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奇逢
范雲鋒慢慢的瞪開眼睛,
「總算是醒來了。」一名白鬚老者撫著鬚道。
「江師叔,是你嗎?」范雲鋒慢慢的起了身。
說話當中,門外的寧靜被一陣吵罵聲劃破了。
「范師兄,范師兄,你在嗎?」來人竟是李雙雙。
「師姪,我去請雙兒稍等吧,好讓你先養好傷再說。」那江師叔道。
「師叔,不礙事,就讓她進來吧!只怕那消息會讓師妹更傷心罷了。」范雲鋒苦笑道。
門開了,進來的當然便是李雙雙,但她如今的模樣,只怕誰也不認得了吧,只見她那圓圓可愛的臉蛋已消瘦得變了樣,那雙原本精靈有神的眼珠,已變得無神、憔悴。
「范師兄,銀郎有甚麼意外嗎?你答我呀,你快答我呀!」她就好像發了瘋似的追問著陸銀郎的事。想必是她聽說范雲鋒在回天池時大叫陸銀郎的名字,而極道不安吧。
范雲鋒默默的望著床緣,並不和她的視線雙接,
「陸師弟他......他失足跌下了那萬丈山崖。」范雲鋒道。
「呀!」只聽得李雙隻的一聲驚呼。
「究竟是甚麼一回事。」江師叔看來是最冷靜的一個了。
「事原陸師弟約我到師父生前教我們練劍的那日落亭,誰不知當我去到時,見到他拿著一柄劍,瘋狂地揮舞著,我想師弟必定是想緬懷師父的過去吧。
「誰不知師弟愈舞愈快,愈舞愈急,慢慢的舞到山崖那邊。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便想走過去阻止師弟,但你們也知道陸師弟和我的功力相若,平時也難分高下,何況他一味把劍狂揮,我又不想傷他性命。誰不知正當我盤算著對策的時候,陸師弟運勁一躍,人已在萬丈山崖之下,我想捉也捉不住了。師妹,都是我沒用,若果我肯在那時闖進他的劍光,他未必會跌落山崖的。」范雲鋒道。
「呀!銀...」又一聲驚呼,但是這次李雙雙暈倒了。
「這不能怪你的。若果你闖進他的劍網,死的可能是你呢!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吧!我們先送雙兒回房好了。」江師叔道。
「有勞師叔了。」范雲鋒道。
話分兩頭,當陸銀郎被打下萬丈深淵時,因為身中化功散,全身乏力,正當他萬念俱灰的時候,忽然『砰』的一聲,痛徹脾肺,心裡咒罵道,
「甚麼,世人經常說人死時毫無知覺,為甚麼我會那麼痛的?」
但當他瞪開眼睛時,連他自己也大聲地笑了。原來他正睡在一處軟葉上,旁邊正有數隻雪猴在看著他。原來在天山上,別的動物不多,但就是有一種猴子,全身雪白的毛,人稱雪猴。很多時,那些雪猴是住在山崖上的小洞的,但誰也想不到在這萬丈山崖上也有雪猴的洞穴罷了。
陸銀郎並不想一世留在這裡,他賞試提氣,但那一口氣還是提不起來
「哎呀!呼、呼,看來我並沒有受傷,只是那毒還是未清。」
忽然,有一隻較小的雪猴拿了一個野果給陸銀郎。
「甚麼,給我的嗎?」陸銀郎奇道。
那雪猴只是叫了幾聲。
「多謝!雪猴,若果我能活著,我一定好好的照顧你們。」陸銀郎道。
就這樣過了數日,陸銀郎受了那些雪猴的照顧,傷也好得大半了。
一晚,陸銀郎望著天上的星星,回想著過去的種種,他開始原諒他的師兄了,但當他一想他的師父,他便立誓一定要把范雲鋒繩之以法。
想著想著,發覺山洞有一種綠油油的光芒,那光芒正是由他那柄『臥龍』上的一粒夜明珠發出的。當陸銀郎望著那夜明珠,忽然發現在寶珠和劍柄之間,好像有些奇怪,他弄著弄著,『拍』的一聲,那劍柄竟然打開了。
原來他們一向只在燈光之下,才檢查那柄劍的。但原來在黑暗的環境之下,才能發覺那機關的。
在劍柄內,藏著三張薄如蟬絹的紙,在第一張紙上寫的是一段文字:
「吾乃卓不凡,昔年仗一劍而橫行天下。唯今吾已老,身漸衰,嘆一身武學伴吾入土,亦嘆如此寶刃失主,故遺此書,望有緣人能仗此刃完吾之遺願,匡扶正道,行俠仗義,造福萬民。」
在第二張紙上寫的亦是一段文字:
「夫天下之劍法皆以心御手,以手御劍,然劍必慢......」
「看來是劍神『卓不凡』的劍法呢!」陸銀郎大喜過望,想不到這次意外,竟有如此奇遇!再看第三張紙,則除了一段文字外,還有幾幅人形的圖象,人象中有很多五顏六色的線,看來像是經脈圖。而那一文字則寫著:
「此劍取名『臥龍』取其臥龍無其,遇水化龍之意。若用不得其法,則如同廢物,故必需配合吾獨創之『罡氣』,便如龍遇水,飛昇九天。下圖乃吾苦心創研之『罡氣』,望有緣人惜之,珍之,用於萬民,則吾願足矣。」
「原來這柄『臥龍』真的有它特別之處,但可惜我以不能再運氣了。」陸銀郎嘆了口氣道。
過了月餘,陸銀郎得到了那群雪猴的照顧,外傷已大既痊癒了,但由於經脈受到化功散的毒所傷,還未康復,所以陸銀郎不能試展輕功離開這個崖洞。
這日閑來無事,望著洞外那如夢如幻的景色,看得痴了。想起他從前如何仗著一柄青鋼劍,在江湖上叱吒風雲,如何在江湖上立萬揚名,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他不再看洞外的景色了。
但洞內又有甚麼事可做呢?洞內只有那群雪猴,難道幫牠們抓背嗎?他忽然摸著懷內的那三張『遺書』,
「不如看看吧!」
他拿起那張像是劍法的圖;
「夫天下之劍法皆以心御手,以手御劍,然劍必慢,皆此法必先心存劍招,量敵之勢,藉手中之劍施展出來,吾謂之『常』。然吾之劍實遠勝之,因吾之劍從不規範在招式之中......」
「奇了,劍法沒有招式,還能稱得上劍法嗎?不用招式,那跟市井之徒掄刀切菜有何分別?但這是『劍神』之言,讓我再看下去吧。」陸銀郎心想。
「吾之劍謂之『意』,揮此劍之時,必先心無劍招,待敵之劍欺身之時,隨心揮之,此法實有其過人之處,因心既無他念,目必清明,亦能看破敵招之破綻,故亦能站在不敗之地上矣......」
「哈,又有其過人之處呢!」
「看破敵招乃其一,其二是當心無劍招時,己之劍便了無牽掛,劍必快於『常』,乃『神在劍尖,連綿不絕』之意矣。」
此時,陸銀郎閉目回想,心中盡是他從前和人交手的,想到從前和人交手,只是用自己的劍招和人交手,委實浪費了很多機會,他又想到那次和范雲鋒比劍的情景。
「唉,想不到我的劍法,在卓前輩眼中是如此稚嫩。
「其實,那次我和熊廷拔對劍之時,早在二十招之前,他己露出破綻,但奈何我不懂引劍前刺。
「又像當范雲鋒耍到那招『劍雪翻飛』的時候,我只懂用『撥雪採蓮』來對拆,其實若用本門『五禽劍法』內的劍招,比單用『天池劍法』來得更實用。
「不、不對,我不應再想著劍招。而且,我用既定的招式,對方必然能破,先破敵招,再出手無招,才是高明的手法。唉...,我縱然明白『劍神』的劍法又如何,想我今生今世,也是離不開這裡的了,只是雙兒......」
他接著又摸出另外那張經脈圖,這張圖一共繪有十二幅人像圖,正是人身那十二大經脈的經脈圖。他此時看著的,正是第一幅圖,『手太陰肺經』的圖,
手太陰肺經之脈:起始於中焦胃部,下絡大腸,達循胃口,上膈屬肺。從肺系,橫出腋下,從右手臂內則遊行至姆指之末端。
陸銀郎只見圖中的紅線,正是手太陰肺經的經脈路線,但圖中卻另有一條黑線,自頭頂直行至胯下,而在胸口的『紫宮』穴,則有一虛線直達肺經的『中府』穴。
「奇了,那黑線不就是『任、督二脈』裡的『任脈』嗎?任脈竟可與肺經直接相通??」陸銀郎興奮的道。
在陸銀郎細心閱讀的期間,他忽然覺得心口一熱,嚇然便是氣息運行的象徵。陸銀郎正自奇怪,他又發覺那股『氣』竟慢慢從『紫宮』穴橫行至肩頭的『中府』穴。陸銀郎意識到他的內力有回復的希望了!
他並不急躁,繼續專心一志的看著圖中的經脈路線,那股氣便依著圖中的路線運行起來!自肩頭『中府』,至『云門』,慢慢運行至上臂的『天府』穴,漸漸便沿著肺經行走,『俠白』、『尺澤』,再經『孔最』等數穴,慢慢的匯聚到姆指頭的『少商』穴。
「想不到我竟可再次運氣通穴!」
陸銀郎興奮得叫了起來,其實,陸銀郎只不過是不能運氣,但他的內功還在,只是被困在『任、督二脈』之內而已。
此時,陸銀郎得到卓不凡『罡氣』內的獨特運氣方法,把內息從『任、督二脈』內,直接運到十二大經脈之內,所以他又能運起氣勁來。
陸銀郎立刻把『手太陰肺經』的經脈圖記熟,然後便潛心修練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陸銀郎只覺右手內的經脈漸漸暢通無阻,瞪眼一看,眼前的野果堆積如山,想必是那群雪猴為他採摘的了。看來,他好像已練了很多日了,只是身在方外,不察覺而已。
「多謝你們呀!」陸銀郎哀心的向那群雪猴道謝。
就在他吃著野果的期間,竟然有條蛇爬行而來,想必是從山崖上跌下來的了。只見這條蛇色彩斑斕,顯然便是一條劇毒比的毒蛇。陸銀郎不假思索,抄起身旁的『臥龍』,隨手便劈,但誰不知道『臥龍』只是一柄沒開的劍,又如何能對抗毒呢?
但奇怪的事發生了,只見當他手執的那把臥龍忽然渾體通紅,手起劍落,毒蛇應聲而斷,地上還深深的刻上一道劍痕,陸銀郎看得痴了!再看看手中的『臥龍』,驚呼道,
「神劍呀!」從此之後,陸銀郎更勤修卓不凡遺留下來的經脈圖。第二道經脈,稱為『手陽明大腸經』。此脈起於左手食指末端的『商陽』穴,沿著左手手背向上而行,經『合谷』、『上廉』、『曲池』、『臂臑』諸穴,再橫行至背胛骨上的『巨骨』、『天鼎』、『抶突』三穴,然後便內行至體內直至大腸。
陸銀郎依樣葫蘆,先記熟經脈的路線圖,然後便閉目運氣。就在陸銀郎修練『罡氣』的這段期間,在山上的天池派內,也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天池派接連死了兩名高手之後,天池派上下人心惶惶,正所謂『群龍不可一日無首』,天池派第一樣要面對的便是掌門繼承人的問題。派內大體上分成了兩派,新一輩的人,大都害怕范雲鋒,而且范雲鋒的的確確在大校上勝出了,實是名正言順的掌門繼承人,但舊一輩的人,大都認為如此過於兒戲,而天池老人還未入土為安,掌門人之事應該從長計議。
但此事過不了月餘,舊一輩裡最為受人敬重的長老如江一成,凌天德等人相繼得了『重疾』而去,舊一輩人的聲音便被新一輩人蓋過了,就在陸銀郎墮崖『身亡』後的兩個月,范雲鋒便正式接過了掌門人的令牌信物,成了天池派最年輕的掌門人。
這天,范雲鋒依舊的拿著一些補品,來到李雙雙的房間來。
「師妹,身體怎樣?今天感覺好些了嗎?」范雲鋒關切的問。
「還好吧。掌門師兄,其實你不用每天都拿補品給我,我的身體其實沒大礙。況且,你現在身為掌門,有很多事要你做的,不用每天都來看我了。」李雙雙道。
「不打緊,反正我也要有空才來的。」范雲鋒道」
「算了,其實你來探望我,我應該感激才是。是了,掌門師兄,今天有沒有銀郎的消息?」李雙雙幽幽的道。
「沒有。師妹,其實妳也不用太傷心了,這時妳應該重新振作,過妳的新生活才是。啊,不如今天我帶妳下山逛逛吧!」范雲鋒道。
「多謝,但不用了,你忙你的吧,今天我想在房內執拾執拾。」李雙雙慢慢道。
「好吧!那麼你休息一會吧,不要太操勞。」范雲鋒說罷便離開了。
李雙雙默默的望著窗外的幾株銀柳,
「銀郎呀,銀郎,你現在究竟在那裡,我不相信你就此離我而去。若果真的如此,那我也隨你而去吧。」李雙雙嘆息道。
正是:
郎幸不死遇奇緣,依人不知空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