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_____________________文章中《》代表筆談。
「」代表說出來的話。
()代表內心想法。
【】代表手語。
(愈來愈誇張了,用到四種引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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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交疊著雙腿,仰著頭,浩禹坐在花壇上,專心的凝視著高處的電視牆。
接受手語及唇語訓練一個月,浩禹用極快的速度,學習著這兩種新的語言,投注了全付的
精神所以推掉了新的翻譯工作,只剩下製圖仍在進行。
今天,前往朋友的工作室後,也一樣整天都在拚命練習,直到接近傍晚的現在,才準備搭
公車回家,在等車時被電視牆吸引,於是就坐下來看著。
經過上天橋的人時時會檔住視線,愈來愈多下課的高中生聚集,這鋪有灰色地磚的廣場人
來人往,高度略嫌不足的花壇視野並不好,而且還有大樓間的逆向風,坐在那裡的人,百
般無聊在等人的佔大多數,並不是每個人都專心地盯著瑩幕。
能完整辨認出一句台詞時,因為揣測著那是怎樣的音色、怎樣的語氣,不知不覺收回了目
光,低下頭。
寒冷的風吹拂臉頰,浩禹露出有點憂鬱的表情,手支著下顎,思索著,完全沒注意於來往
的行人和身旁等到同伴而起身的人。
上次在沙發上出期不意地被擁抱,發現和季饒從來沒有貼得那麼近過,但同時,重要性大
大昇高的季饒似乎從此變成一個陌生人。
靠得太近反而看不清楚,以前非常了解季饒,但現在只能模糊的猜測季饒的想法。
和季饒一直用筆談,必定有許多次辭不答意或懶得說出口,同居後不可能不造成困擾,所
以希望在季饒覺得麻煩之前,能學會讀唇。
雖然季饒從來沒有表示過,但應該會覺得疲憊、煩燥才對,所以希望能減輕他的不快。
至少,在有能力改善這季饒有一天會厭倦的關係前,沒有勇氣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情,所以
雖然唇語與手語的進步速度都快得驚人,還是每天都非常不安。
每天都懷疑唇語能力到底增加多少,而為充滿無力感的自己踱腳。
浩禹嘆口氣,像是為了甩開這種情緒而抬起頭,隨即大吃一驚。
不該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的季饒,用比其他人都快的速度穿過人群,三步併兩步的
跑下天橋,有點焦慮的表情在視線接觸到某個焦點時一掃而空,綻放出深深的笑意,開口
說了一句話。
「浩鈞!」
立刻轉開目光,浩禹忍無可忍的低下頭。
好安靜。
幸好,周圍一直如此寂靜,否則一定當場失去理智。
意識中慢慢昇起這樣的想法,回過神的浩禹才又抬頭尋找剛才的人影。
當然己經不在了。
茫然地鬆開雙腿站起來,頓時覺得有些寒冷,拉緊外套,浩禹帶著種哭笑不得的表情,腦
子裡只有逃離此地的念頭,跳上將停靠的第一班公車。
己經是相當擁擠的時間,隨著人潮被帶上車的浩禹,站在安全門旁的位子,目光落在不斷
流動的窗外街景,在空氣混濁的車內,悶悶地思索著。
己經很久沒有見到浩鈞,自從家宴後就沒有見過他,因為,非常嫉妒,浩鈞和季饒曾共同
擁有的那段時間。
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時候,季饒和浩鈞曾在那裡見面、交談、笑著,這樣的事實深深刺傷他
的感覺。
即使,現在兩人之間感情己經結束,也不能否認兩人的友誼超乎自己想像,而且,浩鈞對
季饒如此重要的事實。
畢竟,為浩鈞結婚的事,黯然傷神了兩個星期,季饒應該是還帶有某種程度的眷戀吧!
《那件事己經沒有關係了。》
說謊。
這麼想著,浩禹皺起眉頭。
一定就像自己一樣,在家裡的時候,眼前就會浮起,季饒每天早上倒咖啡的動作、凝望著
窗外的姿勢、拿著報紙、邊走邊看連手裡的杯子都沒放下來的樣子。
在路上行走的時候,就意識到他不在身邊,而搜尋著相似的身影,希望有不期而遇的機
會。
經常地、經常地尋找他的背影、期待那股香氣的出現。
那麼,交談的時候,會不會希望,是另一個有同樣雙眼的人凝視著自己呢﹖
浩禹低下頭,無助地嘆口氣。
不是的,季饒不是這樣的人。
無論是不是基於浩鈞所託,自同居後就非常盡心的照顧自己,這樣的心意,連自己都能感
覺到,他的誠懇是無庸置疑的。
是自己沒有像浩鈞一樣,吸引住季饒的目光的魅力。
所以,愈來愈擔心這樣的生活,有結束的一天。
也許季饒有一天會感到厭倦、也許浩鈞和他曾作了期限約定、或者也許季饒其實另有想同
居的對象,只是還沒佈署好而己。
不知道季饒的心意,能維持到什麼時候,也許很快就會結束。
不安隨著相處的時間增加而擴大,因為己經深陷其中、沒辦法放手了,可是卻找不到一絲
留住季饒的理由。
對那樣空曠的公寓,產生歸屬感的人,也許只有一個人而己。
胸口突然湧起一陣驚惶,茫然失措地抬頭望向窗外,發現天色竟然己經全暗,映入眼前的
地標是個很大的數字鐘,在不知不覺中,浩禹到了另一個火車站。
並沒有很確切的目的地,想著應該要回家,所以又隨著人群下了車,浩禹呆立在小小的機
車停車場前,背後塞成一片的車陣,正在嗆人的廢氣中,閃爍著此起彼落的耀眼紅色光
茫。
一旦分離,恐怕再也沒有辦法,一個人在那棟公寓繼續生活。
那麼,那時能去哪裡呢﹖
再次移動腳步時,浩禹是下意識地和旁人一起行動,無意間,他混入人群中,沒注意到自
己踩上的方向,離公寓己經愈來愈遠了。
遲到了十分鐘,季饒邁著有點焦慮的步伐下樓,發現到浩鈞也是一付剛到的樣子四下張
望,鬆了一口氣。
「浩鈞!」
聽到聲音而回頭,今天畢竟是他有求於人,不能為季饒的遲到有所抱怨,只好苦笑著回
應,交頭接耳一陣後,兩人決定選擇就近的咖啡店,於是兩人就往十公尺外的大樓走去。
當季饒把兩人的咖啡端回來的時候,看到坐在窗邊的浩鈞,用兩隻手肘撐在桌上,盯著自
己交給他的東西。
「怎麼,有漏什麼嗎﹖出生年月日什麼的﹖」
答應浩鈞的要求,擔任男儐相,所以今天把農曆生辰等交給他。
浩鈞抬起頭,笑笑搖了搖,順便把東西收起來,空出放托盤的地方。
具有爵士風格的連鎖咖啡店,用的是暗色木質小圓桌,放下拖盤後沒剩下多少空間,但漆
成褐色、綠色、米色的牆壁與樑柱,配合同樣的木質地板與霧面吊燈,營造出非常適合男
人商談的空間,季饒拉開椅子坐下來。
「沒少。」頓了一下「…最近老是請你幫忙,謝啦。」
聲音剛好比爵士樂大一點,但不至打擾四週正在交談的其他人,浩鈞沈穩的說。
「知道就好。」坐定的季饒拿起自己的杯子湊近唇邊,略帶嘲諷地揚起眉毛。
「這種事我根本搞不清楚,還打電話到日本找我媽,被我哥逮到刮了一頓。」
「…伯母好嗎﹖」
雖然語帶抱怨,但應該還是有點思念的,兩手輕點著有點燙的杯子,浩鈞微笑著問。
「好得很!在照顧第三個孫子,而且還有一個外孫要出生了,能不好嗎﹖」
嘆口氣放下杯子,可是嘴角浮現一絲微笑,父親去世後兩年,接手製藥公司的哥哥懶得兩
邊跑,乾脆和母親一起搬到日本,連姊姊也嫁在那裡,季饒這幾年和他們見面次數非常
少,只知道外甥和姪兒都逐年增加中。
「幹嘛一副不甘願的語氣啊﹖」
被季饒鬧彆扭的語氣,弄得有點好笑,撕開糖包這麼問,
同時隨手拿起攪拌棒。
「…」
哼了一聲,沒有回答,手肘撐著桌子,交疊的手輕觸著下顎,季饒只用右手點了點
左手中指,那裡什麼都沒有戴。
「哦。」
雖然不是逼迫,但聽到朋友的弟弟都要結婚了,還是會嘮叨一番吧!
浩鈞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季饒維持原來的姿適,放著冒著熱氣的咖啡,繼續說。
「連男儐相的八字都要看,這麼麻煩的事,我才不幹。」頓了一下
「而且,如果你不是浩禹的弟弟,我也不會幫這種忙。」
浩鈞若有所思地放下杯子,馬克杯在木頭桌上發出低沈的碰撞聲。
「那個…我哥還不知道﹖」注視季饒。
季饒收窄雙眼望了浩鈞一眼,表示回答;後者移開目光後,無奈地呼出一口氣。
穿插在兩人的沈默間的是嗡嗡的交談聲、爵士旋律和高根鞋敲出來的乾淨喀卡步伐。
六盞橙色的長吊燈在長窗前兀自散放柔和的光茫,浩鈞的手指輕點桌面。
決定結婚後,雖然楊家的親戚也曾提出意見,但浩鈞的父母決定,全力配合女方的意向,
其中也有讓浩鈞與慧芝煩惱不己的細微末節。
「慧芝很抱歉,她也不知道有殘疾的人,當男儐相不吉利。」
悶悶地先開口,浩鈞語帶惆悵。
當時怎麼算親戚間未婚男子人數就不夠,當然也把浩禹算進去,在訂婚宴上就向浩禹表示
過,而且請他順便帶話給季饒。
不久後發現這件事時,浩承和浩鈞不約而同想起晚宴那天,浩禹似乎心情不佳地回去,於
是直冒冷汗的想到,纖細的浩禹可能早就知道這種事了。
所以才接二連三的,向季饒詢問浩禹的狀況。
「…這麼說,我也不該去囉!」季饒望著桌面咕噥了一聲,浩鈞隨即怔了一下。
「季饒!」怎麼這麼說,浩釣皺起眉頭提高聲調。
「哈…你不介意的話,我也沒關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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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饒抬頭驀地笑開來,鬆開交疊的兩手,換成交叉隻臂的姿勢,手肘仍撐在桌上。
「現在,重要的是浩禹。」微笑地說。
一時之間接不上話的浩釣,無力點點頭,隔壁桌發出盤子交疊的清脆聲音,季饒望了一眼
後,又接著說。
「我回去跟他說,今天把生辰八字交給你了,就用這個當藉口好了。」
八字犯沖嗎﹖
浩鈞手按著嘴唇,思索著,目光轉回季饒身上。
「嗯…也好,可是…別說我們碰過面,他會不高興。」
老哥的可怕獨佔欲。
這麼想著,浩鈞拿起咖啡杯,卻突然接觸到季饒疑惑的眼光。
「…為什麼﹖」
「獨佔欲啊!」揚起眉頭,啜了一口冷掉的咖啡,露出好玩的笑容。
「你和哥相處這麼久,完全不知道嗎﹖」
「他對他的房間、東西、朋友、親人,都有獨佔欲。」
原以為是針對兩人的往事,季饒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搖搖頭,伏下雙眼看著自己的杯子。
「啊…對我大概沒有吧﹖」頓了一下「…他曾說,我帶人回去他也不介意。」
你真的帶人回去試試看,哥哥鐵定翻臉!
心裡這麼想著,但沒有說出口。
「是嗎﹖」浩鈞不動聲色地微笑「那就是,表現在別的地方。」
「…不過…」浩鈞盯著季饒「…他知道你…﹖」
季饒苦笑了一下,搖動了只剩泡沫的杯子。
「最近,不小心讓他知道了。」猜測浩鈞接著要問什麼「當時他非常生氣。」
看了浩鈞一眼,揚起眉毛。
「連你的事他都知道了。」略微降低聲音,儘量平淡地說。
「…季饒你…!」
浩鈞抽了一口氣,瞪著季饒,隨即恍然大悟地撫著額頭。
季饒…你這個笨蛋!
嘆口氣,沒好氣地解釋著,一面把兩人的杯子放進托盤。
「…這就是,我所謂的獨佔欲。」望了怔住了的季饒一眼「我們走了吧﹖」
和浩鈞一起走出咖啡店,但挽拒他的晚餐邀約,季饒往為了避開塞車路段而停得較遠的車
子走去,匆匆穿過天橋,在忽明忽滅的霓紅燈照耀下,思索著浩鈞的話。
浩禹那時的怒氣是對自己的獨佔欲,可能嗎﹖
進入下停車場的地下道時,因光線不足眨了下眼,這麼想著。
向來對團體活動沒什麼興趣,但是人多點也無所謂,即使參加活動,浩禹多半的時候是在默默的抽著菸。
這樣的浩禹,會有這種心情嗎﹖
答案是否定,記憶中,從來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現在也不可能突然就有吧。
按下搖控器尋找車子,季饒苦笑了一聲。
大學時代,兩人在不同的系所,有時也會和對方的同學碰面,雖然現在幾乎都失去聯絡,
但當時相處都十分愉快。
除了畢業旅行,大型活動季饒都曾邀請浩禹,他似乎也儘可能參加了。
腦中閃過一絲回憶,季饒驚訝的停下解開排檔鎖動作。
畢業旅行!
本來是季饒向浩禹提議去日本造訪親友,消息傳開後,愈來愈多季饒的朋友參加,最後反
而是浩禹表示不能參加。
忘了理由是什麼,但是似乎不是什麼重大到要取消旅行的事。
(不會吧﹖)
忘了要發動車子,季饒握著鑰匙伏下眼,思索著。
那晚,胸口剎那間燃起的愛憐,使他瞬間忘掉那肢體觸碰的禁忌,不由自主就衝動的擁住
浩禹,之後,動搖的心情就再也無法平靜。
並非刻意排斥,但是踏入社會之後,一直以經營事業的態度、全心全意工作著,根本沒有
時間再費神戀愛,沒想到,感情突然在此刻決堤。
居然覺得,假如能使浩禹高興,休個一、二個星期的假,一起去哪裡走走也沒關係。
不過,對象是光接受自己是同性戀,就花了一個星期的浩禹,季饒經常提醒機會相當渺茫。
如果像那天那樣,再一次毫無理由就抱住他,可能都要先有絕交的覺悟。
所以,即使只是獨佔欲,都令人夠高興了。
有點落寞的臉上泛起溫柔的笑容,調整了姿勢,轉動鑰匙後深呼吸了一下。
無論如何,先回去見見他吧,現在很想見到他。
這樣想著踩下油門,黑色QX4
驟然精神十足的亮起車燈,輕巧的駛出收費處,迫不及待
似的投入城市明亮的夜晚。
望著飛逝著的一片黑暗,浩禹慢慢冷靜下來,他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的窗上倒影。
難以想像,自己失去理智般,就這樣坐上南下的不對號列車。
兩個傭人還留守的別墅,下火車後約須走二十分鐘,預估在九點前可以到吧。
火車駛出城市近郊的衛星城鎮後,乘客突然少了許多,空盪的車箱飄著一股空氣許久未留
通的難聞氣味。
數著站名,想像著白天可以看見美麗的海平線和灰色防風林,沒有注意到思緒漸漸由季饒
那裡解放了。
到達目的地時,似乎只有浩禹一個人下車,火車在他走了兩步後再度開動,浩禹走上天
橋,被鐵道旁小丘上的紅磚屋吸引而停下腳步。
似乎數十年來毫無更動,褐色屋瓦、濃密夾竹桃和磚牆一直這樣包圍著傳統小屋,只有陰
森鐵道路燈散發的光茫,破壞了這懷舊氣息。
呆然地出神的凝望時,浩禹突然意識到有人靠近。
不屬於樹林和鐵道的味道就在背後,正想回頭時,手臂被分狂暴的扯住。
在衝力下反射性的轉身,浩禹驚惶的掙開後瞪著對方。
對方似乎也怔住了,接著就放開浩禹的手。
【你在做什麼﹖……】
呆了一下,幾乎以為是幻覺,這個人…在打手語﹖
浩禹驚訝的凝視他,瞪大眼眼、不由自主地,緩緩回應。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面前的男人眨了一下眼睛,摸摸口袋後做了個手勢。
【請等一下。】轉身往天橋下走。
浩禹即沒點頭也沒搖頭,不可思議地摒息,看著自己的手。
(好像…在說話一樣。)
許久沒有這樣不假思索的與他人對話,似乎有什麼流入自己體內,感受到自己正與他人產
生互動。
發現這種溝通方式成立,彷彿打開了某扇門,為迎面而來的清爽而感動著。
(…季饒…)
不知不覺,默念著著影響自己至此的人的名字。
略微振作的浩禹回過神,俯視剛剛下樓的人。
沒有什麼理由留在橋上,浩禹猶豫了一下,也跟著他下去,男人發現後,投給浩禹一個微
笑,站在原地等著。
真是漂亮的男人。
浩禹這麼想,注視著身材修長,留著長髮的男人,小心地下樓到月台另一邊。
設置有售票口的月台,現在己經呈廢棄狀態,牆上貼有褪色手寫的時刻表,就算是表示這
裡是火車站,構成車站入口的,是一排枝葉低垂的茂密野桐,在夜晚形成一個黑色的樹
洞。
空無一人的候車停是如教室般的水泥房間,拖軌的木頭窗戶十分老舊,低到令人匪疑所思
的長椅,蒙著厚厚的灰塵,完全看不出磨石子應有的光澤。
完全無法想像人煙聚集的小車站,雖然沒有美感但保存良好,僅有的兩盞路燈,分立月台
兩側的燈散發銀白光茫。
這裡都沒變。
這麼想著,浩禹走到站在燈下的男人面前。
男人下樓後,撿起不知為何掉在地上的背包,翻出一個皮質記事本,抽出一張名片遞給浩
禹。
W攝影工作室
攝影師 廖昱樟
浩禹皺起眉頭,在記憶中尋找這個名字,終於恍然大悟的輕喊了一聲。
將近一年前,在這裡被一位攝影師救起,浩禹和對方都受了一些皮肉傷,對這件事浩禹只
存有模糊的印象。
因為對周圍的人不感興趣之故,完全忘記救命恩人的名字、沒注意到對方會手語、還長得
這樣的醒目。
對方大概記得自己,因而一看到浩禹站在天橋上,立刻產生誤會、丟下背包奔過來吧!
真是個熱心的人啊!
浩禹笑了起來,抬起手。
【謝謝你。】
看著眼前原來一臉憂鬱的男人,突然露出羞澀溫柔的笑容,昱樟呆了一下,猜測自己大概
弄錯了。
【我弄錯了吧﹖嚇了你一跳,對不起。】
浩禹眨了一下眼睛。
【請慢一點,我才剛學。】
【對不起,嚇你一跳。】簡化後,放慢速度。
大概看懂了,浩禹露出一個奈人尋味的笑容,注意到那個背包。
【要回家了﹖要搭車﹖】
思索了一下,昱樟在浩禹微露疑惑時,微笑著問。
【學習手語多久了﹖】
【一個月。】領悟到昱樟這麼問的原因,接著【我弄錯什麼了嗎﹖】
【弄錯了。是這樣。】
於是作出流暢的動作,注意到浩禹萬分認真的學著,昱樟忍不住笑了出來。
困惑的放下兩手,浩禹抬頭注視帶著笑意的昱樟,後者開始回應。
【不是在等車,我要走了,你呢﹖】
做出一起走的表示,於是昱樟就拎起那看來相當沈重的背包,並拿起另一個剛才浩禹沒有
注意到的箱子和一看就知道是三角架的長形背袋。
考慮要不要伸手幫忙,但還是在沈默中撥開頭頂的枝枒,往站外走去。
浩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與人攀談的親切,是過去完全沒有的。
也沒有發現,為了表達自己的意思,他還隨著語氣而流露出豐富的表情,完全將沈默時的
陰霾與冷靜一掃而空。
穿過無人看守的柵門,走出車站,小心走下覆滿落葉的山坡後,因為到達燈火通明的省
道,兩人停下腳步,伴隨潮水味的清涼夜風拂面而過,四目相接。
【你要去哪裡﹖】表情平和地問著。
【旅館。】
用手扶著肩上的背帶,同時指著遠處、可以看得見的海水浴場,浩禹盯著昱樟思索了片
刻。
一輛汽車疾駛過兩人身旁,揚起一陣風沙,車燈照出腳下的新鋪柏油路的痕跡與數公尺外
的斑馬線,浩禹抬起手。
【你來工作嗎﹖】
【明天,拍清晨的火車,順便取幾個海景。】
心裡很懷疑浩禹看懂多少,但是要取出紙筆又太麻煩,並沒有表示了解與否,浩禹再次抬
起雙眼,彷彿下定決心似的,動作比剛才快。
【我家在那邊。要不要來﹖】頓了一下【走路二十分鐘。】
並沒有刻意想挽留的意思,只是,如果住到山坡上的別墅對他的工作沒有影響,招待他一
晚也無妨。
昱樟微笑了一下,放下背包和器材,抽出記事本。
《太打擾你和你的家人了。》
大概,可以感受到浩禹的想法。
目前使用手語還經常辭不達意的浩禹,簡潔的表達了他的善意,所以昱樟也希望確定浩禹
真的了解自己的意思。
並非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好意,只是顧慮到其他的事情。
【我一個人住。】
腦中飄過季饒的身影,現在應該和浩鈞在吃晚餐吧。
《不麻煩嗎﹖》
【完全不會。】露出笑容。
如果麻煩就不邀請你了。
這麼想著,可是沒有說出口,只是看著昱樟的反應。
誠懇地直視浩禹數秒,轉動眼睛微笑,闔上筆記本。
【謝謝。我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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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禹這傢伙…吃八百年前的飛醋就算了,還幻聽(汗),
最後還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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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我,要是我以為
挨著你而你卻不在,
要是我找尋你,這時正巧,
你就在我的臂彎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