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物語I (七)


by Jackie


几小時后,傷口開始愈合。
“現在,還會痛嗎?” 藏馬問。
“痛不痛與你無關!”清瞪他,有點發怒地說。
“你……好,那么還我一個人情,大家從此不拖不欠。”藏馬有點心灰意冷,都讓她別再那么說的啦!

“好,就這樣。”清干脆地答應了。
“那……你究竟為什么離家?”眨眨眼睛,藏馬冒出這么個問題。

“……不關你的事!”她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眼中透出那么一點,被揭到瘡疤的怨恨。

“我明白了,是被老爸趕出來了吧,”忽視她的反應繼續說著,“難怪的,你這家伙不會說話,又不會討好人的……”但他馬上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雖然立即止住話語,但已經晚了。清全身顫個不停,雙手忽收忽放,似乎在竭力抑制激動的情緒。用一種可以形容為凶狠的目光瞪向藏馬,極度慘白的面容更顯憔悴。血絲,從被咬破的唇邊滲出。

“……你根本就不懂,憑什么胡說……”旁人几乎聽不到的模糊話語,從兩片顫動的唇瓣間抖出。

“你不說出來我當然不懂。”毫無憐惜的意思,是她自己要故作堅強,現在卻在他擺出一副飽含委屈的樣子?!
藏馬有點火了。
“那么想知道嗎……那聽好了……”清凝視他半晌,深吸一口氣,“母親不要我,她留下我就自己去死了!但她是因為我才死的,我怎么能怪她不管我?!父親也不要我,無論我做什么,說什么他都不理會!但他是因為我而失去了母親,我怎么能怪他絕情?!哥哥就更不要我了,他從開始就否認我們的手足關系!但他是因為我母親才自小喪母,我又怎么能過分傷害他?!錯不在他們,全部是我的錯!我消失了大家都高興!就是這樣,現在你該滿意了吧?!”話畢,她擦藏馬的身邊而過,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難堪的局面。


充滿難過的臉令藏馬呆住,沒想到她會那么激動,原來猜想她是耍小孩性子和家人鬧別扭,但事實并非如此,她的心已經傷痕累累了吧。除了剛才說的以外,還有嗎?那種閉扭的個性,是受傷過后的自我保護意識吧,不讓輕易為別人打開,就不會再受到傷害了。細碎的腳步聲響在耳邊,仿佛很遙遠,卻清晰可聞。很快,驀地消失了。藏馬的神智一下子恢復過來,他猛地轉過身,纖細的身影已經不知所蹤,四周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

藏馬的心一涼,她走了,被他氣走的。好不容易變得緩和的關系,可能從此永遠陷入冰點,甚至以后也沒法再見。追吧,但追到又如何,繼續吵罵下去真的有意思嗎。算了,由她去吧,他已經好累了……想著眼皮越發覺得重,之前照顧她都沒休息過,他來到樹下坐好,恍惚間睡了過去……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不是想剌傷你……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點……不要走……

朦朧間,清秀的面容浮現在眼前,依舊帶著淡淡的憂傷。“小狐狸你有家嗎?”魔宮的小房子里,自己被她摟在懷里,長發散落在他身上,“……除了實在的家,還必須有內心的家。如果心里的家被毀了,跟沒有家有什么分別……”越說神情越發顯得悲傷,她根本是在自嘲。

畫面忽地又變了,來到魔性森林外圍。“再見……也許不會了……”她的背影逐漸沒入密林,越來越遠。他伸手想拉,卻拉了個空,眼睜睜地看著她完全消失。失望之際她又出現了,可惜只是水中的倒影,一圈圈漣漪間她變得模糊直到完全消失,只剩下血紅的水面!


清!藏馬猛地睜開眼,詭異的夢境令冷汗濕透了衣衫,心跳鮮見地急促起來。始終是以冷靜著稱的妖狐,藏馬很快就讓情緒穩定下來。

抬頭看著天空,時間停滯了嗎,否則怎么忽地變得漫長了?她走了多久?十天?一年?還是几個世紀?但太陽只是偏移了那么一點。有多少年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了,被別人搞得心緒不寧,坐立難安的。魔宮以外的世界到處是危機,要是……她的堅強是裝出來的,如果被擊破將潰不成軍,看來他是注定放不下了。

“可惡!”藏馬低罵一句,起身開始追蹤那微弱的妖氣。

沖著隨便挑的方向發足狂奔,擋路的障礙物都難逃厄運。清依然感到氣憤難當,太過分了,他非要看透她一切才甘心嗎?!她發誓再也不要見到那只死狐狸!一絲輕風掠過,后頸忽然有那么一點點痛,似乎被什么扎著了,但她氣在心頭并未留意,只是甩甩脖子就算了。再走了一會,身后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又走了數十步,她發現她快,那些腳步聲也快﹔她慢,那些腳步聲也慢﹔停下的話那些腳步聲也停下。被跟蹤了嗎,會做這么無聊的事的……只有一個吧!

“死狐狸不要跟著我……”她猛地轉身,沒看到猜想中的人。頭卻忽地眩暈起來,四肢升起麻痺的感覺,她拼命想支撐著也只是徒勞,几秒后,身體軟軟地倒下。


她無力地躺在地上,只能聽到和感受到周圍的事物。剛才扎在后頸的可能是烈性麻醉藥,她中其他妖怪的圈套了。腳步聲響起,在她身邊停下,過了片刻,兩個陌生的聲音交談起來。

“等了几個月,終于釣到條魚。可以回去向痴皇大人交差了。”

“是呀,而且是個極品...你還站著干嘛,帶她回去吧。”
“傻瓜,你也會說這是上好貨色了!人是我們捉的,玩也應該我們先玩!”

“對哦,我們辛苦工作這么久拿點慰勞也很應該嘛。”
“還說什么,動手吧。我先來了哦。”
清隨即感到對方撫上她的頭發,然后俯身貼住自己,麻醉藥的效力太強了,別說反抗,就是撐開眼皮的力氣也沒有!

她明白了,玩的意思是要強暴她,對方的行動証實了這一點。驚慌起來的同時她感覺到對方那骯臟的唇已經貼上了臉頰……

心跳忽地止住,平常的冷靜淡漠、堅強自持全部崩潰,意識逐漸跌進絕望的深淵。

.…..不要…...快來……救我…... 藏馬…...
危急關頭,唯一想到可以求助的竟然只有那死狐狸嗎,好諷刺,她心里自嘲地苦笑起來。伴隨著充滿欲望的淫笑,對方開始解自己的衣衫,完了,驚怒之下她再也支持不住昏死過去。


再說那家人剛把清的衣服解開了一點,有人卻有他肩膀上一拍。

“別鬧了,說好我先來的嘛。”他不滿地望向拍檔。
“什么意思,我什么也沒干呀。”拍檔摸不著頭腦地答道。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身后有些奇怪的聲響。回過頭一棵高大的、張牙舞爪的食妖植物就在眼前!唾液從它嘴里滴落到地上,腐蝕出一個個洞,冒起的煙久不散去。此情此景令兩人眼睛瞪得出奇的大,瞳孔卻縮得出奇的小。

“……啊!!!!!!”好半天,哀號終于響起,但馬上就消失了。食妖植物打個飽嗝,從嘴里吐出些衣服和頭發的殘渣。


“果然不挑吃呢。”藏馬冷冷地收回植物,深吸了口氣來到清的旁邊,立刻感受到她身體劇烈的顫抖。

“沒事了,我在這里。”藏馬將她緊緊摟在懷里,像找到稀世的珍寶。她沒事真是太好了,否則那兩個混蛋就不會死于食妖植物嘴上那么輕松!那樣的話他會……會做出什么事呢,自己也不敢想象。而清似乎感受到他的溫暖,一點一點地,顫抖逐漸消失,藏馬抱起她就走……


人界,天漸漸暗下來。藏馬在密林中拐了几個彎,一間小木屋出現在眼前。走近細看,門是虛掩的,也感覺不到有生氣。“有人嗎?”藏馬問道,許久,始終沒有回答。

上前把門踢開,屋里無人,家具鋪滿灰塵,看來丟空很久了。門的對面有扇窗,床位于窗口之下,上面有几張破舊被單,牆角堆放了些狩獵用的工具,看來這是獵人暫居的地方。藏馬單臂摟住清,騰出一只手胡亂把床整理一下,再把她放上去,拉上被子蓋好。自己在床邊的地上坐下,順便放出一棵光明草。她卻忽然不安地扭動起來,嘴唇顫動著,吐出模糊不清的字句。

“你怎么了?”藏馬輕撫著略顯凌亂的柔發。
她卻聽不到,困在過去可怕的夢魘中。熟悉的屋子里,烈把她按在牆上,越湊越近﹔她想逃,但無能為力。她一直當是哥哥,而且的確是她哥哥的人為什么要這樣?只看到自己的痛苦,為了他高興就要強迫她接受,而她也不應該拒絕?這次是避過了,但下次呢,還避得過嗎……再一次証明,她的世界不存在一絲的暖意,只有無法融解的堅冰!

“……不……不要那樣……我確實是你妹妹……你也確實是你哥哥呀……烈……”微弱的低喃,瞬息在空氣中變得粉碎。化成無數的針,扎進藏馬的心里,血汨地流出。那個叫烈的家伙,她口中的哥哥究竟對她做過什么?!

“已經過去了,”他把手貼在她的額上,低聲安撫著,聲音有那么點嘶啞,“有我在,你不會再受到傷害。”另一只手抓起纖細的手腕,在上面輕吻著。

直到現在心慌的感覺不曾減少過,她的過去里究竟埋藏了多少的痛苦和折磨,形成今天這種個性?看著她在夢魘中煎熬,卻無法幫她一把,只能給點象征性的撫慰,藏馬好恨這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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