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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文大学 人类学课程哲学硕士论文
《语言、宗教与文化认同:中国凉山彝族两个村子的个案研究》
第四章,宗教与认同
五、從《指路經》看彝族的文化認同
(一)《指路經》的價值
《指路經》在涼山彝語中叫"莫瑪特依"(mohmattepyy),直譯為"教導屍體的書",是教導亡靈回到祖界的書,因此有人譯成《陰路指明》。是在送靈儀式上由畢摩唸誦的經書。前文已經談到,彝族認為人死後有三個靈魂,其中一個受火葬場,一個到處遊蕩,一個要回歸祖界與祖先生活在一起。《指路經》就是專門指導這個需要回歸祖界的靈魂路程的。《指路經》裏詳細地介紹了亡魂應該走的路,詳細列明了亡魂所要走的站明。從死者目前所在地開始,走到某一處,繼續走可以看到什麼山,什麼水,什麼地名,最後送到祖界-玆玆普烏。其實這些地名是亡者祖先曾經住過或經過過的地方,整個送魂路線即是祖先的遷徙路線。因此,《指路經》對研究彝族遷徙史很有參考價值。 《指路經》一般是一個家族或一個支系有一部,因為各個家族的人的遷徙路線是不一定相同的,但目的地卻相同,這構成了彝族認同的重要根據。因此《指路經》的潛在價值是團結了彝族這個族群。 以下以果基.寧哈和嶺福祥主編的《彝文【指路經】譯集》為藍本,結合中央民族學院彝文文獻大專班所編的《彝族六祖遷徙典籍選編》的內容,簡述彝族送魂路線如下: 1,四川省甘洛縣(諾蘇亞族群)路線:甘洛è越西è冕寧è喜德è昭覺è美姑è金陽è昭通(彝文稱"玆玆普烏",此路線詳下文) 2,雲南省中甸縣(諾蘇亞族群)路線:中甸è木里è冕寧è越西è昭覺è美姑è金陽è昭通(玆玆普烏) 3,雲南省寧蒗縣(諾蘇亞族群)路線:寧蒗è西昌è昭覺è美姑è金陽è昭通(玆玆普烏) 4,四川省普格縣(諾蘇亞族群)路線:普格è昭覺è美姑è雷波è昭通(玆玆普烏) 5,貴州省大方縣(能蘇亞族群)路線:大方è畢節è威寧è昆明 6,貴州省威寧縣(尼蘇亞族群)路線:威寧è昆明 7,貴州省盤縣(尼蘇亞族群)路線:盤縣è昆明 8,雲南省紅河縣(聶蘇亞族群)路線:紅河è建水è石屏è昆明 9,雲南省雙柏縣(聶蘇亞族群)路線:雙柏è昆明 10,雲南省石林縣(撒尼亞族群)路線:石林è曲靖è昆明 (見地圖五) 從各地的送魂路線看,出現兩個終點,涼山都送到玆玆普烏,雲南和貴州送到昆明。一般認為是昆明是最早的彝族的發祥地之一,可能與古滇國的部族"昆明人"有關,後來以昆明為中心向各地遷徙後,涼山彝族的先民在玆玆普烏(昭通)逗留了一段很長的時間,而以這個地方固定為祖先的發源地。昭通這個地方對於涼山彝族的族群認同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二)波波坤村和乃伍村彝族的送魂路線殊途同歸
1,波波坤村吉乃家族的送魂路線 波波坤村吉乃家族的《指路經》描述的送魂路線是從波波坤村(洛俄解杆)出發,到甘洛縣境內的尼波勒節(今波波坤村和甘洛火車站之間的山梁)è阿爾省曲、阿畢惹木、約惹覺莫、則各邛覺(在今則洛鄉境內)è深惹瓦烏、特覺姑、依德阿莫、特克俄清、沙嘎勇玖、赤普覺各、沙足洛(均在今玉田鎮境內)è達嘎依、瑪嘎依(今廖坪鄉達嘎依村)è史舉科、則洛依打(今則洛鄉境內)è痲卡各日、阿補勒托(今斯覺鎮境內)è依烏暑扎、木諾爾苦、阿扎木諾、阿雜鐵瑪、壩哈依打、依節尼(甘洛縣和越西縣交界的越西河兩岸)è阿祖壩嘎(在斯覺鎮境內)è洛洛木各(甘洛和越西交界處),進入越西縣境內,經過達爾瑪地(今越西新民鄉)è德圖解杆(今大屯鄉)è烏拖爾庫(今越西縣城)è葉澤解沙(今中所鄉)è里頂瓦古(今白泥灣)è俄羅蘇姑(今蘇姑鄉),進入喜德縣境內的俄羅則俄(今登相嶺)è俄羅玻(今小相嶺)è喜德拉達(今喜德縣城),然後轉向冕寧縣境內的冕易卓諾 (今冕寧縣城)è阿几畢爾(今河邊鄉)è耿草瓦解(今巨龍鄉)è瀘沽解沙(今瀘沽鎮)è阿嘎地莫、阿嘎地拖、斯碩斯咪(均 在今小哨鄉境),進入西昌境內的諾依爾覺(今柒龍鄉、今安寧場)è俄卓打日(今瀘山)è勒格俄卓(今西昌市區)è木體東勒 (今大興場)è普暑嘎拖(今昭覺與西昌交界的普詩鄉鋪史卡安 村),進入昭覺的拉哈依烏(今解放溝鄉)è利木昭覺(今昭覺 縣城)è利木竹核(今竹核鄉)è斯木布約(今布約鄉),進入美姑縣的利木依打、利木斯補(美姑縣的彝語叫利木美姑,'利木'地區是在美姑境內),然後進入金陽縣的"木尼"地區,包括木尼岯諾、木尼古爾、木尼巴體、木尼依薄,最後到達終點站玆玆地各,在今雲南昭通。玆玆地各又名"玆玆普烏",另一名是"莫木古爾",意為天地的中間(果基寧哈、嶺福祥1993:646)。 2,乃伍村格几家族的送魂路線 乃伍村的畢摩沒有《指路經》,因此沒有詳細的路線,我訪問的沙瑪畢摩和吉克畢摩均表示乃伍村的格几家族送魂是從諾古拉達開始送的,其路線如下:先送到諾古拉達(今馬邊境內)è利木美姑(今美姑境內)è木尼爾庫(今金陽境內)è到達終點站玆玆普烏。這條路線是和波波坤的吉乃家族的路線不同的,但他們的送魂終點都是一樣的,都是殊途同歸。共同把亡魂到一個相同的地方,兩地彝族有相同的文化認同(見地圖六)。 宗教信仰是長期形成的,一旦形成就具有較為穩定的型態,對族群和文化的認同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乃伍村和波波坤村兩個彝族村子都反映出對彝族固有宗教信仰的強烈認同。彝族本身的傳統宗教影響著兩彝村的日常生活。由於"漢化"程度的不同,居住區域的差異,兩彝村在信仰傳統宗教方面有一些細微的差別,比如波波坤村因為離漢族村子近,村民多為彝漢雙語人,平時接觸漢人機會多,加上本村沒有畢摩和蘇尼。因此,在人生病是,選擇畢摩蘇尼或醫生的方面,表現出先選醫生,醫生不行才考慮找畢摩和蘇尼來作法。而乃伍村則相反,他們在潛意識裏已經區分開什麼病該請畢摩蘇尼,什麼病只能看醫生。這種現象說明,宗教信仰是可以改變的,文化認同是可以變遷的,但宗教信仰的改變和文化認同的變遷,並不影響族群的認同。 在對傳統宗教認同方面,和語言一樣,不同身份,不同年齡、不同性別和不同的教育程度等,都可以影響到人們的表述。其中存在一個連續性現象,漢化程度淺的人表現出對傳統宗教的篤信和虔誠,比如乃伍村彝族,他們對別的民族的宗教知道得甚少。波波坤村漢化程度深的人,由於同時接觸漢彝宗教內容,則表現出接納兩者。幹部則由於政治教育,意識型態的關係,表現出不信宗教的無神論姿態。但是,很多彝族幹部仍然是篤信傳統宗教的,有的人還表現出接受漢族和其他民族宗教。也有一些接受了較高教育的人,完全堅信無神論觀點,認為世上根本沒有鬼神。表示他們偶爾在家裏或親友家裏參加彝族宗教儀式是為了安慰親友。 安德森的想像的社群的理論,在兩個彝村也得到了印證。兩彝村的《指路經》都將亡魂送到祖先居住地玆玆普烏,這種共同的祖先居住地的想像,暗示了兩彝村彝族的共同來源,加強和維繫了兩彝村的族群認同。一個人不管會不會說彝語,也不管他/她相不相信彝族傳統宗教,他/她如果覺得自己屬於彝族,並不是因為認識所有的彝族人,而是通過想像界定其他彝族與自己屬於同一個社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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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修改时间:Wednesday, 2001-05-23 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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