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 雅 苓 帶 著 輕 鬆 愉 快 的 心 情 ， 昂 首 闊 步 ， 越 過 大 馬 路 的 天 橋 ， 進 入 校 門 。

穿 著 白 色 校 服 裙 的 她 ， 充 滿 純 樸 的 青 春 感 。

米 白 的 牆 身 、 高 大 的 樹 幹 、 嬌 小 的 花 草 、 蔚 藍 的 天 空 ， 一 切 都 很 完 美 。 雅 苓 對 她 身 邊 的 一 切 都 很 珍 惜 ， 她 重 視 每 一 日 的 來 臨 ， 她 希 望 每 天 都 能 快 樂 的 過 。

雅 苓 望 著 握 在 左 手 的 透 明 文 件 夾 ， 嘴 角 牽 動 微 微 的 笑 意 ， 然 後 ， 她 滿 足 地 仰 望 輕 柔 的 白 雲 ， 好 像 看 見 她 最 要 好 的 童 年 玩 伴 ， 並 對 他 說 ： 你 感 受 到 我 的 快 樂 嗎 ？

而 事 實 上 ， 這 個 文 件 夾 是 她 的 寶 貝 ， 因 為 是 他 送 的 。 文 件 夾 已 伴 隨 著 她 五 年 多 ， 雖 然 有 點 舊 ， 但 卻 保 持 得 相 當 好 。 每 逢 有 鋼 琴 課 或 表 演 甚 麼 的 ， 她 都 會 用 它 來 放 琴 譜 。

今 天 的 開 學 禮 上 ， 雅 苓 要 彈 奏 校 歌 及 聖 詩 。 雖 然 彈 了 很 多 次 ， 她 也 可 以 熟 練 地 背 奏 出 來 ， 但 文 件 夾 還 是 帶 來 了 。

雅 苓 永 遠 都 不 會 忘 記 卓 樂 送 她 文 件 夾 的 那 天 ， 她 是 多 麼 的 高 興 。 而 她 現 在 ， 已 順 利 地 升 上 中 四 ， 時 間 過 的 真 快 。

如 果 他 還 在 ， 那 有 多 好 ！

她 打 算 在 開 禮 前 到 禮 堂 的 三 角 琴 練 習 一 下 。 只 要 一 碰 到 鋼 琴 ， 她 可 以 忘 記 一 切 不 愉 快 的 事 ， 隨 著 琴 聲 ， 讓 靈 魂 飛 舞 到 世 界 之 外 。

靠 著 鋼 琴 ， 她 才 可 以 活 至 今 天 。

就 在 此 時 ， 後 面 鈴 聲 一 響 ， 雅 苓 還 未 顧 得 及 向 後 望 ， 單 車 已 經 要 衝 過 來 了 。

「 閃 開 ！ ！ 」 騎 單 車 的 男 生 大 叫 。

雅 苓 很 想 找 過 地 方 逃 ， 但 來 不 及 ， 單 車 已 朝 她 的 方 向 撞 過 來 了 。

「 呀 ~~~~~ 」 雅 苓 側 身 逃 避 單 車 ， 一 站 不 穩 便 跌 坐 在 地 上 。 反 而 車 子 卻 從 她 身 邊 直 闖 過 去 ， 安 然 無 恙 。

雅 苓 不 想 發 怒 ， 但 看 著 騎 單 車 的 男 生 並 沒 有 停 下 道 歉 的 意 思 ， 她 好 不 甘 心 。

「 你 是 怎 麼 踩 的 ？ 見 到 有 人 在 前 面 也 不 懂 停 車 嗎 ？ 操 場 是 不 許 騎 單 車 的 ！ 混 蛋 ！ ！ 」 她 大 罵 。

可 是 ， 單 車 已 逃 之 夭 夭 了 ！

雅 苓 回 過 神 來 ， 才 發 覺 眾 人 都 望 著 她 。 當 然 了 ， 她 那 樣 大 聲 叫 讓 ， 任 誰 都 會 對 她 行 注 目 禮 的 。

開 學 的 第 一 天 便 遇 到 這 種 無 禮 的 人 ， 雅 苓 唯 有 自 嘆 倒 霉 。 但 現 在 最 重 要 的 是 往 禮 堂 準 備 開 學 禮 ， 她 對 自 己 說 ， 這 種 小 事 是 不 會 影 響 到 她 的 。

但 當 她 用 右 手 支 撐 起 身 時 ， 她 的 姆 指 疼 痛 得 令 她 恐 懼 ， 這 種 痛 楚 她 從 來 未 體 驗 過 。 為 何 會 痛 呢 ？ 她 心 感 不 妙 ， 一 定 是 剛 才 跌 到 的 姿 勢 不 正 確 ， 右 手 先 落 地 給 扭 到 了 。

她 忍 著 扭 傷 的 痛 ， 借 助 左 手 之 力 站 了 起 來 ， 然 後 不 慌 不 忙 地 把 跌 在 距 離 身 邊 約 一 米 遠 的 文 件 夾 拾 起 ， 輕 輕 抹 去 它 的 飛 塵 。 那 是 她 最 珍 而 重 之 的 東 西 ， 她 不 容 許 它 受 到 一 點 點 傷 害 。

她 快 步 走 入 禮 堂 ， 踏 過 剛 打 亮 過 的 柚 木 地 板 ， 皮 鞋 發 出 「 嘀 喥 嘀 喥 」 的 聲 響 ， 心 臟 也 「 壁 卜 壁 卜 」 的 和 應 。 她 知 道 自 己 很 緊 張 ， 但 卻 無 法 控 制 。

她 唯 一 可 以 做 的 ， 就 是 盡 量 令 右 姆 指 完 全 不 動 。 雖 然 不 動 還 是 會 痛 ， 但 只 要 現 在 不 動 它 ， 或 許 很 快 就 會 不 痛 了 。 這 是 她 的 想 法 ， 雖 然 明 知 傻 得 不 得 了 。

現 在 她 只 有 一 個 信 念 ， 無 論 如 何 也 要 在 開 學 禮 彈 奏 校 歌 。

卓 樂 在 生 病 的 時 候 ， 也 會 爬 起 來 練 琴 ， 這 麼 點 小 事 ， 一 定 要 克 服 它 。

「卓 樂 ， 請 保 祐 我 ！ 」 她 祈 禱 著 。

到 達 後 台 ， 一 些 將 會 在 開 學 禮 領 早 禱 ， 唱 聖 詩 及 致 開 學 辭 的 同 學 已 在 台 前 作 最 後 練 習 ， 工 作 人 員 更 在 台 前 走 來 走 去 ， 準 備 音 響 及 燈 光 效 果 ． 由 同 學 籌 辦 開 學 禮 ， 是 這 間 中 學 的 傳 統 ．

雅 苓 自 感 不 能 怠 慢 ， 她 急 步 走 往 三 角 琴 把 琴 蓋 打 開 ． 扭 傷 的 右 姆 指 不 聽 使 喚 ， 使 她 感 到 很 吃 力 ． 最 糟 的 是 前 台 後 台 的 同 學 都 很 忙 ， 沒 有 人 能 夠 幫 她

「 喂 ！ 扭 傷 姆 指 的 姐 姐 ， 是 否 需 要 我 的 幫 忙 ？ 」 是 一 種 不 認 真 ， 半 開 玩 笑 式 的 聲 音 。

雅 苓 有 種 不 好 的 預 感 。 她 回 過 頭 來 ， 看 見 那 個 用 單 車 撞 她 的 傢 伙 ， 以 太 過 自 信 的 笑 容 對 著 她 。

「 又 是 你 嗎 ？ 」 她 也 用 像 能 刺 穿 一 切 的 眼 光 睨 著 他 。

「 對 ， 正 是 在 下 。 」

「 剛 才 逃 得 真 快 ！ 」

「 妳 的 記 性 也 不 錯 。 」

「 不 想 人 家 記 著 醜 事 ， 就 別 作 虧 心 事 。 」

「 我 現 在 作 的 是 好 事 啊 ！ 」 他 走 過 來 ， 很 輕 易 便 把 琴 蓋 打 開 撐 起 。 「 剛 剛 是 我 失 禮 了 ， 幸 好 只 是 跌 了 一 跤 ． ． ． 」

雅 苓 看 他 態 度 溫 和 了 ， 本 想 原 諒 他 ， 但 他 又 說 ： 「 不 過 運 氣 還 是 挺 差 的 ， 連 最 重 要 的 右 姆 指 也 可 以 扭 到 ， 如 果 是 我 便 另 願 扭 傷 右 腳 趾 也 不 會 讓 手 指 受 傷 了 ！ 對 不 ？ 」

「 你 ． ． ． 」 雅 苓 覺 得 這 人 根 本 是 無 事 做 想 找 人 吵 架 的 混 蛋 ， 非 常 討 厭 。 她 轉 身 ， 不 想 再 和 這 種 人 有 任 何 瓜 葛 。 「 我 不 會 和 你 這 種 沒 有 家 教 的 人 計 較 。 」 她 賭 氣 地 吐 出 這 句 話 。

「 哈 哈 ． ． ． 對 ． ． ． 我 是 真 的 沒 有 甚 麼 家 教 呢 ！ 」 他 既 嬉 皮 笑 臉 ， 也 像 自 嘲 。 「 但 妳 剛 剛 也 接 受 了 我 這 個 沒 有 家 教 的 人 的 幫 助 呀 ！ 你 不 說 謝 謝 ， 是 那 門 子 家 教 ？ 」

他 的 詞 鋒 太 銳 利 ， 雅 苓 自 知 拗 不 過 他 ， 所 以 繼 續 保 持 沉 默 。 她 翻 開 琴 譜 ， 打 算 練 習 。

這 時 ， 她 發 現 台 前 的 工 作 人 員 和 同 學 已 陸 續 返 回 後 台 ， 因 為 全 校 老 師 及 同 學 即 將 進 入 禮 堂 就 坐 。 開 學 禮 要 開 始 了 ， 台 前 當 然 不 能 有 人 走 來 走 去 。

剛 才 和 那 傢 伙 鬧 得 太 久 ， 害 得 她 無 法 練 習 。 再 一 會 兒 ， 等 所 有 人 都 進 入 禮 堂 後 ， 她 就 要 開 始 彈 奏 校 歌 ， 怎 麼 辦 ？ 她 的 右 姆 指 ． ． ． 奇 怪 ！ 真 奇 怪 ！ 右 姆 指 好 像 沒 有 那 麼 痛 了 ！ 可 能 是 太 投 入 吵 架 ， 所 以 痛 楚 也 變 得 沒 有 那 麼 集 中 ． ． ．

「 聽 著 ！ 」 那 人 突 然 說 。 「 彈 的 時 候 ， 盡 量 不 用 姆 指 ， 跨 八 度 的 地 方 用 三 度 ， 效 果 便 不 會 差 太 遠 ， 像 這 樣 ． ． ． 」 他 看 著 譜 彈 了 起 來 。

「 喂 ！ 你 不 可 以 在 這 個 時 候 彈 ， 台 下 的 人 會 聽 到 的 ， 不 可 以 出 聲 ． ． ． 」 雅 苓 忙 阻 止 他 ， 但 她 發 現 ， 他 也 彈 得 很 像 樣 呀 ！ 這 樣 口 不 擇 言 的 人 ， 竟 然 懂 得 彈 琴 ， 而 且 還 在 教 她 怎 樣 彈 ． ． ． 天 呀 ！

「 你 再 彈 就 會 破 壞 這 個 開 學 禮 了 ， 你 聽 懂 了 嗎 ？ 喂 ！ 」 雅 苓 盡 量 壓 低 聲 線 。

那 人 總 算 停 下 來 。 「 我 己 教 了 妳 怎 樣 彈 ， 不 要 出 糗 ！ 」

「 你 的 嘴 巴 是 否 含 著 刺 ？ 」 雅 苓 很 不 忿 氣 。

「 我 只 是 口 才 比 較 了 得 。 」

「 你 也 太 自 大 了 ！ 」

「 做 人 應 該 誠 實 。 」

她 不 懂 回 話 ， 唯 有 說 ： 「 校 歌 ，你 練 習 過 很 多 遍 吧 ！ 」

「 我 第 一 次 彈 。 」

「 喂 ！ 就 算 是 真 的 ， 你 也 太 誠 實 了 ！ 」 她 心 想 這 男 生 一 臉 稚 氣 ， 一 開 口 卻 極 有 殺 傷 力 ， 琴 技 更 不 簡 單 ， 是 個 不 能 輕 視 的 人 物 。

但 是 ， 她 從 來 未 見 過 他 。

難 度 是 新 生 嗎 ？ 但 這 間 學 校 一 直 都 不 收 新 生 的 。

皮 膚 黑 黑 實 實 ， 個 子 不 太 高 ， 但 如 果 穿 上 禮 服 在 舞 台 上 表 演 ， 卻 很 有 壓 台 感 。

「 喂 ！ 你 是 誰 ？ 為 何 我 從 未 見 過 你 ？ 你 是 靠 拉 關 係 入 來 的 嗎 ？ 」

「 你 有 否 聽 過 真 材 實 料 ？ 」

雅 苓 疑 惑 。

「 那 麼 ， 你 就 從 今 天 開 始 認 識 我 吧 ！ 」 男 生 仍 然 嬉 皮 笑 臉 。 「 你 會 發 現 我 其 實 是 個 有 真 材 實 料 的 好 人 。 」

雅 苓 皺 起 眉 頭 ， 正 想 回 話 ， 男 生 卻 打 了 個 安 靜 的 手 勢 ， 輕 聲 地 說 ： 「 不 想 人 家 記 著 你 的 醜 事 ， 就 千 萬 別 在 全 校 師 生 面 前 出 醜 。 這 是 學 你 說 的 ！ 」 說 完 便 轉 身 離 去 。

雅 苓 有 點 愕 然 。 真 是 的 ！ 臨 走 還 要 丟 下 這 種 惱 人 的 說 話 ， 甚 麼 態 度 ？

然 而 ， 在 扭 傷 右 姆 指 的 惡 劣 情 況 下 ， 她 還 是 作 出 了 最 好 的 表 演 。

因 為 她 取 巧 地 用 三 度 代 替 了 跨 八 度 。

而 雅 苓 卻 深 信 是 祈 禱 見 效 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