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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裡()表示內心的意思。
《》角色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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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視線內似乎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浩禹抬起頭。
注意到他的動作,併肩而行的弟弟順著浩禹的目光望去,微笑了一下但沒表示什麼,繼續
往前走。
隱約看見深藍色的車體就在不遠的第二棵行道樹後,浩禹停下腳步,看著高大的弟弟輕
易的跨過疏落的杜鵑打開車門,然後抬起頭來注視自己。
那是略帶不安的關懷眼神。
一抹笑意在浩禹的臉上漾開來,同時揮了一下本來交叉在胸前的手。
(沒什麼好擔心的,快回去吧!)
於是弟弟揚揚眉毛後就很乾脆的坐進車內,浩禹注視他解開排檔鎖後發動車子,然後側著
頭以便看到浩禹的臉,兩人的視線隔著車窗再度交會。
確定浩禹也在注視自己後,抓著方向盤的右手手掌鬆開了兩三次。
(再見!)
浩禹點點頭,目送藍色Tierra倒車幾次後順利開出車位,匯入傍晚的車陣,他轉身沿原
路往回走。
用散步的速度緩緩前進,一面打量四周的景象。
己經是下班時間了吧!天色還沒全暗,引起了浩禹的注意的是同時亮起來的路燈,在秋末
的紫色天空下,瞬間發出有些可憐的蒼白光茫,。
數台公車在十字路口因待轉而交會,排放出一陣足以遮蔽視線的氣體,發出的噪音應該相
當驚人,彷彿為車內的擁擠感到不耐,焦燥的嘶喘著,讓天橋隨之震動。
剛由辦公室解放出來的人群,在斜射的夕陽中,再次急急趕往他處。
這些人之中,有許多是奔向羈拌住自己的小小幸福吧!
必然也有些人是為了享受鬆鬆領帶的樂趣而流連的。
穿梭著的人潮用不同頻率的步伐,與浮動的流光一起,顯示著城市的脈動。
似乎,比同樣前往工作場所的早晨,更能表現出聚集眾多人口的城市的生命力。
自覺到不屬於這些人群中的任何一種,浩禹有點茫然的停下腳步。
於是,在不是公車站牌也不是十字路口的地方,就出現一個不算是特別高挑的男人,穿著
寬大的V領針織衫和休閒褲,沒有拿公事包也沒有帶背包,就那樣空著手佇立著的景象。
應該不是那種散發出存在感的身形才對。
可是,也許是因為他那緊蹙的眉頭和沒有焦點的視線,無意間排除了四周的擾嚷,造就了
一個不可忽視的澄澈空間,使得經過的路人或多或少都抬頭望了他一眼,而原來駛在快車
道的計程車也切往慢車道,一再向他靠近。
在數個行人因為映入眼前的端正臉龐而驚訝著加快腳步通過、幾輛接連而來的計程車發現
這個人對他們輕鳴喇叭毫無反應而不再放慢車速後,浩禹終於回過神來繼續往前走。
這次不再低著頭,而是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視線直接穿過重陽木的陰影,打量著黑板樹
間的路燈。
原本欲振乏力的光茫,己經轉成略帶刺眼的暈黃,以同樣的角度散射著,在逐漸增加鮮紅
的車尾燈中,點點連接,指出混亂車流的動向。
溫暖又寂寞的街景。
大概是因為回到城市才兩個月,浩禹為眼前的景象而感受到莫明的悸動。
(那是…回家的方向。)
當這樣的想法略過腦海中的時候,皺著的眉頭就微微鬆開了,原來因為茫然而失去狐度的
嘴角也悄悄揚起,剛剛還顯得很嚴肅的表情一轉而變成柔和,而當他在街角轉彎而把交通
尖峰期的喧鬧拋在身後時,己經換了一張平靜到可以說是溫潤的臉了。
和他的表情的速度一樣快速轉換的是這裡的街道,因為處於都市計劃區內,所以只不過回
到離幹道兩個路口的公寓,卻須要經過三片地錦和牽牛花糾結的空地,同時,像是為了表
現這裡地價高昂並非不合理似的,這裡的新興公寓都以設計典雅及華麗聞名。
浩禹刷卡進門後,穿過刻意挑高又鋪設著大理石的一樓,用略顯匆促的速度閃身進入電
梯。
他加快速度的理由是想避免與他人共乘,不幸事與願違,一個女人在最後一刻帶著兩個小
孩趕了上來,浩禹只好替他們按了開門鍵後退到角落的位置,讓己經因為帶了兩個小孩而
手忙腳亂的女人,有些狼狽的自行按下樓層鍵,同時為了迴避眼神交會後的客套話,垂下
了視線,然而還是由鏡中看到了他們的動作。
年紀小的孩子抓著女人的褲管鬧著,但是和女人對話的是年紀較大的孩子,電梯在他們要
去的樓層停住時,浩禹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發現女人皮膚黝黑,大概是菲傭之類的人
吧!
鬆了一口氣後,讓電梯直接昇到頂樓,三戶中的一戶,可以俯瞰台北市夜景的樓中樓,就
是浩禹現在住的地方。
進門後隨手把鑰匙扔在小茶几,穿過傢俱為數不多的客廳,走進工作室。
這間被當作工作室的房間內,製圖桌和電腦桌呈九十度放置,四面牆中的一面被和天花板
一樣高的書架佔滿,另外兩面則設置了半人高的書架,角落有個迴旋樓梯,直接通到二樓
浩禹的房間;然而,現在吸引住浩禹注意力的並非桌上的任何文件或呈現睡眠狀態的電
腦,而是由剛離去的弟弟架設好的,放在電話旁的傳真機。
架設這架傳真機的動機,是為了方便與室友聯絡。
也就是說,這間3+1房的公寓,現在居住人數是兩名。
這幾年來一直住在海邊的小鎮,過著半隱居的生活,雖然有兩名傭人陪伴,但仍和與室友
同住不同,原來可有可無的三餐變得正常,同時也改掉晝伏夜出的習慣。
就如同架設傳真機一樣,在尋求方便、覺得必要的狀況下互相影響,慢慢的改變。
浩禹低頭察看傳真機,小小的液晶瑩幕顯示著待機的數字;敲醒在一旁的電腦,逐漸出現
的畫面上是弟弟留下的操作步驟和注意事項,稍作排版後選擇列印,在等待的同時,他微
微皺起眉頭移步到傳真機旁,伸手握住因為插在電腦桌下的插座而垂過半片書櫃的電線。
如果人對於整齊與清潔的要求可以分等級,那麼浩禹鐵定在兩者都屬於最高級。
可以說有點吹毛求恣的,有分類癖的男人。
他的針筆按照粗細,放在不同的筆筒裡。
也有分成許多小格的盒子,專車收拾形狀各異的圖針、磁鐵和迴紋針。
書架上的書也是分門別類的放置,所以沒有一格是滿的。
不同大小的電池、十字和一字的鏍絲,也毫不混淆的放在不同的地方。
想當然爾的,他一定會妥善處理工作室內的電線。
因而,被包上絕緣套的電線,不厭其煩的繞過書架和書角,用絕對不會拌倒人的穩當方
式,固定在牆壁與地板上。
當印表機慢慢吐出操作方式的時候,浩禹己經從位於廚房後的小房間,拿了絕緣套等工具
回來了。
不過,當他動手整理時,心裡想著的並不是鑽到桌子底下這一連串動作所帶來的不侻,而
是這種彆扭的個性帶給自己的麻煩。
尤其是再次插上插座時,好像與一小時前才做了同樣的動作的弟弟比較似的,讓他在站起
來的同時嘆了口氣。
能夠輕易的完成的動作,是靠自己比弟弟小一號的體型緣故。
除了外表沒有那麼矯健和俐落,自己的內在也沒那麼爽朗和活潑。
缺乏幽默感,所以總是嚴肅的板著臉,雖然具有相似的長睫毛和雙眼皮的眼睛,相較於一
笑起來就顯得神采風揚的弟弟,而自己卻會顯露出一種困惑般的羞澀笑容。
不是最有成就的長子、不是最有個性的么兒,自己是缺乏存在感的次子。
己經不知不覺皺起眉頭了,浩禹像是為了甩開這充滿挫折的思緒,衝出工作室,將用完的
東西放回小房間。
再次回到工作室時,己經恢復平靜的表情,把剛印好的操作步驟拿起來釘在軟木塞板上,
在按下第二根圖釘時,注意到落地窗廉微微的動了。
像是有什麼東西往外推一樣,被吸住似的貼往無法打開的玻璃。
(唔…回來了嗎﹖)
並沒由往外查看的意思,浩禹關掉弟弟留下來的文件,另外開了新檔,然後若無其事的坐
著等待。
空氣,也起了一陣騷動。
在門口出現一個男人修長的身影時,一股淡淡的木質香氣也湧入室內。
那是Carolina Herrera的殘香,屬於成熟男子的氣息。
非常適合站在門口的這個男人。
就如同修得恰到好處的黑髮、扣得整齊的衣領、大小適中的金屬手錶一樣,透露出他颯爽
俐落的氣質。
浩禹向換了便服衣服的男人微微一笑,算是回應他沒有長趨直入的禮貌。
他就是浩禹現在的室友;同時也是大學同學、大一室友、哥哥的同事,如果追溯到上一
代,兩人的父親也曾任職於同一家公司,就某方面來說,可以算是世交。
是浩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雖然浩禹聽不見,但他還是在門框上敲了幾下,一如進入他人開啟的房間。
得到如允許的笑容後,就走到電腦前,注視浩禹己經打好的文字。
《很準時嘛!七點半時回到家。》
在浩禹喪失聽力後,一直用這種方法和身旁的人溝通。
昨天晚上,這個室友季饒在電腦上留言,邀請浩禹到外面一同吃晚飯。
約定好的時間是七點半,就周末而言,這個時間才離開辦公室算是很晚了。
不過,非常具有季饒的風格。
從大學時代開始,季饒就是一個不服輸的人。
很少參與團體活動的浩禹經常興味昂然的,以局外人的姿態,欣賞話不多的季饒在各種混
亂的集會中控制住事態發展的方向。
瞬間抓住發言的時機,眼光奇準;因而,看似隨和,實際上十分強勢。
具有相當領導能力的他不會甘居人下,在進人外商公司後大概一樣以維持自己秀異份子的
身份為目標,辛勤的努力著。
被這樣的人約出去逛逛,浩禹不得不一整天都在腦海裡猜測他的動機。
現在,季饒站在浩禹的背後,把手伸向鍵盤。
《當然,今天就在附近走走,順便熟悉環境吧!》
小心的繞過浩禹的肩膀,用極快的速度打字。
他知道自己的室友是個有潔僻的男人。
和朋友勾肩搭臂、男生常有的粗魯肢體動作,從來不曾在浩禹身上見過。
似乎習慣保持一定的距離,也不喜歡與人併肩而坐。
唯一一次看到他和別人靠得很近,是想吸煙而忘了帶打火機的時候。
「借個火吧!」
當時還能說話的浩禹這麼說著,就十分自然的向另一位正在吸煙的同學靠近。
一瞬間有些錯愕的季饒呆然看著兩人近乎碰到對方的前髮,思考停頓了好幾秒。
不知道為什麼,嗅覺一直非常靈敏的浩禹居然有抽煙的習慣。
最近雖然沒有看到他在抽煙,但是在靠這麼近的此時,能夠聞到淡淡的煙味由浩禹身上傳
過來。
浩禹再敏感也無法感受到季饒略微加快的心跳吧!
似乎是因為眼角接觸到一點凌亂的痕跡,季饒發現了以往似乎不曾注意到的傳真機。
《今天新買的嗎﹖》
《YES,當作電話。你可以fax進來,隨時。》
微笑了一下,季饒大概可以猜測到促成浩禹購買傳真機的原因。
幾天前工作過度的季饒因為失誤而把重要的文件留在家裡,看到他由公司匆忙折返時,浩
禹露出一種類似無助的困惑表情。
當時季饒就覺得,浩禹似乎是為了沒幫上忙而感到歉然。
沒想到,這個少爺兩三天就弄了這台傳真機回家了。
《自己裝﹖》
其實是想問浩禹怎麼買的,但是這不是能說出口的話。
注意到把電線固定在牆上是浩禹特有的習慣,就這麼迂迴的問著。
《鈞,買來裝好。》
浩鈞是弟弟的名字。
以前就非常沈默的浩禹,筆談時也維持自己的風格,能省掉的之乎者也都省了,現在多打
了一個動詞,顯示出他對身後的老友的了解程度。
真的是,非比尋常的了解。
季饒望著瑩幕上的五個字,臉上出現萬般複雜的表情。
像是掩飾自己的動搖,他點點頭後握起剛才放下的鑰匙,作了一個手勢。
於是浩禹也會意的站了起來,拿著紙筆和外套隨著他向外走。
兩人是在沈默中毫無目的的逛著,因而,徘迴在季饒腦中仍是剛才糾結的思緒。
如此了解自己的浩禹,不知道浩釣和自己曾有過的關係吧!
大三的時候不由自主的為這個學弟著迷,雖然是只維持了兩個月的戀情,季饒就是沒有辦
法擺脫那種刻骨銘心的情感。
對甩掉自己的浩鈞,似乎還帶有淡淡的卷戀。
然而,面對分手的戀人的哥哥、自己的同學時,又時常感受到一種翻騰似的悸動。
一開始,就不是因為是同班同學自然而然建立的交情,而是在視線接觸的瞬間感到一陣驚
訝,而感到興趣才去認識對方。
那時,浩禹是用一種饒有興趣的眼神看著自己。
有點令人戰憟的,隔著玻璃觀察魚群、欣賞著精美標本般的眼神。
季饒隱約的察覺到,浩禹不是自己所能騸動的對象。
然而這種對四週漠不關心,一向只表現恰如其份的客氣的疏離感,卻讓為失戀所苦的自己
得到救贖。
沈默又沒有什麼表情,應該是難以親近的人,然而卻能夠說出份外溫和的話語。
同時,由那個欠缺存在感的身體飄散的卻是十分真實的、帶有世俗味的香煙的氣息。
明明具有如潔癖般的整齊生活習慣,一叨起煙來卻看來格外的頹廢。
突然間止住腳步,浩禹指指面前的看來相當整潔的咖哩快餐店。
(這家吧!)
季饒不置可否的點頭,於是兩人進入這家離他們的公寓約十五分鐘路程的店用餐。
各點了一份不同口味的套餐,浩禹開始和季饒進行筆談。
《走出來後店很多,7-11、pizzahot、、、》
一面這麼說,一面畫了好幾個井字形,按順序標上店名。
三年前在國外因為一次意外而失去聽力的浩禹,一直到二個月前才被季饒說服,離開父母
位於海邊的別墅,搬回城市生活。
只能用筆談的方式說服對方,還要面對對方使出的相應不理的絕招,季饒的確費了一番工
夫。
促使他下苦工的原因,是聽說半年前,浩禹曾作過疑似自殺的舉動。
在那個小鎮火車站,為了撿東西而突然跳下月台。
只有不對號列車才會停靠、連售票口和剪票員都沒有的小站,行經的自強號沒有放慢速
度,而且彷彿突然出現似的,由彎道後急駛進站。
如果不是一位身強體壯的攝影師突然竄出,千鈞一髮之際用蠻力把浩禹拉上月台,他現在
己經不在了吧!
很難判斷聽不見火車進站的浩禹是不是蓄意自殺。
但是,就像當年由浩禹冷靜而溫暖的表情中得到救贖一樣,季饒也很想拉浩禹一把。
希望他或多或少能和社會及他人產生一些互動。
尤其,最近發現他因為失聰之故,連以前還會作的,禮貌性的寒喧都省了。
搬來兩個月,他大概除了不得己得去的超市外,什麼地方都沒去過。
所以,帶著不能放下他不管的心情,拖著他今天一定要出門。
然而,卻因為臨出門前動搖的心情而忘了原來的目的。
望著浩禹畫出來的地圖,季饒不禁泛起一絲苦笑。
《不用約會﹖weekend》
本來正要問浩禹最近三餐都怎麼解決,卻看到浩禹望了自己一眼後這麼寫著。
和大學時代一樣的,筆劃間都沒有連接、欠缺力道但毫不模糊、小而整齊的字體。
《no,why you∼》
有點奈悶浩禹怎麼突然提這件事,印象中浩禹很少對別人的私生活感到興趣。
還沒寫完浩禹就作了一個手勢,像用打叉的氣勢很快的寫著。
《帶回來也無妨。》
啊∼﹖
《我不會介意你帶女友回來。》
兩人住的高級公寓,所有權屬於浩禹的父母。
終於被說服搬出別墅時,本來只想在治安良好的文教區租個公寓就可以了。
在準備找房子的時候,季饒有點啼笑皆非的發現,不反對浩禹遷居的浩禹的雙親,原意是
想讓兒子和兩名傭人一起搬家。
本來還以為得再次說服浩禹時,後者卻表示不打算接受父母的好意。
最後,顧慮到平均分擔房租的浩禹的收入,才決定住進這棟公寓。
在三年前發生意外後,浩禹就由第一線景觀設計師的工作退下來,現在收入大部份來自翻
譯工作,不過,也為幾位成立獨立工作室的朋友跨刀,以兼差的名義在家工作。
雖然一星期有幾天固定得去朋友那裡交差,但一定比季饒早回到家。
如果只是交情甚篤的朋友,可以打馬虎眼支吾過去,掩飾自己的感情生活。
然而,如果是室友的話,即使不知道交往對象是誰,仍很難不注意到自己有沒有約會等細
節。
即使對外界帶有疏離感的浩禹,抱持凡事不過問的原則,也對於應該相當受歡迎的季饒從
沒在週末或假日出門約會這件事存疑。
也許是因為,對於浩禹的關係而不用付房租這件事,產生一種與房東同住的情結。
如此猜測著,所以浩禹才表明態度。
《沒有對象。》
季饒一面寫著,心裡卻懷疑如果真的帶人回來過夜,浩禹會有什麼反應。
由相當於自己寫的兩倍大的字體上移開目光,浩禹抬頭凝視季饒。
比正常用餐時間稍晚,這家快餐店仍有很多顧客。
與吧台平行的八張桌子、中間的五張桌子,幾乎都有人在用餐。
米色的貼木牆壁、粉色的厚質桌巾構成的色澤溫暖而怡人。
此外,視線內不時會感受到金屬餐具和玻璃杯在被使用時晃動的光茫及食物揚起的熱氣。
屬於中高價位的餐廳,但這個時間應該仍充斥著不可避免的吵雜吧!
像是兩桌之外,帶著小孩的一家人就不可能不發出聲音。
脫下了制服外套的高中生、應該是上班族的幾個男人、一望而知就是情侶的男女,除了進
食外,嘴唇仍快速的動著,他們都是在邊吃邊聊。
比起形體,聲音似乎更能喚起他人對自己存在的注意。
因而,談得盡興的高中生笑得全身抖動時、小孩用叉子敲打餐具時,四周的人或多或少都
會投以漫不經心的目光。
季饒和自己,除了點菜外都沒有開口說話。
然而,浩禹卻可以感受到時常飄過來的視線。
帶位及點菜時,就察覺和季饒交談的女侍者臉上帶著的是具有好感的笑容。
除了剛坐下來時有點心不在焉之外,全付注意力都放在與自己的筆談上的季饒似乎完全沒
有注意到這件事。
於是,隨著季饒的毫不再意,那些目光會透露出一點帶有暇想的意思。
這樣一個對陌生人都有吸引力的男人,居然會沒有對象;浩禹帶著質疑的的眼神凝視了季
饒好幾秒。
《工作狂!》
看到浩禹下的評語,季饒不禁苦笑起來。
很想諷刺回來,提醒他從大學到獨身到現在的浩禹沒有資格說這種話,然而接觸到浩禹的
眼神時,發現那是若有所思的表情,於是就沒有說出口。
《玩玩的呢﹖》
沒有交往的對象,也許有玩玩的對象。
浩禹難得這麼追根究底,也許是因為大三那年的事,深刻的印象還殘留在腦海中的緣故。
當被浩鈞拒絕後,季饒陷入自暴自棄的沮喪之中。
對於只接過吻的戀人,抱有的是也許有一天能接受自己的想法。
同時,浩鈞是以有禮而誠懇的態度,為戀情劃下句點的;發現他不是以玩玩的心態,而是
認真和自己交往後決定分手,季饒反而更難以自拔。
雖然和平常一樣和朋友們廝混在一起,但偶爾會流露出失戀後的低潮;一段時間後,他的
朋友們發現,季饒一有空閒就想喝酒的習慣,不約而同的擔心起來,最後這件事就不知怎
樣傳到己經轉系的浩禹耳中。
大概是希望,在大一時和季饒交情最好的浩禹能幫上忙,而他也的確伸出援手。
《才沒有。》
大家都認為季饒的傷痛己經平復了的時候,大學三年級己經快要結束了。
之後,在準備出國的忙碌的掩護下,季饒最後一年的大學生活沒有傳出和任何人走得很近
的消息。
出國留學、踏入社會工作的幾年,似乎都也沒有緋聞。
看似瀟灑的季饒似乎意外的專情,不過也許是因為他學乖了的緣故。
《正人君子!該不會一直沒有吧﹖》
雖然是帶著一臉嘲諷,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股擔心。
季饒的確補捉到那個表情。
猶豫要怎麼回答時,侍者端著兩人點的套餐出現在眼前,於是兩人只好挪開紙筆。
當各自的食物被安放好之後,季饒側過身利用兩人手肘間僅存的小片空間飛快的寫著。
《那件事己經沒有關係了。》
大概是由“一直”兩個字讀出了浩禹的想法,他這樣文不對題的回答。
能夠和浩鈞自然的交談、即使兩人獨處時也不會想到以前的事,事情應該是過去了。
看到季饒作這樣的表示,浩禹點點頭後,伸手拿外套。
為了筆談而坐成九十度的兩人,外套置於季饒右手邊的第三張椅子上。
接過季饒傳過來的外套,浩禹由口袋裡掏出一張卡片,遞到季饒面前。
原來是一張印刷頗為精美、具有年輕人活潑氣質的喜帖。
注意到新人的名字是大學同學和學妹,季饒帶著恍然大悟的表情怔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
。
己經開動的浩禹表情沒變,繼續享用自己那份晚餐。
當時拜謠言傳得驚天動地之賜,自己失戀的消息連浩禹都很快知道;但同時同學們也或多
或少的猜測到底是誰甩掉季饒。
守口如瓶的浩鈞不會透露,且在不能找季饒求證的情況下,謠言愈傳愈離譜。
不知道傳到浩禹耳中的版本是那個,但很顯然女主角的名字就是這個學妹吧!
雖然很想開始用餐,但是季饒仍將紙筆拿到右手邊寫著。
《不是她。》
寫完了以後將紙遞過來讓浩禹看,同時拿起湯匙。
《really﹖》
看到季饒帶著笑意用力的點頭,浩禹用把事情先擱著的態度不及不徐的繼續吃飯,於是季
饒也終於開始用餐。
推開明明就還有一半的盤子,浩禹伸手拿過紙筆;季饒不得不停格一下看著浩禹的動作。
似乎有長篇大論要說,而且也不打算繼續進食,為了挪出空間把碗和叉子都放在盤子裡。
雖然覺得浩禹好像太對不起自己的身體了,然而季饒本來就是不太管這種事的人,所以什
麼話也沒說。
當他也推開盤子的時候,浩禹把紙張拿到他面前。
季饒看了一眼後揚起眉毛。
《聽說是小二屆、活潑、功課很好、長髮、同社團的。
PS.你不想說也沒關係。》
放下玻璃杯,季饒拿起筆。
《因為聽說是小二屆、活潑、功課很好、同社團的。》
直接劃掉不實的敘述後,像是為了表示誠意似的,繼續寫著。
《眼睛很漂亮、長睫毛、雙眼皮,不過不大。》
這樣寫著,一面觀察浩禹有沒有在回憶中尋找符合條件的人;不過,和同學甚少來往的他
可能一時想不起來有這種人存在吧!
浩禹似乎也沒有去想,就把話題轉到另一件事上。
《應該也會收到。》
指的是同學的喜帖吧!
季饒剛搬家,在下一次通訊錄更正之前,也許可以避開這一兩年陸續而來的紅色炸彈。
《不會去吧!要送禮嗎﹖》
浩禹絕不可能參加同學的婚禮,不過應該會送送禮金;季饒甚至懷疑,如果有一天自己結
婚的話,他可能也不會參加婚禮。
《意思意思總要。》
看到浩禹這樣寫,季饒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一起送好嗎﹖》
兩人的交情是大學同學間公認的好,也沒有人不知道他們留學時是在同一個城市裡和到
現在有聯絡的事。
所以,即然兩人再度同住的事,很快就會在共同的朋友間傳開,在禮金袋上填上兩個人的
名字,也沒什麼不自然。
而且,即然知道是兩個人送的,也會回兩張謝卡吧!
浩禹不置可否。
因而,在離開餐廳之時,那張信封上寫著浩禹姓名的喜帖,己經寫上一個相當的
金額,放在季饒口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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