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城堡

如往常的日子一樣，家中空無一人，雅苓突然覺得，這個家太靜了。

她打開琴蓋，讓手軟軟地放在琴鍵上，開始一首一首地練習起來，徹爾尼的練習曲、巴哈的賦格曲、莫扎特的奏鳴曲、孟德爾遜的無言曲．．．她把錯誤的地方反覆練習，直到完美為止。

突然，她停了下來，眼睛糢糊了，那八十一顆琴鍵像變成了一隻巨型怪物的手，緊緊地捉著她的手指不放，一滴眼淚滴在琴鍵上，她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這個事實了。

她的右手像不聽使喚似的，縱然可以像往常般彈奏，力度卻完全不受控制，無法把樂曲的強弱表現出來。而一首樂曲最重要的就是強弱的表達，那代表了個人對樂曲的情感是否理解，並把它發揮出來，沒有情感，等於沒有了靈魂。正如弦線斷掉了，就不能再奏出動聽的樂音。

雅苓把琴蓋蓋上，不想再面對那八十一顆令她心痛和軟弱的琴鍵。

雅苓退出樂團，伴奏由張諾頂上。家明嘗試勸雅苓回來，可惜徒勞無功。他當然不知道雅苓一直隱瞞著右手無法用力的事，而且還疑惑她為何突然變得小器沒有容人之量。

這天樂團練習過後，所有團員都走了，只剩下張諾和家明兩人。

家明心事重重，正準備離去。

「可以談一會嗎？」張諾叫著家明。

「當然可以，但好像是很凝重的事似的。」家明總是冷冷靜靜的。

「關於范雅苓的，你有興趣聽嗎？」

這下令家明疑惑了。這個新入學的人竟然知道雅苓一些連家明也不知道的秘密－雖然也未必是甚麼秘密，但至少他剛才的語氣就好像知道某些秘密似的。

「雅苓，她怎樣了？她跟你說了甚麼嗎？」

「是不是她說其實並沒有多大關係，最重要的是那不是道聽途說而胡亂下的結語。」

「究竟她怎麼了？」家明開始擔心起來。

「你們是很要好的朋友？」

「在她離開樂團之前，我們甚麼也說，我一直自忖是她最好的朋友，但．．．」

「但她堅持要退出樂團，令你摸不著頭腦。」

家明點了點頭，不錯，這件事的確困擾著他。

「你和她認識了多久？」

「有何關係呢？」

「或許你並不完全認識她。」

「你知道她甚麼秘密嗎？」

「我相信她從來沒有向你提過在你認識她之前的事吧！對不？」

家明沉思了一會，他想起雅苓跟他談的事情總是圍繞著學業和樂團，至於她在家裡的事，還有她在上中以前的事，真的一點也沒有提起過。

「你知道她以前發生了甚麼事嗎？」

張諾迴避了這個問題，只是說道：「你該去找她，用你最大的力量勸她回來樂團，就算是旁聽也好，也要勸她回來。」

「你跟她不是有齟齬嗎？」

「我從來都不覺得那是甚麼問題，我相信她漸漸會明白我．．．」

「我清楚她是個很倔強的人，她是不會回來的。」

「如果你用盡誠意也不能勸她回來，那你就告訴她，她曾答應張諾做的三樣事情，第一件就是要回到樂團來，不論她有甚麼苦衷也好，一定得回來。」

「她有苦衷？你知道她有甚麼苦衷？」

「你自己去問她好了。不過就算你去問她，她也未必會說。」張諾施施然地收拾行裝，又說道：「不說也沒問題，你只要勸她回來就好了。」

張諾走後，只剩下家明一人在音樂室內沉思，他決定明早就用他最大的能力去勸雅苓回來，並要問清楚一切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