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态的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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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个朋友写信时,谈到自己同志心态的变化发展,想想也许还有点共性,便记 下来。
我自认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比较早熟。很幼小的时侯看电影上的亲热镜头就会 脸红心跳,但又暗自喜欢得紧。到了初中身体发育,性观念形成,原来一向和女 孩厮好,心念竟莫名其妙的反转到男孩身上。年纪不大,性方面的东西乱七八遭, 歪门斜道地也知之不少。这样到了大学,和同龄人攀谈,发现居然有不少纯洁白 纸,一尘不染的乖宝宝。有时候,三两同学为一句下流话大笑,我心里只是不屑, 想:“真是小孩心态,这么点基本知识都不懂,还来这里卖弄搞笑。”不过我是 善隐的人,总是附合着作纯洁无瑕的笑,他们也许还不屑于我,憾我是白纸呢。 记得有次,几个同学话及“白带”,我和另一早熟的室友相视一笑,趁别人一脸 迷惑之际,互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最初是惶恐自己是或不是,我是认识较早的,初中就确认自己是了。发现自己是 gay,也没有特别大惊小怪。中学里同性恋的知识已有了一些,怕是从港台文学选 刊上看到的吧。反正一看到,就觉得和自己有关系,这么多男女情爱故事记不住, 可偏偏那一笔带过的同志情节怎么也忘不掉。手淫也是很早,因为书上说无大碍, 也就不用诚慌诚恐。只是同时也受中国传统教育,子曰“年少之时戒之在色”的 熏陶,做完总骂自己crazy,再检讨一番。禁欲和纵欲循环往复,日子就这样过来了。
接着问这样对或不对,肯定不象是“对”,就算“不对”也似乎只是自己的事, 和别人不搭界,犯不着看别人的脸色。中学时代就是个孤独的人,学校家庭两 点一线,几乎没有知心朋友,除了独自做作业,便是独自弹琴唱歌,独自吟诗和 赋,很象白先勇《寂寞十七岁》的主人公。因为独处惯了,即使发现做gay要失去 家庭天伦的快乐,要寂寞一辈子,也并没觉着可怕。恨了心说自己不爱不结婚, 总可以了吧,一心一意地学习工作。我注定无爱,而用这无爱的生命来换事业的 成就显赫,当作一种补偿,这样的人生也算不得太差。当时这样认为想,就没有 费力去变straight,使劲去喜欢女孩,好好做我的无爱无欲得gay吧,揣着这桩秘 密,计划着我的人生,对同志情结是“知之不顾”。
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作弄人,或说老天可怜我,怕我此生太单调。在那春意盎 然的如花年岁里,终于被人爱上,也爱上了别人。于是乎又陷于该与不该,做与 不做,错与不错的纠葛之中,着实让自己折腾了一番。这是“知之缠之”。
尝到了这条路上的辛苦,从而开始怨天尤人,老天为什么偏选中我来承受这种苦 困呢?难道也是有“大任”将降乎己吗?自觉爱之苦是吃了不少,可“大任”还 没见着踪影。其实我不期什么“大任”,只想作普通人罢了!同志情结,似与生 俱来之病,“知之恼之”,却莫奈何。
恢复平静,也出得国来,见形形色色同志,复苏自己的性情,真真本本对自己。 一段日子里把问题上升为理论高度,希望究其原因,先天后天论又是一番糊涂的 争执。自己有两个姐姐,有时自嘲说,她们不把我培养成GAY才怪呢!总认为自己 的性向多半是后天形成,如果有个哥哥的话,全然不是这个样子。可接触的人一多, 才觉得GAY也许真是天生,有些朋友实在没有成GAY的后天环境。学者医生尚不能 明,我自然是“知之惑之”。
到现在,终于,我也倦得再去想它,“I am gay, 不管开心与否, I am gay.”我 认了,也无所谓了。而且在美国,也用不着为此大费脑筋,由它去罢。从“知之 不顾”,到“缠之恼之惑之”,现在又回到“知之任之”,所谓循环式的上升, 我终于长大。
好朋友阿中已经很美国化,他有次说:“现在我只知道I am gay, I am happy. 才懒得管它是怎么形成的,以及其它种种!”他做到这一步,并能自诩“happy”, 我羡慕他象修道的僧隐,看来我还要继续独善其身,修己明德,达到这“知之乐 之”的地步。
再往下去,理想化一点,应该如六祖慧能那样,“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对待自己的性倾向,gay也好,bi也好,能象straight对待他们的倾向一样,一 切自然,无丝毫挂虑。本是理所当然的东西,用不着时时挂在嘴上,记在心里, 自己喜欢,做就是了,视其平凡得不经意,平凡得快乐安全。这就是“无知”的 佛境了!
罗嗦一大通,辗转十几年,我只希望这“同志情结”带给我的不光光是惊怨愁恼, 而是能随着这些平淡的日子,酿出些平淡的快乐来。
1999.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