他,張兄是明白人,請恕
我要賣個關子。」

    張泉拿他沒法,嘆道:「我們最好衷誠合作,否則一個不好,不但完成不了主子吩
咐的任務,還要死無全。唉!我寧愿開罪齊王,都不愿得罪仲孫龍。」

    忽地敲門聲響。

    張泉啟門一看,門外站了十多名家將御手,說要找沈執事。

    項少龍走出房門,帶頭的是曾與他同房,形相似猿猴的後生小子雷允兒,他道:「
我們閑著無事,想到街上逛逛,請執事賜准。」

    項少龍見到眾人期待的日光,知道若不批准,立即激起不滿,微笑道:「我怎會阻
各位去找樂子,但記緊莫要生事,且天明前定要回來。」

    眾人大喜,哄然去了。

    旁邊的張泉道:「你怎可答應他們。仲孫龍正虎視眈眈,說不定會拿他們來出氣。
」

    項少龍嘆道:「時刻提心吊膽終亦不是辦法,不過在大小姐演的兩合歌舞之前,仲
孫龍該不會生事。他怎都該給點面子予齊王與田單吧!」

    張泉道:「齊襄王己老得糊涂,明明立了大王子田生為太子,卻因小事又把他廢了
,弄得人心惶惶,現在仲孫龍正竭力舉荐二王子田建為太子,與田單斗個不亦樂乎。今
趟請來包括大小姐在內的三大名姬為齊土賀壽,正是田單討好襄王的手段,所以說不定
仲孫龍會蓄意破壞呢!」

    項少龍還是首次聽到此事,登時感到不妥,告罪一聲,匆匆去了。

    走到大門處,問了守衛家將雷允兒等人離開的方向,急步追去。

    雨雪紛飛下,踏足華燈初上的臨淄街頭,他清楚感到自己在某種奇異的形式下深深
的被卷進了齊國王位之爭的漩渦裹。

                              第八章 地頭惡龍

    項少龍沿街疾走,愈接近廓城中心區的小臨淄,行人愈多,燈火輝煌中,落下的雪
粉像天上精靈往人間的仙粉,疑幻似真。

    行人大多三五成群,各操不同口音,看來都是仰慕三大名姬而來的各國或外鄉人士
,本城居民反而只占少數。

    據肖月潭說臨淄人口達七萬戶三十多萬人,比之咸陽的人口,少了一大截。

    正焦急追不著雷允兒等人時,有人在對街向他招手,原來是另一家將費淳和五個御
手。

    項少龍待兩輛馬車馳過後,才橫過車道,到了六人身前,道:「其他人呢?」

    費淳道:「逛窯子去了!我們正要找地方喝酒,沈執事一起來吧!」

    項少龍道:「知否他們到了哪間窯子?」

    另一人笑道:「昂貴的當然沒他們分兒,沈執事只要看哪一間門面最簡陋的,包保
可找到他們,」費淳等均哄然發笑。

    項少龍見他們正在興頭上,又見四周沒有可疑的人,不忍掃他們興,著他們移到一
角,以免阻塞交通,才道:「事情有變,張副執事告訴我大小姐開罪了這處一個有勢力
的人,怕他雖不敢碰大小姐,卻拿我們這些下人開刀,所以你們略為遣興之後,得立即
回去。」

    費淳等為之色變,點頭答應。

    項少龍匆匆繼續尋找雷允兒等人,走了一段路,只見無論青樓洒館,都是門面講宄
,暗忖這等若二十一世紀北京的王府井,沒有點斤兩都難以在這種地王區設肆營生,除
非改到橫街窄巷去,否則休想找到廉價的窯子。

    不由心中後悔。

    他終是欠缺管理下人的經驗,因為他從沒有把任何人看作是可呼來喝去的下人,所
以只希望能盡量讓他們自由高興。

    在眼前這不明朗的形勢下,實不宜放人出來亂闖。

    他的擔心并非無的放矢。

    惱羞成怒的仲孫龍必不會放過令鳳菲難過的機會。

    假設剛臨淄便鬧出事來,誰還對他這新任執事有信心?而他身上除了一把匕首外,
更無任何兵器,萬一要動起手來將大人吃虧。

    正心急如焚時,只見一所青樓外聚了一群人,正交頭接耳的對青樓指點說話。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舉步走前,湊到其中一堆人中,問道:「發生了甚麼事?」

    其中一人語帶嘲諷道:「欠了仲孫爺銀子還膽敢來逛窯子,怕是不知道『死』字是
怎樣寫了。唉!像一群狗兒般破人拖走,真是羞人。」

    項少龍暗叫完了,問了被押走的人的衣著外貌,肯定是雷允兒等人後,道:「那些
人是我的朋友,現在只好拿錢為他們贖身,請問仲孫爺的府第在哪裹?」

    豈知眾人齊齊變色,不但沒有回答他,還一哄而散,累得他呆立當場。

    剛好有一人閃閃縮縮由窯子走出來,項少龍一把扯住他。道:「兄台……」

    那人大吃一驚道:「千萬不要告訴我夫人……」

    項少龍那有心情發笑,道:「兄台誤會了,我只是要問路。」

    那人定神一看,才知不是熟人,撫著胸口道:「差點給你嚇死了,問路也不用拉著
人的衣衫嘛!」

    項少龍見他年在二十五、六間,衣飾華麗,相貌不俗,顯是官宦子弟,偏是這麼懼
內,沒好氣道:「我只是心切找忡孫龍大爺的府笫,小弟是他的遠房親戚,特來向他問
好。」

    那人吁出一口氣道:「仲孫府在南大街,剛好是我家的斜對面,便讓我送你一程吧
!唉!我也要快點回家了。」

    項少龍暗喜又會遇上這麼友善的人,對他好感大增,隨他走過對街。

    在一座酒館外,停了一輛馬車,兩人舉步走去時,一名御者由車廂鑽了出來,坐到
前面御手的位置去。

    那人得意道:「我特意要馬車停在這里,便沒有人知道我到了青樓去。嘿!還未請
教兄台高姓大名。」

    項少龍道:「我叫沈良,兄台呢?」

    那人道:「我叫解子元,來!上車吧!」

    馬車開出,解子元舒適的挨在坐位內,贊嘆道:「蘭蘭的皮膚嬌嫩得像綿緞,又順
得人意。只恨不能留在那里度宿。」

    項少龍這時冷靜下來,一邊盤算如何向仲孫龍討人,隨口應道:「貴夫人長得很丑
嗎?」

    解子元像受了兔屈般抗辯道:「當然不是!蘭蘭雖有點姿色,但比起她來仍差遠了
。」

    項少龍好奇心大起,道:「那解兄為何還要到外邊拈花惹草?」

    解子元頹然道:「不耍以為我對她日久生厭,事實上我對她是愈看愈愛,也愈是怕
她。而有起口角爭執,娘總是幫她不幫我,就因為她替娘生下兩個白白胖胖的孫兒呢。
」

    項少龍同情地道:「解兄之所以要到外邊偷偷胡混,怕是要嘗嘗貴夫人所欠奉的柔
順滋味吧。」

    解子元拍腿道:「還是沈兄明白我,哈!沈兄可否幫我一個大忙。」

    項少龍奇道:「我可怎樣助你?」

    解子元揍到他耳邊,惟恐給人知道般低聲道:「你能否詐作是我不見多時的朋友,
遠道前來探我,那我自然要竭誠招待。如此我就可溜出來久一點了。嘿!我自然不會簿
待你,沈兄的花費全包在小弟身上。」

    項少龍不知好氣還是好笑,道:「這兩天我會很忙,怕不能到貴府拜訪。」

    解子元哀求道:「只要花一點時間就成,明晚好嗎?申時後我就在舍下等待沈兄的
大駕。」

    項少龍無奈道:「我盡量抽時間來吧!」

    解子元大喜道:「沈兄真夠朋友。唉!說出來恐怕你不肯相信,我解子元怎麼說都
是位居司庫大夫,可是卻無人敢陪我到青樓去,縱然有美相伴,但獨酌無友,總令人掃
興,現在有沈兄相陪就好哩。」

    項少龍心叫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此子竟是齊國的重臣,難得全無架子,又語氣坦誠
。教人打心底歡喜他。

    笑道:「你的朋友是否給尊夫人罵怕了。」

    解子元低聲道:「是打怕了。」

    項少龍大感愕然時,駕車的大漢轉身喚道:「大少爺!快到仲孫爺的府第了。」

    解子元又低聲道:「解權現在是唯一仍忠心於我的人。」

    說完才向解權道:「送了沈爺進去後,我們才回家吧。」

    執著項少龍的手歉然道:「恕小弟雖把沈兄送到這裹,但卻不能久候,因我必須於
亥時而回去,惹怒了她,小弟就有禍哩!」

    馬車在一座院落重重的巨宅前停下,接著解權向把門的武士報上解子元之名,立即
中門大開,任他們長驅直進。

    項少龍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道:「解兄似和仲孫大爺非常稔熟。」

    解子元笑道:「算是有點關系吧!」

    又嘆道:「人與人間是要講點機緣的,不知如何我一見沈兄,便心中歡喜,更曉得
沈兄是交得過的朋友。嘿!明晚記得來啊!」又指點了他府宅的位置地點。

    馬車此時在院內主建物的台階前停下,几名大漢迎了土來,帶頭者拉開車門,恭敬
道:「小人鮑光,請解大人下車。」

    解子元道:「本官只是送仲……」

    項少龍忙在他耳旁道:「我不是他的親戚。」

    解子元呆了一呆,才接下去道:「是送本官的一位好友沈良來拜見仲孫大爺。仲孫
大爺在家嗎?」

    鮑光亦微感愕然,道:「原來足沈爺,大爺正在接見楚國來的賀客。小人這就進去
通傳,不知沈爺想小人如何向大爺報上。」

    項少龍不想解子元知道他這麼多事故,先轉向他道:「不耽阻解兄了,明晚我定會
來的。」

    言罷逕自下車目送解子元離去。

    解子元離去時,仍不住揮手,一點不介意項少龍曾向他說謊。

    仲孫府內的主建物是座豪華的四合院,建於白石台階之上,正門處有磚雕裝飾的門
樓和照壁。

    門樓上方有書著「仲孫府」三字的門第牌匾,氣象萬千,顯示出主人高貴的身分地
位。

    主宅兩旁有左右別院,宅後則是大花園,至於裹面還有多少院落,就非是項少龍所
處的角度能察見,項少龍環目一掃,見到整個院落組群均被高牆圍起,剛才進來處是個
古城堡式的門樓。

    在雨雪飄飛中,數十盞八角型宮燈照得主宅前的廣場明如白晝,一邊還停了一輛馬
車,馬兒卻已給人牽走,大概這就足楚國來客的座駕。

    鮑光見他神態從容,山具氣勢,不敢怠慢,道:「沈爺請進去先避風雪再說吧!」

    項少龍點頭隨他登上台階。

    仲孫龍不愧富甲大下的大豪,主宅用料之講究,令人嘆為觀止,檐梁用的是整條的
楠木,斗拱飛檐,石刻磚雕,精采紛呈。

    到了外進處坐下後,項少龍才道:「鮑兄請通知仲孫大爺,就說我是為了鳳菲的事
來見他的。」

    鮑光大感錯愕,欲訂又止,猶豫了好一會,才到廳內報告去。

    項少龍靜心等待。

    假若仲孫龍不肯見他,該怎辦才好呢?

    用武只是白白送命。

    不過他卻頗有把握,因為仲孫龍若真是對鳳菲一片痴心,不到黃河不肯心死,便怎
都要弄清楚他來此是為了甚麼事。

    待了好一會,鮑光回來道:「大爺請沈兄進去。」

    項少龍見這麼順利,反感訝異,不過此時無暇多想,忙起身隨鮑光入內。

    鮑光低聲道:「大爺知道沈爺是解大人朋友,才肯接見沈爺。」

    項少龍知他曾幫了忙,連忙道謝。

    經過一條穿越園圃的碎石徑,才來到大堂的正門處,四名武士分立兩旁守衛。

    鮑仲停了下來,大叫道:「沈爺到!」

    項少龍見這種氣派,亦有點頭皮發麻,不過這豈是可臨陣退縮的事。深吸一口氣,
跨過門檻,只見大廳富麗古雅,一排古的紗將廳堂分隔為南北兩個部分,寬敞明亮,家
具用材均選上等紅木,這時在沙楠另一邊,隱見兩人席地對座,俏婢侍候兩旁,另有兩
批武士分立兩人身後,令人覺得來客身分大不尋常。

    項少龍在鮑光的指示下,越過紗楠,首先看到是一個瘦若猴頭,年在四十許間的錦
衣大漢,正目光灼灼的注視著自己。

    當項少龍眼神轉往另一人時,立時嚇得魂飛魄散,差點要拔足狂逃。

    竟是久違了的李園。

    這時他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把果核先放在舌底下,好得說話時不教李園認出他的
聲音來。

    不過只看李園的神情,就知道甚麼易容裝扮都是多餘的事。

    在這種臉對臉、四目交投的狀況下,李園一眼掃過來,立即虎軀微震,俊臉掠過不
能掩飾的意外神色。

    一來項少龍為了要與仲孫龍談判,所以在步法氣度上沒有掩飾,二來沒有其他人給
他作掩護混淆,三來是李園比之田單等更熟悉他。所以一眼就給認出來。

    項少龍心叫我命休矣時,李園竟向他打了個眼色,使他燃起一線希望。

    若論品性,能陽君該比李園「純良」多了,不過世事常會出人意表。

    挨著軟墊,背後有兩名干嬌百媚的美女正為他瘦削的眉背把捏推拿,以放高利貸致
成鉅富的仲孫龍斜眼兜著他道:「請坐!」

    頃少龍神不守舍的施禮後,在兩人對面像監犯般坐了下來。心想原來仲孫龍足這副
樣子,難怪鳳菲這雙天鵝,看不上他這丑蝦蟆。

    仲孫龍突高的眉棱骨下,雙目卻是精光四射,沒有多少兩皮肉的臉肌更是出奇的表
情丰富,濃而長的眉毛一聳卜,得意怪笑道:「李相國可知我為何既肯立即接見這藉藉
無名的人,又肯讓他對坐。」

    項少龍起始時還以為仲孫龍在和自己說話,原來卻只是對李園說,還帶著對自己悔
辱的意味,極不客氣。

    李園神情古怪的道:「龍爺行事總是出人意表,我怎能猜估得到。」

    仲孫龍眼尾都不看項少龍,逕自道:「皆因此人是由解子元送來,所以我必須有所
交待。使得將來解子元問起上來,亦不能怪我沒有看他的情面。」

    別過頭來瞇眼瞪著項少龍道:「報上身分來意,與解子元是何關系,若我覺得你有
半句謊言,保証你永遠都不能憑自己兩條腿離開這里。」

    項少龍驚魂甫定,與看來比龍陽君夠義氣的李園再交換了個眼神,仰天大笑起來。

    仲孫龍身後的七、八名武十人人手握劍把,日露凶光,只等仲孫龍一聲令下,就過
來動手揍人。

    仲孫龍則雙目亂轉,怒喝道:「有甚麼好笑?」

    項少龍倏地止笑,雙目射出森厲神色,瞪著仲孫龍道:「我笑的是原來名動大下的
仲孫龍,只是個恃強凌弱的人,難怪鳳菲小姐看不入眼了。」

    仲孫龍尚未有機會說話,站在項少龍後方的兩名武士便從左右後側扑上來,看樣子
是要把項少龍由席位揪起來,并迫他跪在地上等諸如此類的動作。

    李園正露出不忍目睹的神色,項少能已使了兩下身法,左右扭著搭上他肩頭的粗暴
大手,肩身不動的便把兩名壯漢借勢摔倒身前。

    仲孫龍身後的武士紛紛怒喝連聲,拔劍沖出。

    眼看大戰難免,李園暴喝道:「停手!」

    眾武土愕然止步。

    兩名倒地的武士,捧著手爬了起來,痛得臉青唇白,顯然被項少龍扭斷了肘骨。

    仲孫龍呆了一呆,喝道:「退回去!」

    眾武土返回原位,兩名受傷武士亦退了出去後,大廳才回復平靜,但氣氛卻像扯滿
了的弓弦。

    項少能像甚麼事都沒發生過般,冷冷與仲孫龍對視。

    仲孫龍壓下怒火,對李園道:「李相國為何阻止我教訓這個狂妄的家伙?」

    李園一掃他身後的武士。淡淡道:「若我是龍爺,就會要這些擅作主張的奴材全體
挨棍子,怎可在龍爺尚未有說話之前,便邀功動手,那說不定會害了龍爺一命。」

    仲孫龍吃了一驚道:「害我一命?」

    項少龍這時已可肯定李園不會出賣自己,心懷大放,回復豪氣,大笑道:「還是李
相國高明,看!」

    閃電拔出綁在腳上唯一的匕首,朝忡孫龍身前擺滿酒菜的長几擲去。

    「卜!」

    在眾人瞪目結舌和妾婢驚呼聲中,匕首深深插進堅硬的紅木里。

    仲孫龍瞧著微顫的匕首柄頭,臉色倏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大堂鴉雀無聲,每個人的日光都集中在那匕首上。

    更沒有人敢移動,誰知項少龍會否發出第二柄匕首。尤其是李園剛才指出沒有命令
而行動,理該受罰,這時更沒有人再敢造次。

    這麼厲害准確的手法故是駭人聽聞,但最能鎮壓住仲孫龍的是項少龍所表現出來的
強大信心與豪氣。

    項少龍淡淡道:「現在我們可以好好一談吧!」

    仲孫龍可能還是首次感到小命被操縱在別人手上,深吸一口氣道:「好!就憑你這
手玩藝,說吧!」

    項少龍先對李園笑道:「李相國真高明,竟看出我沈良尚有後著。」

    李園微笑道:「只看沈兄神態冷若冰雪,便知你是個第一流的刺客。」

    項少龍的眼神轉回仲孫龍臉上,從容道:「我沈良乃鳳菲小姐手下的管事,助她打
理團內的大小事項,至於與解子元則是肝膽相照的好友,但若龍爺要動手分生死,卻不
須把這關系放在心上。我沈良既敢來此,已抱著寧為玉碎,不作瓦全的心。」

    李園一震道:「寧為玉碎,不作瓦全,這兩句話很有意思。」

    仲孫龍等亦為之動容,更感到項少龍視死如歸的氣概。

    這是個重視人材的時代,不論貧賤富貴,只要有才有藝,就能得人尊重。

    仲孫龍何曾遇過項少龍這等人物,給他在李園的合作下,連番施展手段,又感到小
命受威脅,登時凶大減。

    但他也等若威鎮一方的黑道霸主,見慣場面經慣風浪,坦然道:「你確有說話的資
格,不過若妄想與我仲孫龍對抗,實屬不智。」

    李園插入道:「龍爺可否聽李園這中間人說句公道話。」

    仲孫龍當然不敢開罪李園這位有整個楚國在後面撐腰的權貴大臣,客氣道:「李相
國請說。」

    李園為了緩和氣氛,油然道:「我想先請沈兄保証不再發暗器,大家才坦誠對話。
」

    項少龍知道這只純是給仲孫龍下台階的機會,何況自己身上根本再無可發的匕首,
欣然道:「相國吩咐,我沈良怎敢不從,何況我一向仰慕龍爺,今趟只是迫不得已,萬
望龍爺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

    以項少龍剛才表現出的強悍不屈,現在說出這麼低聲下氣的話,這馬屁拍得分外見
效,仲孫龍登時神色放緩,沉聲道:「李相國對此有何高見。」

    李園和聲道:「沈兄此來,未知所因何事?」

    項少龍淡淡道:「只是來向龍爺求個人情,望他高抬貴手,放回在下几名伙伴,免
致鳳菲小姐為難。」

    仲孫龍不由暗暗後悔讓造叫沈良的人進入大廳來。

    要知鳳菲乃天下人人尊重的名姬,他若擺明要為難她,李園會怎樣想?

    他一向強橫霸道,本是要在李園前顯點手段整治項少龍,當然不肯輕易罷手,但若
硬不答應,連他自己都不知該如何收拾此事。

    他最初的構想是打折項少龍的兩條腿,使人把他抬回去,一來可殺田單的威風,又
可讓鳳菲知道他不怕任何人,好迫鳳菲向他就范。

    但在眼前對方隨時可取自己之命的形勢下,怎還敢作如是想。

    正沉吟間,李園笑道:「這中間怕是有誤會吧!龍爺怎會和那些奴材計較。」

    項少龍和李園一拍一和,見仲孫龍臉色數變,都心中好笑。

    仲孫龍無奈下,只好向手下喝道:「誰把風小姐的手下拿起來?究竟是否真有此事
。」

    其中一名機警手下應道:「剛才確有人在青樓鬧事,還和我們的人發生沖突,故把
他們拿了回來,准備明早送官,卻不知原來是沈管事的人。」

    仲孫龍佯怒道:「那還不立即盡數釋放,給我送回鳳小姐處。」

    手下領命去了。

    李園起身告辭,向項少龍道:「沈管事身手不凡,膽色過人,我李園非常欣賞,不
若由我送沈兄一程,順便聊聊。」

    項少龍心中感激,知道如此一來,仲孫龍將不會公然對他報復。

    仲孫龍神態大改,變得非常客氣,親送兩人出門。

    項少龍這才發覺仲孫龍身材極高,差不多與自己平頭。

    這吸血鬼站起來要比坐著有氣勢多了。

    直至馬車駛出仲孫府,項少龍才松了一口氣,但已出了一身冷汗。

                              第九章 主從難分

    李園一拍項少龍的假肚腩,笑道:「若非看見你的神色也像我般驟然大吃一驚,說
不定會給你這假肚腩瞞過,你的樣子變得真厲害。」

    項少龍坦然道:「我當然要吃驚,怎知你會否出賣我。」

    李園不悅道:「我李園怎會是這種卑鄙小人,在戰場上分高低,死而無怨,但那能
在這時刻落井下石?」

    項少龍嘆了口氣,想起龍陽君,但又不能從他而聯想到卑鄙小人這形容詞。

    李園訝道:「看你的神情,似乎真有老朋友曾背叛你。」

    項少龍望往車窗外的齊都大道,心中百感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

    以前他對李園的信任,實遠不及上龍陽君。

    不過李園之所以仍能這麼講義氣,皆因李園的楚國,尚未有三晉那種首當秦國之沖
的切膚之痛。

    李園伸手摟著他肩頭道:「今午我才見過韓闖,他對你當日在戰場上冒殺頭之險,
將他釋放,仍非常感激。只憾君命難違下,難對你施以援手。不過我卻不大相信他,這
家伙耽於酒色財氣,生活靡爛,說不定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見頂少龍神情落寞,續道:「少龍真厲害,連打敗仗都敗得追麼漂亮,還避過了三
晉人的重重追捕。現在人人都相信你已回到中牟去,那猜得到你搖身一變,竟成了鳳菲
這人間絕色的管事,還到了臨淄來。」

    項少龍收攝心神,問道:「你為何會有空到這裹來呢?」

    李園笑道:「你該猜到點端倪吧!兩次合縱,齊人不但沒有參加,還在扯我們後腿
,所以我們五個合從國聯合起來,希望可以捧起二王子田建當齊君,扳倒大王子田生和
田單的一黨。我去見仲孫龍,正就是為了此事。」

    項少龍道:「這麼說,呂不韋則為支持田單而來了。」

    李園雙日寒芒閃過,冷哼道:「呂不韋仍以為自己有以前的聲威,確是痴心妄想。
現在誰都知道,真正在秦國具有權勢的人,就是少龍你。哈!你知否就快可極盡神氣地
以項少龍的身分隨處走動呢?」

    項少龍愕然道:「此話怎說?」

    李園嘆了一口氣道:「現在我們五個合縱國,都在少龍手上敗得一塌糊涂,無力再
戰。不能戰便只好求和,所以各國都分遣密使入秦說項,希望不會被你們選作第一個攻
擊目標,少龍須在此事上須幫小弟一個忙。」

    項少龍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幫你。說真的,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領兵攻
打你們。」

    李園嘆道:「少龍就是這樣一個人,否則就不會肯放過韓闖!」

    項少龍苦笑道:「就算談成和議,但想要我小命的人仍有很多。」

    李園笑道:「和議若成,那時只要你大大方方的出來亮相,讓所有人都知道項少龍
在此,保証沒有人敢動你。誰不知道你是嬴政最尊敬的人,誰肯作開罪你而招來報復。
」

    頓了頓續道:「前些時因你生死未卜,嬴政大發雷霆,下令全力攻趙,命桓、楊端
和、蒙武、蒙恬四人趁李牧被牽制在中牟的時機,大舉侵趙,每戰均不留降卒,殺得趙
人叫苦連天,還損失了大片土地,偏是韓魏又袖手不理,韓晶郭開等都不知多麼後悔曾
支持蒲,弄至這等田地。」

    項少龍大生歉疚,卻又感無能為力。

    李園忽又興奮道:「照少龍看,可否讓呂不韋永遠都回不了咸陽呢?齊人雖會護他
,但我們卻可在途中伏擊,殺他個全師覆沒。」

    項少龍雖大為心動,卻知呂不韋此時定死不了,沉聲道:「呂不韋已時日無多,我
們實不用多此一舉。而且誰都不希望呂不韋死在自己的國境裹,還是集中精神弄倒田單
好了。」

    李園提起田單,便心頭火發,怒哼道:「田單當日聯同春申君來害我,此仇此恨我
定然要跟他清算。」

    接著壓低聲音得意道:「今趟襄王廢去田生的太子身分,皆因愛妃寧夫人指田生對
她有不軌企圃。哈!少龍可知寧夫人是何人,她就是清秀夫人的親妹子。」

    項少龍暗忖原來如此,看來這應是誣陷居多,李園連這麼秘密的事都告訴自己,可
知他是絕對的信任他項少龍。

    李園又道:「你該沒有忘記清秀夫人吧?她到咸陽時還見過你,今趟也特地來了,
現在住到了王宮去,我則住在你隔鄰的別館。」

    項少龍當然不會忘記這個像對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男人都沒有興趣的美女,沒料到
忽然間大家又在同一個城市裹。

    李園笑道:「鳳菲該是少龍的囊中之物吧!」

    項少龍失笑道:「不要胡猜,我和她絕無男女之私,不過此事或要請李兄幫忙,因
為除了仲孫龍外,呂不韋亦對她有所圖謀。」

    李園欣然道:「這個容易,只要我們一道回楚,誰敢來動我。」

    項少龍正容道:「李兄千萬莫要輕敵,呂不韋和田單都非是可任由擺布的人,說不
定會發動陰謀,讓田生登上王位。」

    李園露出凝重神色,點頭道:「少龍說得對,我確有點失於輕狂。」

    項少龍見聽松別館在望,道:「最好讓我在此下車,因我不欲太過張揚。」

    李園依依不舍道:「可否約個時間明天敘敘,我還未知道你為何會來到這裹,更成
了鳳菲的管事。」

    項少龍道:「明天怕不行,我看情況吧!」

    兩人約了聯絡之法,項少龍才下車去。

    項少龍踏入聽松別館時,守門的眾家將均肅然起敬,神態與以往截然不同。

    項少龍心知肚明是甚麼一回事,其中一人已道:「雷允兒等剛被送回來,只受了點
皮肉之傷。沈爺真行,竟可使仲孫龍都要乖乖地聽你的話放人。」

    項少龍道:「大小姐回來了沒有?」

    另一家將躬身道:「回來了有小半個時辰,還命沈爺立即去見她。」

    項少龍順口問道:「談先生有沒有一道回來?」

    家將答道:「談先生到了他下腳的聽梅館去,怕明天才會回來。」

    項少龍知肖月潭是要去為他打聽消息。點了點頭,逕自往內院找鳳菲。

    才跨入鳳菲所居內院主樓的門檻,小屏兒迎了上來,冰冷的俏臉掩不住驚喜神色,
道:「你終回來了。」

    項少龍生出憐意,低聲道:「多謝小屏姐關心。」

    小屏兒故作沉下臉去,垂頭道:「誰關心你,不過小姐正等得心焦。」

    項少龍很想把她摟人懷裹,好言安慰。但心中實再容不下其他女人,只好不發一言
,依她指示登往樓上。

    鳳菲鉛華盛裝盡去,換上便服,坐在小廳一角,見他到來,不知是否想起昨晚被他
強吻一事,俏臉微紅,但又欣然道:「你回來了!教人擔心死哩,快坐下!」

    項少龍規規矩矩地在她對面席地坐下,微笑道:「大小姐定把齊國王室迷得神魂顛
倒了。」

    鳳菲狠狠白了他一眼,令他心中一蕩時,這俏佳人道:「你究竟憑甚麼手段,竟可
令存心惹事的仲孫龍放人?」

    項少龍淡淡道:「憑的當然是三寸不爛之舌,大小姐可滿意這答案。」

    這句本是無心之言,但聽在鳳菲耳內卻完全變了另一回事。粉臉刷地飛紅,大嗔道
:「人家尚未和你算昨晚的帳,你竟……我……」

    項少龍這才知道犯了語病,尷尬道:「我真沒有那個含意……嘿……」

    鳳菲更羞得無地自容,垂下連耳根都紅透了的螓首,不知所措,一副六神無主的誘
人樣兒。

    項少龍亦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場面。

    鳳菲的誘惑力絕不在紀嫣然或琴清之下,若非知她心有所屬,連項少龍自己都沒有
把握能按捺得住。

    好一會風菲才稍復常態,幽幽嘆了一口氣道:「我實在不該這樣和你獨處一室的。
但偏是我們說的話不可讓別的人聽到。」

    又橫了他一眼道:「你定須恪守規矩。」

    項少龍心中苦笑,若她再以這種神態和自己說下去,真不知自己的定力能支持多久
。

    吁出一口氣道:「田單對大小姐態度如何呢?」

    鳳菲俏臉仍紅霞未退,怔了半晌,才懂答道:「表面當然是客客氣氣的。但我卻知
他在探我口風。我那能像從前般信任他呢?自然不會告訴他實話。唉!現在鳳菲再弄不
清楚和你的主從關系了。都是你害人。」

    言罷又垂下頭去。

    項少龍不由後悔昨晚一時沖動,強索了她的香吻,弄得雙方關系曖昧,氣氛尷尬,
但又充滿強烈的挑逗意味。

    假若她昨晚不是謊說自己是她的秘密戀人,無論她說出何人,他都不會有那異常之
舉。

    兩人一時都不知說甚麼才能打開悶局。

    鳳菲終打破沉默,輕輕道:「你這人真教人莫測高深,以仲孫龍一向在臨淄的目中
無人,橫行無忌,怎會賣你的賬?但你卻不肯告訴人家,風菲應否懷疑你與他達成甚麼
秘密協議,出賣了鳳菲?」

    項少龍不悅道:「你又不信任我了。」

    鳳菲別有含意地瞅了他一眼,嬌柔的垂下眼,出奇地溫柔道:「剛才赴廷宴時,鳳
菲曾誠心向談先生詢問和你相處多天後,覺得你的人品如何。談先生精擅相人之道,言
出必中。以前便曾警告我說呂不韋絕不可信,所以鳳菲對他的看法非常重視。」

    項少龍心中好笑,肖月潭是否精於相法,他仍不大了解,但對呂不韋的看法自是不
會錯。淡然道:「那他怎麼說。」

    鳳菲秀眸閃過奇異的神色,低聲道:「他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我不敢苟同,第二句
卻令我生出非常古怪的感覺。」

    項少龍再不像從前般怕給人發現自己的身分了。大不了就托庇於李園,這里又是齊
人作主,誰敢冒開罪秦楚兩國之險,來對付他項少龍?

    就算是呂不韋,在表面上都要維護他,否則小盤必不會讓他脫罪。

    故此聞言只是好奇心大起,道:「愿聞其詳!」

    鳳菲幽幽的白了他一眼道:「談先生說你是個守正不的君子,可以絕對的信任你。
」

    項少龍失聲道:「正人君子就不可和美人兒親嘴嗎?若我是正人君子,你自可毫無
保留的予以信任,有甚麼好奇怪的?」

    鳳菲本在緊繃著俏臉,旋已忍不住「噗哧」嬌笑,又像怪他引她發笑般盯了他一眼
,微嗔道:「正人君子自可以親女兒家的嘴,但強迫女兒家親嘴的卻絕非正人君子,既
然非是正人君子,我為何不能懷疑你與仲孫龍秘密勾結。」

    項少龍不懷好意的笑起來,瞧著她玲瓏浮凸的上身,油然道:「若我不是正人君子
,鳳小姐昨晚就要貞操不保。」

    鳳菲本回復正常的如花玉容又再飛起紅霞,大嗔道:「你愈來愈放恣了。」

    項少龍然聳眉道:「正因我是這樣一個人,才弄到窮途末路。對我來說,每一個人
都是平等的,本身都可享有相同的權利,所謂尊卑上下,只是職位和責任不同吧!大小
姐如不喜歡,小人便佯裝回未吻過你前的樣子好了。」

    鳳菲大發嬌嗔的道:「你可否不再提這件事呢?」

    項少龍深深享受兩人間這種糾纏不清的關系,攤手道:「這可是你先提說的,不要
說過了又拿來責怪我。」

    鳳菲拿他沒法,嘆道:「算我這做主子的怕了你遣惡執事,就當是人家求你,快說
明仲孫龍究竟為甚麼肯放人?否則鳳非今晚豈能安寢?」

    項少龍遂把整件事和盤托出,只瞞了李園認出自己是誰。使鳳菲聽起來就像他仗義
幫忙般。

    鳳菲杏目圓睜道:「你知否解子元是甚麼人?」

    項少龍不以為意道:「當然知道,他的官職看來不低。」

    鳳菲責怪的道:「怎止如此,他不但是一品大官,還是著名的才子。蘭宮嬡的歌舞
大部份便是他編的。此人更是二王子田建的陪讀侍郎,所以仲孫龍亦不得不給他面子。
」

    項少龍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當然不會大感震驚。

    鳳菲訝然瞧著他道:「為何你好像一點也不為意的樣子。你求財之外不是也求功名
嗎?李園或解子元任何一人都可令你飛黃騰達,而你卻一點不放在心上似的。」

    項少龍心中叫糟,知道已露出不可彌補的馬腳,乾咳一聲道:「當時我只想救人,
倒沒想得這麼遠。」

    鳳菲神色回復往昔的清冷,秀目生輝道:「沈執事可想知道為何談先生說我可絕對
信任你時,我心中會生出非常怪異的感覺呢?」

    項少龍知她對自己的疑心已像黃河泛濫的一發不可收抬,苦笑道:「大小姐最好不
要說了。」

    鳳菲嗔道:「我偏要說,你這人最沒上沒下的,告訴你吧!當談先生說這話時,就
像認識了你十多年般,不經半點思索,更沒有絲毫猶豫。」

    項少龍心中叫苦,男人始終不及女性心細。大處尚可穩守,小處便破綻百出,連肖
月潭這老江湖都不例外。

    鳳菲狠狠盯著他道:「昨晚鳳菲更親身體會到你可恨的風流手段,明白你非是不愛
女色的人。而你卻偏能對屏兒、淑貞、秀真她們不屑一顧,這是甚麼一回事呢?」

    項少龍心慌意亂的招架道:「或者怕是大小姐對男女之事經驗尚淺,把我那九流的
招數也當了是天下無敵的神功吧!」

    鳳菲羞不可仰大嗔道:「還要胡言亂語。」

    項少龍舉手投降道:「我們曾有君子協定,不再提親嘴這件事的,但你偏又先提起
來了。」

    鳳菲紅得像喝醉了酒的俏臉現出似嗔似怨,嬌艷無倫的神態,佯怒道:「不准你再
胡扯,告訴人家為何今天你忽然會多了個小肚腩出來,又長出了這麼多花白的須發?」

    項少龍豁了出去,訝道:「你昨晚感覺不到這伴了我几年的肚腩嗎?我的白發是因
知道大小姐另有情郎後,深嘆無望而一夜白頭的。」

    鳳菲忽然垂首,默然無語。

    項少龍則不知所措的靜待著。

    像過了整個世紀的漫長時間後,鳳菲回復了平靜,輕輕道:「為何鳳菲不早點遇上
了你呢?我活了二十一年,從未試過像剛才的投入了忘憂的境界。」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無言以對。

    剛才自己亦忘掉了遠在咸陽的妻兒。

    鳳菲吁出一口仙氣,淡淡道:「你確是個正人君子,否則這刻就會乘虛而入,要得
到人家的身體。現在人家的命運已和你連系在一起,可以坦白告訴我你是想瞞過甚麼人
呢?」

    項少龍松了一口氣,知她仍末猜到自己是項少龍,道:「自然是要瞞過趙人,若被
他們知道我在這裹,定會不擇手段來對付我。至於談先生,則是在邯鄲時便是素識,大
小姐現在該明白小人的苦衷了。」

    鳳菲哂道:「不要再在我面前裝作『下人』的神態好嗎?鳳菲甚麼人未見過,但卻
沒有人比你更有自制力,見色不亂。唉!夜了!你也辛勞了整天,回去休息吧!」

    項少龍如獲皇恩大赦,連忙施禮起身,便要離去。

    鳳非大嗔道:「你好像很急於離開的樣子。」

    項少龍知她心情矛盾,不過它的嬌媚神態確令他再難以像鳳菲所稱道的那麼有自制
能力,移了過去,半蹲下來,伸手逗起她下頷道:「大小姐可知這句話會帶來甚麼後果
?」

    鳳菲像失去了反抗意志般任他完成這輕薄的動作,星眸半閉道:「你不會的。是嗎
?」

    項少龍重重吻下去,痛快地享受了她熱烈反應的一吻後,才以最堅強的意志悄悄離
開。

    到樓下時,小屏兒背著他坐在一角。

    他嘆了一口氣。終硬著心腸走了。

                              第十章 偎紅倚翠

    聽松別館是庭院式布局,前堂後寢,左右對稱,由大門起,依次排列是小廣場、門
廳、正廳、後廳。兩側是花廳、書室等休閑之地。

    接著是個大花園,然後是三進式內宅,由八個四合院落組成,尊卑有序。院落前後
間以庭院,植花木作點綴。

    鳳菲的主樓設在八個四合院止中處。四周疊假山,鑿泉池栽花植樹,布列盆景,環
境優美。

    項少龍離開主樓時。大雪方停,月亮在云後露出半邊臉蛋金黃的色光在變成銀白色
世界的園林里:頓使項少龍緊脹的心情松馳下來。

    若能和鳳菲在主樓上共度春宵,豈非人間大快事。

    想到這里,項少龍嚇了一跳,停在林木邊,暗忖這麼下去終有一晚會把持不住,和
鳳菲發生男女歡好之事。

    有到周遭能怡情養性的勝景,更感海的險惡。

    正心生感慨,悅秀而甜美的聲音在身後向起道:「沈執事何事在這長站離不去呢?
」項少龍轉過身去,這美女像月夜中的仙子般,盈盈而至,到兩體快要相時,才止步仰
起吹彈得破的粉臉。含情脈脈地等待答案。

    他當然不能告訴他心中所想的事。胡謅道:「我在欣賞這處園林的布局,設計者定
是高手,能把里里外外的人工美和自然美合為一體,在有限的空間創造出無限的意境。
」

    就在此時,他感到主樓上鳳菲閨房的窗子燈光明滅的閃了一下,醒悟到樓內人移到
窗前。又閃到一旁,遮蔽了燈光,才造成這般情況。那還不知她正偷聽他們兩人說話。

    祝秀貞聞言露出迷醉的神情,贊嘆道:「沈執說得真好,我只想到花木可寄情,例
如對芭蕉以聽雨,觀果樹以賞秋實,粉牆竹影,卻從沒想得像沈執事般透澈深入。」

    項少龍微笑道:「秀貞小姐為何尚未就寢?」祝秀貞牽著他衣角走到遠離主樓一個
水池旁,低聲道:「今天沙立來找我。」

    項少龍皺眉道:「為何我會不知道的?」

    祝秀貞解釋道:「他是由谷明開了後門讓他來秘密見人家。秀貞終和他曾有一段情
,很難狠下心不見他一面。」

    項少龍腦海浮起沙立被逐前狠毒的眼神。沉聲道:「他有甚麼話說?」祝秀貞嘆道
:「我本不該說出來。但他不是說著玩的,故不能不向你報告。他說要把你和張泉碎萬
段。聽他口氣,似乎有人在背後撐他的腰。」

    項少龍想起谷明,富嚴等一眾他的眾手下。登時回復以前與人斗爭的悍勁。暗忖若
不先發制人,清除造批內奸,說不定一個疏忽下,會陰溝翻船,吃個大虧。

    冷然道:「你沒有套出在他背後撐腰的是甚麼人嗎?」祝秀貞惶然道:「他不肯說
。唉:你可否放過他呢?他已變得一無所有了。」

    項少龍啞然道:「若你夠愚蠢,他至少還擁有你和你的財富,只看他背後一直有人
在撐腰,便知他只是利用你。」

    祝秀貞羞慚的垂下頭去。

    項少龍拍拍她香肩道:「回去睡吧:我會處理此事。但以後千萬別再單獨見他了:
有問題便來找我。」

    祝秀貞扯著他袖角赧然道:「今晚讓人家來陪你好嗎?現在你已成了團內的大英雄
。」

    項少龍伸手在她臉蛋捏了一把,笑道:「我累得差點沒命,還嚇得出過几次冷汗,
現在只想倒頭便睡,小姐的好意留待下日吧!」祝秀貞追在他身後獻媚道:「我最懂推
拿之法。讓人家侍候你好嗎?保証你會不知不覺的酣然睡去。」

    項少龍大為感動,不過自忖剛被鳳菲挑起火頭,若給祝秀貞推拿之手再加燃點,星
星之火可以燎原,把持不住時就要破了自定的戒律。想到這里伸手把她摟到身前,蜻蜓
點水的吻了她朱唇,柔聲道:「有你這標致的人兒在上。我哪能不動心呢?哪又何能酣
然入睡?」祝秀貞嬌喘連連道:「你就是不歡喜人家。才不讓人家服侍你。」

    項少龍又哄又吻,好不容易才脫身離開,未到房門。給張泉截著,扯入房內,道:
「你怎樣說服仲孫龍放人的?是否答應了他某些條件。」

    對他自不能像對鳳菲般坦白,項少龍裝出抹一把冷汗的神色,低聲道:「幸好當時
有楚相國李圍在,他知道我是大小姐的人,就從旁說請。仲孫龍怕得失了他,才肯放人
。」

    張泉皺眉道:「李園該不是對大小姐有野心吧?今趟差點弄出禍來,皆因你沒有事
前向我請教管束下人之道,下次不要這樣了。」

    項少龍倒同意此點,不過若非如此,也不能知道李園情義仍在。心中一動道:「你
知否誰在背後撐沙立的腰?」張泉顯是不知道沙立曾秘密來見祝秀貞,聞言吃丁一驚道
:「發生了甚麼事?」項少龍含糊地道:「大小姐告訴我有人見到沙立在附近出現。」

    張果思索半晌,搖頭道:「我也不大清楚,沙立本身是趙人,說不定是為趙國某權
貴服務。」

    項少龍暗忖這資料已非常管用,遂告辭回房去了。

    才踏入房中,一陣似有若無的清香傳入鼻內。

    項少龍怕是悶香一類的東西,立即閉起呼吸,待要點燈時,董淑貞嬌柔的聲音從臥
榻傳來道:「人家不要燈光嘛!」項少龍大感頭痛,他今晚巳先後被鳳菲和祝秀貞挑起
欲火,定力每況愈下,而淑貞只是個最高級的名妓。就算攀了都不須負上任何情債,一
時間他的心更是蠢蠢欲動。

    董淑貞狐媚的聲音又響起道:一還不過來!」項少龍苦笑著走了過去,淡淡月光由
窗外透入,兼之他習慣于房內的暗黑,巳可隱約見物。

    揭開帳帷,只見董淑貞擁被而坐。媚笑道:「不要誤會,人家只是有密話,和你說
。」

    項少龍暗忖那被內該不會是個赤裸的胴體,竟隱覺自己涌起一陣失望。

    項少龍脫掉鞋子,隨手把脫下的外衣拋在椅上,鑽入帳去,盤膝面對她坐下,道:
「有甚麼話得在榻上方可說出來。」

    董淑貞氣質雖及不上鳳菲,卻也所差無几,足可與單美美媲美。而且青春年少,方
在妙齡,無論那一點都是教人情難自禁的惹火尤物,兼之項少龍又早被挑起欲念,說不
動心就是騙人騙己的。

    董淑貞兩手松開,任由棉被滑下,露出曲線無限美好的赤裸上身。

    在朦朧的月色中,特別強調了挺秀的鼻子,高聳的酥胸,勾畫出無比動人的輪廓。

    最要命是她有點緊張的急促呼吸著,使上身丰滿的肌肉微微顫動,更形成了使項少
龍魂為之銷的誘惑節奏。

    項少龍心中一蕩時,董淑貞光滑溫曖的肉體入了他懷里,讓他享受到滑膩香軟的女
體黏貼磨擦的高度刺激。

    項少龍雖情不自禁地把她擁緊,但心中仍是保持澄明清醒,低聲道:「你先說清楚
來意好嗎?」董淑貞不依的一陣扭動,頓時更令項少龍心生搖蕩,要咬牙苦忍,才能集
中精神道:「你若是想以身體來收買我,只會令我生出鄙視之心。」

    他少有以這種殘忍的語氣對付女性,但卻知若不如此,就守不住這瀕陷的一關。

    董淑貞果然嬌軀劇震,離開了他。

    項少龍腦海中卻仍充滿摟著她光滑柔軟的蛇腰那迷死人的感覺,忍不住湊過嘴去,
飽嘗向她朱索吻的滋味。

    不一會董淑貞重新纏上他粗壯的脬子,但唇分之後,再沒有剛才故意挑逗的行動。

    淑貞見他沉默不語。幽幽道:「你不歡喜淑貞嗎?」

    就算明明不是歡喜她,但項少龍怎能說得出口來﹔何況這只是違背良心的話,苦笑
道:「不歡喜你的男人,就是不正常的了。可是現在形勢險惡異常,前門有虎,後門有
狼,若我和你一旦相好,卻又搞不清彼此的利害關系,只會把事情弄得更復雜,有害無
益。」

    淑貞坐直嬌軀。歉然道:「我倒沒想過這點,以是希望獻身於你後,能得多一點你
的歡心和憐惜。你這人真厲害,連仲孫龍都要賣賬給你。」

    項少龍奇道:「為何你不像其他人般,以為我私下和仲孫龍有了秘密交易呢?」

    淑貞甜笑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項少龍泛起知己的感覺,但仍怕她只是
討好他,低聲道:「假若我能使大小姐安然退隱,而你則可繼承她的事業,組成自己的
舞伎團,你覺得如何呢P」董淑貞嬌軀劇顫,旋則淒然搖頭道:「這是沒有可能的。我剛
聽到消息,大小姐已將我們作了送人的禮品,而這人在東方六國襄,有很大的影響力。
現在我只希望有人能安排我帶點細軟私下離開,到哪里去都不要緊。」

    項少龍微笑道:「你該早知有這樣的事而不是剛探聽得來的吧!」淑貞點頭道:「
你的推測倒不錯。但直至今天,我才猜到那人竟是韓國的當權侯爺韓闖,這人交游廣闊
,與二王子田建更是關系密切,我們怎斗得他過,還妄想能脫離他魔爪。」

    項少龍心中一震道:「你怎知是他?」董淑貞冷笑道:「今午韓闖曾秘密來過,只
是你不知道吧:若鳳菲不是與他有勾結,怎肯私下見這好色的家伙。他在榻上的丑態,
想起來便令淑貞作嘔。」

    項少龍這才知道韓闖亦是董淑貞的入幕之賓,雞怪對她念念不忘。柔聲道:「放心
吧:我自有辦法把事情弄妥。」

    淑貞怔怔地瞧了他好半晌後,才嘆道:「這種事,憑你一句空口白話怎能使我信任
,若你拿不出具體的事實,我只好自己想辦法。」

    項少龍怕她著寒,摟著她躺到被窩,咬著她耳朵道:「若你倚賴張泉。只是與虎謀
皮,這人品格低下,心腸歹毒。至於我如何幫你的細節,除非你能向我表明心意,否則
很多事我都不會跟你詳說。」

    淑貞誤會了他的意思。擁著他深吻道:「你要我怎樣做都可以。」同時伸手捏摸他
的背肌。

    項少龍大感吃不消,制止道:「我不是要你這樣,而是想你清楚說出你和張泉或其
他人的關系等諸如此類的實情。」

    董淑貞停止了挑逗他,蹙起黛眉道:「但我怎知你不是只一心為大小姐辦事,說真
的。論財富我還及不上大小姐,姿色更遜於她,而你對人家的身體又不感興趣似的,教
人有甚麼信心以為可縛住你呢?」項少龍訝道:「你剛才不是說知道我是甚麼人嗎?」
董淑貞苦笑道:「可是你對人家的印象一向都不大好嘛!」項少龍誠懇的道:「現在早
改變了,事實上我根本不想騙你。因為我早知你和張泉的關系,只是要你親口說出來以
表誠意而已。」

    淑貞道:「好吧:我曾陪過他几晚,他這人很有辦法。大小姐都很忌憚他。他要我
把大小姐今趟兩合歌舞的歌譜抄一份給他,那他就可安排我平安留在齊國,不用到韓國
去。」

    項少龍失聲道:「甚麼?」

    旋則醒悟這歌譜定是交給田單,因為蘭宮嬡是田單的人。

    只要蘭宮嬡先鳳菲表演,旋律有點肖似,就可沉重的打亂了鳳菲的陣腳,此計可算
卑鄙之極。

    董淑貞再深吻了他一口,得意地道:「你想不到吧:只要能傷害鳳菲的事,我都不
怕做。我還會在表演前溜走,好教她知道光榮并非憑她一個人掙回來的。」

    項少龍急道:「那你交給了張泉嗎?」淑貞道:「若交了他就不敢說出來。現在我
甚麼都對你說了,沈爺你又可拿甚麼出來哄人家呢?」

    至此項少龍才領教到這些名姬的心腸手段。

    最厲害處是她們懂得男人的心理,扮出可憐兮兮極須同情保護的模樣,又不吝嗇身
體,軟語相求。其實無論是淑貞或祝秀貞,都各有自己的一套板斧。

    像淑貞現在使出來的就是變相的威脅。

    她認定了項少龍是鳳非的人,所以要透過他向鳳非傳遞訊息。若不肯放人,鳳菲便
要在這場歌舞拚斗中敗於另外兩大名姬之手。

    當然她會有特別手段,不怕鳳菲逞強施壓。

    至於她為何會忽然知道韓闖牽涉在此事內,當然是祝秀貞告訴她。而祝秀貞卻是由
沙立處聽來,但祝秀貞卻把這麼重要的消息瞞著他項少龍。

    因為項少龍知道兩女的親密關系,所以才能從中推斷出來。

    她們仍是在合作無間,只不過各盡其力,分頭進行吧@對淑貞和祝秀貞來說,可能認
定他項少龍是私下被仲孫龍收買了,才能令仲孫龍放人。

    她們當然毫不在乎鳳菲的命運,祝秀貞索性不問,而淑貞還贈他一件高帽,弄得他
飄飄欲仙。

    連鳳菲這擺著完全信任他的美女,亦在見韓一事上著他,足可以「居心叵測」來形
容。

    項少龍想得頭大如斗,呻吟道:「你的所謂坦誠相告,實在可怕。唉,二小姐,你
知否就這麼一句話,令我首次起了一走了之,甚麼都不管的想法。」

    董淑貞又熱情地獻上香,低笑道:「淑貞知沈爺不是這種有首沒尾的人。」

    項少龍暗忖你真看得准。驀地發力抱得她差點折了腰肢。在她小耳旁冷哼道:「董
淑貞,若你再當我只偏幫大小姐。再向我使手段。終有一天你們會悔恨終生的,相信嗎
?」董淑貞吃驚的低呼一聲,嗔道:「人家只是向大小姐使手段,你嘛:只求你憐惜人
家吧了!」項少龍感到她又像一條水蛇般在懷里扭動,大感吃不消,推開了她少許,柔
聲道:「若我是鳳菲,一旦發覺你們存有這麼一份曲詞。只要把你和l5l秀貞兩人抓起來
,必可找出那份曲詞的下落。要不要賭一賭看看。」

    淑貞像受驚小鳥般抖顫了一下,使項少龍知道這些話命中了她的要害,那就是她和
祝秀貞的連盟關系。

    祝秀貞是一面倒的軟功,而董淑貞卻是軟中帶硬,都是針對頂少龍而施展的手段。

    換了項少龍定力稍差,早已沉迷於她們股掌間,再難自拔。

    幸好他先前打定主意。不肯墮進這溫柔陷阱里,才能保持清醒。

    說不定兩女跟沙立根本有了協議,一起來對付他和鳳菲。

    在董淑貞和祝秀貞的立場,誰能予她們最大的利益,她們就投向誰。若項少龍以為
她們對他另眼相看,就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兩人在昏暗的室光里互相對視。

    好一會淑貞才幽幽道:「你為何會這麼想呢?」項少龍嘆道:「你回去想想好嗎?
曲詞一事,我絕不會代你告知大小姐,要說就自己去說。當有一天你肯無條件的信任我
,不再暗中去勾結像張泉。沙立那種卑鄙之徒,你便來向我說一聲,那時我才會真的幫
助你們,且不會要求任何回報。」

    淑貞還要狡辯,項少龍怒喝道:「給我滾!」兩行淚珠由淑貞眼角瀉下,默默離榻
。

    項少龍看著她在帳外的用衣服遮蓋羊脂白玉似的胴體時,差點忍不住想喚她回,但
最後還是狠起心目送她離去。

                            第十 一章 前嫌盡釋

    項少龍一覺醒來,已是辰末巳初,還是肖月潭把他喚醒的。

    項少龍這時成了國內的特階級,教人把早點送進房來,兩人邊吃邊談。

    到項少龍把昨夜發生的事全告訴了肖月潭後,肖月潭抹了一額汗道:「好李園夠義
氣,否則你昨晚就完了。有了李園的支持,形勢大改。就算你暴露身分,齊人亦不敢碰
你,李園也不會讓齊人這樣做。」

    項少龍道:「有探到甚麼消息嗎?」肖月潭道:「那只是舉手之勞吧了:鄒大師仍
然健在,現居於稷下學宮,齊人對他奉若神明,若要表露身分。最好是透過他,只要他
對齊王說一聲,殺害了你,必生橫禍,保証用劍指著齊王的咽喉,他都不敢動你半個指
頭」項少龍大喜道:「我要先見他一面,才決定怎樣做,肖兄可否安排。」

    肖月潭道:「這個沒有問題,待會我就去求見。呂不韋今午會來。我將派人嚴密監
張泉,他一拿到錢,就是他倒霉的一刻了。」

    項少龍道:「不要傷得他太重,我還要利用他來間接推知呂不韋的動靜。」

    肖月潭冷哼道:「這種人殺了他都賺把手沾污,少龍放心好了。」

    又笑道:「還記得我們的人里有個叫仲孫何忌的嗎?他是仲孫龍的堂侄,我會請他
打聽仲孫龍的舉動,他一向不滿這堂叔。又對鳳菲非常祟慕,必肯仗義幫忙。不過少龍
若肯亮出朵子,保証以仲孫龍的強橫。亦不敢輕舉妄動。唉:若知你能回秦國去,誰敢
冒得罪你之險。包括三晉在內。雖然誰都希望對方向你出手,但要任何一國負上殺你之
名,卻是休想。」

    項少龍點頭同意。

    當日自己落荒而逃時,三晉雖齊心合力來追殺自己,但現在銳氣已過,又已向小盤
求和,誰仍肯來對付他項少龍呢。最妙是齊人表面上定要擺出全力他的姿態,以保持和
秦國的良好關系。

    對齊人來說,首要目標是世仇燕國。而非秦人或項少龍。

    再加上李園這大靠山,項少龍覺得隨時可重見天日,不用躲躲藏藏的做人了。

    項少龍頗有吐氣揚眉之感,不過卻仍有點舍不得目下所扮的角色,笑道:「楚國是
李,韓國是韓闖。秦國是呂不韋,其他三國來的又是誰?」肖月潭油然道:「魏國自然
是你的老朋友龍陽君,趙國則是郭開。至於燕國,太子丹當然不敢親來,到的是他的大
將徐夷則,此人升了官,還被燕王喜對了作陽樂君。」

    項少龍苦笑道:「果然全是老朋友,這里最大的青樓是那一間,不若在那里擺上兩
席,開個敘舊歡會。」

    肖月潭欣然道:「少龍開始有說笑的心情了!」就在此時,門聲響。有小婢來報道
:「石素芳的金老大來了。想見沈執事。」

    項少龍大感愕然,肖月潭笑道:「此人有點豪氣,不是壞蛋,少龍不妨看看他有甚
麼事。」

    項少龍把果核放進舌底,才到前廳與金老大見面。

    金老大雖曾在咸陽見過項少龍,但這時明顯完全認不出他來。尤其項少龍語調帶點
口吃的古古怪怪,更不惹疑。

    寒暄過後,兩人分賓主坐下,侍女奉上香茗後,項少龍以他的「果核之聲」斷斷續
續道:「不知金老大找小弟有何實干?」金老大笑道:「自然是要來祝賀沈兄當上執事
之職。若是張泉那家伙仍據此位。休想我踏入此處半步。」

    項少龍毫不奇怪,因為張泉本就是這種人人鄙視的小人。不過金老大乃跑慣碼頭的
人,理應不會開門見山的數人長短,這麼說只是試探自己居多。

    微笑道:「希望將來金老大不會因有我沈良在,而不屑光臨。」

    金老大微俯過來,低聲道:「現在外面謠言滿天飛,都鳳小姐臨淄之行後。就要退
隱田園,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項少龍苦笑道:「你教我怎樣答你。是否想迫我說謊?」金老大欣然道:「這我便
明白了。今趟我特地來訪,是想安排素芳與風小姐見面打個招呼,素芳一直很仰慕鳳小
姐的才藝。」

    項少龍道:「我雖不能為大小姐作主,但應該沒有問題,老大請說出時間來吧。」

    金老大道:「不若就在午後時分:最好我們兩人都在場。」

    項少龍心中一動,知道這并非閑敘那麼簡單,否則金老大何須在旁。

    金老大的身分與自己的這執事的身分,可說是判若云泥。

    人家乃一團之主,石素芳地位雖超然,但名義上仍只是他旗下的正印當家花旦,而
他項少龍則是個大跑腿。

    他說希望自己在場,只是客氣話吧。

    項少龍道:「這個我明白了,但老大可否透露少許玄虛,教我好向大小姐傳話。」

    金老大點頭道:「就煩請告知鳳小姐,說有人全心求勝,不擇手段便可以。」

    項少龍想起柔骨美人蘭宮媛,恍然道:「明白了。我這就去通知大小姐。」

    金老大欣然告辭去了。

    項少龍想去找肖月潭,但他剛剛離閌。又給張泉扯著問長問短,敷衍了他,才能脫
身到鳳菲的大樓去。

    鳳菲等正在內廳排曲:淑貞和祝秀貞都有點花容憔悴。項少龍猜董淑貞定是離開他
的房間後。去了找祝秀貞商量,不定還干了假鳳虛凰那鐘事,所以自不能精神弈弈。

    小屏兒見他來到,故意避到一角,不與他朝面。

    幸月則連飛媚,擺出請君大嚼的誘人樣兒。而其他美姬對他亦態度大,顯示經昨晚
一事後,他的地位大為改觀。

    鳳菲正在指點云娘一眾樂師。見項少龍來到,娜多姿地走到他旁。低聲問道:「金
老大來找你作其麼?」項少龍說了出來後,淡淡道:「韓闖來找你作甚麼呢?」

    眼角到處,淑貞等無不偷偷注視他們的神情。

    鳳菲不悅道:「你要管的事愈來愈多了。」

    項少龍心仲有氣。冷冷道:「肯否讓我管,決定權當然在大小姐身上,大小姐一句
話就可使我卷蓋到街頭去度宿。」

    鳳菲美目生寒,盯著他嘲弄地道:「有解子元和李園等大貴人看顧。沈大爺何用落
泊街頭呢?」項少龍知她其實心中淒惶,軟化下來道:「算我語氣過硬好了。但你有事
瞞我,我自然會不高興。」

    鳳菲呆了呆晌,嗔道:「你愈來愈像鳳菲的夫君大人,為何我每一件事都要告訴你
呢?」

    今趟輪到項少龍有點理屈辦窮。

    理論上,鳳菲確沒必要告訴他曾見過某人或某人。

    問題是這事牽涉到董淑貞等人的命運,所以項少龍才會關心。

    這實在是立埸的問題。

    項少龍無奈道:「好吧:我以後再不理你這方面的事了。」

    鳳菲默然片刻。低聲道:「為何我們今晨第一次見面,就要吵架呢?」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因為我們都著緊對方。」

    鳳菲嬌軀一震。把門的家將唱喏道:「魏國龍陽君到!」項少龍頭皮發麻時,鳳菲
已欣然道:「請君上進來吧!」只看鳳菲神態,便知她和龍陽君關系密切。

    龍陽君或者是鳳菲唯一不用擔心會對她有非份之想的「男人」。

    項少龍避無可避,龍陽君在一群從衛前呼後擁中。踏進內廳來。

    包括鳳菲在內。全髀奴婢樂師都身曲膝,半跪迎接這魏國的紅人。

    只有項少龍怎都「曲」不下去。

    龍陽君一眼便見到他,「嬌軀」劇震,呆在當埸,不能置信的目瞪口呆。

    鳳菲等無不大感愕然。

    項少龍一聲長笑,抱拳道:「君上別來無恙。想當初沈良在無忌公子府作客卿時,
曾與君上把酒夜話,想起時光流逝,實令人不勝感慨。往者巳矣!沈良差點就把往往事
忘了。」

    龍陽君掠過羞慚之色,恭敬回禮道:「縱然沈兄肯不記舊事,本君沒齒不忘,無忌
公子之事,本君只是迫於形勢,事後恨不得立即自盡,唉:我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了。」

    兩人借信陵君魏無忌一事,解決恩怨,一方表示諒解,一方則認錯求情。除了龍陽
君身旁熟悉項少龍的高手焦旭外,其他人都是似明非明,一頭霧水。

    鳳菲等固然驚訝至極,駭然沈良原來這麼有身分地位。龍陽君的手下卻是大惑不解
,怎都不明白當日弄掉信陵君後還要擺酒慶祝的主子,竟是心中後悔。

    情況確是非常微妙。

    鳳菲站直嬌軀,欣然道:「原來君上和敝執事沈先生是素識,那其是最好了!」項
少龍環目一掃,見由鳳菲以至小屏兒,上上下下的眼光無不透出異樣神色,又尷尬又叫
苦,知道她們都在懷疑自己和龍陽君有著不可告人的關系。

    最糟是自己從未向她們任何一人証明自己是「正常男人」,而「不正常」卻屢有表
現,使情況更為曖昧。

    小屏兒更似乎露出恍然釋然的神態,教他更是難堪。

    他從未想過會陷進這種處境中。

    龍陽君神態忽地變得無比輕松,舉步走了過來,同時向眾姬道:「各位小姐請勿因
本君在而影饗了排練,當本君是個旁觀者好了。」

    董淑貞狠狠瞪了項少龍一眼,才與眾姬繼纘研練舞技。

    龍陽君來到項少龍前,先伸手與他緊緊一握,才松開了對鳳菲道:「鳳小姐有沈兄
為你辦事,一切煩惱當可迎刃而解。」

    項少龍心巾一震,這才知逍龍陽君方是鳳菲的真正保家。而韓闖只是另一雙棋子,
換了他是鳳菲,亦只會相信龍陽君而非好色的韓闖。

    不過鳳菲若想安然往咸陽去會那神秘情郎,最好是有魏韓兩國的有勢力人士照應。
而龍陽君當然有能力監管韓闖。

    鳳菲嬌軀微顫,看了看項少龍,又瞧瞧龍陽君,顯是弄不清楚龍陽君的含意,低聲
道:「君上見過韓候沒有:「項少龍心知肚明,這等若問龍陽君知否呂不韋有牽涉在內
的最新發展。果然龍埸君道:「當然見過,也知道小姐的心事,但有沈兄這智計過人之
士為你通謀算,呂不韋只會吃不完兜著走。」

    鳳菲由訝異變為大吃一驚:怔在當場。

    龍陽君知道已得項少龍的原諒而太過興奮,說話過於「老實」道:「沈兄的才智確
令我這曾是他對手的人亦佩服得五體投地,」陪龍陽君前來的焦旭伸手緊捏了項少龍的
臂膀一下,頗有識英雄愛英帷的意味。

    在經歷了這麼多苦難。項少龍涌起滿腹辛酸的戚覺。

    鷹王殉主的情景,再活現心潮。

    鳳菲見到他一對虎目射出神傷魂斷的神色。還以為他忘不了故主,芳心升起無法形
容的滋味。

    龍陽君瞥了正試演舞步的眾姬一眼。向鳳非道:「本君想與沈兄借一步說話,才再
向鳳小姐請安。鳳菲那能說不,只好答應。項少龍和龍陽君到了側廂,遣走了下人後,
龍陽君涌出熱淚哭道:「我簡直不是人,少龍這麼待我,我卻……」

    項少龍百般勸慰,他才好過了點,一雙秀目紅腫的道:「我將此事告訴韓闖。給他
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在戰場上分生死無訴可說,但怎能在你落雛時不施援手呢?」項少
龍大奇道:「你怎麼連這種事都會告訴韓闖,你信任這家伙嗎?」龍陽君愧然道:「蹩
在心內太辛苦了,我情愿被人責罵出賈。不過我除了少龍,嘿:除了少龍外,就數他可
說點心事。他還有很多事要倚著奴家呢。」

    項少龍很想說做夢都想不到韓闖這麼有義氣。但說出來怕更傷「沒有義氣」的龍陽
君的「芳心」,便道:「那你代我通知他一聲,講明我在這里的身分,因為我還要請他
高抬貴手,放過董淑貞諸女。」

    龍陽君顯是清楚韓闖和鳳菲間的交易,點頭答應,道:「現在你除了要提防田單和
呂不韋外。更要小心郭開,這奸鬼特地把你的」怪兵器」帶來齊國獻與襄王作賀禮,好
拖齊人下水。弄得襄王進退維谷。接禮則怕開罪嬴政,不接又怕人笑他怕了秦人。」

    項少龍聽得牙都痒起來,狠狠道:「你可否給我打聽我這把」百戰寶刀」的下落,
我怎都要弄回來的。」

    龍陽君嘆道:「令儲君剛派來特使,警告我們三晉,誰若敢損你半根毫毛,必會不
惜一切發動報復,嚇得我們立即取消了所有搜捕你的行動。趙人、最慘,被你們連下五
城。李牧又不敢離開中牟。而我們新敗不久。想助趙人亦有心無力,所以現在郭開對我
們恨之入骨。昨晚在招呼你鳳小姐的筵席上,還對我和韓闖冷嘲熱諷,態度惡劣非常。
」

    項少龍問道:「田單現在的情勢如何…」

    龍陽召道:一他仍握有實權。但最大的弱點就是他捧的田生昏庸無能,遠不及王子
田建的受人擁戴。這田建雖不是甚麼人材,但卻懂籠絡人心,不似田生的驕傲自負。現
時觀之,太子之位會落在誰的手上,仍是未知之數。」

    頓了頓有點尷尬道:一少龍怎能先知先覺的離開敝府,又成了鳳菲的執事。」

    項少龍本不想說。但怕他疑心白己不肯原諒他,所以作了簡略交待。但當然對曾入
魏宮之事半字不提。

    龍陽君聽罷羞悔一番後,道:「少龍打算何時亮相,那就可名正言順的取回寶刀。
」

    項少龍躊躇道:「我好像有黜不宜恢復自己身分,看情況再說吧!」

    龍陽君道:「若不須暴露身分,就不宜暴。所謂」齊國多狂士。稷下多狂徒「,稷
下那些狂人情放志,看不起天下人,文是如此,武更如此。尤其曹秋道一向護短,他那
些得意門生。確有几個得他真傳,在臨淄一向稱王稱霸。現在少龍已成為曹秋道外天下
笫一名劍。若你來此一事傳了出去,必惹來無謂煩惱。這些比武之事連齊王亦難以阻止
。而且能在公平決戰里殺死你,嬴政恐怕都要有口難責。」

    項少龍那還有爭雄斗勝之心,點頭道:「君上說得對,田單、呂不韋和郭開都會乘
機煽風點火,我若惹了曹秋道。說不定我會像呂不韋遇上我般吃不完兜著走,那就糟了
。」

    龍陽君忍不住「噗哧」「嬌笑」。舒暢地道:「今晚奴家可以好好睡一覺了,自那
晚後,人家郁痛得心兒都碎了。」

    項少龍見他確是一副「為伊消瘦」的樣子,憐惜道:「由始至終,我都沒有怪你。
」

    龍陽君仍不想離開,給項少龍催道:「我們不宜傾談過久,你自已回去向鳳菲交待
吧:我也該去看看几個給仲孫龍手下打傷的同伴。」

    龍陽君愕然道:「仲孫龍這麼快便來行凶嗎?」項少龍再費唇舌把事情說出,龍陽
君羞愧道:「我竟連李園都比不上,真不算是人。」

    項少龍再好言安慰一番,龍陽君才依依不舍去了。

    回應人:越看越少發言時間:1998六月02日,13點47分08秒第十二章兩女相遇龍陽君走
後。鳳菲出奇地沒找他說話,到吃過午膳,小屏兒才奉命來召他去相見。

    項少龍隨在小屏兒身後,向內廳走去,多天不肯和他說話的小屏兒忽和顏悅色道:
「原來你是好男風而不愛女色,小屏兒死心了。」

    項少龍為之啼笑皆非,明知不該否認,卻又不能不否認,嘆了一口氣道:「實情如
何,小屏姐終有一天會明白的。但我卻有一事不明,小屏姐不是該與大小姐共進退嗎?
為何卻好像……好像……嘿!」小屏兒掩嘴笑道:「你是想說為何我好像很想找人來嫁
的事吧?事實上我從沒想過要嫁給你,只是不滿你不齒人家是人的樣子。小姐常說女人
的第一次最重要,定要找個懂憐香惜玉之人的人才行。我當然不會離開小姐的:但在這
事上小姐卻予人家自由嘛。」

    項少龍心中一蕩道:「若有了身孕怎辦?」小屏兒俏臉微紅道:「這個何用你來擔
心。團中人都懂得防避之法。唔:你對女人還有興趣嗎?為何要問這問羞人的事。」

    項少龍見她認定了自己好男色不好女色,暗忖今趟跳下黃河都冼不清,只好閉口不
言。

    內廳一側處擺滿樂器。但除鳳菲外,卻是靜悄無人,小屏兒退下後,項少能在鳳非
旁坐下,道:「大小姐以前和石素芳碰過臉嗎?」鳳菲不大感興趣的搖了搖頭,道:「
金成就是個人材,八面玲瓏,頗受人尊敬,可悄我遇不上這等人,否則現在就不用受你
的氣。」

    項少龍道:「大小姐餘怒未消嗎?」鳳菲垂首嬌笑道:「誰敢惱你這連龍陽君都肅
然起敬的人呢?何況你歡喜時就把人又抱又吻,惡起來便罵個不休,幸好現在鳳菲再不
用擔心你會要人陪夜,否則就睡難安寢。」

    項少龍氣道:「竟連你都那麼想。」

    鳳菲搖頭道:「不:只是她們都那麼想吧:幸月失得哭著回房去,但我卻知道你非
是不愛女色。至少我便親身體會過。這樣說只是氣不過你那副町恨模樣,故意挖苦你。
」

    項少龍苦笑道:「你對我真好。」

    鳳菲道:「現在我愈來愈摸不清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但龍陽君已保証你可絕對信賴
。與談先生如出一轍,可知你信譽昭著,鳳菲再不會三心兩意了。很想聽聽你的計划。
」

    項少龍淡淡道:「先安內再攘外。此乃不二法門。若大小姐能授我全權。我便會先
對忖張泉、沙立和他們的餘黨,只要能安然達咸陽,便大功告成。」

    鳳菲淒然道:「你好像忘了呂不韋在咸陽的勢力有多大。」

    項少龍故作驚訝道:一大小姐的情郎不是項少龍嗎?呂不韋能奈他甚麼嗎?」鳳菲
知道說漏丁嘴,大窘道:「但他現在身處戰場,最怕還未見到他,便先給呂不韋找到。
」

    項少龍心中好笑,故意耍她道:「造個沒有問題,只要通知烏家。他們自會著大小
姐的。」

    鳳菲脹紅著臉道:「萬萬不能,我和他的事沒有人知道。唉:到時再說好嗎?」項
少龍放過了她,看看天色道:「石素芳該來了,我先到大門接她,小姐還有其他吩咐嗎
?」鳳菲道:「今晚有其他事嗎?」

    項少龍搖頭道:「今晚我要去拜訪解子元。有甚麼事呢?」

    鳳菲道:「沒事了:我本想你陪我去赴齊王和田單歡迎呂不韋的廷宴,讓你可在旁
看看他,現在算了。」

    項少龍暗叫好險。自給龍陽君和李園認出來後。再沒信心面對呂不韋。

    肖月潭提出易容建議時,并沒有想過他會面對面的與這兩人照臉。所以并不能怪他
。

    鳳菲大有情意地白了他一眼道:「今晚到人家睡臥來好嗎?人家還有很多事想請教
你呢。」

    項少龍知她開始信任自己。欣然去了。

    大步出大門,石素芳的車隊來子。項少龍忙佝起身子,又把果核放到舌底,迎了上
去。

    神采依然的石素芳從容步下車來,項少龍和一眾鳳菲那邊的人,自然而然被她絕世
容色所懾,躬身施禮,不敢平視。

    兩個俏婢為她整理好披風後。石素芳才在金老大的陪伴下,來到項少龍身前。

    這美女不施脂粉。秀發集中頂部。然後編成一條短辮,下垂於腦後,有種說不出的
輕盈寫意。與她一向獨巽的作風配合得天衣無縫。

    在御寒的披風中。她在襦衣上加上一件背心,兩肩有襠。襠上施帶。加上腰間各綴
三條腰帶。形成明顯的細腰。又強調了她的酥胸。使她更是綽約多姿。

    項少龍不由暗贊她聰明。

    若純論美麗,恐怕只有紀嫣然、琴清又或李嫣嫣可堪與鳳菲媲美。

    但石素芳利用丁了己獨特的優點,立時顯得并不比鳳菲遜色。

    兩女表面是友好相會,其實無可避免地暗中較量起來。

    石素芳顯然認不出項少龍來,金老大介紹兩人認識時。她只是禮貌的點點頭。

    項少龍連忙在前引路。

    金老人踏前兩步,和他并肩而行。道:「剛才我收到消息,沈兄曾獨闖仲孫府,向
他要回被擒的手下,可是真有此事?」項少龍心想原來在臨淄消息竟可傳得這麼快,答
道。只是一時僥悻罷了!」

    金老大登時對他刮目相看,豎起拇指道:「難怪鳳小姐委沈兄以重任,不過仲孫龍
此人一向霸道,失了的面子定要討回來。我看沈兄連佩劍都沒有一把,待會我使人送來
好了。若趁手的話,就以之防身吧:你若推辭,就是不把當金成就是朋友。」

    項少龍笑道:「那我唯一選擇就只有衷心致謝了。」

    石素芳悅耳的聲音由後傳來道:「忡孫龍之子仲孫玄華乃忘憂先生曹秋道最得意的
四名弟子之一,沈先生小心啊。」

    金老大亦苦口婆心道:「我雖不知沈兄劍法如何,不過此人在臨淄確是未逢敵手。
與田單旗下的第一劍手旦楚齊名。沈兄遇上他時,若覺沒有把握,可棄劍認輸,稷下劍
手極重聲名,不會對認輸的人出手的,嘿:交淺言深,沈兄勿要怪我。」

    項少龍生出好感。點頭道:「兄弟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怪你呢?」背後的石素芳訝
道:「想不到沈先生胸襟如此廣闊,竟一點不因金爺認為你比不上仲孫玄華而不高興。
」

    項少龍心中微懍。岔開話題道:「稷下多名劍,除這兩人外,該還有很多出類拔萃
之輩吧。」

    金老大道:「善劍的人多不勝數,但能稱出類拔萃者,不過數人而已。像麻承甲和
閔廷章均極負盛名,專愛找人比試,沈兄昨夜露了一手,說不定會惹來麻煩。」

    石素芳柔聲道:「給他們天大膽子,都不敢闖到這來生事。但假若沈先生到外面去
,便難保他們不來挑惹。」

    項少龍道:「多謝小姐指點。」

    此時已鳳菲所居的主樓階梯前,鳳菲出門相迎,兩女打了個照臉,都用神打量對方
。細微處都不肯放過。

    鳳菲嬌笑道:「聞得石妹子艷名久矣,今天終能得會。」

    石素芳行了後輩之禮,迎上去拉著鳳非的纖手道:「菲姐莫要舉素芳。剛才見到菲
姐時,几疑為天人下凡哩!」I鳳非發出銀鈐般的動人笑聲,挽著石素芳步進廳堂。

    項少龍見金老大仍被鳳非的絕世容色震懾得呆若木雞,推了他一記。他才懂得隨項
少龍入廳。

    鳳菲項少龍和石素芳金老大兩組人分坐兩邊。小屏兒奉上香茗。

    項少龍忽然生出奇怪的感想。

    在某一程度上,呂不韋不擇手段想要得到鳳菲,實存著與項少龍比較之意。

    因為紀嫣然巳是他項少龍的了,呂不韋追求琴清又告觸礁,除非能得到鳳菲,否則
在這方面就要被項少龍比了下去。

    實情是否如此。恐怕連呂不韋自己都不自覺。

    客氣一番後。石素謙虛地道:「金爺有他想說的話。但素芳卻是誠心來向菲姐請教
,如何才可若菲姐般顛倒眾生呢?」

    鳳菲明知她是謙虛之語。因為石素芳正是另一個顛倒眾生的名妓,但仍感受用,和
顏悅色道:「子不要抬舉鳳菲才學,我們這些賣藝者,不外」妙舞清歌、皓齒明眸、因
人獻藝、拿手絕活」十六個字,雖謹記我們既是歌舞的創造者,也是文化的傳播者。」

    石素芳欣然道:「這十六字真言,素芳愿聞其詳。」

    鳳菲美目轉到項少龍身上:淡淡道:「不若由沈執事代我解說吧!」

    石素芳和金老大都難掩訝色,一向心高氣傲的鳳菲,怎會讓一個下人來代她說話呢
?項少龍當然知道鳳菲是考較他,卻是心中叫苦。現柞他舌底多了一粒果核,只要一開嘴
,立會使鳳菲這聰明女發覺自己怕石素芳認出他的聲音來,若還不生疑,就是怪事。只
好道:「我剛才咬損了舌頭。不便說話,還是大小姐……嘿!」見到三人無不瞪大眼睛
看他,只好收口,尷尬的了手。

    見到他聳肩攤手的瀟動作,石素芳泛起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一時仍未想到眼前此人
是項少龍,只奇道:「原來沈先生也是行家,有機會倒要請教。」

    金老大笑道:「我也給大小姐引出興趣來哩。」

    鳳菲狠狠盯了項少龍一眼後,油然道:「妙舞清歌。皓齒明眸。指的不過是色藝兩
事。兩者合而為」風致」。以閑靜溫雅為理想。才能使人入迷。

    妹子不要考較人家嘛:你自己便是個中能手啊!」石素芳搖頭道:「菲姐萬勿謙讓
,我們三大名姬中,論色藝才情,見者無不推菲姐為首,可見早有公論,故聞得菲姐要
退隱田園,怎都要來拜會菲姐。恭聆清誨。」

    金老大道:「敢問大小姐因人獻藝,拿手絕活又作何解?」項少龍看看鳳菲,又瞧
石素芳,飽食秀色,亳不覺同,還但愿時間愈長愈好。

    想不到極難相與的三絕女百索芳,在鳳菲面前表現得這麼虛心,若不是真想偷師,
就是別有居心。

    不過鳳菲也是厲害之極。石素芳想從她身上沾便宜。絕非易事。

    鳳菲淡淡道:「不同的階層。有不同的審美趣味。若演出於宮廷,當以喜慶吉祥為
主:文墨之士,則偏愛清幽的格調,悠深纏綿的情思﹔但觀者只是普通大眾時,就必須
沉重熱烈的氣氛,加強悲歡離合的渲染,才能激起觀者的情緒。」

    金老大擊几嘆道:「只這几句話,素芳便受用不盡。」

    石素芳欣然道:「拿手絕活當如菲姐般。建立起自己個人的手法格調,任人怎學都
只形似而神非。」

    項少龍想起鳳菲離經叛道,獨樹一格的唱功。不由心中舉手同意。

    鳳菲不以他們的贊美為榮般淡淡道:「閑話說過,金老大今趟偕子來,究竟有甚麼
可指點鳳菲之處?」金老大肅容道:「不知大小姐有否聽過以風流著稱叫齊雨的名公子
呢?」

    鳳非皺眉道:「略有耳聞,聽說此人是公卿之後。憑著一張俊臉和三寸不爛之舌,
迷倒了無數可憐女子,不知老大為何忽然提起此人。」

    項少龍聽到齊雨,想起當初趙穆透過他迷倒趙雅。如今伊人已逝。先是心中一痛﹔
按著見鳳菲說「三寸不燜之舌」一時粉臉微約紅。知她想到自己,又是心中一蕩。

    兩鐘不能相容的感受紛至沓來。教他真不知是何滋味。

    金老大續道:「此人現在與某宮女蘭宮媛打得火熱,前兩晚在這最大的青樓倚雅院
酒醉後還大發狂言。說今趟蘭宮媛必可蓋過大小姐的光芒。且使大小姐飲恨收埸,言語
奇怪。」

    鳳非在這種情況下顯示出她的修養臉上仍是平靜無波,只是露出深思的神色。

    石素芳柔聲道:「我們不禁為菲姐擔心起來,他的話只提菲姐而不說素芳,似乎正
進行某種陰謀。且更似成功在望,教人奇怪。」

    項少龍聽得大為懍然。猜到是與曲譜出一事有關,但照理歌譜該仍在董淑貞手上,
齊雨怎能這麼有把握呢?。愈想愈是不妥,那還有心情坐下去,長身而起。

    三人均訝然瞧來。

    項少龍告了個罪,便逕自離開去找淑貞,這美女正在房中休息,項少龍直闖進去,
遣走婢女後,劈面道:「你秘密抄下的歌譜在哪里?」董淑貞不悅道:「你是否想動刑
迫供?」

    項少龍壓下怒火,坐下道:「齊雨公然聲稱可令大小姐飲恨收場,若非有歌譜在手
,怎敢出此狂言?」淑貞臉色微變,接著堅定的搖頭道:「歌譜仍在這里,唉:人家剛
向秀貞要了回來。正准備交你燒毀哩!」項少龍道:「那就立即拿出來吧!」淑貞憤怒
的瞪了他好一會,才移到一角的箱子前,取出一個竹筒子,發脾氣的朝他擲來。

    項少龍輕松接著,拔起塞蓋。取出一卷帛卷。

    打開一看,立時色變。駭然道:「這上面為何半個字都沒有?。」今次輪到董淑貞
臉色劇變,淒惶挨了過來,大下呻吟道:「天:誰人把歌譜掉了包呢?」

    項少龍的心直沉下去,除非鳳菲能在表演前這十天內另創新譜,否則就只能夠在人
後重唱舊曲,自是大為失色。因這新譜是專為賀齊王之壽而作董淑貞臉如死灰地顫聲道
:「這是沒有可能的。秀貞和我都非常小心。」

    項少龍嘆道:「現在唯有向大小姐坦白說出來。看看有沒有補救辦法。」

    淑貞扑入他懷,渾身抖顫道:「沈良救我!」淑貞和祝秀貞兩女跪在鳳菲身前,垂
頭喪氣有若死囚。但到現在仍不明白給誰以偷龍轉風的手法。盜去了歌譜。

    鳳菲俏臉再無半絲血色,嘔心瀝血的創作給蘭宮嬡據為己用,對她打擊之大,可想
而知,造時她連處罰兩女的心情都失去了。

    項少龍亦是一籌莫展,只好道:「只要大小姐能演頭場,就不怕歌譜落在蘭宮嬡手
上。」

    鳳非搖頭道:「早說好是我作壓軸表演,何況此事由田單一下安排,有有這陰謀存
在,怎容我們更改。」

    項少龍道:「大小姐可否另創歌譜呢?」

    鳳菲苦笑道:「除非可在一天內想出來,否則連練習的時間也沒有。如何能有精深
的演出,唉:內奸難防,不過鳳菲也該負上責任。」

    董淑貞和祝秀貞聞言哭倒地上。

    項少龍不由對鳳菲涌起敬意,這美女雖是自私了一點,但仍能在這種情況下自省其
身。襟胸實異於常人。

    鳳菲朝項少龍瞧來,眼中射出絕望的神色。語氣卻出奇的平靜道:「獻丑不若藏拙
,我曾答應會以新歌賀壽,怎地無顏以著曲新詞交差,看來只好裝病辭演一法了。」

    項少龍忽然虎軀猛顫,雙目放光,沉聲道:「我嘗試作一曲,假若我把調子哼出來
,不知能否刺激大小姐的靈思,改成適合的歌譜呢?」事實上他那懂作曲,只不過在二
十一世紀時,常到卡拉OK唱歌。有十來首特別滾瓜爛熟,希望能在這山窮水盡的時刻拿
出來充數。

    這些曲子與古調雖截然不同,但落在鳳菲這古代的音樂天才手上,自能編成這時代
的出色音樂。

    鳳非道:「清唱來聽聽。」

    項少龍苦笑道:「我只懂哼,不懂唱。」

    鳳非顯然并不把他作的曲放在心上,沒好氣的道:「那就哼來聽吧,唉:又說咬破
了舌頭,現在說話不知多么流利。」

    項少龍那有閑心理和她算舊賬,揀了苜當時最流行的《我不能離開他》哼了起來。

    他的哼聲確令人不敢恭維,但旋律仍大致沒有走樣。

    起始几句時,鳳非仍不以為意,但到項少龍尷尬地哼啐至一半時,她巳由動容變為
驚訝,連董淑貞兩女都收了哭聲。不能置信的目瞪著他。

    一曲哼罷,項少龍手足無措,老臉通紅道:「怎麼樣?」鳳菲呆若木雞的瞧了他好
一會,才吁出一口氣道:「你這人總能教人驚異,這麼怪的調子我還是初次得聞,不過
卻非常悅耳,只是調子太哀傷,不適合那歡樂的氣氛。」

    項少龍急道:「我還作有另一曲。」

    鳳菲一呆道:「你不足說只作過一曲嗎?」

    項少龍只好道:「剛才我是亂說,事實上我作了十多首曲。」

    鳳菲動容點頭,似記起某事般轉向兩女喝道:「還不給我滾出去。」

    兩女慌忙離開。臨走時看項少龍的眼光,可令任何男人陶醉上几年。

    項少龍又揀了首輕快的《海軍進行曲》哼了出來。

    鳳菲聽罷長身而起,投入他懷里,把他摟個結實道:「就算你想要鳳菲的身體,鳳
菲也會立即獻給你,只求你把所作的歌曲全部哼出來,今趟我要蘭宮嬡這賤人敗得口服
心服。」

    項少龍離開鳳菲的大樓時。就像發了一場夢。

    他當然不會乘人之危占有有鳳菲。但卻清楚知道憑著這十來首歌把鳳菲的芳心征服
了。

    這并非說鳳菲就這麼愛上了他。而是鳳菲對他就像他對李牧的心服口服。

    項少龍雖感慚傀,要助鳳菲打敗蘭宮嬡的熱情卻蓋過了一切。

    剛離開主樓的花園,就給董淑貞兩女截著。

    項少龍想起解子元的約會,好言安慰了她們,又要她們莫要驚擾正努力編曲的鳳菲
後,道:「你們最好想想有誰知道你們歌譜的藏處,此人必須要揪出來。」

    祝秀貞道:「此事惟有張泉曉得,但他若要到我房來,必不能避過我的耳目。」

    項少龍道:「他只要收買你們的侍女,不就可輕易辦到嗎?」

    祝秀貞露出慚愧的神色,項少龍乘機告退,來到大廳,金老大答應贈他的劍剛剛送
到,項少龍拔劍一瞧,雖及不上血浪,但劍質上佳,劍身沉重,頗合他意,不由對金老
大更生好感。

    肖月潭說得不錯,金老人確是有豪氣的人。

    安排了把鳳菲今晚的約會推掉後,項少龍加蓋衣帽,離開聽松院。

    雨雪飄飛下。街道行人稀疏。

    想想都覺好笑,難怪人人覺得自己深不可測,智計才藝層出不窮,皆因有二千多年
的文化遺產在撐他的腰。

    今晚自己若要對鳳菲動口動手,沾點便宜。保証她會「逆來順受」只不過自己當然
不肯這麼做。

    沾沾便宜當然是快事,但玩出火來,奪人所愛。就非是他所見像現在般與諸女保持
親密但沒有肉欲的關系,反是更有一番動人滋味。

    當初兵敗逃亡時:那想得到會有今天的日子。

    鳳菲再次排演歌舞時,實須做點保密的工作,以免珍貴的知識產權再被盜版,雖然
他也是盜版別人的版權。但卻不產生利益沖突的問題。

    因為在二十一世紀時。所有古曲都散失了。

    而想深一層,就算蘭宮媛再得到新曲。亦來不及練習,即使鳳菲她們以新譜唱回原
曲,蘭宮媛亦只能徒呼奈何。

    想到這時,後方蹄聲驟響。

    他本不以為意,但當蹄聲到了離他十多步時一停下來他立即生出警覺之心。

    矛尖震蕩的聲音隨即響起。

    他的手握到金老大新送的長劍把手處,收攝心神。

    來人只是單槍匹馬,但只聽馬蹄的節奏,便知對方是訓練有素的戰士。

    項少龍嘴角抹過一絲笑意,頭也不回,放慢腳步,從容自若的在雨雪中漫步而行。

    金老大警告過的挑戰,終於發生。

                            《尋秦記》卷二十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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