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 之 陰 晴 圓 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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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 調 歌 頭 》蘇 軾
「 明 月 幾 時 有 ， 把 酒 問 青 天 ， 不 知 天 上 宮 闕 ， 今 夕 是 何 年 。 我 欲 乘 風 歸 去 ， 又 恐 瓊 樓 玉 宇 ， 高 處 不 勝 寒 。 起 舞 弄 清 影 ， 何 似 是 人 間 。 轉 朱 閣 ， 低 倚 戶 ， 照 無 眠 ， 不 應 有 恨 ， 何 事 長 向 別 時 圓 。 人 有 悲 歡 離 合 ， 月 有 陰 晴 圓 缺 ， 此 事 古 難 全 。 但 願 人 長 久 ， 千 里 共 嬋 娟 。 」
家 一 點 也 沒 有 變 ， 我 的 房 間 和 四 年 前 一 樣 ， 爸 爸 送 給 我 的 一 套 童 話 故 事 書 還 整 整 齊 齊 地 排 放 在 書 櫃 第 二 排 的 左 面 － 那 是 我 記 憶 中 爸 爸 送 給 我 的 第 一 份 禮 物 ， 小 時 候 的 我 很 懞 懂 ， 考 試 總 是 排 最 尾 ， 二 年 級 下 學 期 ， 我 終 於 作 了 一 次 「 尾 」 的 突 破 ， 拿 了 尾 二 ， 因 此 爸 爸 就 買 了 那 套 故 事 書 給 我 作 為 獎 勵 － 我 拿 出 其 中 一 本 閱 讀 起 來 ， 善 良 的 公 主 ， 明 理 的 國 王 ， 溫 柔 的 王 子 ， 慈 愛 的 皇 后 ， 還 有 疼 愛 我 的 爸 爸 ． ． ． 一 想 起 我 的 蠢 事 ， 才 發 現 爸 爸 是 疼 壞 我 了 ， 人 家 拿 第 一 名 也 未 必 有 禮 物 ， 我 那 樣 差 卻 得 到 了 獎 勵 。 其 實 他 是 想 找 藉 口 送 禮 物 給 他 的 寶 背 女 兒 吧 ！
媽 媽 著 我 上 香 給 爸 爸 ， 我 照 做 了 。 在 外 的 時 候 ， 我 從 來 沒 有 做 過 這 種 事 情 ， 就 好 像 出 外 遠 行 ， 跟 爸 爸 也 暫 時 道 別 了 似 的 。 回 到 家 ， 上 一 著 香 ， 就 像 和 爸 爸 重 聚 ， 打 一 聲 招 呼 ， 互 相 問 候 ， 還 有 訴 說 這 幾 年 所 經 歷 的 事 。 我 對 著 神 檯 ， 內 心 在 喃 喃 自 語 ： 爸 爸 ， 你 現 在 可 好 ？ 在 你 的 世 界 ， 可 聽 到 我 跟 你 說 話 ？ 我 長 大 了 ， 你 看 見 了 吧 ！ 今 年 中 秋 ， 我 終 於 回 來 跟 媽 媽 過 節 了 ， 你 在 那 邊 ， 能 夠 看 見 八 月 的 滿 月 嗎 ？
你 在 那 邊 ， 能 夠 看 見 八 月 的 滿 月 嗎 ？
回 港 的 時 候 ， W i l l i a m 到 機 場 來 送 我 ， 那 一 刻 ， 我 的 心 極 度 平 靜 ， 沒 有 任 何 離 別 的 悲 傷 ， 就 讓 一 切 隨 著 午 夜 啟 航 的 聲 音 ， 漸 漸 消 失 於 大 氣 之 中 吧 。 那 晚 是 新 月 ， 沒 有 月 光 的 夜 空 ， 黑 漆 漆 的 像 一 塊 布 幕 ， 顯 露 的 是 散 場 後 的 孤 獨 和 寂 寞 。 W i l l i a m 就 像 媽 媽 送 機 時 一 樣 幫 我 挽 著 行 理 ， 沒 有 說 一 句 話 。 我 故 意 細 細 的 打 量 他 ， 好 像 現 在 不 看 就 再 沒 有 機 會 看 一 樣 － － 他 還 是 穿 著 牛 仔 夾 克 － － 那 一 刻 我 才 發 現 ， 他 穿 得 很 好 看 ； 我 更 發 現 ， 原 來 自 己 從 沒 有 細 心 的 留 意 和 關 心 他 。 認 識 他 的 那 晚 ， 他 不 就 是 穿 牛 仔 夾 克 嗎 ？ 我 怎 麼 從 沒 有 這 種 感 覺 呢 ？
中 秋 ， 媽 媽 一 直 在 忙 著 ， 早 上 她 去 市 集 買 菊 花 和 水 果 回 家 供 奉 爸 爸 ， 又 買 了 一 籃 子 也 不 夠 載 的 食 物 ， 準 備 一 餐 豐 富 的 晚 餐 做 節 。 我 陪 著 她 ， 看 她 跟 攤 檔 的 主 顧 侃 價 。 我 以 前 從 不 知 道 ， 媽 媽 是 個 懂 得 議 價 的 人 。 她 那 麼 沉 靜 ， 甚 麼 也 是 逆 來 順 受 的 ， 爭 取 利 益 好 像 不 是 她 的 專 長 。 可 是 最 後 我 們 卻 用 一 個 很 便 宜 的 價 錢 買 了 一 尾 新 鮮 石 斑 ， 她 微 笑 著 跟 我 說 ： 持 家 不 易 ， 總 要 想 點 法 子 。 我 表 示 理 解 地 點 了 點 頭 ， 從 她 手 中 接 過 裝 著 那 尾 魚 的 紅 色 膠 袋 ， 幫 她 分 擔 重 量 ， 也 像 分 享 著 她 的 勝 利 。
晚 上 ， 媽 媽 煮 了 滿 滿 一 桌 的 菜 餚 ， 有 我 最 喜 歡 的 清 蒸 石 斑 ， 也 有 爸 爸 喜 歡 的 宮 保 雞 丁 。 桌 上 擺 放 三 對 碗 筷 ， 讓 爸 爸 回 來 吃 團 圓 飯 。 我 試 遍 了 所 有 菜 餚 ， 每 樣 都 極 有 水 準 ， 媽 媽 卻 說 ： 工 多 藝 熟 而 已 。
「 這 味 宮 保 雞 丁 最 好 味 ， 難 怪 爸 爸 每 次 吃 也 添 飯 。 」 我 說 著 又 把 一 塊 雞 肉 送 進 嘴 巴 。
「 所 以 今 晚 也 煮 了 ， 等 他 回 來 吃 個 夠 。 」 媽 媽 說 ， 語 氣 好 像 爸 爸 真 的 會 回 來 似 的 。
「 下 次 教 我 煮 吧 ！ 」
聽 見 女 兒 那 麼 好 學 ， 她 表 現 得 很 高 興 ： 「 你 要 學 ， 明 天 可 以 再 煮 。 」
「 好 呀 ！ 」 我 興 奮 地 說 。
媽 媽 好 像 變 了 。 不 ！ 或 許 是 我 改 變 了 。 還 是 甚 麼 也 沒 變 ， 只 是 我 們 都 受 到 窗 外 的 月 光 感 染 ？ 八 月 十 五 的 月 亮 又 圓 又 飽 滿 ， 她 的 光 輝 剎 地 變 得 和 藹 又 溫 柔 ， 照 遍 每 一 個 團 圓 的 家 ， 也 照 遍 每 一 個 想 團 圓 的 人 。 我 突 然 好 想 見 W i l l i a m 一 面 ， 不 知 他 現 在 怎 樣 ？ 相 隔 一 個 太 平 洋 ， 距 離 是 那 麼 遙 遠 ， 我 才 漸 漸 發 現 ， 自 己 一 早 已 愛 上 他 ， 只 是 我 沒 有 勇 氣 承 認 而 已 。
可 惜 ， 後 悔 已 經 太 遲 了 。
「 媽 媽 ， 不 知 爸 爸 現 在 那 裡 呢 ？ 」 我 望 著 明 月 說 。
「 在 一 個 很 遙 遠 很 遙 遠 的 地 方 。 」 媽 媽 也 遙 望 著 夜 空 ， 彷 彿 爸 爸 就 在 宇 宙 的 另 一 端 看 著 她 。 「 也 在 我 的 心 內 。 」
秋 風 乍 起 ， 我 的 內 心 卻 溫 暖 起 來 。 我 明 白 了 。 原 來 ， 沒 有 一 段 距 離 比 生 死 相 隔 更 遙 遠 ， 但 願 ， 當 我 們 看 著 同 一 闕 月 亮 的 時 候 ， 我 的 思 念 和 祝 福 ， 能 夠 傳 遞 給 你 。 縱 使 每 月 總 有 幾 天 欠 缺 了 月 亮 ， 就 算 無 法 再 走 在 一 起 ， 我 會 等 待 每 年 的 中 秋 到 來 ， 誠 心 的 在 滿 月 面 前 祁 求 ， 讓 你 擁 有 更 多 的 快 樂 。
我 扶 著 媽 媽 的 手 ， 說 道 ： 「 媽 媽 ， 要 活 老 一 點 啊 ！ 」
「 已 經 很 老 了 ， 再 老 樣 子 就 會 很 醜 的 了 。 」 原 來 媽 媽 也 懂 得 開 玩 笑 。
然 後 ， 我 們 在 滿 月 之 下 ， 第 一 次 無 拘 無 束 地 大 笑 起 來 。
∼ ∼ 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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