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落何處
天地之大，何處能容我？
雨棠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地朝明月流著淚。
試問，天下之大，為何沒有地方是我可以容身的地方？
「天....天....」悲傷侵蝕著她，讓她想要一了百了，問蒼天，為何留我？天不語，悲然泣更長....
「這樣做，如果會讓你好過一點，那就去吧！沒有人會留你的。」一熟悉的嗓音傳來，茫茫然中，那種感覺又來了....來的很快很多，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有感覺的是悲淒，覺得沒人要她，沒有人會要她....
第一次，她真的荒了，無助了....
怎麼辦....怎麼辦....雨棠恍然地擲下她手中的劍，本來漂亮的眸子霎時間變成了深黑色，看不到任何一點光，也就是....沒有所謂的幸福嗎？
「穆大哥....那....你告訴我....告訴我該怎麼辦啊....」她哭著，只見秦穆緩緩地走到她身邊蹲下身來，後輕輕地一摟，讓這個外表看似沒有感情的美麗女子，能安穩地在他懷中啜泣。
「你說呢？現在劍不都丟了？」他淡淡一笑，把手放到她的頸邊，嗅著那如水般的香氣。
不遠處，還是有著三個纖影在飄動。
菊兒、竹兒、蘭兒，三個女子站在那兒。
風憶竹首先開了口：「我們....是不是要讓棠姐幸福點？我從不知道她心中是那麼寂寞，畢竟，咱們三個的爹娘是因為生了病而去世，棠姐不是，她爹娘是為了保護她而走的啊！」
「是啊....但現在不是好多了？有穆大哥去給她『笑容』了，不是嗎？」凌湘菊微微一笑，道。
「他們本就該在一起，天生就是一對的，只是搞不懂穆大哥在想什麼，棠姐把她全部的感情都放在他身上。」蘭兒一笑道。
「你看看，棠姐的表情已經不一樣了不是？我也挺想去找個一樣的穆大哥，能在我傷心時逗我開心，讓我在他懷裡頭哭，長得又俊人又好，可真羨慕棠姐，有個穆大哥這樣完美的心上人。」竹兒眨了眨眼，但現在，她還未曾對任何一個男人動過情。
「就讓她們去不就成了？咱們走吧！這事兒別告訴莊主。」蘭兒道。
「嗯....告訴莊主還得了，這早觸了規矩不是？」竹兒笑道。
明月掛空，夢千秋，夢高樓，有幾人能得願，願是美麗無常；夢是幻影悠麗，就因為得不到，更加珍貴，得到手的人，又豈能不好好守著那份願？
昔日的棠兒，不一樣了是嗎？
雪晴站在苗莊大殿上望著明月，皎潔美麗地月兒正柔柔地照著大地。
昔日的她，被自己教育成一個冷面無情的女子。
但事實上，她也曉得不是這樣。
不然，苗莊中的女子不可能會有笑容，還笑得那樣真、那樣美。
明月照松間，和風萬里長，樹上的葉子落了地，卻又被風緩緩地吹起，每個人都會有柔弱的一面，幸運或不幸運，是不是可以有個地方讓你躲著。
曾經冷風傲骨，夢迴斷腸，只求見蒼天能給個公道，那雪白的小臉，細長的黛眉，冷傲的雙眸，顯示著她早已從那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搖身一變成為了苗莊莊主。
早就不再是那個....在南紹城裡，規規矩矩，等著，一天能為所有苗族的人獻上自己的力量，為了苗族付出一切的女子....。
※ ※ ※ ※
「沈姐姐！！」雨珊一面奮力地抵抗著眼前的敵人，一面喊著。
「沈....姐姐....？！」這個時候，她才曉得自己是多沒用，以前覺得自己的武功高強，只有爹爹和哥略勝自己一籌，年少的她，曾經覺得自己可以保護起一個人，而且，不需要她的哥哥。
「珊兒....你走....你走....」心慈低吟著，清秀的臉龐滴出好幾顆斗大的汗珠，是那些人，雨珊知道，她現在自顧都不暇了....。
「你們....為何要趕盡殺絕....？我們已經沒有路走了....告訴我為何....」雨珊喘著大氣，手上的鳳鳴劍似乎隨時都可能滑落，她已經盡力了。
「為何？哼....！紫竹莊的後代都該死！只要跟紫竹莊之人沾染到關係，咱們莊主的口喻：趕！盡！殺！絕！」黑衣女子狂笑著，似乎在考慮著要怎麼弄死她們才是真樂，身後的隨從，在風中屹立不搖，眼中透出的殺氣就足夠殺死一個人了。
她的髮絲被風吹了顯得些許凌亂，雨珊早已沒有力氣，現在的她，似乎只能靠手邊的鳳鳴劍來支撐起自己的身子。
江湖上謠傳，紫竹莊之人就算目露殺氣，也會人對手渾然不覺。
受過紫竹花靈氣陶薰，沒有人，會變得殘暴冷酷....
文雨珊的雙眸中透露著無助與恨....一種，沒有能力保護著親愛之人的恨，恨自己，也恨天....
「不要....你不要殺她，你的目標是我不是嗎？」她無助地哭了出來，眼淚緩緩地滑落，只聽見心慈還在身後低吟著：「不要....」
黑衣女子的刀尖已經慢慢逼進她的咽喉，她閉起雙眸，彷彿已在等著死亡。
「不要....不要....」聽見的是一個清麗的嗓音劃破刀光劍影，沈心慈一下躍上前去，又來了....又有一個人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死去，又是為了自己，又是為了保護她....
「沈姐姐！！」她衝上前去抱住心慈柔弱的身體，心慈的氣早已只殘存幾絲，雨珊大喊著：「姐姐！！為什麼....」
「沒關係....珊兒平安就好，你們的恩....沈心慈....」她吐了口血，黑衣女子的狂笑依舊在耳旁迴響著，雨珊的淚如泉湧，真的，她在這個時候才了解，江湖不是那麼好走，自己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無助。
「來世再報你們的恩了....幫我....幫我和你哥哥....說....」她用著幾絲餘氣努力地想要說話「告訴他....我真的....很愛....」最後一個字還來不及說出口，死神似乎是等不及她說完，就把她帶向天堂。
望著那還有一點餘溫的屍體，她真的哭了，痛苦失聲，以前的她根本不會掉淚，現在的她卻真的感到悲傷，感到腦裡空著一片，沈心慈的走，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欸呀！我怎麼會知道有個娃兒還這樣勇敢，會出來幫你擋了一劍。」她冷笑著「我已經夠仁慈啦！讓你和你的沈姐姐講完話，現在....」黑衣女子的眼神陰沉地掃了她一眼，手中劍還沾著沈心慈的血。
「你殺了姐姐....你殺了沈姐姐....」
落日灑在他們的身上，顯得有些溫柔，但雨珊卻不這樣覺得，落日的來到，就代表著，夜，也要來了，是不是？
她白晰的臉龐滴下汗珠，真的無能為力了，哥哥，該說再見了。
狂風掃過一地落葉，強勁的風似乎在訴說著一段段故事，突然地，一個身影從天而降，他的裝扮和黑衣女子的一樣，她看了不禁膽顫，怎麼辦？她真的就要在此命喪黃泉嗎？
那男子一股勁就把文雨珊往懷裡抱，現在她沒有力氣，似乎也只能由著這樣....一個見都沒見過的男人對她放肆。
「少莊主的命令！我要帶她走。」他冷冷地道出這句話，文雨珊鄂然，難道他們的眼神永遠都只能這樣冰冷？
「少莊主？我呸！」她笑道：「殺她是莊主的口喻，單單一個少莊主就有能力叫我們停手？」
「月心！我只能說....」他的眼過掃過手上的劍，雨珊有預感，這個男子的功力，絕對比眼前狂笑著的黑衣女子還來的高，這樣....是否就代表著，她有救了？
「你如果不停手，休怪我不客氣！」
「哼！」她擺出架勢「游敬方，誰不曉得你對咱們少莊主癡心一片？就為了她，你可以當條狗！」
「我不想跟你吵！月心，到底是罷不罷手？！」
「如果我說不放呢？」只見她不知什麼時候就飛躍到了他們面前，她傲氣十足地將劍的尖端抵在他胸口。
「不放是不？」他大手一揮，女子的劍霎時便落了地，咻一聲！雨珊沒看得很清楚他發的是哪裡的鏢，但剛才還狂笑不止的女子，已經雙眼呆滯地望著落日的夕陽，唇邊只流下細細的鮮血。
為什麼，一定要流了血才能換取和平？
「告訴莊主，就說是盈堂主求取他的原諒。」他向本就站在黑衣女子身後的侍衛說道：「把月心和那位姑娘帶去好好葬了，我是不得以....」
他依舊緊摟著她，灼熱的氣息讓她快要喘不過氣，剛才已經用盡了全力，大概是因為這樣吧....一陣天旋地轉，似乎快要被黑暗淹沒了般，她感到眼前一片黑，腦中失去了意識。
※ ※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緩緩地甦醒過來。
雖然覺得全身無力，有從小練出來的武功底子，那樣一點力量還是可以讓她站起身來。
這兒是哪？她仔細凝視著眼前彩釉都早已剝落的神像，好像是土地神，剛才自己躺的地方放了好幾捆的稻草，似乎就因為那些稻草，才能讓她睡得這樣舒服。
現在要想的是，她怎麼會在這？
她慢慢地走出土地廟，才踏出門，她就見到了，那個救了她的男子，靠著牆熟睡著，她緩緩地走近，只見他身上有好幾處的傷疤。
雨珊幫他把蓋著眼的髮絲撥到耳旁，熟睡中的游敬方渾然不覺，幫他把額頭的髮絲弄整齊後，雨珊一笑。
救她的時候還像個大俠，怎麼睡著的時候像個孩子？
「盈....盈堂主。」他在唇邊低唸著那幾個字，盈？
眼前出現的，似乎就是那令他昭思暮想的女子，是你嗎？他彷彿見到了吳盈在自己的眼前笑，是你嗎？盈....？
「盈！」他低喚著那個名字，彷彿將眼前人當成了吳盈，這樣一摟，不像剛才危在旦夕，現在是孤男寡女，怎麼可以讓人說抱就抱？
「我不是什麼盈，請大俠放手！」她喊著。
剎那間，那雙手鬆開了。
雖然喘了口氣，但雨珊似乎還迷戀著那股氣味，聞起來挺舒服的。
「抱歉....我把你當成了另一個人....」他扶著頭，道：「抱歉....只是看你中了月心的赤夢羅，幫你解了毒就睡著了。」那劍眉下的雙眸直望著天空，天還黑漆漆一片，要說走去哪，似乎是一點也不可能的事。
「我還要感謝大俠....救了雨珊一命！」她道。
「不是我救你，是少莊主，沒有她的命令，我不可能會出現在你面前。」他道，望著雨珊秀麗的小臉，問：「我們明天一早就回分堂去，去休息，別浪費剛有的體力。」
「喔....好。」她答道。
「早點歇著，我會站在這兒守門，安心去睡。」
夜晚的星晨依舊明亮，但雨珊就僵在那兒不肯走。
「大俠....我還沒有....看到沈姐姐的屍首，我不能讓她這樣走啊....大俠，您可以幫我去找她嗎？至少把她埋了，沈姐姐不能做野鬼，絕不能。」
「紫竹莊之人，通常都是有情有義，心腸也好得可以，你此去，別弄傷人家姑娘，人家說什麼你就做什麼，懂嗎？」
「你說....沈心慈？我叫人葬了，別操心，快進去睡。」他淺淺一笑，那笑中有著無止盡的溫柔，但似乎不是屬於自己。
「是嗎....謝謝您了。」
星辰璀璨，明月皎潔，月光似水灑在整個土地廟前，這個夜，很漂亮。
笛音起，悠悠誰人心，忘憂，尋幽，夢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