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城外紫竹樓

第十六章 皓月當空

倚樓傾聽千雨落,淡看夢中無窮憶.....
痛苦,並不是沈心慈想一了百了的原因,她不想離開,但又有什麼辦法,忘的掉月柔身前的倩影還在喊著姐姐嗎?忘的掉.....珊兒和文宇峰對自己的恩與情嗎?

風.....你告訴我什麼?再說一次好嗎?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這樣離開我?為什麼.....心慈淒楚一笑,淚水好像在風中飛呀飛,不曉得飛到什麼地方去。

我也是個柔弱無主的人.....天.....就不可以再讓我多活一下子嗎?
一下子也好,我會好好珍惜這天的所有。
我有好多好多的事都還沒做,為什麼你就這樣忍心.....這樣忍心.....

花會落在何處?她不曉得。
只知道那朵花不再清淡美麗,只是苟延殘喘地活著,而且,活的好累,雖然身體是如此,但心呢?卻是還帶著一絲的明亮,希冀著會有人來拉她一把,把她從那個地方帶走。

花.....不再美麗了。
你還會讓我待在你身邊嗎?僅管眼前有著萬般困難。

※ ※ ※ ※ ※

一滴水,緩緩地.....沉靜地落在那水瓶中,一張秀顏在透明的水瓶後睜大著眼,手裡提著的是把上好的純白長劍,水瓶上有著幾朵紫花,雖不知是何處尋來的花朵,但深兒還是細心地用著巧手整理著。

或許是對紫色特有喜愛之情,深兒的打扮幾乎都是一襲紫紗薄裙,她呆望著眼前這盛開著就被她採下的花兒,自個兒只感到無趣,對這樣的生活和不知是真是幻的迷夢回憶.....那會是什麼?

一陣輕柔的聲音打破了思緒,把她的思緒從那虛無漂渺拉回到現實,但這兩個人也卻實都是自己的所愛,對眼前人的感情,對婆婆的感情。
婆婆對自己的好,穎元對自己的好,她都知道啊.....
只是.....被追殺久了,自然也會倦了不是嗎?

「深兒.....!」溫柔地眼神接觸到了那迷濛的大眼,李穎元馬上由喜轉憂。

「又在想事情了?」他問道,並坐到一旁的竹椅上,他看起來疲憊不堪,深兒愣愣地晃然一笑「沒有,想太多了,我沒有在想什麼。」

「你看著的是朵紫花。」他撫過腰身的那把無暇劍,眼中似乎也閃爍著幾許的倦意「這讓我想起了一件事兒,你還沒來到我們的世界時,發生的事兒。」

世界?現在她在了不是嗎?「什麼事?我只是覺得紫花漂亮便伸手採了,你說說吧!是什麼事兒讓你想起來?」她取下竹架上的水瓶,紫花在裡面隨水漂流著。

「你知道的.....現在三不五時來打擾咱們的人.....是正德莊的混帳,江湖上有幾個大莊,正德、苗、紫竹、恨飛.....我記起的就是那紫竹莊。」他說道一半,雁深便輕輕地走過他身邊,坐到他一旁.....靜靜地靠著那屬於她的肩膀。

「嗯.....繼續說下去。」她閉上眼,因為有婆婆才有自己,沒有婆婆的搭救,或許自己早已離開這美麗的世界,現在一切都很好,就只是.....她不愛打殺,卻一天到晚必須手拿著武器準備應戰。

「紫竹莊莊主文向飛一向不收徒兒,膝下的三個兒女也個個長的如夢如幻,長子俊秀又有著一祖傳的好身手與天資,二女兒如花似玉,聽人家說如天上星辰,水中幻靈,小女也喜歡劍術,無疑是個俠女.....挺好的吧?這樣聽起來,看起來似是幸福,卻在一天晚上,一夕間全變個樣.....」他說著「當月兒被烏雲罩著,風很大...幾個紫竹的仇人潛進了莊院,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文向飛被殺.....二女願貞不知去向,現在似乎還剩長子和小女在外頭流浪。」

「而且,那紫竹院的女主人黃柔音,傳說生前最愛之花莫過於那一種他自個兒培植出的紫花,種滿了整個紫竹莊院。」

紫竹旁花落何處,芳幽幾落瓊瑤香。
似是有笛鳴繞天,那再也熟悉不過地笛音和笑顏,一個男子手持著上刻著鳳凰的長劍,身旁的女孩笑的好開心。

紫竹.....紫竹莊。
眼前似有兩個十幾來歲的女子,手持大筆,要為一幅匾額題字。
憶音居。

那兒是哪裡?是哪裡?告訴我.....

※ ※※

她的身影劃過天際,飄逸的劍身似乎在訴說著幾段不能告人的悽涼,眸中的寒冰與情,是不能對眼前人使用的。
現在,就是現在,看你是要做千古罪人,還是不孝的女兒。

天山下一戰時的血淚,她沒有一刻能忘得了。
如果是你們,會忘嗎?會嗎?!
憶中的娘親是那樣勇敢與堅強,不惜自己的生命,用那最後的一點力量,保護自己的女兒,他們口中.....喚著的棠兒。

「別傻啦!啊?現在做了苗莊的水護者就了不起?哼!」眼前的男子冷笑了聲「跟你那兩個怨死的爹娘一樣!你同樣.....」他撫過劍身,眼神充滿著邪意。

「會死在我劍下!看劍!」他喊道,雨棠當然不肯就範,心一橫,眼前看得到的,只有自己的獵物。

娘.....我會為你們報血仇,您和爹爹,先等等棠兒。
等等棠兒,等等我好不好?
失去親人的痛,你嘗過嗎?她真的想問問眼前這個男人,早不是人,成了魔完整化身的.....人。

「棠兒!」雖然那聲呼喚是微微地,只是她那堅貞的母親在敵人刀光劍影中,心中默念的兩個字.....但她還是聽到了,為的不是什麼目的,要的只是永遠的安穩,他們不想打殺,卻被敵人逼迫走上不該走的路。

「好好活著.....」娘親的最後一句話,最後的笑容,她只能在劍的劃過之際瞧見,娘親在最後一刻,還在笑,還在保護她.....。

「我要讓你知道.....死是什麼感覺!」她在唇旁默念著,心中橫生出的殺氣不同以往,或是是因為有關自己的親人,或許是因為眼前人是如此不知悔改。

望向天空,一片黑淒沉沉,沒有人能了解那種苦,或許.....是自己太過癡心,總想著,可以再見到一次父母親的笑容,可以再聽聽那溫和慈祥的聲音,當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心深處總隱藏著那種渴望.....想要見到爹娘一面.....。

天空是黑著的,彷彿蒙上了一層黑紗,看不太見月兒,只有星辰在閃爍,那時候不也是這樣,不過是.....月兒明亮,滿天星辰,水面如鏡,風縷縷都是涼爽不冷,森林盡頭隱隱約約可以聽見潺潺流水聲,有蟲與蟬的聲音在鳴叫。

今晚的夜風吹動著嬌柔的小草,那草似乎隨時都會斷掉一般,但是.....她冷笑了聲,就如同她自己,她是那地上的小草,雖然會最早被風折斷,卻也是第一個重生發芽。

不要告訴我好好活著,為什麼.....娘親,為什麼您就是不肯叫我一齊和您走?為什麼?!她溼了眸子,刀光劍影中,她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平安符,這是她娘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為什麼啊.....娘.....你可知道棠兒多想念您和爹爹,您可知道?棠兒壓根兒就不想當什麼殺手.....只能看著自己要取的東西,眼神冰冷沒有溫熱的殺手.....。

盯著眼前人,雨棠的眼眸愈來愈迷茫,同樣有著淚,卻又含帶著冰冷,含帶著殺意冷漠,像是早已不認識世間上任何一個人般,男子輕顫著身體,怎會有著如此的寒意?就像那年自己親手殺掉的女人,李慈櫻.....

要不是.....他們家傳的薄羽刃驚為天人,有著如冰般的寒氣與神力,怎麼會有著當年的天山一戰?但如今,那時的小女娃卻.....

「你不就想要這劍?為了這劍.....讓我們一家人沒有寧日,讓我們一家人像逃犯一樣過著不是人過的生活,天天逃亡,爹娘並不是懼怕你們,只是要保護我.....保護薄羽刃,不讓它被一般人的慾念玷污.....」她從背後抽出那把從剛才,就一直被紅布包著的長劍。

「你害死了我的爹娘.....是你殺了他們.....我發過誓,只要能力可以,我要用家傳的這把劍,殺了那狼心狗肺的東西!!」他的武功造詣早就不敵眼前的女子,現在他了解了.....。

「哈哈~~是嗎?你就這樣天真?你爹娘是因為你而死的你知不知道?就像你說的,為了保護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娃,他們過著不是人過的生活,其實他們只要隨便一劍就能殺了我,不過就是為了保護你啊!哈哈哈~~~」他的眼中透出邪氣,似乎早已將生死拋之腦後。

只見雨棠手持著薄羽刃抵著他的咽喉,那劍的頂端只要再用力就可以讓他歸天,男子似乎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仰天長笑.....

「你太笨了知不知道?!殺了我你什麼都沒得到,你爹娘是為了保護你死的!不過後來寡不敵眾而已,現在你要殺了我嗎?來啊!我倒要看看江湖人稱心狠手辣的苗莊苗女是怎樣一個殺人法。」

她的淚緩緩地滑過臉頰,被夜風吹著,感覺好冷,好冷.....他沒有過痛徹心底就不會知道,爹娘.....告訴我好不好?
那纖細的手沒有放下過劍,只是愣愣地望著眼前男子的雙眸,爹!娘!你們告訴棠兒,告訴棠兒.....

「爹.....娘,等我.....等我.....」她反覆地在唇旁唸著,唸著,或許早已忘了當初是怎麼進到苗莊,怎麼通過重重危險,流過多少血,有過多少痛,只是因為自己早像個木偶,沒有了感情,莊主說什麼就做什麼,水雨棠不會有感情了,莊主的恩,四護者間的情誼她或許都忘了.....想忘了.....。

「我會先殺了你!再自行了斷!」難道說忘就能忘?她答應過莊主不要死,莊主的叮囑,身為女人就不能柔弱.....但她現在感到自己是柔弱不堪,隨時會斷掉的線,被吹斷的草.....。

剎那間,鮮血沾上了草地,那雙眼睛似乎在說著他死不冥目。
已經好久.....她都沒有再殺過人了.....終究是這樣,自從爹娘走了以後,她是孤獨的,沒有人能知道.....沒有人能了解。

「爹.....娘.....棠兒.....」她扯下胸前的平安符,淚水急速地滑著,夜風似乎就要吹乾了她臉上的淚,突然地,那種淒涼感和悲哀又湧上了心頭,報了仇,她並沒有更開心,反而是一種蒼茫.....一種冷淡的寒意.....。

摘下面具的感覺.....又是怎麼樣。
沒有什麼差別,戴與不戴,戴著是痛苦,不戴是悲哀,自己能擁有的笑容埋藏在回憶裡面,自從自己名字前面加了.....苗莊、水護者。

除了他.....沒有人看過水護者掉過任何一滴眼淚,眼淚在苗莊是不被允許的,不是嗎?沒了爹娘,自己不就像是木偶,木偶會有淚嗎?她自嘲著.....但愈是想,她愈傷痛。

天空的明月走出了雲,夜風吹起了一旁的落葉,與月光輝映,小河就如同一明境般清澈美麗,星星眨呀眨,像是在對她訴說世上還有很多美好,不要悲哀.....。

只見雨棠拿起薄羽刃,就往胸口刺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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