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章中《》代表筆談。
「」代表說出來的話。
【】代表手語。
＿＿＿＿＿＿＿＿＿＿＿＿＿＿＿＿＿＿＿＿＿＿＿
即然說第七集是下期預告，所以這整集都是…約會囉。
＿＿＿＿＿＿＿＿＿＿＿＿＿＿＿＿＿＿＿＿＿＿＿
(8)
季饒剛剛才發現，由自己那間辦公室到電梯口的路程，就是在公司裡作
了一次ㄈ字型的巡禮。
由主管辦公室構成的走廊走出來、經過助理們的座位和其他同事半開放
式的灰藍色隔間、兩間會議室，也就穿過了這整層樓；然後下二層樓
梯，再穿過放了咖啡機的茶水間、資料室、另一大排不同部門的半開放
式隔間、四間會客室，拉開玻璃門，才看到公司的接待櫃檯。
接著，再通過如玄關的櫃檯，拉開另一重玻璃門，才真的走到電梯口。
有預感一定會一再被同事或助理攔下來，所以在十二點時，就開始收拾
東西，收下兩份唸著“我希望你看看這個”的同事的文件後，放出下次
再研究的訊息，把可能想坐下來討論的他們打發走。
用趕時間的姿態，對在咖啡機旁的同事們打個招呼，等電梯時也看著手
錶，暗示著絕對不會為了聊天而等下一班。
總算進了電梯，季饒盯著降低中的液晶數字思索著。
雖然總是冷著臉，但是，只有幾件事能讓浩禹真的動怒。
其中一件是遲到。
終於到達一樓，電梯門開啟時，沒有任何一位一級主管映入眼簾，季饒
鬆了口氣。
再怎麼趕，要拒絕上司們也有點困難，萬不得己只好說謊，但也可能會
影響對自己的評估，無論如何不能留下做事匆忙的印象。
節省時間，沒有穿上開車就得脫掉的大衣就走出大樓，迎面而來的的寒
風冷冽刺骨地穿透西裝外套，為抑制住發抖而深呼吸了一下，卻忍不住
笑出聲來。
另一件是他人的觸碰。
不知道多少次，看到浩禹收窄了美麗的雙眼，揮開同學或朋友的手；不
識好歹敢來第二次的，也馬上就會被那冰冷鋒利的視線悚然逼退。
因而招至誤會而和朋友鬧翻也有幾次，緩頰和善後季饒也覺得困擾，所
以後來乾脆替他擋掉那些無意間伸出的手臂。
完全沒想到，現在可以把這樣的他擁在懷裡。
是在上星期的某一天，看著和自己一起準備出門的浩禹，漫不經心地想
著住在一起的兩人，交往前後似乎沒什麼差別，於是就臨時起意地伸手
擁住他偷走一個吻。
嚇了一大跳撫著唇，連耳根都紅了，接著就很不滿意地，瞪著竊笑不己
的季饒。
一定是非常不甘心，才逞強在第二天，以先下手為強的態度在玄關按住
自己吧。
綻放出笑容，推開通往停車場地下室的鐵門，快步下樓梯，把公事包和
大衣一起扔進QX4，發動車子後，轉過身來小心地注意後方，閃著雙黃
燈倒著車。
後來，就不知不覺變成再會之吻了。
短暫輕淺，而且從不肯讓季饒隨心所欲，感覺被抱住就馬上鬆開環在肩
上的手臂，一點也不熱烈。
可是，卻是那樣地慎重其事，不小心想起來，季饒就會頓時忘了時間地
點而噴笑出聲。
QX4由停車場的小巷轉入大馬路，看到無數的紅色的剎車燈，手指扣住
方向盤，季饒在心裡盤算著要如何避開塞車路段。
做事總是很認真，應該也是認真地在戀愛吧。
也同樣認真地隱暪著白天的去向。
在紅綠燈口迴轉，鑽進在這附近工作好幾年而發現的小路，接著又毫不
費力地接上平面快速道路，比想像中順暢，於是加了一點油門奔馳著。
無法想像浩禹的工作有年底淡旺季之分，只能猜測他也許又為其他工作
室跨刀，而撤底改掉那足不出戶的習慣。
知道浩禹對暈頭轉向的戀愛方式不欣賞，擔心歸擔心，也不能勉強他配
合患得患失地想要知道戀人的一切的自己。
己經看到Z餐廳所在的H飯店，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停在廣場的地下停
車場。
相對地，浩禹也從未過問自己每日的行程，雖然自己每天都會定時發傳
真報備。
搖下車窗取票的同時，微微露出了苦笑。
真的是，很認真、很冷靜地在談戀愛啊，如此公平地尊重著戀人的生
活，連一絲差錯都沒有。
比約定時間早十分鐘，浩禹出現在Z餐廳的門口。
有點猶豫地看了看手錶，對帶位處的侍者作出“兩位”的手勢。
如預期般，周末的下午這家著名的義大利餐廳幾乎客滿，以搖頭對訂位
與否的詢問作出否定的表示，然後果然得到“請稍等一下”的答案。
揚起眉毛點點頭，正要留下姓名時，肩膀被輕拍了一下。
招呼似地投了一個笑容給浩禹，季饒隨即轉向侍者。
「有訂位，我姓邢。」
為季饒這麼早到而有點驚訝，更沒想到還有訂位，侍者望了桌位表一眼
即離開帶位處。
應該是去確認桌子是否準備好了。
伏下眼這麼想著，同時感覺到季饒的視線凝望著自己。
如果，是男女情侶，這時應該可以趁機牽起對方的手，或者併肩靠在一
起，但兩人現在卻不得不隔著一個手臂的距離。
相信季饒也有面對現實的覺悟，不過，如果能夠交談的話，至少也可以
稍微彌補地耳語一番。
微微皺起眉心，不由自主地略帶歉意地望向季饒。
溫柔沈穩的目光，在浩禹終於抬起頭時，加進一股笑意，然後，突然捉
狹地眨了一下眼睛。
吃了一驚，心跳漏了一拍，立刻慌亂地轉開視線。
是有同樣的想法，還是無意間洩露了自己的悵惆，季饒這樣大膽地眉目
傳情。
略帶困惑這樣想著，浩禹明知該確認四周是否有熟人，卻依舊動彈不
得。
季饒帶笑的目光，仍恣意地留連著投在自己身上，被那樣具有溫度的視
線凝望，沒辦法不動搖。
還在不知所措時，帶位侍者就回來了，落坐時，發現季饒居然還在竊
笑。
忍不住瞪了季饒一眼，後者毫無悔意、佯裝不知地繼續研究菜單。
在心裡嘀咕著，然後花了一點時間點菜。
這是間價位雖高，卻不會令人緊張、也不須正襟危坐的餐廳。
紅白條紋桌巾，搭配著厚實木頭桌椅，燈光略帶暈黃，營造彷彿是在家
中爐邊進餐般的氣氛。
空氣中揉進洋蔥、奶油和蕃茄醬的氣味，提供的也是適合多人共享的料
理，所以得討論一下才能決定。
達成共識後，季饒喚來侍者開始交談，試圖讀出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實
在太吃力，而且又不能一直盯著季饒，最後就漫不經心地四下張望。
許久沒來，佈置有些更動，但這裡仍和記憶中相同，洋溢著輕鬆和溫
暖，另外，還有些應景的裝飾增添了親切和歡樂的氣息。
也可以想像周圍己經滿足地進餐完畢的人們，以多大分貝的聲音愉快的
談笑。
似乎被四周活潑的氣氛影響，或是酒精的關係，在最後一道菜送來時，
季饒終於看到那一直刻意迴避自己的雙眼轉了過來。
清澈而毫無防備，只是無言而專心地凝望著。
《走回去﹖》
喝了酒的季饒暫時不能開車，其實己經離公寓不太遠，於是浩禹就這麼
建議。
思索了一下，季饒拿起筆。
《逛逛吧。》
還順便畫了路線圖，接著就出乎意料的看到，浩禹露出開心的表情點點
頭。
應該，也是和自己一樣想延長約會的時間。
這麼想著，明知也將延長兩人連相視而笑都有點奢侈的時間，季饒仍不
由自主地綻放出深深笑意。
己經注意到，浩禹經常不知不覺地露出憂鬱的表情。
頻率那樣的高，交往之前幾乎不曾見過，因為不是熱戀中的人該有的表
情，只好猜測，他是為同性間的戀情而不安。
因而，更希望他快樂一點，能夠期待、高興地享受和自己相處的每一分
鐘。
回過神時，發現浩禹己經放下咖啡杯，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於是對讓
他等待抱歉地笑了一下，喚來侍者結帳。
由飯店的正門走出去，一陣寒意撲面襲來，仗著酒精還在體內作用，決
定按照原計畫，繞一點路晃到附近的書店。
經過廣場前發現浩禹放慢了腳步，於是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引起他的
注意的是圓型的巨大噴水池。
沒有打開筏門，平靜的水面在微暗的天色下，造就了如鏡般的效果。
應該是想窩在家裡的溫度，但仍有不少人坐在那看來相當冰涼的水泥塑
池邊。
帶著流行樣式可愛毛帽，學生模樣的小女生、看顧著無畏寒冷仍穿著直
排輪鞋玩鬧的孩子的夫婦、幾乎靠在對方懷裡，大概是在等車的情侶，
他們是用臉上的表情趕走了冬日的蕭瑟。
轉個彎後，過馬路就看見散步的終點，推開玻璃門跨入書店。
因為提供原文書訂購服務，在搬來附近之後，好幾次有事沒事逛過來，
對書櫃的排序己經很熟悉，不過，今天特別悠哉，所以沒有直接爬上二
樓，而在每個書櫃前留連著。
挑了幾張新到的攝影明信片，欣賞的設計師沒有出書，於是翻翻架上的
新書就放下，喜歡的雜誌都己經訂閱，但是想確認是否有周年特輯，所
以還是繞回雜誌區。
在經過促銷區時，瞄了一眼，浩禹訝異地停下腳步。
長桌上有將近三十本大小不同的書，其中有什麼勾起了他的注意。
微微皺起眉頭，困惑地在各色的封面中，憑第六感搜尋著，最後停在一
本只有二十五公分正方的樸素白色的精裝書上，浩禹不禁摒住呼吸。
“CHRONICLE”。
連標題都很簡單，但是僅憑正中央那張比書籤大一點的照片，就在瞬間
吸引住浩禹的目光。
為了求証而翻開試閱本，第一頁就証實了他的猜測。
原來切割過的照片的原版印在中央，下方則是非常眼熟的手寫字跡。
“我無法不著迷於黃昏的街景，
在不同的城市中，
人們踏上歸途的表情，居然那樣相似。
廖昱樟
攝於xx年九月”
那個人…也這麼想過。
難以置信地眨了一下眼，浩禹不知不覺露出了笑意。
【我無法不著迷於黃昏的街景，在不同的城市中，人們踏上歸途的表
情，居然那樣相似。】
幾乎可以看到他略了一下長髮，流暢的手語和微微一笑的表情，於是忍
不住繼續看下去。
拿了一本電腦雜誌還有兩本推理小說，抬起頭時，季饒發現在二步遠的
地方，原來只是隨意瀏覽著的浩禹，正以愛不釋手的表情看著什麼，於
是湊了上去。
有點驚訝的發現那是一本攝影專輯，似乎因為季饒靠近，而放下試閱
本，拿了下面貼有價格標纖、塑膠袋密封的另一本準備結帳。
不知道浩禹什麼時候開始對攝影感與趣了，但是知道他一向對視覺效果
著迷，於是也就笑笑沒說什麼，跟著往收銀檯走。
分開結帳，兩人的書也各自裝在不同的袋子裡，收下零錢和發票時對櫃
檯後的服務人員勾起嘴角以示禮貌，沒有發現季饒怔了一下，只隨著他
的手勢，由另一個門走出書店。
天色己經完全暗了下來，路燈也亮了，氣溫大概又降了幾度，呼吸時吐
出一陣白霧，是發凍的寒冷。
為了避寒，在數個地下停車場間上下，在繞遠路但只吹到少許冷風的狀
況下，到了季饒停車的地方。
打開車門坐進車內時，聞到一股不十分熟悉的芳香劑的味道，浩禹赫然
發現，坐在這輛車的助手席的次數，大概不超過三次。
不願意耽誤季饒上班的時間，所以早上從沒同意送自己去車站的提議。
偶爾出遊時，也因為假日停車位問題而經常放棄開車。
相處的時間，其實也同樣短暫。
開始交往前，也常有一整天都沒碰到面的時候，至今還想不出來，季饒
為什麼能夠當晚就發現自己離家。
車子沿著坡道駛出停車場，在浮出路面的時候，突起的反光安全號誌使
車身晃了一下，猛然向前衝的身體，被季饒伸出來的手臂擋了回去。
怔了一下，還來不及反應，雙眼仍盯著前方單手開車的季饒，己經用手
指勾下自己因為出神思索而忘記繫上的安全帶，於是趕快接手扣好。
手好涼。
自己的手己經恢復溫暖，其實也沒吹到多少風，但是季饒的手卻仍舊冰
涼。
大學時，一忙起來就日夜不分；出社會後，大概也同樣廢寢忘食地工
作。
一個人無法享受生活，而且單身了那麼久，連親人都不在身邊，長時間
得過且過的日子，使他失去年輕時的健康吧。
似乎為了避開正在塞車的幹道而繞了遠路，抬起頭來時頓時發現QX4視
野非常好，不知不覺鬆開了微微皺起的眉頭。
正要轉進小路時，眼角餘光瞄到浩禹微微睜大眼睛往外張望著，於是把
車子靠邊停了下來。
《想去什麼地方﹖》
那好奇似的表情和他的笑容一樣珍貴，無法裝作沒看到，一天被打敗兩
次，季饒認命地問著。
凝望了季饒半晌，浩禹輕輕地搖了搖頭。
QX4再度向前行駛，轉入了往公寓的巷子，接著就看到季饒向管理員打
了個手勢，駛下地下停車場。
想兜風的念頭，的確在剛剛那視野豁然開朗的剎那，竄過腦海。
車子停穩在寬大的車位上，鬆開安全帶時，注意到季饒另外得拿大衣和
公事包，就乾脆把兩袋書一起提下車。
對這個停車場也有點陌生，在季饒指了指方向後，才想起來電梯的位
置。
在昇到一樓時，電梯門再度開啟，進來的是帶著二個小孩的女慵，看他
們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季饒微微一笑，開口問道。
「幾樓﹖」
「十二樓，謝謝。」
思索了一下按下樓層鍵，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季饒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後
摒息盯住自己。
在解除保全時才感到背後的視線有點詭異，果然一進門，季饒立刻扔下
東西，拿起紙筆。
《怎麼知道十二樓﹖》
解開大衣的扣子，微微笑了一下，接過筆。
《記下來了。》
不可能開車、交談、點菜都要麻煩他；這點小事自己可以做到，不能再
依賴季饒。
以不可思議的眼神，凝視著若無其事地脫掉大衣、坐下來的浩禹，情不
自禁地伸出手指輕觸他的頭髮。
不是錯覺，浩禹的確在有些改變。
在餐廳看到他站在帶位處前的背影，幾乎以為他是在和侍者交談；用餐
時，也知道侍者端上來的是哪道菜，完全無誤地做出反應。
書店的店員，應該也沒發現浩禹根本聽不到，在袋裡放入作贈品的年曆
時，還略作了解說。
終於習慣了聾人的身份吧，也漸漸學會如何在城市裡生活。
彷彿，準備總有一天要跑掉。
拂開瀏海吻著他的額頭。
覺得那輕柔的手指和嘴唇很熟悉時，浩禹才發現自己的反應似乎總是慢
了一拍。
在玄關被戲弄似地偷走一個吻之前，對於交往沒什麼真實感。
在今天以前，季饒有意無意的觸碰，都能夠在瞬間使自己緊張地跳起
來。
戀人的手指撫著臉頰，知道他喜歡觸碰睫毛所以閉上眼睛，得到默許的
季饒，追著手指的吻也落了下來。
感覺到自己不反對，頓時就變成萬分熱烈的深吻。
不再手足無措，今天的約會還更可怕。
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哪一點曾吸引季饒，使他願意和自己交往，也
不知道他對戀人有怎樣的期待。
天旋地轉，忘情地以手臂環住季饒，開始回應那輕敲齒關的吻。
但是，季饒那樣辛苦的工作，約會仍舊比常人更加費心，因而更加希望
自己能減輕他的負擔。
有殘缺的自己沒辦法像他以前的戀人一樣，在談笑間逗他開懷，只能思
索著他希望自己有什麼反應、自己又能做什麼，能使他得到和戀人相聚
的愉快。
自己得償所願，所以也一定要使他幸福。
戀戀不捨地鬆開手臂。
呼吸不穩的放開浩禹，沒想到沒有他的阻止，自己馬上就失去控制。
接著就看到回應自己的他，也是一臉迷亂，季饒不禁微微一笑。
能夠習慣了聾人的身份，也會慢慢習慣戀人的身份吧。
「天氣變好的時候，再去兜風吧。」
想到哪裡都不成問題，想坐在噴水池邊曬太陽也可以。
兩個人一起去，我會陪著你。
＿＿＿＿＿＿＿＿＿＿＿＿＿＿＿＿＿＿＿
我的眼和心拼命相爭，
爭著分享看你的權利…
Next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